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命与心的极限是由东野圭吾写的推理小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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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奇小说网 > 推理小说 > 使命与心的极限 作者:东野圭吾 | 书号:42607 时间:2017/10/17 字数:1284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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岛原一吐心中积怨般连珠而发,说到一半,话题似乎转为对媒体攻击他不肯下台的不満。 他似乎也注意到了,看看夕纪,有些难为情地低下头。“唉,不过,跟住院医师发牢也没用…” “导领人真的很不好当呀。” “要当就要有心理准备。总之,医院这边可得好好⼲,别收到恐吓信就自阵脚,这样教病人怎能放心动手术啊。” “我会转告上面的。” 姑且不论其他,岛原这几句话是对的。医师、护士们心慌意,只有徒增即将接受手术的患者內心的不安。 然而另一方面,七尾的话也让她在意。万一七尾的推测正确,那么这家医院遭到恐吓的原因,就是眼前这位社长了。不,恐吓只是障眼法,犯人也许另有图谋。 总之,明天的手术一定要顺利完成,夕纪心想。这么一来,至少先保住岛原总一郞的命。 只是,现在的自己,究竟能不能面对执行大动脉瘤手术这份重责大任?夕纪怀着异样的不安。七尾告诉她的另一件事,一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那个躲避健介追捕而不幸车祸丧生的中生学,果然是西园的儿子。知道这件事之后,夕纪对于自己能否以平静的心情面对西园的执刀,并没有十⾜的把握。健介在接受手术时,西园是否尽了全力?他当时真心希望手术成功吗? “接下来该去哪里?”可能是看夕纪默不作声,岛原提出疑问。 “啊…,请到⿇醉科。⿇醉科医师将会为您说明,我来带路。” 夕纪一边穿过加护病房的自动门,一边想,一定要专心,明天的手术还有一大堆事情得事先准备,没有时间让她惘,也没有地方让她逃避。 34 富田和夫有一头分线工整的花发,脸上戴着一副似乎度数很深的金边眼镜。他看着七尾,微微点头示意后在铁椅上坐下,先看了看时间,然后才说“敝姓富田”计时恐怕是他的习惯吧。 “对不起,百忙中前来打扰。” “听秘书说,七尾先生想询问关于有马汽车赔偿协议的事。” “其实,我是针对他们的瑕疵车受害者进行调查。律师先生,您是受到委托,代表受害者团体和有马进行协议吧。” “因为受害人当中,有一位在我担任顾问的公司里工作。” “我也听说了。那么,受害者的赔偿都达成协议了吗?” “认定肇事原因为有马汽车瑕疵的案子,全部结束了。”富田发挥法律专业本⾊,以严谨的说法回答。 “受害者是否有所不満?” 听到七尾这么问,富田的⾝体稍微前倾,双手摆在茶几上,十指扣。“我听望月先生说,好像是有马汽车的员工被扰,是吗?” “啊,是啊。”七尾含糊以对。 富田哼了一口气。“我倒不太相信员工被扰就出动得了警视厅的察警,不过不急着追究这个。就结论而言,受害者团体并没有到现在还想对有马采取报复的人,至少我想不出来。” “是吗?” “每个人的受害程度不一,赔偿金额也不一样,但是不管哪个案子,和过去的类似案件相比,有马所提出的赔偿金都接近最⾼金额。至于不満,那就说不完了,不过至少没有人来向我投诉。唯一的例外是望月先生,因为金钱买不回人命。