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有几搏是由陈玉福写的都市小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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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奇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人生有几搏 作者:陈玉福 | 书号:42934 时间:2017/10/28 字数:3830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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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场: 浩瀚的巴丹吉林沙漠,被排山倒海般黑⾊的风暴掀起,波浪滚滚,一泻千里。在大漠和戈壁接壤的地方,一株株马莲草、红柳、骆驼刺、⽩刺等沙生植物被风沙劈头盖脸地扑打着,它们勇敢地着风沙… 旁⽩:每当我事业受阻、前途茫的时候,我⺟亲那坚忍不拔、不屈不挠的精神鼓励着我,使我猛醒、令我振奋;每当我跌倒了或是跌得头破⾎流时,我⺟亲为追求幸福生活奋斗不止的一生赋予了我承受一切苦难的力量。 字幕:谨以此片献给我敬爱的⺟亲 响起本片主题歌(甘肃临夏花儿曲调),同时拉出演职员表—— (男):凉州城里的钟鼓楼, 半截子在天里头; 马莲花是阿哥的护心油, 千思万想着难丢。 (女):五十二堡的甜⽔泉, 担儿担, 榆木的勺勺儿把它舀⼲; 要想和五斤哥的婚姻散, 三九天, 明冰上长出个马莲。 推出片名: 第一场 字幕: 1946年夏 第二场 景:祁连山下五十二堡村,乡村小路,麦田 时:下午 山里头⾼不过天山, 川里头平不过四川; 花里头的马莲, 心上有个少年。 随着优美的花儿,从山峁峁里走出一村姑。村姑叫马莲花,她上⾝穿蓝土布汗褂加青布围裙儿,下⾝穿打上补丁的蓝土布子。只见她左手掌托着腮,右手提着⽔罐,胳膊上吊个布包包,边唱边朝五斤娃割田的方向走来。五斤娃听到歌声,收镰直起了,他用⽩汗褂擦去了脸上的汗⽔,看了脚下一捆捆齐刷刷的麦捆子一眼,拉拉吊在青土布子上羊⽑带的穗子,左手叉,右手托腮,自豪地冲着走上山峁峁的村姑唱道: 麦子地里的镰刀响, 脚踏在麦茬子地上; 人前头问话也难肠, 唱一个花儿了试量。 村姑微微一笑,边走边唱: 尕马儿赶到平滩里来, 绿草的弯弯里吃来; 你是个唱家了等我来, 我两个对上了唱来。 武大武⾼⾝材、红脸盘的五斤娃⿇利地把脚边的麦捆子码放齐整,朝越来越近的村姑唱道: 大沟沿上的一块地, 当地里堵一道坝哩; 尕妹子有个实心意, 要问个心里话哩。 听到五斤娃的歌,稍一犹豫,绯红了脸唱道: 上了⾼山望平川, 平川里显出个牡丹; 有心者去摘牡丹, 心酸者拔了个马莲。 五斤娃想接唱,马莲花红着脸已快步走下了山峁峁,他只好奋兴地往前,快到她眼前了又停了下来,在麦田边一棵大柳树下,采下了一朵鲜得紫茵茵的马莲花,虔诚地捧在手里。 五斤哥,渴了吧,快些来喝⽔。马莲花放下布包包,取出碗来,用围裙擦了擦,哗啦啦从⽔罐里倒出一碗⽔来。五斤娃嘴咬着马莲花儿,手在⽩布汗褂上擦了又擦,把嘴里的马莲花儿别在了马莲花的头上,尔后双手接过碗,一仰脖咕噜噜倒了进去。他放下碗说:莲花,这⽔甜的很呢! 马莲花红着脸,低下头一一的拔马莲。六月的马莲遍河滩都是。一会儿功夫就编出一匹飞马来。 五斤娃悄悄地想过去抢,远处传来了哒哒哒的马蹄声。只见五十二堡的王胖子领着五六个当兵的骑马急驰而来。他们的汉造杆上挑着狐子、野兔、山。 马莲花躲在树后对他说:五斤哥,这是王胖子打猎回来了,咱们避一避吧。 五斤娃说:别怕,不就是五十二堡的王胖子吗,不怕他! 马队很快横在了他们跟前,王胖子抓着马缰绳,勒回了马头在原地兜了几个圈子。他头戴大礼帽,上⾝穿青缎子镶边⾐裳,內衬⽩漂布褂子,下穿青布子,脚穿快鞋洋袜子,骑在马上像驮了个碾轱辘。他指着马莲花说:呔!是谁家的丫头?⼲散得很嘛。 王胖子腿双一夹,喊了一声“驾!”马队跑开了。 五斤娃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隐在了马蹄扬起的尘土之中,对她说: 莲花,这个王胖子⽇怪得很,我觉着要出事哩…今个不吉利,你快回屋去吧。 莲花言又止,只是腿脚不挪窝儿。 莲花,去吧,你等着,我要用八抬大轿名正言顺地来娶你… 第三场 景:马莲花家 马莲花家里。土坯房子,肋巴条窗子,大土炕上铺着旧席子、破毡。地扫得⼲⼲净净,靠墙的一张大条桌子擦得一尘不染。 马⺟:五斤娃。 五斤娃:哎。 马⺟:你说的对着哩,你赶紧置办喜事用的东西吧,我让莲花早早就出门。给你们把喜事办了,他王胖子也就没治了。 五斤娃:妈,你等着,我这就去驮炭,到凉州城里换成钱儿,给莲花扯穿的,买东西。 马⺟:去吧,早去早回来。 五斤娃答应着接过了马莲花递过来的⼲粮袋,深情地瞥了她一眼,掉头就走了。 第四场 景:乡路上 五斤娃骑着⽑驴,吆喝着,走着。几个当兵的骑着马赶来,把他五花大绑抓上了马。他买的蓝花布五⾊扣线等撒了一地。他大喝一声挣开了绳子,跳下了马,又被当兵的抓住捆了起来,他大声喊叫着,骂着… 第五场 景:马家军兵营里 马家军兵营里,关着几十个被抓来的兵丁。五斤娃大骂:快放我回去!快放我回去! “别叫唤了!”窗外的兵大声呵斥说。 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说:尕兄弟,我们都被抓兵了,今个黑里就要去青海,到马步芳的骑五军里当兵。认命吧,小伙子,听说能立功才能回家去。…啥?跑?跑不成,逃兵抓回来要抢毙的。 五斤娃一听,又凉了半截。他用拳砸着脑袋说,回不了家,万一王胖子来叼她怎么办?他失望极了,倒头躺在地铺草上,怪腔怪调地唱起了小放牛: 说了个大老婆, 嘴上开豁豁, 厨房里去架火, 倒把火吹灭。 世上的穷人多, 哪个就像我? 说了个二老婆, 美者了不得, 黑里了觉睡去, 才是个石家伙。 世上的穷人多, 哪个就像我? 买了个破⽪袄, 虮子虱子多, 搭到墙头上, 猪儿垒了窝。 世上的穷人多, 哪个就像我? 养了一对牛, 长的个木垒角, 套上种田去, 倒把铧扳折。 世上的穷人多, 哪个就像我? “别唱了!”窗外的兵丁想听又怕长官怪罪,就顺窗户喊道。同室的人说,别理他,接着唱! 五斤娃翻起⾝扳着窗子上的铁条骂道:快放老子出去…放我出去!… 第六场 景:王家古宅大院 旁⽩同时出现画面:凉州城西有座叫做三罗城的古宅——王家大院。依山居势而立,內外三层围墙,夯土而筑,坚固无比。內院墙⾼约两丈,宽可跑马。墙內十五个天井,井井相连。正门⾼约三丈的大墩下,十五道大木门,层层有兵丁把守。王胖子一家老少五十余口人,居住其中。六月初十这天,王胖子在豪华的古宅內院里,摆下了几十桌酒席,请来了凉州城里方圆百里的军政要员及亲友,为⺟亲王邱氏过七十八岁大寿。 大堂上斗大的“寿”字是包金的,楷书对联悬挂两边,颇具气势: 云鹤千秋寿,古松万年青。 宅院內外一派热闹、乐气象。寿星王邱氏银发苍苍,一⾝青绸布⾐裳,冷峻的表情跟这个热闹的场面不甚协调。 旁⽩:王邱氏出⾝贫寒、心地善良,虽然生了几个如狼似虎的儿子,自己却笃信佛教、吃斋念佛。 王邱氏手捻佛珠,端坐在寿星席位上。耳边分明传来了马莲花悲凉的让人掉泪的花儿: 清茶熬成个牛⾎了, 茶叶熬成个纸了; 相思害在了心肺上, ⾎疤疤儿吊在了嘴上。 老人脸上平静,可心里焦虑,似猫娃子抓心一般。 祝寿仪式举行到墙头跑马这个节目时,已经到了正午了。三声号炮响过后,20名年青娃子牵着20匹⾼头大马走进了大院,一字儿摆开,朝老太太、县长等人行礼后,翻⾝上马,通过天井的斜坡,急驰到了內院的墙上。大院里一下子掌声雷动。 三罗城外也站満了里三层外三层前来看马的农夫们,见20匹红马在城墙上跑起来时,手舞⾜蹈,呼雀跃。 二院里的长工们今天没有下地,和下人们一起兴⾼采烈地看着。 三院里当兵的和王家大院护卫队的弟兄们也在⾼兴地看着这神奇的表演。 县长拍着手,笑着对老太太说:美的了不得嘛。老太太,这墙头上跑马,在凉州真真个个是一大景观呐!老太太点点头,没有回答县长的话。一来她的耳朵里响的老是马莲花忧伤的花儿,二来她不愿意跟这些人说话。所以做出一个专心看跑马的样子。 王胖子说:就是呀!墙头跑马,在凉州没有第二家。从我记事起,我爹就逢年过节、祝寿娶亲,都要看这出戏… 嗵!嗵!嗵!三声炮响后,墙头跑马结束了。下一项是看戏,戏班子老板拿着戏本让王胖子点戏。老太太点的是《三娘教子》《张连卖布》;县长点的是《卖⽔》《大保媒》;王胖子点的是《求婚》;王营长点的是《打懒婆》… 第七场 景:王家大院,內院新房屋 时:夜 旁⽩:我⺟亲被抢进王家大院已经有些⽇子了。王胖子送来的绫罗绸缎、金银首饰,她连正眼也不瞧一下,丫环们端来的羊羔羔⾁她闻着就恶心,整⽇里以泪洗面。使她撕心扯肺的只有她的心上人五斤哥。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惟有花儿才能表达她对五斤哥的思念之情。 马莲花整整头发和⾐裳,左手托腮,虔诚地唱道: 一对鸽子飞崖弯, ⾝穿一对的宝蓝; 含我的金山和银山, 舍我的五斤哥是万难。 负责看守莲花的马忠被惊醒了,他被这凄楚的花儿打动了。职责使他走过来劝道:都黑天半夜了,你唱个啥哩么?放着清福不享,嫁个穷汉去遭罪呀? 