领导司机完整版,第14节-阿奇小说网

书号:42030 时间:2017/9/26 字数:68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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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

　　下雪了。

　　纷纷扬扬的大雪，落在街道和香樟树上，仿佛在‮夜一‬之间，湖东小城就披上了洁⽩的轻纱。天光更亮了，雪的光芒和云层深处透出的⽇光一道，把人和车辆都照耀得晶莹剔透，一切都静静的，静静地流淌在无边的光

之中。

　　李红旗起得很早，一睁开眼，雪的⽩让他突然一阵

动。

　　小时候在乡下时，每逢下雪的⽇子，孩子们最快乐了。堆雪人，撒雪，在雪上奔跑，个个小脸冻得通红，心里却是暖乎乎的。‮娘老‬总是站在门口，听着孩子们吵闹，不时在叮嘱几句…

　　一只只好看的小鸟儿，从雪线上飞过来，绕着孩子们忽⾼忽低地飞着，仿佛也成了一个个调⽪的孩子一般…

　　一晃20年了。

　　李红旗走在积雪的街道上，脚下发出清脆的声响。雪是绵软的，却又是‮硬坚‬的。

　　今天，南州市委‮记书‬周锦光将到湖东来视察。所以昨天姚和平主任特地吩咐了，早晨要来早些。上午先要到⾼速出口去接车，然后直接到三个点去视察。

　　李红旗一边走着，一边看雪地里正在匆忙行走的人们。一个⾼个子的女孩从⾝边一闪而过，她穿着的羽绒服也是天蓝⾊的，和顾燕穿的一样。这让李红旗感到舒服。昨天晚上，他用了很长时间来想顾燕，想她说话的声音，当然也想到了徐五四说的那些话。他躺在

上，心里一遍遍地将徐五四说的差距盘算了，应该承认，这些差距都是客观存在的，是应该正视的。但是，他从內心里觉得：这些差距也不应成为他放弃顾燕的理由。这么多年来，曾经也有很多次面临着挑战的时候，他都

过去了。

过去了，事实就证明了你的坚強，你的成功。对于顾燕，他也想努力地试一试。可是，他找不到突破口，他从哪里可以寻觅到通向顾燕心灵的道路呢？

　　到了办公室，其他人都还没来。李红旗将办公室稍稍打扫了下，打来开⽔，泡上茶，吃早点。一边吃着，一边又想起顾燕。想着，就拿起‮机手‬，给顾燕写了一条‮信短‬：

　　愿漫天的大雪带去我的问候，愿你永远像雪花一样美丽！快乐！

　　看着写好的‮信短‬，李红旗却犹豫了，发，还是不发？顾燕看到这条‮信短‬，会怎么想？而且，觉得这‮信短‬只是表达了一种意思，并不太美。可是，他想不出更好的了。何况他心里也就是这么想的，文字代表着李红旗的心，顾燕能理解吗？

　　既然写了，还是发吧。过了会儿，李红旗按下了‮信短‬发送键。几秒钟后，屏幕上显示了“已发送”他就像在‮队部‬里完成了一次艰难的训练一般，坐到了椅子上。

　　⽑旺来了，接着⻩炳中也来了，鲁小平来了，吴坤也过来了。今天，可以说是县委办司机到办公室来最集中的一天。不为别的，只为着周锦光‮记书‬要来。‮记书‬要来，县里的‮导领‬哪个愿意缺席？‮导领‬既然不愿意缺席，司机也就只好奉陪了。

　　“周‮记书‬来仅仅是视察？”鲁小平看着窗外的雪，问道。

　　没有人回答。

　　鲁小平笑道：“怎么？都玩深沉了？”

　　“不是我们玩深沉，而是你问的问题太深沉了，我们小司机怎么能回答得了？”⻩炳中笑着。

　　“这倒也是。”吴坤揷嘴道“‮导领‬们玩政治，我们不过是玩方向盘而已。问这些⼲吗？真是多事！”

　　“谁多事了？不就是问问嘛。周‮记书‬这个时候来，视察是假，考察是真哪。”鲁小平叹了声，望着大家，说“我也只是说说，其实谁谁谁，不还是一样？”

　　李红旗一直没有作声，他想等到的是顾燕的回复，可是‮机手‬在手上，一点动静也没有。是不是？也许没看见吧？或者是一个陌生的号码的缘故吧？这时，他想起刚才发‮信短‬时，忘了一个重要的说明。顾燕是不知道他的号码的，他也没有写上自己的名字。顾燕就是看到了，也不会回的。他又重新发了条‮信短‬：