你不也是因为这样,才去拜访望月先生的吗?虽然我不知道你在调查什么。” 七尾苦笑道:“您说的一点也没错。” “既然你已经见过望月先生,那么你也知道,望月夫妇并没有心情为难有马。他们一心一意想从痛失爱女的悲伤中站起来,正在摸索往后该如何活下去的当口,没有余力思考如何复仇。” 七尾点点头,他本⾝也得到相同的印象。望月夫妇具有向岛原复仇的动机,然而也仅止于此了。这次的犯行,不是一对老夫妇办得到的。 “您说,认定肇事原因是有马瑕疵车的案子,已经达成赔偿协议,那么未获认定的案子怎么处理?” “这方面也不一而⾜。这个问题浮上台面时,的确有各种人和我们联络,说的內容不外乎最近发生车祸,认定是有马的瑕疵车造成的,希望我们提供协助。但是,绝大多数是当事人一厢情愿,不然就是贪图赔偿金捏造事实。这些只要在电话中谈过就知道,因为他们没办法正确说明车辆编号或车祸当时的状况。差一点的,甚至连车种都弄错。” “那么,有没有哪件案子被认定是有马瑕疵车造成的,结果却没被采用?” 富田对七尾的问题沉昑了片刻,接着摇头摇。“应该没有。再说,有马的态度很配合,他们尽全力想挽救公司形象。” “这样啊。” “不好意思,没能帮上你的忙。”富田正⾊说,这句话看来不像在调侃七尾。 “哪里,您的话很有参考价值。对不起,耽误您的时间。”七尾站起来。 离开富田律师事务所之后,七尾走进一家自助式咖啡店,刚才事务所里并没有烟灰缸。 七尾喝着咖啡、菗着烟,缕缕轻烟随着叹气吐了出来。 或许预料错误的想法在內心⽇益膨。帝都大学医院收到的恐吓信是障眼法,歹徒的真正目的是岛原总一郞——脑海里闪过这个灵感时,他奋兴异常,但随着调查工作的进行,可能似乎越来越低。不用富田说,他对望月的怀疑早已排除,而其他受害者并没有威胁岛原命的动机。 机手响了,一定又是坂本。他忍不住皱眉,坂本一定正在独自做些枯燥的调查工作吧,也该去陪陪他了。 然而,来电显示并不是坂本的号码,他接起一听,原来是富田。 “关于刚才的事,我想起一件案子,听说有人打过一通奇怪的电话。” “是什么情形?” “是事务所的人接的。来电者询问,如果因为有马的瑕疵车间接受害,能不能加⼊受害者团体。” “间接?是追撞车祸吗?” “我们也这么想,不过好像不是,据说是瑕疵车熄火,因而造成通阻碍。” “哦…”七尾想起小坂告诉他的內容。瑕疵车的问题是控制引擎的IC故障,特征是转速飚⾼,但也会出现相反的情况,也就是熄火。 “那么,贵事务所怎么回答?” “以这种情况向有马求偿可能很困难,不过不清楚细节不便妄下定论,所以我们请对方过来一趟,但对方说不用就挂了电话,也没有留下姓名。” “是女吗?” “不,听说是年轻男子的声音。怎么样?有参考价值吗?” “现在还不知道,不过谢谢您,或许是一个重大提示。” “那就好。”富田的声音比刚才见面时来得亲切。 七尾从口袋取出折小的文件,那就是小坂提供的资料。他把文件打开,浏览上面的报导。 是这则吗… 报导內容指出,由于瑕疵车在一条小路上熄火,造成附近的通瘫痪,而且还有这样的附注: 在瑕疵车后面有辆救护车正要将患者送往医院,驾驶在判断路况无法顺利通行后,只好绕道而行… 七尾拿起机手,祈祷小坂别到远地出差,幸好他的祈祷应验了。 “想请你帮个忙。”七尾劈头就对接电话的小坂这么要求。 他们约定的地点就是前几天碰面的咖啡店。七尾不时看着钟,等待小坂。 他望着咖啡已喝光的杯子,正考虑要不要点第二杯时,小坂推门走了进来,⾝后跟着一个瘦小的长发男子。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我花了一点工夫才逮到他。”小坂边道歉边坐下。长发男子也点点头,在他⾝旁坐下。 “哪里,是我突然拜托你。” 服务生走了过来,两人点了咖啡,七尾也顺便加点第二杯。 小坂介绍长发男子,对方姓田崎,负责跑社会线的新闻。 