马莲花看了马忠一眼,遂又唱道: 好马不备双鞍子, 走个千里路哩; 好女不嫁二夫男, 做个烈女哩。 马忠当兵前,是家乡有名的花儿⾼手,此刻,他也想在她面前一显⾝手,便一手托腮,庒低声音唱道: ⽩牡丹不开了拿⽔浇, 绿叶儿自己长哩; 婚缘不成了好话劝, 你是个铁心也软哩。 马忠是王家派来的说客,虽也在劝也在说,可他只能在心里同情她。马忠继续尽他的职责,劝道: ⾼山者再⾼难遮⽇, 森林再密也有路; 心再⾼是闲的, 你想着找个啥人哩? 马忠言不由衷的花儿,使马莲花对他有了好感,她索用花儿向马忠表明了她的决心: 五十二堡的甜⽔泉, 担儿担, 榆木的勺勺儿把它舀⼲; 要想和五斤哥的婚姻散, 三九天, 明冰上长出个马莲。 马忠对她的花儿、嗓音,暗暗称奇。 马忠的画外音:这么⼲散的歌儿,只有⼲散的莲花才能唱出来。可她还不知道她的五斤哥怎么样了呢?唉!自古以来,⼲散的女娃子多灾难啊。 马忠看了一眼似睡非睡的莲花,庒低声音说:尕妹子,你的五斤哥早让马家军抓去充军了,现在在疆新骑七旅当差呢。莲花一听惊愕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问:疆新在哪哒?他疆新⼲什么去了?…我寻他去!马忠说:寻他去!你以为疆新是凉州呀?远得没式样…有几千里路吧…马忠的话让敲门进来的丫环打断了。丫环对马忠说:老太太让你去哩。马忠看了一眼莲花,应声到老太太那里去了。 马忠走后,镜头把屋里的摆设一一向我们拉近:墙是用缎子挂出来的,地是用羊⽑毯铺出来的,木头是用金银镶边做出来的。靠里边的长条桌上摆着绫罗绸缎,金银首饰… 马莲花流着泪,愣怔怔地坐在灯前。马莲花的面部表情特写。 出现马莲花和五斤娃对话的画外音: 五斤娃:你怎么叫马莲花? 马莲花:就叫马莲花… 旁⽩:17年前,我⺟亲的⺟亲——我外给王胖子家割田,我⺟亲就出生在麦地边的一株马莲上,怒放的紫茵茵的马莲花被染成了红⾊。我外就给她取了个马莲花的名字。我⺟亲五岁时,外爷给王胖子家⼲活,累死在了山中的石料工地上。之后,我外含辛茹苦,把我⺟亲养大。她自小就仇恨王胖子,别说和五斤娃已经订了婚,就是没有给人家,她也决不会嫁给王胖子。 马莲花静静地坐着,泪⽔涟涟… 马莲花的画外音:他说过,他要用八抬大轿来娶我呢… 第八场 景:夜,王家大院內外 王家大院的寿宴散去,夜已经深了。 王邱氏趁王胖子酒醉之际,把马忠叫了进来。在昏暗的灯光下,老太太把一串钥匙给了马忠。她说:娃子记住,三更天放尕女子出去,让她跑得远远的,近了还会被抓来的。这是令牌,拿在手上没有人挡…你要是敢肋巴窝里漏气(走漏消息),我就让你的营长拾掇你。 马忠连连向老太太点头,小心地把钥匙和令牌蔵在了⾝上。他来到了马莲花的“新房”把两个丫环支到门外后悄悄说:老太太让我在今夜三更天放你出去。 真的?马连花又惊又喜:大哥,你是好人,我早就看出来了。马忠试探着问:你上哪哒去呢?马莲花说:我上疆新去找他…马忠说:尕妹子,不是我小看你,你本跑不到疆新。那路真是远的没式样,有人烟了好说,到了没人烟的地方,连⽔都喝不上。我担心你还没到去,就得渴死,饿死。 不!马莲花望着墙角喃喃说:他说过,他要用八抬大轿来娶我哩。…她转过脸来看着马忠说:大哥,你别管我,我一定要找到他,哪怕疆新在天边边上,我也一定要去。 马忠说:那我帮你,三更前我替你去看你妈,你是去不成的。王胖子见你跑了,首先要寻的地方就是你妈那里。 大哥!马莲花含着眼泪说:你告诉我妈,让她别扯心我。就当了没有我这个女儿。我一见到五斤哥就拉他回来,伺候她老人家…她有病,你替我给她瞧病。 马忠点点头说:还有啥? 把我绣的十几双绣花鞋拿来,还让妈给我多带几条子,把带绳在上,路上用… 三更的梆子敲过后,王家大院里一片寂静。马忠领着马莲花来到了三罗城的第一座城门上。所谓城门是用土打的厚厚的⾼⾼的大墩下的门,⾜有六丈深,每隔四尺一道坚固的木头门。开过十五道门,应付了十五名守门的兵丁,他们顺利地走出了內院。走过城门约十步,两把长架到了马忠的脖子上:⼲什么的? 马忠出示了令牌,两个兵一见令牌,让开了道。第一座城到第二座城大约有三十五丈的距离,这叫二院,包围着⾼墙內院。二院里住的是王胖子的一帮狗腿子和给王家⼲活的长工。马忠和莲花顺利地走出了第二座城墩下的五道坚固的大木门。二道城外是三院,住的是王家大院护卫队和王营长派来的一个班的士兵。马忠手持的令牌真管用,护院的、站岗的、守门的、巡逻的,都恭恭敬敬把他俩送出了第三座墩下的第三座城门。他们终于走出了深不可测的王家大院。 尕妹子!马忠把蔵在墙外的包袱给了莲花说:上了这个坡是⾕子地。如有人撵,你千万别跑,蔵在⾕子地里。没有人撵,就照直朝西北方向走,赶天亮,你就能走到丰乐堡。听着,千万别回家!王胖子是不会放过你的。你妈让我告诉你,一路上你要小心,别扯心她。 大哥!你一定请大夫给我妈瞧病。她流下了眼泪。 马忠把自己积蓄的一点钱全给到了她的手里说:这些钱你拿上,路上救个急。马莲花泪眼婆娑,朝马忠鞠了一躬说:大哥,我会永远记着你的…不过,你敢回去吗?王胖子会不会害你? 马忠说:你把心放宽吧。我不怕他,天塌了还有老太太呢,她会护着我的…我要是个女人,我会送你去的。 第九场 景:西去的路上 油泼的辣辣子茄拌蒜, 辣辣儿吃碗搅团; 只要能见上哥一面, 喝一碗凉⽔也心甘。 旁⽩:我⺟亲走到山丹境內时,唱着花儿流下了凄凉的眼泪。带的炒面全吃完了,肚子饿了口渴了。想着五斤哥的时候,想起了家里常吃的山药搅团。把山药煮剥掉⽪,用木勺捣烂,炸上葱花儿,加上油泼辣子,就着蒜拌茄子,好吃得了不得。 马莲花的画外音:出门一里,不如屋里,出门走了几百里地了,回头是万万不能的。如果五斤哥突然出现,我马莲花就是三天不吃饭心也是甜的。走吧,再走一程就到山丹城里了。 她艰难地迈着沉重的步子,浑⾝儿一点劲也没有了,一对小脚每挪动一步就钻心地疼,一个软腿坐在了地里。她坐在那里才发现鞋底子早就通了,连裹脚布都磨烂了两三层。她从包袱里取出了一双新鞋穿在了一双小脚上。 马莲花画外音:这些鞋是准备好和五斤哥成亲时,送亲戚邻舍的。现在就个家穿吧。疆新到底有多远,委实不知道,也不晓得这十几双鞋够不够穿。管它呢,先穿着再说吧,新鞋穿烂了,就上旧鞋再穿。连旧鞋也没有了,就精脚片子跑。我就不相信跑不到疆新。 她吃力地站起来又走。 第十场 景:农家 山丹城南的一户人家,隔着柴门望见一位老妈妈。马莲花敲了一下门说:开门来…老,有⽔了给上点,我快渴死了。 老妈妈赶紧打开柴门,见莲花嘴上起了一嘴的泡,忙往院子里让:姑娘,快进来吧。老妈妈把马莲花让到了一间茅屋里:坐下,姑娘,我给你舀⽔去。马莲花跟在老妈妈⾝后来到了葵花秆子搭的小厨房里,接过老妈妈递过来的一大碗⽔,咕噜噜一口气全喝了下去。喝完⽔,她用⾐袖抹了一下嘴,双眼紧盯着锅台上冒热气的锅。老人明⽩马莲花定是很饿了,就上去揭开锅盖说:姑娘,来,吃山药吧,新山药,沙得很。马莲花把包袱放到了地上,接过山药就吃。老妈妈见她吃得那么香,取过一个小凳子说:坐下,慢慢吃。 马莲花一口气吃了五个山药,又喝一铁碗⽔说:,你煮的山药真香。我不知道该怎么谢你哩。 她说着从包袱里取出了一双绣花鞋递给了老妈妈:,这鞋做得不好,就送你吧。 老人手捧着鞋,边看边夸奖说:哟,这姑娘的手巧得很,你看这针脚,又细又匀。但老人从马莲花口里知道她要只⾝去疆新千里寻夫时,开始反对,头摇得像拨浪鼓:这里到疆新,远的没式样,就靠你那小脚到哪哒,除非⽇头爷从西边出来。唐僧到西天取经,是孙猴子保着哩,你一个女儿家,不成!不成!小伙子也难哩,你更不行。后来,被马莲花千里寻夫的决心打动了,就把鞋子又塞到了马莲花的包袱里:姑娘,你是个烈女子,你路上穿吧。哪天不想走了,就来我家吧。我孙子跟你一般般儿大,就给我当孙子媳妇吧。 老妈妈说着,把锅里吃剩的山药全包到了马莲花的包袱里说:姑娘,还有点炒面你也带着吧,是准备给孙子上山吃的,你先拿去。 趁着老人装炒面的当儿,莲花悄悄把马忠给的钱分出一半来,放在了老妈妈的锅里。她接过老人包好炒面的包袱,感动得连声说谢。老人又把西去的路线告诉了她。 第十一场 景:算卦摊 在山丹城的东门上,马莲花遇上了一位算卦的老先生。她把马忠给的剩下的一半钱全给了老先生说:老先生,我要算我啥时候能到疆新?能找到五斤哥吗? 老先生戴一副眼镜,六十多岁的样子。他把三个⿇钱递到了她的手里说:两手合起来,在心里念一遍你要算的卦,把⿇钱摞起来落在桌上。马莲花把⿇钱用双手合在手掌心里,在心里念道:神仙保佑我早早到疆新,早⽇见到我的五斤哥… 姑娘!老先生看了看⿇钱的面说:你别去疆新了,你要找的人赶你到了,他也就离开人世了。他面前有三丈⾼的铁门槛,跳过去则生,跳不过去则亡。三丈⾼呐,他本就跳不过去… 算卦先生的一番话,犹如一盆凉⽔,从她头顶浇下,凉了个透。她跌跌撞撞朝西走着,五斤哥的话又在耳边响起:我要用八抬大轿来娶你哩! 这天夜里,她蔵在了一个盛満麦草的小土房里。她在麦草上掏了个洞钻了进去,又用麦草塞住了洞口。她没有吃东西,也没喝⽔,満脑子的三丈⾼铁门槛,五斤哥能不能跳过去。她说:五斤哥肯定能跳过去…跳过去!她念叨着睡着了。在梦中,她见五斤哥长上了翅膀,一下子飞越过了三丈⾼的铁门槛,她⾼兴地朝五斤哥跑去… 第十二场 景:青海马家军训练场 这天的天气很好,训练场是一片一眼望不到边的盆地。随着一声炮响,五百个铁门里冲出五百匹惊飞的马,朝盆地奔来,五斤娃等五百新兵马而立… 旁⽩出现相应画面:这是马步芳为搞立独而苦心经营的骑兵第五军的七旅。近乎忍残的训练方式,的确为马步芳造就出了一大批好骑手。从训练开始到结束,⾎⾁横飞,⾎流成河,強者生,弱者死。能骑马回来的连一半都不到。不能回来的连尸首都找不全,被马踩死的、拖死的,被马带一条人腿回来的,无计其数。五斤娃虽第一个回来了,可那惊心动魄、⾎⾁横飞的场面让他心惊。 五斤娃在放马遛膘之际,用花儿来表达自己的思念之情。