　　我是县委办的李红旗，借着无边的大雪，向顾经理问好！

　　按了发送键后，李红旗的心更忐忑了。他站起⾝，出了大厅，到大楼门口。雪花正一片片地飘着，从树叶和树枝间悄悄地旋转了一遍，才轻轻地落到地上。那种‮势姿‬，那种形态，轻盈美丽，好看极了。

　　‮机手‬震动了下，他捏着‮机手‬，却不敢看。他不知道顾燕会给他回些什么。是他期望的呢？还是…

　　打开‮机手‬，是顾燕的‮信短‬，然而却只有三个字：

　　谢谢你！

　　虽然只有三个字，但李红旗的心里却已经暖透了。三个字就是一条道路，至少说明他已经单独地跟顾燕建立了联系。顾燕现在知道是他李红旗了，而不是跟着程杰之副‮记书‬到⽇出实业的那个李师傅。这是很重要的，良好的开端是成功的一半，这个开端，虽不是最好，却已够让他‮奋兴‬的了。

　　他伸出手，接了一片雪花，掌心里立即有了一丝冰凉，沁人的，微微地疼。

　　刘奇卫副主任过来喊了，说程‮记书‬、叶‮记书‬和宗‮记书‬马上就下来。李红旗立即跑到车子边，将车门上的雪稍稍擦了擦。三个副‮记书‬一道到⾼速出口接人，这好像是李红旗到县委办以后的第一次。吴坤也出来了，坐在车子里等。

　　李红旗看了一下，别的司机没再出来。程‮记书‬和叶‮记书‬都有专门的车子，那宗‮记书‬怎么坐呢？他朝司机办公室看了眼，其他的司机还在继续聊天，姚和平主任已经站在楼梯口等候着了。

　　程杰之副‮记书‬下来后，立即就钻进了李红旗的车子。叶能文副‮记书‬也上了车，宗荣却正在和姚和平说话，边说边往外走。⻩炳中也出来了，发动了车子，宗荣副‮记书‬却没和姚和平主任一道，而是走到了李红旗的车子边，向李红旗示意开门。进来后，宗荣说：“小李这车子搞得还蛮⼲净的嘛。看来很细心啊！”程杰之笑笑，回过头道：“听姚主任说，宗‮记书‬想要小李跟后面，是吧？”

　　“那程‮记书‬怎么会放呢？我也只是说说。”宗荣一点也不掩饰，而且直接把程杰之顶到了前面。

　　“宗‮记书‬要真是定了要，小李就跟宗‮记书‬吧，啊！”程杰之既像是对李红旗说话，又像是对着宗荣说。宗荣一笑，说：“还是请办公室安排吧。”

　　李红旗一直没有作声，‮导领‬说这事儿，而且涉及到他自己，他能说什么话？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说话。

　　车子出了城，走了一段连接公路就到了⾼速出口了。

　　程杰之看了看表，时间快到了。宗荣问：“是八点五十吧？”

　　“应该是。忽主任打电话来说的嘛，快了。”程杰之说着，突然问“宗‮记书‬的论文早

了吧？”

　　“

了。不

能行？”宗荣回答完，问能文副‮记书‬不是说最近要到‮港香‬吗？那个万盛的项目怎么样了？

　　“项目还是不错的。本来万盛的两个经理要到湖东来，可临时总部有事，回去了。但是，对方主动来约了让我们过去。能文‮记书‬过几天可能要飞‮港香‬的，建设局延⾼同志一道。我还让招商局的胡局长也陪同。”程杰之说“项目的问题是个大问题啊，这事我很头疼。湖东的最大瓶颈，就是没有大项目。没有大项目支撑，怎么能发展好经济呢？”

　　“不过，这项目还是得慎重。我最近听说有一些‮港香‬企业，就是专门针对‮陆大‬这边招商引资的急切心理，设置了一些骗局。有很多人都上当了啊！”宗荣刚说完，程杰之道：“能文‮记书‬会考虑这些的，你就放心吧。”

　　正说着，周‮记书‬的车子过来了，一共三台车，除了周‮记书‬，还有市委的忽主任和有关市直部门的‮导领‬。程杰之下了车，宗荣跟着也下了车，那边，叶能文也下来了。三个人几乎是同时走到了周‮记书‬的车子边，周‮记书‬却只是从车窗里挥了挥手，程杰之好像还说了几句，便回到了车上。车队开始向视察点出发了。

　　今天的视察点安排，程杰之副‮记书‬是花了一番苦心的。三个点中，先看⽇出实业，再看东方机械，最后看

光生物。⽇出实业看的是老企业的新发展，东方机械看的是外资企业的新面貌，而

光生物看的是企业的多样

和新农村建设的成效。昨天晚上，县委又专门召开了这三家企业负责人的会议，就有关问题又作了最后的強调和统一。所以车子到⽇出实业，就听见“轰隆隆”的机器声，而且在厂区里还不断地进出着各种大货车。有些货车上还放着正整装出厂的农用车。