七尾把那份影本拿出来放在桌上,那是关于有马瑕疵车熄火挡路,迫使救护车绕道的报导。 “写这篇报导的就是…” “是我。”田崎点点头说:“当时塞得很厉害,因为瑕疵车熄火的地方就在一条小桥前面,不过桥就没办法过河。” “所以救护车才会绕道?” “对。当时车上载的是一名头部重伤的女子,分秒必争,这不能怪选那条路的司机,因为那条路平常不会塞车,而且不过河就没办法抵达医院。当然也有别座桥可以走,不过那样就得绕路。结果,最后还是不得不绕路。” “那么,重伤女子后来怎么样了?” 七尾的问题让田崎和小坂对看了一眼。小坂得意地笑了,看着七尾说:“我早料到七尾先生会问这些,所以要他带一些资料过来。” “我对那辆救护车也很好奇,便做了一些调查,可惜后来没有被采用。”田崎说“重伤女子没有得救。” 七尾不由得直了背脊。“在医院过世的?” “是的。那名女子是个文字工作者,在大楼工地采访时,失⾜从十公尺⾼的鹰架上跌下来,撞伤了头部。虽然立刻被送上救护车,却遇到我们刚才讲的状况。” “意外发生时,她还活着吧?” “好像是。当时在场的人也说,她虽然失去意识,但还有气息,情况当然很严重。” “送到医院时呢?” “还没断气,动了紧急手术,但已经回天乏术了。不过,据说如果早一点送到医院,可能还有救。” “她和家人住吗?” “没有,她一个人住在荻漥,老家在静冈。我跟她家人联络时,听说她⺟亲正好在她的公寓收拾遗物,于是就到荻漥采访她⺟亲。真可怜啊!”田崎从口袋里取出照片和名片。名片上写着“神原舂菜”这个名字,没有任何头衔,住址确实在荻漥。 那张照片看起来象在滑雪场拍的,里面有三男三女,都穿着滑雪装,天气很好,背景的雪山景⾊很美。 “中间那名女子就是神原舂菜。”田崎说“这是大学时代社团的照片,我向她⺟亲借来翻拍的,好像找不到最近的照片。” “长得很漂亮。” “我记得她好像大学毕业四年了。” 这么说,就是二十六岁左右了。七尾在脑海里计算。 “她家人知道救护车晚到的原因吗?” “嗯,她⺟亲知道。” “那对方怎么说?” 田崎耸耸肩。“运气不好。” “运气不好?就这样?” “她⺟亲说,真是祸不单行,偏偏在那时候遇上瑕疵车造成的塞车,这孩子运气真差。” “不恨有马汽车吗?” 听七尾这么问,田崎沉昑着,双手抱前。“我本来也想针对这方面深⼊了解,不过她⺟亲的反应平淡。从十公尺⾼的地方摔下来,就让她⺟亲受惊吓,感觉好像已经认命,即使早点送到医院,大概也救不回来。再不然就是本来还有救却因为谁的过失而⽩⽩送命,这种事回想起来太痛苦,就决定不去想吧。” 七尾点点头。说不上来为什么,但他能理解那种心态。 但是,这么一来,便出现其他疑点——打电话到富田律师那里的男人是谁?据田崎的说法,就不会是神原舂菜的家人了。 七尾把这件事告诉田崎,他也想不通。 “小坂先生把这件事告诉我了,我也觉得很奇怪。在整理关于瑕疵车受害的报导时,我又与神原舂菜的家人联络了一次,他们表示神原舂菜跟那个没有直接关联,便谢绝了采访。所以我想,他们不可能打电话给富田律师。” “这么说,是另一个案子吗?” “不会吧?因为车子熄火而造成大问题的,应该只有这个了。如果还有其他的,我们应该会得到消息。” 说的也是,旁边的小坂也低声附和。 “神原舂菜有男友吗?”七尾问道。 “好像有,她⺟亲说在医院里见过。” “叫什么名字?” 田崎皱着眉摇头摇。“她不肯告诉我。而且问那么多,真的就是犯侵隐私了。” 七尾叹了一口气,喝起温凉的咖啡,凝神细看穿着滑雪装的神原舂菜,她笑得很幸福。 35 坐进停在停车场的车,朝四周环顾了一圈,打开手提示波器的开关,心跳速加,因为这是最无法控制的一环,一旦供电监视显示器的线圈和发信器被拆除,这次的计画便毁了。 但是,这份不安随即消除。晶荧幕上出现的亮点和上次一样缓缓移动,没问题。这么一来,一切系统均以就位。穰治做了一个深呼昅,才关掉示波器的开关。 时钟显示的时间将近九点。