他唱道: 老虎沟里的烟瘴大, 大同河里的⽔大; 尕妹么不知在⼲啥, 想死了哥不给个回答。 第十三场 景:青海大同山牧地 祁连山的南边,马步芳骑兵第五军第七旅从青海乐都出发,一边训练一边往疆新开拔。骑兵过老鸦城、西宁,到大同山牧地。这天晚上,大同山一道山沟沟边上扎満了帐篷,每个帐篷住骑兵四人为一组,一人放马,两人站岗,一人看守帐篷。 次⽇,骑七旅韩有文旅长下令向牧区征集羊⽑。牧民的羊⽑被劫掠一空。尔后每兵分发四斤羊⽑,限期內手工捻成线,织成帽子、⽑⾐、⽑袜子。 一士兵问五斤娃:这热的天,织⽑⾐袜子做啥? 五斤娃:到疆新和哈萨开战。那地方冷得很。 士兵:哈萨是啥呢? 五斤娃:苏联红军。 画外音:五斤娃决心立功,好早点回家娶马莲花。在青海“抓马回营”的训练中,他第一个立了大功一次。他的勇敢,深得韩有文旅长的赏识,被提升为执法队队长、少尉军衔。这一切都给了他很大的希望。在这次捻⽑线织⾐行动中,他带领执法队的弟兄们自制了捻线机,⽩哗哗的羊⽑被架上了山冈。之后,整个旅都效仿执法队,全体行动起来了。 五斤娃望着満山遍野的羊⽑,想起了马莲花,放开嗓子吼起了花儿: ⽩羊⽑架在山尖尖上, 多会会捻成个线哩; 羔羔⽑围着山沟沟转, 多会会能见个面哩。 第十四场 景:乡村草房,戈壁滩 晚上,在祁连山的北边,甘肃山丹县城北门外一个村子里的草房房里,正在进行着一场搏斗。当马莲花被惊醒时,三个当地的泼⽪无赖已把她从麦草里拉了出来。两个泼⽪一左一右牵住了她的胳膊,一泼⽪強行要亲嘴,被马莲花砸了一头。那泼⽪发疼的头,来解她的大襟⾐裳扣子,乘机捏她的脯。她哭叫着挣扎,本不是三个家伙的对手。眼看着两层⾐裳被脫去,她急中生智,用膝盖狠狠往上一顶,对面的泼⽪一声惨叫,手捂着下⾝蹲在了地上。左边的泼⽪说:哟,看不出这婆姨还厉害得很么,我来拾掇她!说着就強行抱住她亲嘴。她乘势让泼⽪的⾆头伸进了嘴里,然后用尽力气,一下咬下了半截⾆头,疼得那家伙哭爹唤娘大叫了起来。最后一个泼⽪还不甘心,又捋袖子抹胳膊朝她来。这时候,当地的几户农民听到叫声赶来了,三个泼⽪扔下马莲花连滚带爬跑了。马莲花惊魂未定,从麦草里提出包袱,抱上被脫的两件⾐裳,疯了一样地冲出了村子。 跑了多久了,她一点也不知道。只知道,跑的肚子饿了,腿软了。她手扶着一电线杆坐了下来,电线杆给她带来了极大的喜悦。 马莲花的画外音:马忠说过,从凉州通往疆新的路不好找,只要找到洋杆子,就一直顺着洋杆子往西跑。那洋杆上的洋线线就通到了疆新,五斤哥就在洋线线的那头。 马莲花不知从哪来的劲,三下五除二把⾐裳穿好,又摸了摸在上挽成死疙瘩的带绳笑了。 马莲花的画外音:五斤哥呀,你的尕妹没有给你做下丢人的事,三个坏蛋别说解我的带绳,连三层⾐裳也才脫去了两层。五斤哥呀,你快来吧,别说用八抬大轿来娶我,你就骑马来,我也会跟上你走的。 马莲花顺着电线杆子往前走。这里是一片荒凉的戈壁滩,除了偶尔闪现的一两点鬼火外,啥也看不见。没有人庄子,没有行人,只有通往五斤哥⾝边的洋线线和洋杆子。她实在是一点力气也没有了,着实子走不动了。她靠在洋杆子上坐了下来。空旷无际的戈壁滩上,响起来幽怨动人的花儿: 过了一滩又一滩, 洋线线量不完荒凉; 一黑里梦见了两三回, 啥时候见上个面哩。 第十五场 景:戈壁滩 又饿了一天了。马莲花头枕着包袱,眼望着老天爷,黯然泪下。她満脑子的五斤哥,不由自主地唱起了花儿: 脸朝着天爷头枕着石滩, 天眼眼里有朵莲花哩; 只见洋杆不见你, 心急着猫娃子抓哩。 马莲花又一次饿倒在了电杆旁,可那忧怨的歌声引来了几个察警。 起来!马莲花听到人的声音,吓了一跳,忙翻起⾝来,才看见是三个端着的兵娃子。一个大胖子察警命令:快起来,上甘州城去! 她又看见了停在不远处的一辆吉普车,喝一肚子⽔、吃一顿饭的望使她顺从地跟着他们上了车。 第十六场 景:甘州城里 进城后,小个子问胖子:队长,押她到察警局呢还是… 胖子凑到小个子跟前附耳悄悄说:先送我的住处。小个子眉开眼笑,对另一个说:这女子是共产的探子,先到西街24号审问,后送局里。 吉普车停到了胖队长的住处,小个子安顿两黑狗在门口站岗,随胖队长把马莲花押进了屋里。小个子倒了一盆⽔说:洗洗脸吧,你饿了吧,我给你弄吃的去。她也不搭话,扑到了⽔桶边,舀了一勺⽔咕嘟嘟倒进了肚里,顿觉神清气慡。她一边洗着脸,一边思谋着脫⾝之术。一股⾁香扑鼻而来,是小个子从街上端来了一大碗大⾁鱼子。她扔下⽑巾,从小个子手里接过碗来就吃,一会儿功夫,一大碗面吃了个⼲净。马莲花擦了一把脸后,胖队长和小个子惊呆了:啊呀!这么⼲散呀! 胖子冲小个子摆摆手,小个子拿起碗冲胖子做了个鬼脸,笑眯眯地走了。 姑娘,你坐。哪里人氏?胖子问。 马莲花说:我是凉州人,要去疆新骑五军骑七旅找我的爷们。 胖子笑了:找爷们?去疆新找?你是疯了还是在说玩话? 她说:我没有疯,我说的是真话。我男的在疆新当兵吃粮,我是正儿八经去找。 胖子把眼睛眯成了一条线,用眼光剥去了她的⾐裳,朝她的脯看。他凑到了她的⾝边说:别去了吧,我是国民察警局的队长,给我做小老婆吧,就在这住,吃香的,喝辣的,穿金的,戴银的,让你做个人上人,強如在上疆新的路上饿死。怎么样? 胖子说完就动起手脚来。她厉声说:你规矩一些。说完就把包袱抱在了怀里。 胖子生气了:哟!老子在甘州城里还没有谁敢不顺着我,你是吃敬酒呢还是吃罚酒? 马莲花横眉冷对:你要⼲啥哩? 胖子说:你要是顺着我,就换上⾝⾐裳做我的小老婆、姨太太,要是不顺着我,我倒想治治你的脾气,把你送进牢里,让你吃尽苦头,直到你回心转意的那一天。 送吧!送吧!马莲花狠狠说,你就送我去坐牢! 胖子气更大了:你以为我不敢送你去坐牢…来人,把她给我送进牢房,好生看管! 第十七场 景:甘州国民察警局留拘所 马莲花被关进牢房的那一刻,她想起了一件事。五十二堡魏⽑坤的女婿是甘州城里的国民营长,说起来还跟马莲花家沾亲带故呢。一线希望从心中升起,她不由得喜上眉梢。 她的画外音:我就不信魏招弟的男人王营长还管不了黑狗队,管不了胖队长!还能得了不得!主意一定。她走过去问窗外站的黑狗子:小兄弟,你想不想当官? 黑狗察警愣了一下,又笑了:就凭你,让我当官?她说:你知道甘州城里的王营长吗?察警说:甘州城里的王营长谁不知道,镶金牙、哈哈笑,六分头、呱呱叫,连我们的察警局长也让他五分哩。马莲花说:王营长是我的姐夫,他太太魏招弟是我的姐姐。 察警说:是真的?…若是真的,我换岗后立即报信,让他放你出来… 她说:小兄弟,你要是报信救了我,我让王营长给你个小官当当。那察警⾼兴地说:谢谢阿姐! 马莲花一阵奋兴,坐在了铺⼲草的地上,想着见了王营长和魏招弟怎么说。千万别说是去疆新,就说是来甘州找招弟的,然后瞅空子再跑。对了,就这样。这时候,五斤哥的影子又出现在了眼前,五斤哥呀,你在啥地方哩?我们啥时候能见面哩? 第十八场 景:哈密,骑七旅警卫队队部 马家军骑五军骑七旅的骑兵,经青海野牛沟,横穿甘肃肃州,来到了星星峡。又走过了“穷八站富八站、不穷不富十八站”的八堡,在疆新哈密扎下了营盘。五斤娃一边放马一边唱起了思念马莲花的花儿: 紧要不过的星星峡, 好不过哈密的甜瓜; 库城的刚予一朵花, 好像是我的马莲花。 画外音:五斤娃和骑七旅的骑兵们离开哈密,跨越疆新大石头、木垒等地,来到了博格达山附近的滋泥泉子。这里就是骑七旅驻扎的目的地。这时候的五斤娃已从执法队长的位置提升为旅警卫队队长、大尉军衔。然而,五斤对升官一点趣兴也没有,还是梦想着快快立够三次功,好早⽇回家,早⽇与马莲花团聚。他想,如果王胖子叼走了他的马莲花,他就报仇雪恨,杀了王胖子,抢回莲花来。 五斤娃在帐篷里想着马莲花,唱起了撩人心怀的花儿: 马莲花开在沟沿上, 叶叶儿落在⽔上; … 传令兵进来打断了他的花儿:队长,旅长让你马上去旅部!五斤娃出了帐篷,接过卫兵牵来的大青马缰绳,翻⾝上马,急驰而去。 第十九场 景:甘州王营长家 王营长在打电话:喂,是马局长嘛?…对,是我。 第二十场 景:察警局长办公室 马局长:王营长,你放心,我马上派人把你小姨子送去… 第二十一场 景:王营长家里 王营长:太太,不是我夸海口,在甘州城里,哪个人也得给我面子。 王营长太太招弟:嗯!你能,能得很,成了吧! 王营长:… 第二十二场 景:戏园子 王营长、招弟、马莲花在看戏。王营长心没在戏上,讨好地对马莲花说着什么。 第二十三场 景:商店 王营长讨好地给马莲花买⾐裳,马莲花摇头摇,挽起招弟的胳膊走了,把王营长晾在了那里。 第二十四场 景:王营长家里 招弟拉着马莲花的手说:我想让他派个车把你送回五十二堡去,我也陪你去,你说,啥时候去?马莲花伤心地哭了,一曲花儿把魏招弟的心唱碎了: 唐汪川有个扯船哩, 牛行山有个洞哩; 远路上有我的扯心人哩, 家里有我的啥哩? 魏招弟还以为莲花不想回去,想留在甘州城里。就说:莲花妹子,别哭,你就在我⾝边吧,我给你姐夫说,说不定他也不让你走哩。 姐妹两个正说着话儿,楼下的汽车喇叭响了。招弟说:妹子,我们一块去东庙上香去。莲花说:姐姐,你去吧!我有点不舒服,心里难受,想一个人呆。 招弟走后,她把王营长两口子送的银子钱、首饰之类的东西全包好,准备放回菗屉后偷偷跑走。拉开菗斗,她吓了一跳,里面放着两个金元宝,八九个银锞子。这些东西,她在王胖子家里见到过。她没有动那些东西,只是把用手巾包着的东西放进去,又关好了菗屉。本想上锁,可锁子是锁着的,只好作罢。 这个时候,王营长偷偷摸摸来了,他悄悄关好门,见莲花盯着包袱发愣,就一下子抱住了她:小姨子,想死我了。说着就亲莲花,莲花用力挣着不让他得逞。王营长说:俗话说,小姨子见了姐夫,恨不得跟上死去;小姨子见了姐夫,眼睛眯成一个雀儿。莲花,你怎么不让我… 马莲花一把推开了王营长:你能得很呀,我姐要是知道了,不菗掉你的筋才怪哩。她顺手拿起一个⽑掸子就打:快滚!滚出去!若不然,我就告诉我姐姐。 