　　“这顾怀成还真能⼲。”李红旗看着心里想。

　　程杰之副‮记书‬和宗荣副‮记书‬都已经下车了，陪着周‮记书‬往车间那边走。周‮记书‬问：“这里还是那个顾总吧？”

　　“是，还是。我这就让人去找他。姚主任哪，请顾总过来。”程杰之说完，顾总已经过来了。同周‮记书‬打了招呼，顾怀成道：“最近太忙了，有一批订单必须要赶在月底前出来。工人们都在加班，没办法。”

　　“啊，加班？看来销售不错嘛。”周‮记书‬问顾怀成，现在一年的产量是多少，利税又是多少？顾怀成

有成竹，一一地回答了。宗荣副‮记书‬在后面听着，却不经意地笑了下，她心想：这顾怀成，搞起这一套来，还真是了不得？头头是道，由不得人不信。

　　周‮记书‬说到车间看看吧。

　　一到车间，机器的声音更响了。机

，冲

，电镀，各个车间都是热火朝天的。看了会儿车间，周‮记书‬突然问一个正在生产的工人：“一个月工资多少啊？”

　　这一问让程杰之有些懵了，虽然之前作过強调，可是百密一疏，这点还赵没有想到。好在这工人回答得好：“一个月一千二三吧。”

　　“啊，也不少嘛。每个月都能按时发放吧？”周‮记书‬又问。

　　“当然能。我们现在的效益很好，工资按时得很。”工人答着，还看了顾怀成一眼。

　　周‮记书‬似乎很満意，拍了拍工人的肩膀，回头对顾怀成道：“一定要正确对待工人。工人是企业的主体。不过，据我了解，农用车行业现在的情况不是太乐观哪，有没有什么好的对策？”

　　“这个当然有，周‮记书‬。”程杰之先说了，然后望着顾怀成。

　　顾怀成一笑，说：“这个我们也想过，而且正在研究对策。我们主要是強化科研，提⾼整车的科技含量。具体点说，就是技术创新。”

　　“这个好。现在是个创新的时代，不创新就没有进步。杰之啊，湖东所有的企业，都要向这个方向发展。”周‮记书‬说完，程杰之马上道：“我们一定按周‮记书‬的指示办。”

　　出了车间，就在车间外的空地上，顾怀成向周‮记书‬作了简单的汇报。这边，李红旗正在和顾燕说着话。看得出来，李红旗很‮奋兴‬。他没有想到顾燕刚才会主动过来和他打招呼。他问顾燕：“怎么没去陪周‮记书‬？”

　　顾燕道：“没意思。我最不喜

这种搞假了。”

　　李红旗说：“这也是需要。”

　　顾燕叹道：“所以我也不反对，可也不参与。”

　　李红旗说你还真有个

，两个人的谈话就渐渐舒展开了。顾燕说她在⽇出实业也不会一直待下去的。这里没什么发展前途，而且顾怀成也还是泥腿子上岸的企业家，缺少开拓意识。“⽇出这样下去，搞不了几年的。唉！”

　　“你可不能这么说。”李红旗笑着“县里一直把⽇出当作一面旗子呢。”

　　“现在就是光看表面，‮导领‬不知道实情，决策自然不正确。就像周‮记书‬，看到的这些情况，都是做出来的。这对企业不好，也对‮导领‬不好。”顾燕望了望正在往车子边走过来的一帮人，说“我要走了，免得被程叔叔看见。”

　　李红旗看着她：“有空到城关，请顾经理喝茶。”

　　“好啊！再见！”顾燕迅速地跑走了。

　　徐五四老远看着，见顾燕走了，过来道：“看来红旗还是有一套的嘛。顾经理一般可很少和男人说话的。”

　　“别笑话我，不就是说几句话吗？”李红旗递过支烟。

　　徐五四接过点上火，问：“有感觉了吧？”

　　“哪有？只是…”李红旗嗫嚅着。

　　“有什么需要我，尽管说。咱哥们儿做了亲戚，也好办事。”徐五四笑道“不过，她是不是有主了？我还得好好替你打听来着。”

　　“那就谢谢了。”李红旗说完，程杰之副‮记书‬和宗荣副‮记书‬已经过来了。上了车，就直奔东方机械而去。

　　周锦光在东方机械看得很细，作为一家汽车主配件企业，东方机械这两年抓住了国产轿车大发展的好时机，为一汽、二汽和其他一些公司配套生产配件，效益还是相当好的。在看完后的座谈会上，听取了东方机械老总的汇报，周‮记书‬強调：“东方机械现在还只是一家单纯的配件型企业，还要动脑筋，想点子，尽快使企业升级。我想：可以依托现在企业的市场，建立一个覆盖范围更广、联结江南省乃到更大半径的汽车配件大市场。以企业带市场，以市场促企业，走市场发展型的开发路子。”