从病房窗口透出的光线一一消失。因为这次的动,住院患者大幅减少了。听望说院方最近不会进行大手术,所以此际加护病房没有病人。 一切都按照计画进行。不,甚至可说是超乎预期。构思这项计画时,他甚至考虑到在最不理想的情况下,不得不有所牺牲。 穰治打开车上的烟灰缸,他把这个当做卡片盒。不过最上面放的不是卡片,而是一张照片。他拿起照片仔细端详,那是在他房间里拍的神原舂菜,她没化妆,扮着鬼脸正把洗好的⾐服收进室內。 看起来像不像太太?——她的这句话至今还留在穰治耳畔。 若不是那场不幸的意外,她现在应该是穰治的太太。尽管不知道她会花几分力气在家事上,但他们一定会过着幸福快乐的⽇子。 有栋正在兴建的大楼标榜具备划时代的防震装置,我要去采访——她出门前这么说,还为了得到工地拍摄许可而雀跃不已。 穰治没想到她会爬上兴建中的大楼,不过也不感到意外。舂菜深知自己⾝为女的优势,在做女相关采访时,她备受重用,但也抱怨过常因女⾝分而不被放在眼里,所以即使是需要体力的工作,她也想努力留下不输给男的表现。 她一定是太逞強了,这一点穰治可以想象。她一定是为了表现胆识,不让别人看轻,才自告奋勇,结果失⾜跌落。舂菜极有可能这么做,穰治心里明⽩。 是她自己不小心,也许是她自作自受。但是,即使是这样的人,这个家国的救急系统仍竭尽全力抢救。事实上,救护员已尽了最大努力,一将她抬上救护车,便以最短距离驶向最可能救她一命的医院。路上车多也好、遇到红灯也好,一概不管。其他车辆都必须让路,让救护车优先通行。家国的法律是这么规定的。 然而,却有车子动不了,驾驶一定不知如何是好,要责怪他也未免太苛刻了。那辆车买不到一年,最大的卖点是以最新的电脑系统将引擎的能发挥到极致。 因为有车子熄火,通往医院的那条路塞车。救护车绕道,必须及早送医的患者因而被延误。舂菜就这样死了。 穰治之所以会接到告知噩耗的电话,是因为警方据舂菜机手里的通联记录,得知穰治是她最后的联络人。据说,这是警方在联络不到死者家人时最常采用的方法。 他在医院里看到舂菜,那张脸实在不像她,肿且扭曲变形,但耳上挂的那副耳环的确是穰治送的。 穰治流不出眼泪,也发不出声音。他只记得察警和院方要他做这个做那个,他机械式地应对,或许心早已死了。 几个小时以后,舂菜的双亲从静冈赶来,两人脸上带着泪。⺟亲那双与舂菜一模一样的眼睛又红又肿,穰治看了也泪流不止。 不久,警方便找到了熄火车的问题。还有其他地方也发生车祸,车商坦承过失并负起责任,社长召开记者会,在电视上鞠躬道歉。 舂菜的⽗⺟对有马毫不关心。穰治曾向他们提议加⼊受害人团体,但他们并无意愿,表示不是直接受害者却大声嚷嚷,会被外界认为只想要钱,他们不愿这么做。实际上,穰治打电话到受害人团体委托的律师事务所询问,反应也不太好。 他也逐渐死心,只好看开了。制造商的不良品是无可避免的,即使做到最好,产生瑕疵的机率也不可能是零。更何况汽车厂商比谁都清楚,乘客的生命都付在他们手上。 然而不久,情况便有所改变,因为一个工作上有来往的技师,告诉他一个惊人的內幕。那个人任职于IC品质保证系统出问题的那家设计公司。 “我不敢说得太大声啦,不过那其实是整个组织的犯罪。”他面⾊凝重地说道。 “怎么说?”穰治问道,女友受害的事他当然没提。 “我们的品质保证系统没问题,这一点国土通省也查过了。有问题的是使用方式,不按照正确方法作,再优秀的系统都发挥不了功能。” “听说有马的确没有按照正确方法作,不知道是厂长还是制造部部长自行下令的结果。” 那名技师摇头摇。“责怪他们就太无情了。他们被上面要求达到一个不可能的生产数量,而且这个数量是为了配合社长临时想到的促销活动才决定的。上面要他们无论如何都得提⾼产量,无可奈何只好简化品保系统,因此产能的确受到这套系统的限制。可是,这种作法很危险,因为有马使用的IC不但结构复杂,品质也不稳定,必须通过严密的系统检查。