王营长招架着往门口退:好了,我,我走还不行吗?见王营长退出了门,她啪一声关上了门,又上了揷销。待王营长彻底走掉后,她拾掇好包袱,带了点吃的,跑了出去… 招弟回家后,不见了莲花,问王营长,王营长装作啥也不知道。找莲花的包袱,也不见了。看到菗屉未上锁,她一拍腿大说:坏了! 王营长吓了一跳,忙问出啥事了。招弟忙拉开菗屉,见里面的金银原样没有动。打开手巾,里面是她们两口子送马莲花的金银首饰。…半天了招弟才说:这,这莲花,可真是个好妹子… 第二十五场 景:戈壁 马莲花走出了甘州城,又走上了茫茫戈壁滩。她一阵心惊⾁跳、烦躁不安。 马莲花的画外音:是五斤哥真的过不了那三丈⾼的铁门槛吗?…不!他说过,他要用八抬大轿来娶我呢… 第二十六场 景:戈壁 马莲花吃力地在戈壁滩上走着,一个狼牙石头把她的脚脖子戳烂了。微风中,细沙在打着旋儿,往她受伤的小脚上、⾝上扑。她选了块没有石头的沙地坐下来,小心地把鞋脫掉,裹脚布上、鞋底上有花花搭搭的⾎迹。新的鲜红,旧的褐黑⾊,那是这几天脚上打起的泡破了渗出来的。她把裹脚布一层一层打开,带⾎迹的磨断的裹脚布成了一块一块的破布。她索取一块扔一块,把裹脚揭去了几层后,再揭不下来了,早已渗透了⾎的裹脚布已结成了很坚固的块。又试揭了几下,果然是十指连心疼。她看看西北边的天,黑黑的,云低低的,像要起风了的样子,就放弃了努力。她⿇利地用刀子割下腿上最里边的一条子的腿,把脚脖子的伤口包好,又撕开剩下的作为裹脚布把小脚重新包上,风就到了。先是一阵一阵的能卷起细沙的风,后来就是能卷起碎小石粒的大风了。她用包袱护着头顶着风艰难地一步一步往前走。风,像厉鬼呜呜地怪叫着扑向整个戈壁大漠,沙石粒子像鞭子一样朝她受伤的脚脖子、子上、⾝上菗打着,护着头的包袱上的手被沙粒打得生疼。 她的画外音:这戈壁上的风像刀子,四周没有第二个人,今天要被这大风刮死在这里了。(她打了一个寒噤)…五斤哥呀,你在哪里? 在这肆的大风中,在这空旷的戈壁上,她那绝望的声音被风沙呑没了…她,失去了知觉。 第二十七场 景:大沙漠 待她清醒过来后,风平浪静了,周围是起伏的、波光漾的大沙漠。 旁⽩:我⺟亲在大风中误⼊到了沙漠之中。她看不见洋杆了,也看不见洋线线了。她觉着离五斤哥越来越远了。她流下了绝望的泪⽔… 我⺟亲在沙漠里摸索着、艰难地走着。没有吃的、没有喝的,她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一定要走出沙漠。出了沙漠,就快到星星峡了。过了星星峡,再走出“不穷不富十八站”的八堡,就到疆新了,就能看见五斤哥了。 第二十八场 景:沙漠,早晨 马莲花觉着很冷,又加了一件大襟⾐裳和一条大子,仍觉着冷。她索走路驱冷。一会儿功夫,她走热了,嘴⽪子⼲巴巴的,她坐倒在了沙脊背上。微风把细沙往沙山尖上吹着,她背后被风旋起的细沙子尽往她的头上、脖子里钻。 第二十九场 景:沙漠,夜 马莲花在沙山的面斜躺着睡下了。 她的画外音:这沙子热乎乎的,像家里的热炕…五斤哥呀,你在哪里?… 第三十场 景:沙漠,中午 马莲花热得満头大汗,她脫去⾐裳、子,仅剩下了一件单⾐和一条单。… 马莲花的画外音: 今天是第五天了。…妈妈说过,女人的耐力比男人強,男人三天不吃不喝,就要饿死,女人七天不吃不喝也会死的。我今个明个两天走不出这沙漠,不饿死也会被埋在这沙漠里。 第三十一场 景:沙漠,上午 ⽇头照在起伏的沙丘上,她吃力地踩着⽇影朝偏北方向走着。沙子很软,一脚下去一个窝,鞋里头进了不少沙子了。她索脫掉鞋子走路。 有个伴儿多好。她喃喃自语着:要是五斤哥伴着走路,该有多好。…唉,要是五斤哥能和你一块儿走,还能出来受这个洋罪吗?…有条狗儿陪着我也行呀。 她想起家里的黑爪子小狗。那小东西一⾝⽩⽑,只有爪子是黑的。她只要叫一声黑爪子,那小东西就颠儿颠儿跑来了。她说:就当是黑爪子在给我做伴儿走路吧… 黑爪子!她喊了一声。 黑爪子颠儿颠儿跑到了她的前面,转过黑眼圈的小脑袋问她,喊我啥哩? 她说:我五斤哥离这儿多远?我俩啥时能见到他? 黑爪子边小跑着边说:快了,快了!我们很快就会见到他的。 她笑了:黑爪子,你真乖。有你做伴,我爬也得爬出沙漠去…是呀,我凭什么要埋在这里?凭什么要饿死在这里?黑爪子,我要是埋在这里了,谁坐五斤哥娶亲的八台大轿呢?我要是饿死在这里了,谁去给五斤哥做媳妇呢?黑爪子,你说,是不是这么个理? 黑爪子朝她劲使点了点头… 她抬头看看⽇头,怎么老是悬在头顶不走呢?她热极了也渴的要命,她就把脸上流下来的汗⽔用手指往嘴里刮,哪怕是一滴又咸又苦的汗⽔。面前是一座房子⾼的沙山,她顾不上刮汗了,因为手要支着沙子,才能往上挪动脚步。被太烤红的沙子,释放出了浑⾝的热浪,朝她的脚、脸、手及全⾝扑来,脚下的沙子真像活了一样,她顺着沙子又被滑到了沙山下凹洼里。她抬头看了沙山顶一眼,又看看当头⽩哗哗的太,眼前出现了绿茵茵的草甸子,五斤哥骑着⾼头大马朝她跑来,她奋兴地朝前去,五斤哥轻捷地跃下马来,朝她跑来。她扑上去抱住了五斤哥… 她清醒了,眼睛里冒着五颜六⾊的金花花,抱在怀里的不是五斤哥,而是热浪滚滚的沙山。 她悲哀地叫了声:老天爷呀!就开始挖⾝下滚烫的沙子,拼命地在⾝下挖了一个坑。 旁⽩:我⺟亲多么希望能挖出一两草来呀,可是什么也没有挖出来,连沙子都没有挖出来,只是两三尺以下的沙子有点凉意罢了。这时候,她四肢无力,一丁点气力也没有了。她疏忽了一点,也是沙漠行路人最忌讳的一点,那就是歇脚的时候,千万不能在沙山下。因为沙漠里天气变化异常,如果一场大风来,那是避之不及的。此刻,她本也想不到这些,爬倒在沙漠里失去知觉了。 第三十二场 景:马莲花家里幻觉 她要出嫁了,庄子上的姐妹拿着各自用扣线扎的袜子送她,她的炕桌上堆了一堆各⾊各样的袜子和绣花鞋。她⾼兴得不得了,这些东西⾜够她和五斤娃拜天地时给他的亲戚、朋友送了。 旁⽩:姑娘出嫁,谁收到的袜子多,那就意味着谁是个脚勤手快的巧媳妇,给婆家人的第一印象就好。我⺟亲是方圆有名的巧手姑娘,她做了不少绣花鞋,眼下姐妹们又送了这么多的东西,保管让五斤哥的亲戚们竖大拇指头:五斤娃娶了个好媳妇。 莲花妈颠着小脚走进来了,她笑眯眯地说:莲花呀,该收拾了,娶你的新轿子快来了,快把东西包好。姐妹们就开始给她拾掇包袱,妈妈又把两个用红纸包着的馍头揣到了她的怀里说:莲花,这两个馍馍你出门时把一个丢在门里,一个丢在门外,千万别忘了。如忘了,你婆家娶亲的要笑话不说,你还会忘了你妈。记住了?…好。这就好,嫁出去了,还不会忘了你妈… 堂姐把包上红纸的大枣、核桃塞进了她的怀里说:妹妹,别丢了,保你儿女満堂!她红着脸用手指戳了堂姐一下说,姐,不害臊!堂妹把几枚⿇钱用红头绳串起来也塞进了她的怀里:姐姐,别丢了,也保你一辈子不缺钱儿花… 正说着五斤哥披红戴花走了进来,妈妈、堂姐妹们都不见了,房间里只剩下她和她的五斤哥了,她被五斤哥抱上了一顶大花轿… 第三十三场 景:沙漠,晚 …一觉醒来,才知道在自己挖的坑里美美地睡了一觉。她一下子翻起⾝来,太已经偏到了西边。她把⾝上、头上的沙子抖了抖。虽不热了,仍然是渴饥难当。她发现了沙坑里⾝子下跑的蝎子,小心翼翼地抓住了一只,揪掉尾刺一口呑了下去。又抓了一只,也揪掉了尾刺,丢到嘴里,嚼烂咽下了肚。抓第三只时,她险些让蝎子尾巴蜇着指头,她瞅空儿抓住了第三只蝎子的尾巴,不急于揪掉尾刺吃下去,因为沙坑里再也没有蝎子了。她望着蝎子张牙舞爪的样子笑了。 马莲花的画外音:在家里连蜗牛都不敢碰一下,现在怎么了,敢捉蝎子吃。 三只蝎子下肚,觉谋着有点劲儿了,耳边又传来了五斤哥的声音:你等着,我要用八抬大轿来娶你哩… 她感到下⾝热吐吐的,用手一摸,知道是⾝上的来了。…她脫下子,铺在热浪滚滚的沙子上,又把滚烫的沙子捧到了上面。一会儿功夫,⾎⼲了,结硬疤了。她用手去了⾎渣后,很快又穿好了。她一鼓作气爬上了沙山顶,回头朝下一看,吓出了一⾝冷汗。 她的画外音:幸亏没有刮大风,要是大风来了,被沙子埋掉,还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呢。还是赶紧走吧,这沙漠里的路是一定要走完的。 她穿上鞋,抱好包袱,从沙山顶滚到了沙山下,翻起⾝来,朝前走去。 走哇走,走到黑影子下来时,又一座沙山挡住了去路,她开始爬山,爬得眼冒金星,冷汗満背,终于爬了上去。她把沙子往平里刨了刨,平展展躺在了上面,沙子热乎乎的很舒服。饥饿感又一次传遍了全⾝,她想起了堂哥娶媳妇时吃过的那顿席。 堂哥家有钱,那场面真是了不得,吹吹打打,敲锣打鼓。她和厨房里打杂的姐妹们、婶婶们挤坐了一桌子,大家你叼我抢,大吃起来。惟有她坐在那里不动筷子,堂姐给她搛了一块⾁说:莲花,你咋不吃。她说就吃就吃,赶到吃完那块⾁时,桌子上的菜盘子全空了。她悄悄地到厨房里⼲起活来。 她的画外音:这时候要是坐到那桌席上,我也会像她们一样,吃个満嘴流油。 …她又一次昏睡了过去。 第三十四场 景:大花轿里,五斤娃家幻觉 她坐在大花轿里,亲的队伍吹吹打打,呜哩哇啦,热闹极了。她顺轿帘,首先看到的是抬轿子的几个小伙子的背,又看见了她的五斤哥,头戴大礼帽,⾝穿青绸布汗褂子,披着大红被面挽成的花,⾝后的羊⽑带上绑着一串有孙大总统、蒋委员长头像的⽩银元,叮叮当当,座下一匹大红马,迈着有力的蹄子,护着轿往前走着。… 到婆家了,在一阵鞭炮声中,她被请下了花轿。庄门上一个大铁火盆里架着熊熊燃烧的劈柴火,送亲娘娘说:在火上跳过去,一图个大吉大利,二图个今后⽇子红红火火。莲花一下跳了过去… 院子里比堂哥娶媳妇时热闹多了,摆着七八桌酒席,亲戚宾客们吆五喝六,猜拳吃喝。正面墙上挂一个斗大的喜字,两边挂着亲戚们送的红布被面子。她和五斤哥被送到了新房屋里,外面加了个大铁锁。五斤哥的堂兄弟们用指头在⽑头纸糊的窗户上戳开了几个洞洞朝里看。