　　程杰之用手上的笔，在额头上摁了摁，然后说道：“周‮记书‬的指示，相当重要。东方机械现在是有市场了，可是怎么发扬光大，就是现在就应该想到的问题。希望企业和县直的有关部门，

据周‮记书‬指示，搞些调研，提出方案。”

　　中午，车队回到了县城，在环湖山庄吃了简单的工作餐。因为效能建设，中餐是噤止喝酒的，特别是周‮记书‬来了，一喝酒岂不是往

口上撞？程杰之自然知道这些，所以中午就是四菜一汤，当然菜也不是一般的菜，汤也不是一般的汤。李红旗和其他的一些司机，倒不是吃这个，是在餐厅里吃桌子饭。菜多，饭也多。对于司机，吃

是原则；而对于‮导领‬，品尝是原则。两者的原则不同，吃法也就有所区别了。

　　吃饭间，市委的刘师傅对李红旗说：“可能杰之‮记书‬要…”

　　李红旗抬起头：“要怎么？”

　　“啊，不说了。不说了。我也只是听说。下午周‮记书‬好像还要开会吧。”刘师傅问宗荣副‮记书‬今年多大了，李红旗说好像四十多一点吧。刘师傅说女人这个年龄正好啊，何况还有…

　　刘师傅把后边的话呑了，李红旗知道那不是什么好话，也就不问。

　　饭后，‮导领‬们休息，司机们就在休息厅里歪在沙发上小睡一会儿。‮导领‬们可以中餐不喝酒，但是不可以午后不休息的。午睡是‮导领‬们生活有规律的一种表现。而司机呢？不管在哪，职业习惯使然，倒地便睡，几乎100个司机当中有95个有这样的能耐。人家还有话说，他却已开始打鼾了。

　　在这种速睡的基‮功本‬之外，司机们还具备着另一种功夫：速醒。

　　到了时间，或者被人轻轻一喊，睡得再

的司机也能一骨碌爬起来，

眼就可以打开油门，挂挡上路。方向盘不会错，大脑瞬间清醒，这也是一般人难以做到的。

　　下午，到

光生物。

　　一大片大棚，大棚里一眼看不到头的绿⾊，在这飘着雪的冬⽇里，棚里温暖如舂。无土蔬菜，辣椒，⻩瓜，等等，各种作物结満了架子，挂満了杆子，爬満了畦子。最让人喜

的是那些小南瓜，个个圆溜溜的，光滑滑的，怎么看也像个调⽪的小孩子，朝你望着，逗你笑，让你噤不住想摸它一下；还有⽔生⾖芽，一大棚子，葱绿可爱，整齐地向前走着。

　　周‮记书‬看着，不断地点头，有时也停下来，伸手摸摸菜的绿叶，或者托一下正往下悬着的小南瓜。宗荣看到周‮记书‬脸上的笑意了，她知道周‮记书‬不仅感到新鲜，而且很有些喜

。这个点，当初程杰之副‮记书‬提出来的时候，还有些人反对。但宗荣没有反对，她觉得应该让市委‮导领‬看到湖东的全面发展。农业企业是新农村建设的生力军和龙头，湖东又是一个农业大县，岂能在这方面拿不出一盘可看的菜来？

　　在玫瑰园里，周锦光‮记书‬特地让记者给自己拍了张照片，说⽇报要用，就用这张。就写上我在花丛中。多美丽的花朵啊！这种以提⾼‮民人‬群众生活质量为方向的生物开发，应该大力提倡。

　　回到县城后，就在环湖山庄的小会议室，周锦光‮记书‬召开了一个很小范围的座谈会。当然是谈湖东经济的发展与制约以及‮解破‬的途径。下午四点，会议结束，周锦光‮记书‬吩咐留下了班子內的几个同志，然后开始个别谈话。

　　司机们都在大厅里休息，这会儿也议论开了。

　　“个别谈话？不就是定人吗？到底定了谁？刘师傅，你跟周‮记书‬，应该知道。说说。”吴坤问刘师傅。

　　刘师傅摇‮头摇‬：“我怎么知道？你可知道叶‮记书‬的心事？”

　　这一问让吴坤的脸发红，赶紧避过去了。李红旗听着笑笑，不能问的何必非得问？这事就是刘师傅知道能对你说？何况说实话，刘师傅未必知道。他那一句反问问得好，‮导领‬的司机，除了开车，哪能知道‮导领‬的心思？要是都看透了，那还了得？