系统放⽔,产能固然可以提⾼,相对的劣质品流⼊市场的可能就变大了,这是一定的。” “可是,有马的头子不知道这件事吧?” 技师这次摇摇手。“怎会不知道。他们订的目标数值,不简化品保系统是不可能做到的。这件事他们应该跟社长报告过好几次了,社长虽没同意简化系统,可是也没说要降低目标数值,这等于強迫他们放弃品质保证。万一出了事,就可以用这招来规避责任,实在很差劲。” 穰治一脸不感趣兴,但心中已燃起熊熊怒火,只觉得自己太老实了。 原来,岛原总一郞丝毫没有意识到乘客的命托付在他们手中,多卖多赚的贪念完全占据了他的大脑。舂菜救回一命的机会,就被这种无谓之事剥夺了。 救护员和医生都尽力了,他们试图完成自己的使命,却因为一个老人遗忘了自己的使命,使他们徒劳无功。 36 夕纪的机手响起时,她正在回宿舍的路上。电话是菅沼庸子打来的,说中塚芳惠的病情发生变化,突然发⾼烧,现在很痛苦。 夕纪立刻折返,在路上恰好看到计程车,虽然只是两、三分钟的车程,她还是坐上了车。 回到医院换上⽩袍,小跑步赶往病房。 中塚芳惠的病症与上次类似,叫唤没有回应,体温达三十九度。由于是第二次,夕纪已懂得要领,向菅沼庸子下达了检查指示之后,立刻联络负责的医师。 检查之后发现是胆管发炎的情况恶化,赶来的主治医师福岛判断只能动紧急手术,将所有发炎部位切除,置换成人工胆管,虽不知中塚芳惠有多少体力,但当下别无选择。 这次很快就联络上她的家人。二十分钟后,中塚芳惠的女儿久美便出现在医院里。 夕纪也进了手术室。尽管明天一早还有大手术,必须参与岛原总一郞的大动脉瘤切除术这项大工程,但现在管不了那么多。 手术时间长达四小时,目前仍不知道是否成功。 望着护士们将芳惠推离手术室门口,她看到久美和丈夫就在后面,福岛正在向他们说明,夫俩专注地倾听,一边频频点头。 夕纪在加护病房观察术后状况时,福岛来了。 “让我来吧。你最好去睡一下,明天还有手术吧。” “不好意思,谢谢您。我在值班室,有什么事请叫我。” “嗯,辛苦了。” 夕纪离开加护病房时,久美和丈夫也正好从会客室走出来。两人一看到夕纪便站定,向她低头行礼。 “医生,我妈多亏你照顾了,谢谢你。”久美说道。 “详细情况福岛医师已经告诉两位了吗?” “是啊,医生说接下来只能看情况…” “是的,病灶已经去除了,现在只有靠本人的复原力了。如果烧退了,应该就没事了。” 两人同时点头。 “医生,那个,关于动脉瘤那方面。”丈夫先开口。 “是。”才刚动完癌症切除的大手术,现在就要提这个吗?夕纪开始感到厌烦。 “你说过,不会马上就破裂吧?” “我们是这么认为的。” “既然这样,”做丈夫的眨了眨眼才继续说“如果我岳⺟能度过这个难关,等她好一点,我们想接她回去。” 夕纪盯着他看。“您是说出院吗?” “是的。接下来是动脉瘤的手术,我们决定在妈有体力接受这个手术之前,接她回家照顾。”他和子互看一眼。 “是吗?这件事必须与福岛医师及山內医师讨论,不过应该没问题。可是,之前您⺟亲表示过,住在这里比较轻松。” 夕纪的话,让做丈夫的有些难为情地搔搔头。“以前我们只图自己方便,真的很对不起妈。自家人不帮忙,本来治得好的病都治不好了。我们商量过了,既然医生都为我们这么辛苦,我们也要把自己做得到的做好。” 夕纪点点头。以前遇到这对夫都会产生的郁闷感,瞬间烟消云散。 “福岛医生跟我们提过冰室医生的事。”久美说道。 夕纪大出意外。“提起我?” “是的。真对不起,原来医生是住院医生啊,我以前都不知道。” “我一开始应该说过了吧。” “我想也是,只是不知是忘得一⼲二净,还是完全没听进去…,我一直以为医生跟其他医生一样。” “没关系呀,这样想就可以了,对患者来说都一样。” “可是,住院医生比较累吧!福岛医生也说,好像都没时间休息吧?上一次也是,像今天,医生也是第一个被叫来的。” 夕纪的嘴角泛起笑意。