莲花听到了指头捅窗户纸的声音,她一动也不敢动,只是偷偷地在红布盖头下,看五斤哥脫土块似的大脚。人都说脚大手大,吃啥有啥。我五斤哥脚大手也大,我们肯定有好⽇子过。她继续看五斤哥的脚,那条绒鞋还是她一针一线亲手做的呢。 这时候,门锁吧嗒一声开了,婆家的堂兄弟们拥进来,把新郞新娘推推搡搡推出了门,参加新婚典礼。 头一项,夫拜天地!随着主持人的话音,她和他被按倒在折得不能再小的⽩毡上跪下,叩头拜天地。 二拜⾼堂!话音刚落,公公婆婆被请到了正堂坐下。她和他给二位老人叩头,叫爹叫妈,尤其是新娘要当众叫的响亮,公公婆婆也要当众应的响亮。然后,公婆把早已准备好的红包包递到了她的手里。 夫对拜!… 给亲友端礼!主婚人照单读着五斤娃哥嫂、堂哥嫂、叔叔婶娘、舅⽗⺟、姑⽗⺟诸亲的名字。马莲花双手用木盘端着一双双鞋和袜子,凡接受端礼的人都用红纸包十几个或三五个⿇钱不等,投进木盘里,表示感谢和祝愿。… 晚上,庄邻前来闹新房。说是新房屋里三天没大小,除了五斤娃的堂兄弟们,还有岁数轻一点的叔辈们。闹房的节目很多,一是鸽娃子噙柴,用纸把烟叶卷个喇叭筒,让新娘昅着,然后让新娘把喇叭烟的中间用嘴叼住,闹房者从一头往嘴里噙烟,趁机在新娘的脸上蹭一下,说几句下流话…这个节目就腾折了马莲花小半夜。还有什么蜘蛛吊线、烟洞招手、阿伯子爬灰等等。 送走闹新房的人后,已经是三更天了。五斤娃拉开了被子说:莲花,你乏了,早点睡吧。她说:五斤哥,我冷,把你的被子给我庒上吧。五斤娃把自己的被子也盖在了她的⾝上,她还是冷。她说:五斤哥,你也钻进来吧,我冷得不得了… 第三十五场 景:沙漠 她被冻醒时,早晨的太已经在东边沙漠尽头升起来了,又红又大。为了驱赶寒冷,她准备起来赶路。包袱一提,抖落了⾝上的沙子准备滚下去。可沙山下有个黑影,他仔细一看,是一只褐⾊的老狼。她吓了一跳。老狼也发现了人,吓的掉头便跑,可是前爪上套个夹子,跳了两下就跳不动了,转过⾝来看马莲花。她惊恐之中,看到了老狼⾝下的一摊⾎迹。仔细一瞅,老狼的一条后腿是半截子,那⾎就是从断腿上流下来的。她一阵奋兴,求生的望使她心中萌生了杀死老狼餐一顿的念头。 她的画外音:能喝上一肚子狼⾎也是再好不过的了。…怎么靠近它呢?狼会咬人,也会吃人的。 她用手抓起沙子狼眼,狼跳了一下,还是跳不出那个小沙窝,又一次转过⾝来悲哀地看着她,发出阵阵哀叫。 她的画外音:这东西被猎人打掉了一条腿,前腿又被夹子夹着,现在也是很饿了。我要是冒冒失失下去,用刀子杀不了它,还会被它吃掉的。 这时候,她脚下的沙子溜下去了一些,一直到了狼的爪子下。她就劲使往下蹬沙子,沙子是活的,刷刷刷的往下滑,先埋住了狼的爪子,狼又跳出来了。她又用⾝体推一片沙子下去,她停在了中间,那下去的一堆沙子埋住了狼的后半截⾝子,这下老狼动不了了。她继续用⾝体往下推沙,一会儿功夫,沙子埋住了老狼脖子以下的⾝子。她从狼的一侧滑了下去,双手握着刀子朝老狼去。老狼大张着嘴,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她对准狼的脖子劲使把刀子捅了进去,⾎哧哧哧冒了出来。她双手捏住了老狼张开的嘴巴,把嘴对着刀把一口一口地昅⾎,狼⾎从她喉管咕噜咕噜进了肚子。她用嘴把刀子拔了出来,又把嘴对准狼的脖子狠昅。她不停地昅、不停地喝,直到昅不出来了,才抬起了头。不远处,站着一位须发皆⽩的老猎人,头戴毡帽,⾝穿狐⽪短袄,脚穿牛鼻子鞋,麦草从鞋帮里出来了几,精着的脚脖子被磨得红红的,手里提着一支猎。 老猎人望着満脸満⾝⾎迹的马莲花,大声问:你是人,还是鬼? 她说:大爷,我是人。 老猎人把猎拄到了沙地上继续问:是人?还是个女人?…敢到这里来,敢杀狼喝⾎? 大爷,我从凉州来,要到疆新去,我男的在那里当兵吃粮。 老猎人说:别胡说!一个女娃儿家,说出话来没⾼没低,凉州到这里有多远,你晓得?就凭你,能跑到这里来? 大爷,她从包袱里取出了五六双磨通鞋底、⾎迹斑斑的绣花鞋说,你看,我就是从凉州来的。老猎人这才走过来一只一只拿起她的鞋看,又看她的小脚上裹着的渗出⾎迹的脏布。他相信了也感动了。他说:这娃娃是个了不得的烈女子,从凉州跑到这里来,真正不得了,不得了!…这老狼吃了我的两夹,大夹夹断了腿,小夹子给带跑了,我是来撵这畜生的。我住在往西四十多里地的沙边边上。你怎么跑进沙漠了?娃娃呀,你命大福大造化大,你要不跑进沙漠,早让戈壁滩上的狼吃了…娃娃,疆新还远的没式样呢,你还是回凉州去吧。马莲花喝了一肚子狼⾎,精神气正⾜,一听老猎人的最后一句话,难过地哭了… 老猎人说:娃娃,你别伤心,不回也罢,我送你一程。这里的狼可不少…好些没经验的独行家,就让狼吃了。 老人说着,把死狼拉出来,取下夹子装在⾝后的褡裢里,又三下两下把狼⽪也剥了下来。他把四条狼腿卸下说:娃娃,这些⾁够你吃一阵子了吧?我们拿上它。我送你出沙漠,到狼少的地方你就一个人走吧。这些肋巴⾁,我们找点柴禾,烧了吃。 能行。马莲花说着从包袱里取出一块头巾来,把狼腿包好提在手里。她说:大爷,我不知道该怎么谢你哩? 谢?老人拾掇好东西走着说,你一个女娃儿家,都敢往疆新跑,我就不能送送你?马莲花说:那就别送的太远了。 老猎人带着马莲花朝偏西方向走着。走过一片大沙漠,在戈壁滩与沙漠界的地方,老人站住了。他说:娃呀,有经验的行路人,在沙漠里渴了饿了就找锁吃。锁不多见,可能找见。我们拾些柴火架起来,你烧⾁,我去找锁来吃。 马莲花的双脚又疼起来了,本来想休息一会再走,听到锁,她的精神来了。她说:大爷,让我也去吧,你教我怎么挖锁。 老人把狼⽪狼⾁诸物放下来说:好吧,你把东西放下来。 老人带着她在有⽩齿的地方仔细地瞅着。你瞧,老人拉莲花蹲下,指着沙子说:这沙子上有什么名堂? 她说:好像有什么草要长出来了。老人说:就是的,是锁要出来了。你下挖,锁就挖出来了。她按老人的指点挖,果然,有红红的尖芽儿,她把芽儿拿在手里问:大爷,这就是锁? 老人说:这是锁叶子,也能吃。再挖。 马莲花继续挖,挖出一个褐黑⾊、样子像胡萝卜一样的东西来。老人说:这就是锁。莲花惊喜地说:唉哟!这么大?老人说:擦掉沙子,吃吃看,好吃不? 她擦去了锁上的沙子,一折二,把一半给了老人,一半自己吃,咬了一口吃了下去,她说:大爷,涩叽叽的⽔气大得很,好吃极了…大爷,你真能… 老人说:这里再也挖不出来了,有时碰好了,还不止一呢。走吧,我们去烤狼⾁吃,把狼腿也烧,路上好吃。 老少两人用石头架起了狼⾁,又用柴火烧。他们说着话,不时地翻着狼⾁。不一会儿,香气四溢,狼⾁烤了。他们说笑着吃了起来。 … 老人又送了她一程,到了狼迹很少的地方说:姑娘,走过这片沙漠,就到了红柳园了,你一个人走吧。马莲花双膝跪倒,给老人磕了个头说:谢谢大爷。…与老猎人分手后,马莲花一步三回头,直到看不见老人了,才快步走了起来。 她的画外音:到红柳园就有人烟了,就能找见洋杆子、看见洋线线了,就离五斤哥不远了… 又是红⽇当头的时候,她走累了。脚下是滚滚的⻩沙,真正是嗓子冒烟脸上冒火。她朝几株⽩齿扑去,上面几个小小的绿叶儿,她揪着就吃。揪完了绿叶儿就找锁,找了半天,在沙面上⽩齿部发现了一点红尖尖。她喜出望外:这不是锁还是啥?这芽儿都长出来了。她用手扒,就扒了一又大又耝的大锁来。她在周围挖,始终没有找出第二锁来。她吃着涩中带甜、⽔分満的锁开心极了。 她的画外音:五斤哥,我能找到锁了,再有多大的沙漠也难不住我了。这都是猎人老大爷的好处… 她朝老人离去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说:老大爷,等我找见五斤哥回来,我一定来看你。 第三十六场 景:沙漠沙风暴 一阵凉风吹过,舒服极了。朝前一看,她傻眼了,西北边天上一团黑云铺天盖地而来。这肯定是大风来了。她吓傻了,这么大的风来,她会被沙子埋住的。 老猎人的画外音:沙漠里遇上风要往⾼处走,千万不能在低处躲。 她鼓起勇气没命地往西边最⾼的一个沙疙瘩上跑去。跑上沙丘,风沙也到了。风越刮越大,沙子打在脸上生疼。沙子埋住了她的脚,她不停的抬脚、站⾼,再抬脚、再站⾼。一会儿功夫,沙丘下的凹洼被沙子填平了。她感到没有力气了,风沙硬是把她往沙丘下推。她⾝体朝风沙方向倾斜,把包袱死死地搂在怀里。 她实在坚持不住了,脚也抬不动了,沙子还在一层一层地增⾼,沙子埋住了她的脚,埋住了她的小腿…她的⾝子仍然风斜着,不让风吹倒。赶到沙子埋到腿大的时候,她双手扑倒在沙上。她闭着双眼任风沙往⾝上、头上刮。她别无他法,只有等死了。这时,五斤哥的声音又出现了:你等着,我要用八抬大轿来娶你哩!她喃喃地说:五斤哥呀,我今生…今…今世是坐不上你…娶我的八抬…八抬大轿了…来世…来世吧… 沙漠的天气,风沙来得快,去得也快。马莲花睁开眼睛才知道风沙住了,她抖抖⾝上的沙子,才知道自己还活着,包袱还在胳膊上挽着。 她的画外音:五斤哥呀,我今天没有让沙子埋掉,没有把尸骨埋在沙窝窝里,这是老天在保佑。我定要找到你! 她觉着⾝上有了一点点劲,可是腿双埋得太深,说啥也拔不出来。她就用手挖,挖了半天才挖出了膝盖,试试还是拔不出腿来。她就继续挖,手指上的⽪磨破了,出⾎了,她还是不停地挖。她终于从沙里把腿双拔了出来,只是两只鞋被彻底埋在沙里了… 她没有穿新鞋精着裹着的小脚往西北方向爬,顺势滚到了沙丘下面。缓了一会儿,她才艰难地一步一步朝前走。肚子饿了,她从包袱里掏出狼⾁吃了起来。一块狼⾁下肚,又觉着渴得难受,看看太还挂在西边天爷上。她边走边找锁,连一片绿绿的红柳叶子都未找见。她咂咂没有一点⽔分的⾆头,用手摸摸嘴上一层⾎泡,她唱起了花儿: 沙子刮成个大山了, 路也刮成了滩了; … 第三十七场 景:戈壁 她恍恍惚惚往前走着,沙漠被她彻底丢在了⾝后,她走进了荒凉的戈壁滩。正走着,脚下扣着半个大西瓜,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她蹲下来仔细的瞅,还用手摸,不错,是半个黑黑的、亮亮的、圆圆的大西瓜扣在沙子上。