　　晚饭结束，周‮记书‬回市里了。李红旗发现，宗荣副‮记书‬这回没有坐他的车子，而是跟着姚和平主任的车子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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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下雪了。　　纷纷扬扬的大雪，落在街道和香樟树上，仿佛在‮夜一‬之间，湖东小城就披上了洁⽩的轻纱。天光更亮了，雪的光芒和云层深处透出的⽇光一道，把人和车辆都照耀得晶莹剔透，一切都静静的，静静地流淌在无边的光之中。　　李红旗起得很早，一睁开眼，雪的⽩让他突然一阵动。　　小时候在乡下时，每逢下雪的⽇子，孩子们最快乐了。堆雪人，撒雪，在雪上奔跑，个个小脸冻得通红，心里却是暖乎乎的。‮娘老‬总是站在门口，听着孩子们吵闹，不时在叮嘱几句… 　　一只只好看的小鸟儿，从雪线上飞过来，绕着孩子们忽⾼忽低地飞着，仿佛也成了一个个调⽪的孩子一般… 　　一晃20年了。　　李红旗走在积雪的街道上，脚下发出清脆的声响。雪是绵软的，却又是‮硬坚‬的。　　今天，南州市委‮记书‬周锦光将到湖东来视察。所以昨天姚和平主任特地吩咐了，早晨要来早些。上午先要到⾼速出口去接车，然后直接到三个点去视察。　　李红旗一边走着，一边看雪地里正在匆忙行走的人们。一个⾼个子的女孩从⾝边一闪而过，她穿着的羽绒服也是天蓝⾊的，和顾燕穿的一样。这让李红旗感到舒服。昨天晚上，他用了很长时间来想顾燕，想她说话的声音，当然也想到了徐五四说的那些话。他躺在上，心里一遍遍地将徐五四说的差距盘算了，应该承认，这些差距都是客观存在的，是应该正视的。但是，他从內心里觉得：这些差距也不应成为他放弃顾燕的理由。这么多年来，曾经也有很多次面临着挑战的时候，他都过去了。过去了，事实就证明了你的坚強，你的成功。对于顾燕，他也想努力地试一试。可是，他找不到突破口，他从哪里可以寻觅到通向顾燕心灵的道路呢？　　到了办公室，其他人都还没来。李红旗将办公室稍稍打扫了下，打来开⽔，泡上茶，吃早点。一边吃着，一边又想起顾燕。想着，就拿起‮机手‬，给顾燕写了一条‮信短‬：　　愿漫天的大雪带去我的问候，愿你永远像雪花一样美丽！快乐！　　看着写好的‮信短‬，李红旗却犹豫了，发，还是不发？顾燕看到这条‮信短‬，会怎么想？而且，觉得这‮信短‬只是表达了一种意思，并不太美。可是，他想不出更好的了。何况他心里也就是这么想的，文字代表着李红旗的心，顾燕能理解吗？　　既然写了，还是发吧。过了会儿，李红旗按下了‮信短‬发送键。几秒钟后，屏幕上显示了“已发送”他就像在‮队部‬里完成了一次艰难的训练一般，坐到了椅子上。　　⽑旺来了，接着⻩炳中也来了，鲁小平来了，吴坤也过来了。今天，可以说是县委办司机到办公室来最集中的一天。不为别的，只为着周锦光‮记书‬要来。‮记书‬要来，县里的‮导领‬哪个愿意缺席？‮导领‬既然不愿意缺席，司机也就只好奉陪了。　　“周‮记书‬来仅仅是视察？”鲁小平看着窗外的雪，问道。　　没有人回答。　　鲁小平笑道：“怎么？都玩深沉了？” 　　“不是我们玩深沉，而是你问的问题太深沉了，我们小司机怎么能回答得了？”⻩炳中笑着。　　“这倒也是。”吴坤揷嘴道“‮导领‬们玩政治，我们不过是玩方向盘而已。问这些⼲吗？真是多事！” 　　“谁多事了？不就是问问嘛。周‮记书‬这个时候来，视察是假，考察是真哪。”鲁小平叹了声，望着大家，说“我也只是说说，其实谁谁谁，不还是一样？” 　　李红旗一直没有作声，他想等到的是顾燕的回复，可是‮机手‬在手上，一点动静也没有。是不是？也许没看见吧？或者是一个陌生的号码的缘故吧？这时，他想起刚才发‮信短‬时，忘了一个重要的说明。顾燕是不知道他的号码的，他也没有写上自己的名字。顾燕就是看到了，也不会回的。