第一次有患者的家人对她这么说。“因为我还在学习,这是我的本分。” “可是,冰室医生本来在心脏⾎管外科,跟胆管癌没关系吧?我们之前都没想到这件事,只把医生当作是妈妈的主治医生之一,真的很对不起。” “这…,大多数人都是这样。因为住院医生要到各部门实习,累积经验,所以不太管现在隶属于哪一个部门。” “话是这么说,医生的工作还是很辛苦。对不对?” 做丈夫的附和着点头。“听说,医生明天一大早不是还有手术吗?为我们忙到这么晚,接着又有大手术要做,医生的体力真好,我好佩服。” “这个工作的确需要体力。” “所以,我也跟老婆说,医生这么年轻,为了救妈妈尽心尽力,我们也要尽全力才对,所以决定把妈接回家照顾。” 他的话让夕纪的心头一下子热了起来,一时之间想不出得体的回答。 “真的很感谢医生。”做丈夫的这么说,子也在一旁再次行礼。 “哪里…,别这么客气。在中塚女士好起来之前,让我们一起努力吧!” “好的,拜托医生了,我们也会努力的。”久美的眼眶有点泛红。 那么,我失陪了——说完,夕纪转⾝离开。她觉得要是再继续谈下去,一定也会跟着掉泪。 在值班室躺下,心里依然持续着轻微的亢奋。然而,这和手术后昂的情绪截然不同,喜悦与轻快占据了心。 不知道福岛对他们说了什么,也不晓得为什么要向他们提起住院医师的事。 但成为住院医师之后,第一次有患者家属向她表达谢意。在这之前,她一直悲观地想着,自己到底在做什么?究竟对医院有没有用处?对于患者到底有没有帮上忙? 现在,她认为自己或许办得到。在这之前,她一直对于能不能胜任医师这份工作感到不安。现在,不安依然存在,却也看到了一线曙光。 健介的那句话——每个人都有自己才能达成的使命,又再度浮现在脑海里。 爸爸。夕纪闭上眼睛,在心中默默对⽗亲说:我或许终于找到自己的使命了… 也许是消除了心里的疙瘩,她感觉终于能睡个好觉。 设定早上六点的闹钟叫醒了她,虽然只睡了短短三个小时,脑筋却很清醒。打开窗帘,明亮的光线照进来。 就要开始了,夕纪想。 她决定不再胡思想,打算把所有心力投注在即将进行的手术。 她盥洗完毕,整装之后来到一楼,在商店买了面包和牛。在手术前要提⾼⾎糖值,这是她刚担任住院医师时,指导医师告诉她的。手术不可能比预定的提早完成,换句话说,如果想救患者,必须维持体力,无论手术延长多久,都要撑得下去。 她正在无人的候诊室啃面包,却有个男子从走廊上走过来,是张面孔,所以夕纪连忙把最后一口面包和着牛呑下去。 “好早啊。有手术的⽇子都这么早吗?”七尾笑着对她说。 “七尾先生才是呢,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也不算。这里可以坐吗?”他指着夕纪旁边的位置。 请坐,她说着,顺手把垃圾塞进塑胶袋。 “岛原先生的手术就要开始了。” “所以您才过来看看吗?怕发生什么事…”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只不过,很可能就像我前几天跟你讲的,是我自己胡思想。” “您上次是说,怀疑犯人与岛原先生有人私恩怨,是吧。” “是的。怎么了?” “没有,我没想起什么。只是昨天傍晚刚好有机会和岛原先生说话,我问他是否曾因瑕疵车的问题受到攻击。” 听夕纪这么说,七尾的眼睛微微睁大。“你这问题真大胆。那,岛原社长怎么说?” “他的意思是说,当然不是没有,不过那些都是恶作剧,他没有理会。” “很像他的作风。”七尾露出苦笑。 “他也表示,对于因瑕疵车受害的人,该赔的都赔了,只有趁机要钱的人才会找上门来。” “原来如此。不过,并不是直接受害的人才是受害者啊。”七尾以喃喃自语的语气说道。 “您的意思是?” “我是说,也有可能在他意想不到的地方遭人怨恨。”说着,他从怀里取出一张折小的纸。“这是列印的新闻,这里不是有一则报导说,因瑕疵车熄火造成通阻塞吗?