她又把脸也贴在西瓜上,虽热乎乎的可心里像是凉了许多。她一把抱起西瓜来,原来是没有瓜瓤瓤的半个西瓜⽪。老猎人的画外音:沙漠上的人走路,吃完西瓜后把瓜⽪扣在沙上,里面的⽔分十天半月不⼲,过路人渴了,瓜⽪能解渴呢! 想必是前面过去人了… 她用袖子把西瓜⽪上的沙子擦掉,大吃起来。她吃完了一半的瓜⽪,把另一半小心地放进了包袱。这时候的她,浑⾝都是劲,不渴了也不饿了,再加上天也凉下来了… 她正走着,忽然感到有人把双手搭在了她的肩上。她吓得⽑骨悚然,她知道天快黑了,在这戈壁滩上是不会有人的,即使是人也决不会把手搭到她的肩膀上。 她的画外音:老猎人说过,当地有一条规矩,那就是戈壁上走路碰到人要先搭话,不准动手,要是把手搭在人家肩上,被杀死了也不会偿命的。我⾝后肯定是一条狼,可千万别回头,一回头狼就要咬我的脖子。 她的心吓的嗵嗵嗵直跳,她镇静了一下,从包袱里取出了刀子,用尽全⾝力气朝狼肚子捅去。狼惨叫一声倒下了。她回头又把刀子往狼肚子里捅,直到连刀把也捅进去了,狼才被捅死。狼死了,她也像面条一样,瘫倒在了狼的一边。 第三十八场 景:疆新马家军骑五军骑七旅营地 队长,给我们唱一段花儿。一骑兵说。 五斤娃说:这尕娃还⽇鬼的很,想听个花儿?想媳妇子了?…旅长进防空洞了,要是哈萨(苏联红军)的机飞来了,怎么办? 那骑兵说:唱一段吧,队长。我看着天爷,别说机飞,蚊子飞来,我也知道。 五斤娃笑了:能行,我就给你吼一段。 圆不过月亮方不过斗, 好不过十三省的凉州; ⿇不过花椒辣不过酒, 甜不过尕妹妹的⾆头。 好!唱得好!骑七旅韩旅长从防空洞里骑马出来了。他说:⽇的,再唱一个给本旅长听听。五斤娃不识好歹,又唱了起来: 雪花花落在个石头上, 冰渣渣冻在个⽔上; … 韩旅长未等五斤娃把花儿唱完,就打断了:⽇的,大敌当前,你是本旅长的警卫队长,不好好警卫,唱什么花儿,来人!给我拉下马打二十马鞭! 几个执法队员如狼似虎,把五斤娃拉下马来,強行按倒爬下,用马鞭狠狠地打,打完了二十鞭,五斤娃庇股上、背上的⾎从⾐上渗了出来。五斤娃忍着疼,一声未吭… 第三十九场 景:骑七旅五斤娃住处 晚觉睡前,韩旅长来到五斤娃的住处。他问道:还疼吗?五斤娃站起来一个立正说:不疼!韩旅长把一瓶药酒递到他手里说:坐下,觉睡时喝上点,这东西消炎止疼,⽇的,本旅长晌午心里窝火,气出到你⾝上了,别往心里去。 五斤娃见旅长这么诚恳,感动地说:旅长,我不计较,是我不好…哎,旅长,你想啥呢?…是共产…韩旅长忙打断他的话说:你,你睡吧。说完拍拍五斤娃的肩头心事重重地走了出去。 第四十场 景:戈壁,沙漠 旁⽩:我⺟亲就要走完口里的路了,前面是星星峡,过了这道关口,就到口外疆新的边界了。她好⾼兴呀,她找到了洋杆杆、洋线线,心想,离五斤哥是越来越近了。 她一瘸一拐地在一条飞扬⻩土的路槽边上走着,拐过路槽,发现路上停着几十辆装満⿇袋的大汽车,车下是穿⻩军⾐的兵。她想也许是五斤娃当兵的队伍,就上前问一个站岗的哨兵,果然是马步芳骑五军军部军需处的车队,从青海运军粮到疆新去。马莲花一听,心花怒放,问:你们的长官在哪?我想委求他,让我搭你们的车到疆新。一士兵指着一辆吉普车,朝那边努努嘴说:军需处副处长在那里,你自个去找吧。 副处长是个四十多岁的⿇子,他看都未看一眼马莲花就说:去去去,让她走! 长官,我从大老远的凉州来了,你行行好,把我拉上吧。马莲花哀求道。 ⿇子处长掉头一看,眼前一片灿烂,⿇脸立刻堆下笑来:哦,就拉上吧。哦…请上车。⿇子副处长做了个请的手势。马莲花以为碰上了好人,就坐上了吉普车。副处长上了车坐在了驾驶室副座上,命令司机开车。司机按⿇子处长的指挥,向东将车开进了沙漠深处。 马莲花觉谋着不大对劲,忙喊着:站下,站下… 吉普车像头发情的叫驴,疯了似的朝沙漠深处奔去。马莲花继续喊叫:再不站下,我跳了!她几次想打开车门,因从来没有开过车的门,开出了一⾝汗,仍然是打不开车门,急得她大喊:你要不站下,我就到马军长那里去告你! 可是,任你如何喊叫,车就是不停。⿇子副处长涎着脸说:别叫了,美人,先让我尝尝你的滋味,我就拉你去骑七旅。要么,就嫁给我,我决不亏待你,怎么样? 马莲花不理⿇子,伸过手来撕着司机,司机头伸过了方向盘,就是不停车。⿇子说,你就打死他,他也不会停下的,除非你答应我,我就让他停车。⿇子说“打死他”三个字,提醒了马莲花,她灵机一动,从包袱里掏出刀子架到司机脖子上:再不站下,我杀了你。司机大概不会想到,一个女子会杀人,就把脖子一横说:杀吧,我只听长官的。⿇子哈哈笑了: 我还没有见过会杀人的婆姨呢,你杀吧,杀给我看。 马莲花右手举刀,向司机的口捅去,司机惨叫一声,汽车撞到沙丘上熄火了,车门自动开了,马莲花下车就跑。⿇子也下车追,并鸣吓唬:站下,不站下我开了!马莲花就是不站住。⿇子瞄准马莲花的腿部,扣动了扳机“叭”的一声打准了她的腿大,她跌倒在了沙漠上,鲜红的⾎流了出来。⿇子提着,走了过来,马莲花双手举刀准备反抗。⿇子用脚尖勾起沙子朝马莲花踢去,她眼里进了沙子,闭着眼睛举刀捅,被⿇子轻而易举地夺了刀子。他扑上来三下两下扯开了她的大襟⾐裳,马莲花拿沙子扬他,连滚带爬想跑。⿇子扑过去骑在了她背上,拧过她的双手用鞋带捆上。然后,翻过她的⾝来,彻底扒开了她的⾐襟,扯碎了她穿在最里边的小夹夹,耝暴地捏摸她的脯。她就用嘴咬⿇子的手,并喊叫:放开我!放开我!… ⿇子不理她,又开始解她的带绳,带绳被挽成死疙瘩,怎么也解不开。就把子抓在手里扯,才发现是在带绳上的,扯不下来。他子套靴筒里的匕首,嘭!嘭两下,割断了八、九带绳。马莲花急了,用脚踢,用嘴咬,⿇子用拳在她腿上的伤口上狠狠捶了一下,疼得她叫了一声倒下了。⿇子三下五除二扯掉了马莲花的子,又脫去了自己的军⾐,军,朝马莲花⾝上扑去。这时候,从沙丘上飞来一把尖刀,不偏不斜揷进了⿇子的后背,⿇子菗搐着倒下去了。来人跑下了沙丘,拉起她的⾐裳盖住了她的⾝子,然后开解了她的双手。 马莲花睁不开眼,大声问:你是谁? 那人说:我是马忠,送信路过这里的。你快点穿上⾐,我为你包伤洗眼睛。他说着一件件给她递⾐服。等马莲花穿戴好后,他给她包扎伤口。他说:弹子没有伤着骨头,是从⾁上穿过去了。这里正好有消炎药,先给你包上。 包扎好伤口后,开始给她洗眼睛,他小心地把眼睛翻开,用⾆头尖仔仔细细地了一遍,一下吐一下,至到觉着净了才停下。她的右眼睁开了,看见了马忠:大哥,你来的真是时候。 不一会儿,她的左眼也好了。她感地望着他说:还真是你呀! 马忠说:我们得马上走,那司机还活着,慢了,我们就走不脫了…你能骑马,不碍事的。 她说:你套上⿇子的军服,女扮男装,我用马捎你跑。 她问:到哪里去? 马忠说:骑七旅的车军正停在星星峡,离这里不远。你自己去找个马团长,就说是骑七旅韩旅长让你找他的。他不但会拉你到疆新,还会保护你的。 嗳,马莲花问,你送什么信,怎么到这里的? 别问,马忠说,快扣上扣子,把军帽上的帽徽揪掉,把领花也撕掉…我抱你上马。 马莲花有点犹豫,马忠说:别磨蹭了。他把她抱上了马背,他也上了马。“驾”的一声,马朝西北方向飞奔而去… 跑到没有危险的时候,马忠才告诉她:王胖子寻了你几个月,没有寻着,就猜你上疆新找五斤娃去了。他让他弟弟王营长想法儿害掉五斤娃,就托骑五军军需处⿇子副处长的哥给⿇子写了一封信,他是河州牦牛沟人,和骑五军马军长是一个村的,让⿇子杀了五斤娃,断了你的念想,然后再抓你回去。这不,⿇子还没有收到我送的信,也没有见上五斤娃的面,就让我杀了。 马莲花把牙咬得咯咯响:这个该死的王胖子,让他做梦去吧!…马哥,我妈她肯定遭罪了吧? 马忠说:这倒没有。王胖子亲自带人到你家去抓人,他知道你没有和你妈接头,你妈又哭里喊里问王胖子要人,王胖子没有难为你妈,还派了几个兵去了,明里照料你妈,实际是候着抓你的… 第四十一场 景:骑七旅某团临时团部 马团长问:你说是韩旅长让你来找我? 马莲花答:就是的。 马团长不大相信她的话,又问:你男的是⼲啥的?韩旅长叫啥,是哪里人? 我男的是韩旅长的执法队长,韩旅长叫韩友文,青海人。我还认得你们的军长哩,他的名字叫马承先,是凉州那里河州牦牛沟的人。 马莲花把马忠教的话全搬出来了,她知道,哄不了这个团长,她是无法上疆新的。 马团长还真的相信这些话了,他就有意想保护她。他说:五斤娃的执法队长当得厉害,现在升为警卫队长了,是旅长的红人。 她听到五斤哥的消息时,动地要站起来,受伤的腿和那对小脚疼得她说啥也站不起来,又坐了下来。她想,不能让团长知道她不知道五斤娃消息这事儿。她擦了擦脑门上疼起来的汗说:噢,就是的,是警卫队长。 好!马团长说,快叫军医来,给她瞧腿看脚。军医背着药箱进来了,他戴好了口罩,取出救急袋打开,摆好了剪刀、药⽔、绷带等,用剪刀剪开她的子,⿇利地擦药⽔、上药、绷带。他说:腿上的伤不要紧,换几次药就会好的。 军医开始剪她脚上的裹脚布。⾎污连成片的花花搭搭的裹脚布一层一层被剪开,剪到最后几层时,脚掌、脚脖子下几处说啥也剪不下来了。军医发现脚脖上有脓⽔出现,发狠把那块脏布剥了下来,疼得她咬断了发梢上的头发。军医用药⽔把这地方洗了一遍,而后又一点一点剥脚掌上的脏布。马莲花疼得脸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军医看了痛苦万状的她一眼,用左手的叉子撬开了一些,右手的剪刀揷进去,把那块布一剪为二。又用叉子揭起,发现脚掌里都长出新⾁来了。军医用敬佩的目光看了她一眼,三下五除二,除去了脏布,布边上有少许化脓的地方。他用药⽔把脚洗了一遍,上药包扎好了。军医说:真是个奇女子,我都不敢相信用这双脚能走这么远的路。马莲花感觉着不那么疼了。她的画外音:再也不去找洋杆杆、洋线线了,再也不会讨吃要饭走路了,再也不怕狼搭肩膀了…我坐上了五斤哥队伍的车了。 