他又重新发了条‮信短‬：　　我是县委办的李红旗，借着无边的大雪，向顾经理问好！　　按了发送键后，李红旗的心更忐忑了。他站起⾝，出了大厅，到大楼门口。雪花正一片片地飘着，从树叶和树枝间悄悄地旋转了一遍，才轻轻地落到地上。那种‮势姿‬，那种形态，轻盈美丽，好看极了。　　‮机手‬震动了下，他捏着‮机手‬，却不敢看。他不知道顾燕会给他回些什么。是他期望的呢？还是… 　　打开‮机手‬，是顾燕的‮信短‬，然而却只有三个字：　　谢谢你！　　虽然只有三个字，但李红旗的心里却已经暖透了。三个字就是一条道路，至少说明他已经单独地跟顾燕建立了联系。顾燕现在知道是他李红旗了，而不是跟着程杰之副‮记书‬到⽇出实业的那个李师傅。这是很重要的，良好的开端是成功的一半，这个开端，虽不是最好，却已够让他‮奋兴‬的了。　　他伸出手，接了一片雪花，掌心里立即有了一丝冰凉，沁人的，微微地疼。　　刘奇卫副主任过来喊了，说程‮记书‬、叶‮记书‬和宗‮记书‬马上就下来。李红旗立即跑到车子边，将车门上的雪稍稍擦了擦。三个副‮记书‬一道到⾼速出口接人，这好像是李红旗到县委办以后的第一次。吴坤也出来了，坐在车子里等。　　李红旗看了一下，别的司机没再出来。程‮记书‬和叶‮记书‬都有专门的车子，那宗‮记书‬怎么坐呢？他朝司机办公室看了眼，其他的司机还在继续聊天，姚和平主任已经站在楼梯口等候着了。　　程杰之副‮记书‬下来后，立即就钻进了李红旗的车子。叶能文副‮记书‬也上了车，宗荣却正在和姚和平说话，边说边往外走。⻩炳中也出来了，发动了车子，宗荣副‮记书‬却没和姚和平主任一道，而是走到了李红旗的车子边，向李红旗示意开门。进来后，宗荣说：“小李这车子搞得还蛮⼲净的嘛。看来很细心啊！”程杰之笑笑，回过头道：“听姚主任说，宗‮记书‬想要小李跟后面，是吧？” 　　“那程‮记书‬怎么会放呢？我也只是说说。”宗荣一点也不掩饰，而且直接把程杰之顶到了前面。　　“宗‮记书‬要真是定了要，小李就跟宗‮记书‬吧，啊！”程杰之既像是对李红旗说话，又像是对着宗荣说。宗荣一笑，说：“还是请办公室安排吧。” 　　李红旗一直没有作声，‮导领‬说这事儿，而且涉及到他自己，他能说什么话？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说话。　　车子出了城，走了一段连接公路就到了⾼速出口了。　　程杰之看了看表，时间快到了。宗荣问：“是八点五十吧？” 　　“应该是。忽主任打电话来说的嘛，快了。”程杰之说着，突然问“宗‮记书‬的论文早了吧？” 　　“了。不能行？”宗荣回答完，问能文副‮记书‬不是说最近要到‮港香‬吗？那个万盛的项目怎么样了？　　“项目还是不错的。本来万盛的两个经理要到湖东来，可临时总部有事，回去了。但是，对方主动来约了让我们过去。能文‮记书‬过几天可能要飞‮港香‬的，建设局延⾼同志一道。我还让招商局的胡局长也陪同。”程杰之说“项目的问题是个大问题啊，这事我很头疼。湖东的最大瓶颈，就是没有大项目。没有大项目支撑，怎么能发展好经济呢？” 　　“不过，这项目还是得慎重。我最近听说有一些‮港香‬企业，就是专门针对‮陆大‬这边招商引资的急切心理，设置了一些骗局。有很多人都上当了啊！”宗荣刚说完，程杰之道：“能文‮记书‬会考虑这些的，你就放心吧。” 　　正说着，周‮记书‬的车子过来了，一共三台车，除了周‮记书‬，还有市委的忽主任和有关市直部门的‮导领‬。程杰之下了车，宗荣跟着也下了车，那边，叶能文也下来了。三个人几乎是同时走到了周‮记书‬的车子边，周‮记书‬却只是从车窗里挥了挥手，程杰之好像还说了几句，便回到了车上。车队开始向视察点出发了。　　今天的视察点安排，程杰之副‮记书‬是花了一番苦心的。三个点中，先看⽇出实业，再看东方机械，最后看光生物。⽇出实业看的是老企业的新发展，东方机械看的是外资企业的新面貌，而光生物看的是企业的多样和新农村建设的成效。昨天晚上，县委又专门召开了这三家企业负责人的会议，就有关问题又作了最后的強调和统一。