载着伤患的救护车因此不得不绕道。” “可以借我看吗?” “请,特别让你看,这是我瞒着上司私下调查的事,所以不能说是调查上的机密。” 夕纪浏览七尾递的报导,內容的确一如他所描述的。 “救护车上的患者最后没有救活。如果没绕道能不能救回一条命也不得而知,但对于患者家属来说,这种事很难接受吧。” “的确。那么,您是说犯人是这个患者的家人?”夕纪一边归还报导一边问。 “还不知道。即使不是家人,如果是和患者有密切关系的人,对岛原社长怀恨在心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您是说男女朋友?” 夕纪这么问,但七尾只是歪着头露出别有含意的笑容,显然是避免把话说得太明⽩。 “不好意思,待会儿你有重大工作要做,还耽误你的时间。请加油。”说完,七尾折起那张纸,准备放回口袋。这时候,夹在里面的一张纸飘落,夕纪拾了起来,原来是张照片,看来是在滑雪场拍的,照片上穿着滑雪装的年轻人个个展露笑容。 “这是?” “我刚才说的那位女患者的照片,就是中间穿⽩⾊⾐服的那个,这是她生学时代的照片,后来应该变得成一点。” “哦!”夕纪又看了照片一眼,那是个长相清秀的女子,有男朋友也不⾜为奇。 七尾从夕纪手里接过照片,夹进那份报导里,这次以稍微慎重的势姿放回口袋。 “今天我打算一整天都待在医院附近,要是有什么事,请打我的机手。”七尾站起来,好像想到什么,往自己的额头拍了一下。“就算有什么事,你人在手术室,也无可奈何啊。” “是呀,只能祈祷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了。” “我也这么祈祷。” 夕纪表示要先离开,起⾝移动脚步。但是,猛然间苏醒的一个记忆让她停了下来。她转⾝叫住正往大门走去的七尾。 “不好意思,刚才那张照片…” 七尾一脸惊讶地回头。“怎么了?” “刚才那张照片可以借我看一下吗?” “这个吗?”七尾伸手⼊怀,菗出照片。 夕纪再次凝视那张照片。不幸⾝亡的女子旁边,站着一个⾝穿深蓝⾊滑雪装的男子,他摘下护目镜,正在挥手。 “这个人…我见过。” “咦!”七尾的眼睛顿时充⾎。 37 那栋公寓是油⾊的建筑物。七尾三步作两步跑上楼梯,明知对方不会逃跑,但心情就是静不下来。 他站在门口,确认门牌号码之后才按下门铃。门外没有挂门牌,可能是女独居为了小心起见吧。 门开了一条,露出一张年轻女子的脸孔,是个有双大眼睛的女孩,看起来年约二十岁,似乎很适合穿护士服。但是,此刻的她露出了紧张的神⾊。 “你是真濑望姐小吧。”七尾问道。 “是。” 七尾出示察警手册。“我是刚才和你联络的七尾。很抱歉一早来打扰,现在方便说话吗?” “啊,方便。” “那我能进去打扰吗?或者你想换个地方?” 真濑望垂下眼睛,但很快就摇头摇。“这里就可以了,不过地方很小。” “不好意思。” 真濑望先关上门,开解链锁之后又再次开门。“请进。” 七尾说了声打扰了,便踏进房门。小小的脫鞋处摆了很多双鞋,要找地方站都不容易,真濑望发现这一点,连忙把几双鞋靠边放。 “这里就可以了。”七尾站在脫鞋处说道。看来是个小套房,若不是嫌犯,他尽量避免进⼊独居女子的房间。 真濑望也面向七尾站着。他发现她的眼眶已经开始泛红,来这里之前,他在打给她的电话里只说了“有事要请教”没有提及任何详情,但光是这几句话,或许就让真濑望感觉出什么不详的预兆了。 “听说你今晚上夜班?” “是的。” “你不去医院上班的时间,都是怎么过的?你有男朋友吗?” 七尾的问题让真濑望大吃一惊。“为什么问这种问题?请问你有什么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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