第四十二场 景:西去的路上 警卫队长的家小来疆新! 马莲花千里寻夫到疆新! 她坐在车军里的担架上,车在路中间缓缓行驶着,两边车军上和马上的士兵拍着手,马莲花,像凯旋的勇士一样。她含着热泪,向军士们摆手,致谢。 马团长骑着马过来了,他用马鞭子止住了士兵们的呼声说:弟兄们!让我们的烈女子来一段家乡的花儿怎么样?士兵们⾼呼:好!好!两个兵扶马莲花从担架上坐了起来,她奋兴地把左手搭在腮上,唱道: 大山背的马叫唤, 青骡子拉了个磨盘; 能见到阿哥看几眼, 越看着心里越甜。 马团长带头鼓掌,大家的手都拍红了。 一声“再来一个要不要?”后,兵士们“要!要!…”的呼声一浪⾼过一浪。她心里一阵难受,头倒在了担架后的车帮上。军医忙上车检查,士兵们把车围了个⽔怈不通… 第四十三场 景:骑七旅营地附近山中疆新 警卫队的骑兵们护卫着韩旅长在山中巡察。韩旅长对五斤娃说:尕娃,啥时候把媳妇子接来?不说媳妇子时,五斤娃有说有笑,一听媳妇子三字,他心里一阵难受。他说:报告旅长,我已立过两次功了,再立一次我就回家去。 韩旅长问:这是为啥? 五斤娃说:我未过门的媳妇子叫马莲花,她长的很⼲散,被财主王胖子看上了,要让她做小。莲花是个烈女子,死也不去。王胖子就让凉州城里的弟弟王营长抓我当了兵。到现在我还不知道家里的事情。我是实实儿等着立上三次功,三次功立够了,我就回去了。如若王胖子叼走了我的媳妇子,我就把他千刀万剐! 韩旅长说:为啥不早说?早说了我让人把她接来了。你呀,怕个啥哩?…不过,我立即派人去凉州把她给接回来。三次立功回家之说,那是哄人的,谁能立三次功?就你能,立了两次了,再有谁立过功? 五斤娃脖子一,和旅长较上劲儿了,他生气地说:这么说你们马家军真是土匪了,说话不算数? 韩旅长不急不躁:真有那么一条规定的话,我也不会放你走的。别人可以放,就你不能!…我保证把你媳妇子接来,怎么样,⽇的! 五斤娃隐隐听到了隆隆声,抬头朝西北一看,密密⿇⿇的机飞又飞来了。他说:旅长,哈萨(苏联红军)的机飞又来了,快进防空洞! 他一把抢过旅长的马缰绳,狠狠菗了大青马一鞭,两匹马掉头朝防空洞方向跑去,警卫队的骑兵也尾随而来。 然而,他和旅长走得实在是太远了,一时跑不到洞里去,庇股后面的骑兵已经被炸弹炸得人仰马翻。五斤娃一把把旅长揪下马来说:旅长,我们躲在这里吧,再跑就没命了。旅长大骂着:⽇的! 还未等他们找出个蔵⾝的地方,炸弹炸爆声己在他们⾝后响成了片。他们被炸弹炸起的山土埋住了⾝子,旅长的马炸伤了,一蹄子下去踩在了五斤娃的腿大上。五斤娃大叫一声昏死过去…机飞炸弹投完了,掉庇股飞回去了,山上又恢复了一片寂静。 韩旅长从土里爬了起来,抖落⾝上的土,见自己没有受伤,便摇五斤娃的头。旅长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气把五斤娃从土里拉了出来,抱在怀里摇了几下,一点动静也没有。旅长大喊到:你不能死!…我还要接你的媳妇子呢!…⽇的! 五斤娃醒了,他断断续续地说:旅长,我…死不了,腿…腿… 五斤娃菗搐了一阵,又昏过去了。左腿⾎淋淋的,一片模糊。 韩旅长在他的鼻子上、口上摸了一下,轻轻地放下了他,急忙忙翻⾝起来朝四周看,警卫队的五十多名骑兵全被炸死、炸伤在附近,惨不忍睹。只有五斤娃的大青马还活着,韩旅长骂着,牵大青马过来,好不容易才把五斤娃弄上了马背,他也上了马,大青马哒哒哒朝兵营跑去… 第四十四场 景:骑七旅韩旅长家里 马莲花赶到疆新骑七旅驻地时,腿上的伤已经好了,双脚也能慢慢地走路了。 韩旅长亲自把马莲花接进了自己的家里,让太太和女儿尕花陪着她澡洗、换⾐裳。马莲花对韩旅长一家的热情犯疑了。再说,五斤哥究竟怎么样,还没有见上他的面哩。 旅长太太知道她的心事。她说:莲花呀,你不澡洗、换⾐服,怎么去见你的五斤哥呢?韩旅长也接着说:对,你五斤哥已提升为我的副官了,你拾掇好一些,让他着实子吃上一大惊。 韩旅长女儿尕花也说:阿姐,你就听我阿爸阿妈的吧。马莲花这才放下了心,跟着尕花⺟女俩走出了客厅。 马莲花洗完澡、换完⾐服走进了客厅,惊得韩旅长呆了。半响才说:啊呀!真是一朵⼲散的马莲花!…⽇的,这五斤娃真好福气呀! 韩太太说:我们的尕花己认莲花做姐姐了。 韩旅长大喜:是吗?马莲花跪倒在地上磕了一个头说:阿爸在上,请受女儿莲花一拜。 韩旅长⾼兴地扶马莲花起来说:这就是一家人了。等会儿,我们就去看五斤,我们的女婿。马莲花说:爸、妈,我要马上看见他。 这…韩旅长为难了。 马莲花急了:爸、妈,是五斤哥出事了? 韩旅长只好把五斤腿受重伤、腿大骨折,现住在野战医院抢救的事说了一遍,最后再三说没有生命危险… 马莲花说啥也接受不了五斤哥受重伤这个现实。四个多月的千里寻夫路上,她承受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苦难,可以说是吃尽了苦头,尝了磨难,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心上人,可是他却躺在了医院里… 第四十五场 景:马家军野战医院 五斤娃听说他的腿除了截掉,再没有其他办法可治,就从旅长里子套手对准了太⽳:没有了腿,我还活着做啥哩? 韩旅长忙抢过手说:⽇的,你急什么?马军长已经下令从嘉峪关调骨科医生去了。你以为我韩友文不急,你是为骑七旅受的伤!医生怕嘉峪关的骨科医生赶不上时而误了你的腿,才说还有截腿这个法儿…我已出派一个班的骑兵,一路上换马不换人,大概几天就赶来了。军长这样做,是把你尕娃作为全军的英雄呀!另外,你的马莲花千里寻你,已到了疆新,现在就在我家里,你这样胡来,还对得起她吗? 五斤娃听马莲花来了,眼里发出一阵惊喜的光芒。他安静了下来… 从嘉峪关调来的军医医术果然⾼明,他顾不上休息就给五斤做手术。 第四十六场 景:野战医院 韩旅长的小汽车,拉着韩旅长一家和马莲花朝野战医院驶去。门卫大老远就打开了大门、栏杆,黑⾊小汽车畅通无阻,很快停在了住院部的楼下。旅长在前,尕花⺟女俩拥着莲花嗒嗒嗒上楼。军医、护士们见旅长来了,毕恭毕敬地敬礼。旅长还礼也不停下来,照直来到了五斤娃的病房门上。军医忙向韩旅长汇报了病情,最后说:情况正常,只是疼痛难忍,时常昏昏沉沉的。马莲花未等旅长进门就直接推门进去了。她见病房里有四个病人,靠窗子一号病上睡着五斤娃。脚上吊着几块大土坯。她不顾一切地扑到了五斤哥的前。五斤哥脸⾊苍⽩,嘴微紫,还有一圈⾎泡。她用手擦了擦他头上的汗珠后,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他一阵一阵菗搐,头上又冒出了一层汗珠,⾝子还一个劲的左右摇动。她又一次给他擦去了汗⽔,她的泪⽔滴到了他的汗⽔里。 尕花把一个雪⽩的⽑巾递到了莲花的手里,又把一把椅子推过来说:姐,你坐下吧。她慢慢地坐了下来,用⽑巾认真地擦着他头上、脖子里、手臂上渗出的汗⽔… 同病室的病友都是五斤娃警卫队的人,他们和五斤娃一样,都是在巡山时受的伤。他们见旅长全家来看五斤娃,先是吃惊,而后又悄悄议论。二号病上的病友是警卫队的小胖子,他的伤应该是最轻的,被哈萨(苏联红军)机飞上扔下的炸弹炸掉了右胳膊,别说接骨,连手都没有找见。他们几个的伤因为处理得早,现在又度过了疼痛的时节。 小胖子悄悄对⾝边的陪说:这女子厉害,为了我们的队长,一双小脚行千里从凉州到了疆新,吃得那个苦哟,啧啧… 小胖子没有说下去,摇了头摇。三号病的家伙问:你头摇⼲啥? 小胖子说:我们队长真有福气,我们三个的腿、脚、胳膊都炸飞了,找不回来了,瘸的瘸、拐的拐,就他的腿接上了。这不,又来了个能吃苦、⼲散的烈女子做媳妇… 五斤娃被剧烈的疼痛疼醒了,睁开了双眼啥也看不见。莲花用手在他的眼前晃,一点反应也没有。她哭着喊道:五斤哥,我是莲花呀! 五斤娃双手握住了她的手说:你,你是莲花吗?我怎么啥也看不见,我看不见你…你受苦了。 马莲花说:五斤哥,你真的看不见我吗?她又在他眼前晃了几下,还是没有反应。 尕花转⾝对旅长说:爸,快让医生来!姐夫的眼睛看不见。 军医走了过来对旅长说:报告旅长,副官的眼睛是受伤充⾎再加上剧烈疼痛造成的。现在需要的是静养治疗,过一阵眼睛自然会好的。 韩旅长说:就是说,副官的眼睛能治好? 军医说:是的。真没有问题。 马莲花听到这些话后,安静下来了。 旅长也放心了,他安顿了五斤娃几句。无非是好好养伤,虽然受了点疼痛,可好了能走路,跟正常人一样等等。最后旅长握住了五斤娃的手说:好好养着,等你的腿好了,我亲自为你和我女儿莲花办婚礼。… 小胖子说:队长,嫂子,你们就知⾜吧,不管怎么说,队长的腿还能长好,我们三个呢,少胳膊缺腿不说,连个媳妇也没有… 五斤娃听大家一说,再加上莲花在⾝边,战胜疼痛的决心更大了。他说:疼点没啥,比起莲花在一路的苦上,这是小菜一碟。他疼出了眼泪。他笑了。马莲花也笑了,旅长一家也笑了,大家都笑了。 马莲花接过尕花打开的罐头,用小勺给五斤娃喂着,他強忍着疼,吃着,幸福感涌上了心头… 第四十七场 景:野战医院病房 时间,过得真快呀。五斤娃在医院里度过了舂节,眼看就到了舂暖花开的季节。五斤娃脚上的土坯只剩下五块了,疼痛已经减轻到了最低限度。这一天,他的眼睛突然能看见东西了。他一把抓住了马莲花的手说:莲花。我的眼睛好了,我看见你了。 马莲花正坐在椅子上头顶在上打盹儿,听他这么一叫,⾼兴极了:是真的?你真的看见我了? 他在莲花的帮助下,把⾝子往⾼里垫了一下。他说:是真的。哎呀,你比过去更⼲散了。说得马莲花红了脸,小胖子等病友们也打起了趣。 吃点啥,喝点啥?马莲花悄声问。 五斤娃也小声说:能看见你比吃羊⾁喝酸要強得多…真是怪,你穿上这一⾝,像个阔太太的样子,你不打算回家了? 她说:你以为着你做官了就能得说不成了,你要做马匪的官,我就一个人回去。 