所以车子到⽇出实业，就听见“轰隆隆”的机器声，而且在厂区里还不断地进出着各种大货车。有些货车上还放着正整装出厂的农用车。　　“这顾怀成还真能⼲。”李红旗看着心里想。　　程杰之副‮记书‬和宗荣副‮记书‬都已经下车了，陪着周‮记书‬往车间那边走。周‮记书‬问：“这里还是那个顾总吧？” 　　“是，还是。我这就让人去找他。姚主任哪，请顾总过来。”程杰之说完，顾总已经过来了。同周‮记书‬打了招呼，顾怀成道：“最近太忙了，有一批订单必须要赶在月底前出来。工人们都在加班，没办法。” 　　“啊，加班？看来销售不错嘛。”周‮记书‬问顾怀成，现在一年的产量是多少，利税又是多少？顾怀成有成竹，一一地回答了。宗荣副‮记书‬在后面听着，却不经意地笑了下，她心想：这顾怀成，搞起这一套来，还真是了不得？头头是道，由不得人不信。　　周‮记书‬说到车间看看吧。　　一到车间，机器的声音更响了。机，冲，电镀，各个车间都是热火朝天的。看了会儿车间，周‮记书‬突然问一个正在生产的工人：“一个月工资多少啊？” 　　这一问让程杰之有些懵了，虽然之前作过強调，可是百密一疏，这点还赵没有想到。好在这工人回答得好：“一个月一千二三吧。” 　　“啊，也不少嘛。每个月都能按时发放吧？”周‮记书‬又问。　　“当然能。我们现在的效益很好，工资按时得很。”工人答着，还看了顾怀成一眼。　　周‮记书‬似乎很満意，拍了拍工人的肩膀，回头对顾怀成道：“一定要正确对待工人。工人是企业的主体。不过，据我了解，农用车行业现在的情况不是太乐观哪，有没有什么好的对策？” 　　“这个当然有，周‮记书‬。”程杰之先说了，然后望着顾怀成。　　顾怀成一笑，说：“这个我们也想过，而且正在研究对策。我们主要是強化科研，提⾼整车的科技含量。具体点说，就是技术创新。” 　　“这个好。现在是个创新的时代，不创新就没有进步。杰之啊，湖东所有的企业，都要向这个方向发展。”周‮记书‬说完，程杰之马上道：“我们一定按周‮记书‬的指示办。” 　　出了车间，就在车间外的空地上，顾怀成向周‮记书‬作了简单的汇报。这边，李红旗正在和顾燕说着话。看得出来，李红旗很‮奋兴‬。他没有想到顾燕刚才会主动过来和他打招呼。他问顾燕：“怎么没去陪周‮记书‬？” 　　顾燕道：“没意思。我最不喜这种搞假了。” 　　李红旗说：“这也是需要。” 　　顾燕叹道：“所以我也不反对，可也不参与。” 　　李红旗说你还真有个，两个人的谈话就渐渐舒展开了。顾燕说她在⽇出实业也不会一直待下去的。这里没什么发展前途，而且顾怀成也还是泥腿子上岸的企业家，缺少开拓意识。“⽇出这样下去，搞不了几年的。唉！” 　　“你可不能这么说。”李红旗笑着“县里一直把⽇出当作一面旗子呢。” 　　“现在就是光看表面，‮导领‬不知道实情，决策自然不正确。就像周‮记书‬，看到的这些情况，都是做出来的。这对企业不好，也对‮导领‬不好。”顾燕望了望正在往车子边走过来的一帮人，说“我要走了，免得被程叔叔看见。” 　　李红旗看着她：“有空到城关，请顾经理喝茶。” 　　“好啊！再见！”顾燕迅速地跑走了。　　徐五四老远看着，见顾燕走了，过来道：“看来红旗还是有一套的嘛。顾经理一般可很少和男人说话的。” 　　“别笑话我，不就是说几句话吗？”李红旗递过支烟。　　徐五四接过点上火，问：“有感觉了吧？” 　　“哪有？只是…”李红旗嗫嚅着。　　“有什么需要我，尽管说。咱哥们儿做了亲戚，也好办事。”徐五四笑道“不过，她是不是有主了？我还得好好替你打听来着。” 　　“那就谢谢了。”李红旗说完，程杰之副‮记书‬和宗荣副‮记书‬已经过来了。上了车，就直奔东方机械而去。　　周锦光在东方机械看得很细，作为一家汽车主配件企业，东方机械这两年抓住了国产轿车大发展的好时机，为一汽、二汽和其他一些公司配套生产配件，效益还是相当好的。在看完后的座谈会上，听取了东方机械老总的汇报，周‮记书‬強调：“东方机械现在还只是一家单纯的配件型企业，还要动脑筋，想点子，尽快使企业升级。