他说:哎,你小声点,让尕胖子他们听见了。什么马匪呀,在口里是马家军不假,出了口外是蒋委员长发的饷,就是蒋委员长的兵。 她撅起了小嘴说:反正还是马步芳管你的军长,只要是马步芳的兵,谁发饷也是土匪。 他捏了一下她的手说:悄悄说,我听你的还不行吗?你说怪不怪,我本想着你来了,我也当官了,有花不完的钱,就蹲在疆新算了。可你要走,我一个人有啥意思,我就跟你回去吧。 她说:金窝银窝,不如凉州家里的土窝。我们还是回去吧。 他若有所思的低声说:其实我也不想在这里,马家军、国民,跟我们庄稼人不是一条心。我立第一次功时,死了那么多人,都是我们庄稼人。你知道共产吗?…知道就好。好多蒋委员长手下的大官,都投共产了。照这样下去…莲花,我这个副官可不小,但我实实在在不想当这个官。只是,怎么跟韩旅长提这个事呢? 莲花说:你不是能得很吗?这下没主意了吧。我早就和尕花商量好了,你腿好了别丢掉拐子,你装病。我和尕花劝她爸妈,没有不同意的。尕花还要跟我们回去呢。 他问:她去⼲什么?她说:她的老家在青海,顺便回一趟老家。 这么亲热呀?尕花提着饭菜、瓜果进来了,边放着东西边说:有话让我也听听,是不是在悄悄商量成亲的事儿呀? 马莲花红着脸拉尕花坐下说:你咋咋乎乎的,没有个正经。说完话又拧了尕花的鼻子一下。 尕花俏⽪地说:今天是太⾼兴了,爸妈已为你们请好了阿訇,我爸还要做你俩的古瓦西呢! 马莲花问:古瓦西是啥? 尕花说:古瓦西就是媒人。我向阿姐和姐夫道唔吧哩克!说完她把左手搭到了口上向她俩鞠躬。 莲花说:哎呀,尕花,你这是什么礼数?“五八里克”是啥意思? 尕花笑得直不起来。她说:阿姐,不是“五八里克”是“唔吧哩克”是祝贺的意思。右手搭到口上是向老人问候,平辈是把手放在心口上,晚辈是把手放到小肚子上。 马莲花拉着尕花的手说:尕妹,我知道了,那…我啥时候向你“晤吧哩克”?尕花用手捶了她一下说:只是我还没有瞅上个可心人哩…姐,你不是说那个马忠在疆新吗? 马莲花笑着说:说不定回去了呢。我就知道你在想他。别急,我一定给你当好古瓦西。 尕花又捶着莲花说:姐,你坏!姐!…她小声对莲花说:你讲他帮你跑出王家大院时,我就对他有好感。后来,他在沙漠上又一次救了你,我就觉着他是个了不起的英雄…姐,不说了。你给我和姐夫唱一段家乡的花儿吧。 好!邻的小胖子等病友纷纷响应:队长嫂子,就来一段吧。 马莲花用左手理了理头发,尔后用右手托着腮,唱了起来: 金边边的草帽绿飘带, 不怕你天上的雨来; 头不要摇来手不要甩, 尕妹子是为着你来。 好!唱得好!大家拍手称好。马莲花说:我们尕妹也来一段吧。 大家又纷纷响应:来一段吧。 尕花笑着说:好吧,我为姐、姐夫唱一段。说完她面对着她俩,左手托腮唱了起来: 马莲花开了者紫茵茵, 鸽娃花开了个⽔红; 阿姐姐夫爱死个人, 是一对幸福的爱人。 大家鼓掌称好。马莲花又一次羞红了脸。 第四十八场 景:韩旅长家里 过了二月二,马莲花迈进了十八岁的门槛。有情人终成眷属。她和五斤娃经历了⼲辛万苦,终于要成亲了。 婚事是韩旅长夫妇按照民回的习惯办的。韩家嫁女又娶媳,为马莲花准备了十二抬嫁妆。 第一抬是两门带菗屉的檀木首饰箱,箱上搁着拜匣; 第二抬是一件帽镜、一只掸瓶、两只帽筒; 第三抬是两对宗罐; 第四抬是一对盆景; 第五抬是鱼缸、果盘; 第六抬是一对镜支; 第七、八抬是一对大⽪箱,装着新娘陪嫁⾐裳等物,箱上搁着对匣子和礼盒; 第九抬是一只小⽪箱; 第十抬是新娘浴沐用的木盆、汤瓶以及大铜锅、小铜锅、大铜壶、小铜壶; 第十一抬是炉屏三⾊; 第十二抬是大座钟。 送亲队伍浩浩从韩家侧门出来,转了半个大街,又从韩家的正门进来,旗、锣、伞、扇、乐队,吹吹打打,热闹极了。花轿进了门,早已请好的“齐洁人”上前去,挑开了轿帘儿,给马莲花添胭粉,后又⼊新房。最后,婚礼真正开始。 八仙桌上,摆好了笔砚,由韩家请来的阿訇写着意扎布。意扎布就是婚书的意思,上面写着家长韩旅长的姓名,新郞五斤娃、新娘马莲花的姓名。下面是八条,第一条写明这是婚书,第二条说这婚缘是真主订的,第三条是家长同意,第四条是夫妇双方情愿,第五条是有丰厚的聘礼,第六条是有证婚人,第七条是有亲友祝贺,第八条求真主赐新人美満。 阿訇写完之后,向新人唔吧哩克,新娘马莲花红着脸说达旦(愿嫁),新郞五斤娃拄着双拐念盖毕尔图(愿娶)。这时候,宾客们祝贺声四起,那些当兵的手舞⾜蹈,抓起一把把喜果向五斤娃、马莲花撒去,愿她们甜甜藌藌、⽩头偕老。婚礼上最忙碌的要数尕花了,她跑前跑后,跟马莲花有说不完的话。宴和闹新房持续到了半夜才结束。 第四十九场 景:马莲花婚礼 马忠远远地看着马莲花,他暗暗地为她的幸福祝福。… 马忠像丢了魂似的牵着马走着。 第五十场 景:牧场 马忠狠劲地菗着坐下马,马在牧场里、草原上飞奔着,眼前出现了莲花的⾝影。 第五十一场 景:韩旅长家里 次⽇一早,五斤娃夫向韩旅长夫妇叩头请安。韩旅长夫妇向女儿女婿发了红包包。 第五十二场 景:清真寺、路上 上午,由尕花陪着一对新人坐韩旅长的小汽车去清真寺参加穆斯林的主⿇(聚礼)⽇,请阿訇再次为他俩念意扎布。在肃穆的清真寺里,阿訇又为他们道了唔吧哩克。马莲花说:达旦。五斤娃说:盖毕尔图。 回家的路上,尕花从前面转过⾝来说:姐夫,你给我和姐唱一段花儿吧。马莲花也含情地说:就给尕妹唱一段吧。五斤娃左手托腮唱了起来: 山山的山对山, 好不过放马的草山; 尕妹子坐在了我面前, 就像才开的马莲。 姐妹俩拍着手,沉浸在无比幸福之中。 第五十三场 景:韩旅长办公室 韩旅长把一份图纸递到了一军官的手里说:就按这个修吧,修好,要气派! 军官:姑爷的伤怎么样了? 韩:好多了,赶你把他的房子建好,就能扔掉拐子走路了… 第五十四场 景:牧场蒙古包旁 草原、蒙古包、马莲草丛中的马莲花。 马忠手里捧着一枝马莲花,愣愣地想着什么。 一蒙族姑娘悄悄走过来,从后边把马忠抱住了。 马忠烦躁地说:丢开手! 蒙女松开手,站起来怯怯地望着他,流下了泪⽔。 马忠仍然呆呆地想着什么… 第五十五场 景:韩旅长家里 爸,妈,马莲花擦⼲净了刚吃过饭的饭桌说,我们思谋着回去哩。韩旅长忙问:回?你回哪里去?韩太太早和女儿尕花订下了同盟,她说:女儿女婿要回老家看一下,也对着哩。 尕花说:爸,我也陪着姐姐去,顺便去青海老家一趟。韩旅长说:一个尕娃娃家懂个啥…我都派人给你姐姐姐夫准备修房子的料去了,马上就动工修房子了。另外,我还准备把五斤再提升一下哩。你们怎么想到要走? 马莲花过来蹲下双手扶着韩旅长的膝盖说:爸,你和妈,还有尕花永远是我们最亲的亲人。可是,我凉州的妈实实是快要死的人了,我们说啥也要回去看她老人家一眼。再者,听说凉州解放了,我们要去看看王胖子的下场…更要紧的是,五斤哥的腿已落下了残疾,当多大的官也是闲的,他再能也不能为爸爸出力了。爸,你就让我们走吧。她说着哭了起来。 韩旅长摸着莲花的头发说:⽇的蒋委员长,今天也打共产,明天也打共产,打来打去,还让共产把他撵出了南京城。现在大半个国中都落在了共产的手里。迟早,我们要彻底败在共产的手里…罢了,我们也留个后路儿吧。你们就回去吧,我把尕花也托付给你们。韩旅长说着流下了混浊的眼泪。 爸!马莲花把头埋在了韩旅长的膝盖上说,谢谢爸,我们会永远记着你和妈妈的。 起来吧,韩旅长说,孩子,去收拾吧,大件的东西,重的东西就别带了。别声张,悄悄的走,最好是晚上走。我派两名贴⾝警卫,是我的老乡,送你们回去。到凉州后,你让他们回青海老家去,盘钱我发给他们。 韩太太抹去了眼泪,尕花过来抱住了妈妈说:妈妈,我们姐妹俩会想你们的,你别哭。 马莲花也拉住了她的手:妈妈,女儿不会忘记你的,我们会来看你和爸爸的。 韩旅长低声和五斤娃商量着什么,不时点着头。 第五十六场 景:戈壁 马莲花夫和尕花、两名侍卫骑着马在戈壁上飞奔着。 第五十七场 景:戈壁 马忠在两里外尾随着马莲花她们。 第五十八场 景:戈壁 两侍卫发现了⾝后跟着的马忠,放慢速度跟在了马莲花夫的后边。 马莲花:我想带你去沙漠边上。 五斤娃:为什么? 马莲花:… 尕花:姐夫,就去吧。 五斤娃:怪得很,去沙漠里做啥? 马莲花:… 第五十九场 景:戈壁、沙漠… (一组画面,⾼速,叠) 狼的两只前爪搭在了她的肩上… 她杀狼喝⾎… 老猎人教她挖锁、烧吃狼⾁… ⿇子处长光扒她的⾐裳…马忠的飞刀揷进了⿇子处长的后背… 马忠把她捎在马上飞奔… 马忠给她钱… 马忠送她上路… 第六十场 景:戈壁沙漠界的地方 马忠仍然远远地跟着马莲花她们。 侍卫说:副官… 五斤娃打断:别叫副官! 侍卫:有个人已经跟我们好久了。 大家朝后看,一沙丘上有一个人骑着马走着,看不清是谁。但我们知道,那是马忠。 马莲花勒住了马头看着马忠,自言自语说:难道是他? 阿姐!是谁?尕花问。五斤娃也问:是谁呀? 马莲花说:很可能是两次救过我的马忠。 那你快叫他过来呀!尕花急着说,我们过去也行。 等等!马莲花说,我有办法知道他是不是马忠。她说完后一手托腮,朝就要离去的那个人唱起了花儿: 冰冻着三尺口自开, 雷响三声雨点来; 救我的阿哥开口来, 尕妹我等你走过来。 马忠听到马莲花那优美、动人的花儿,掉转马头,不由自主地手托腮也唱了起来: 芦花公的⽑大了, ⽑大着上不起架了; 阿妹现在有家了, 阿哥说不成个话了。 就是他!马莲花一阵奋兴,继续唱道: 老天爷变脸风大了, 平滩滩变成沙疙瘩了; 阿妹有家添妹了, 找妹夫眼儿瞪大了。 马莲花的歌声刚完,马忠用鞭菗了一下马庇股:驾!那马像离弦的箭一样飞下了沙丘。马莲花和尕花催马向马忠去… 第六十一场 景:戈壁路上 (慢镜头)马莲花夫、尕花、马忠、侍卫骑着马说笑着飞奔着… (全剧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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