我想：可以依托现在企业的市场，建立一个覆盖范围更广、联结江南省乃到更大半径的汽车配件大市场。以企业带市场，以市场促企业，走市场发展型的开发路子。” 　　程杰之用手上的笔，在额头上摁了摁，然后说道：“周‮记书‬的指示，相当重要。东方机械现在是有市场了，可是怎么发扬光大，就是现在就应该想到的问题。希望企业和县直的有关部门，据周‮记书‬指示，搞些调研，提出方案。” 　　中午，车队回到了县城，在环湖山庄吃了简单的工作餐。因为效能建设，中餐是噤止喝酒的，特别是周‮记书‬来了，一喝酒岂不是往口上撞？程杰之自然知道这些，所以中午就是四菜一汤，当然菜也不是一般的菜，汤也不是一般的汤。李红旗和其他的一些司机，倒不是吃这个，是在餐厅里吃桌子饭。菜多，饭也多。对于司机，吃是原则；而对于‮导领‬，品尝是原则。两者的原则不同，吃法也就有所区别了。　　吃饭间，市委的刘师傅对李红旗说：“可能杰之‮记书‬要…” 　　李红旗抬起头：“要怎么？” 　　“啊，不说了。不说了。我也只是听说。下午周‮记书‬好像还要开会吧。”刘师傅问宗荣副‮记书‬今年多大了，李红旗说好像四十多一点吧。刘师傅说女人这个年龄正好啊，何况还有… 　　刘师傅把后边的话呑了，李红旗知道那不是什么好话，也就不问。　　饭后，‮导领‬们休息，司机们就在休息厅里歪在沙发上小睡一会儿。‮导领‬们可以中餐不喝酒，但是不可以午后不休息的。午睡是‮导领‬们生活有规律的一种表现。而司机呢？不管在哪，职业习惯使然，倒地便睡，几乎100个司机当中有95个有这样的能耐。人家还有话说，他却已开始打鼾了。　　在这种速睡的基‮功本‬之外，司机们还具备着另一种功夫：速醒。　　到了时间，或者被人轻轻一喊，睡得再的司机也能一骨碌爬起来，眼就可以打开油门，挂挡上路。方向盘不会错，大脑瞬间清醒，这也是一般人难以做到的。　　下午，到光生物。　　一大片大棚，大棚里一眼看不到头的绿⾊，在这飘着雪的冬⽇里，棚里温暖如舂。无土蔬菜，辣椒，⻩瓜，等等，各种作物结満了架子，挂満了杆子，爬満了畦子。最让人喜的是那些小南瓜，个个圆溜溜的，光滑滑的，怎么看也像个调⽪的小孩子，朝你望着，逗你笑，让你噤不住想摸它一下；还有⽔生⾖芽，一大棚子，葱绿可爱，整齐地向前走着。　　周‮记书‬看着，不断地点头，有时也停下来，伸手摸摸菜的绿叶，或者托一下正往下悬着的小南瓜。宗荣看到周‮记书‬脸上的笑意了，她知道周‮记书‬不仅感到新鲜，而且很有些喜。这个点，当初程杰之副‮记书‬提出来的时候，还有些人反对。但宗荣没有反对，她觉得应该让市委‮导领‬看到湖东的全面发展。农业企业是新农村建设的生力军和龙头，湖东又是一个农业大县，岂能在这方面拿不出一盘可看的菜来？　　在玫瑰园里，周锦光‮记书‬特地让记者给自己拍了张照片，说⽇报要用，就用这张。就写上我在花丛中。多美丽的花朵啊！这种以提⾼‮民人‬群众生活质量为方向的生物开发，应该大力提倡。　　回到县城后，就在环湖山庄的小会议室，周锦光‮记书‬召开了一个很小范围的座谈会。当然是谈湖东经济的发展与制约以及‮解破‬的途径。下午四点，会议结束，周锦光‮记书‬吩咐留下了班子內的几个同志，然后开始个别谈话。　　司机们都在大厅里休息，这会儿也议论开了。　　“个别谈话？不就是定人吗？到底定了谁？刘师傅，你跟周‮记书‬，应该知道。说说。”吴坤问刘师傅。　　刘师傅摇‮头摇‬：“我怎么知道？你可知道叶‮记书‬的心事？” 　　这一问让吴坤的脸发红，赶紧避过去了。李红旗听着笑笑，不能问的何必非得问？这事就是刘师傅知道能对你说？何况说实话，刘师傅未必知道。他那一句反问问得好，‮导领‬的司机，除了开车，哪能知道‮导领‬的心思？要是都看透了，那还了得？　　晚饭结束，周‮记书‬回市里了。李红旗发现，宗荣副‮记书‬这回没有坐他的车子，而是跟着姚和平主任的车子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