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侠记是由施定柔写的武侠小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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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奇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迷侠记 作者:施定柔 | 书号:42946 时间:2017/10/28 字数:5765 |
上一章 第二十八章 下一章 ( → ) | |
女人的目光恍惚,仿佛又到了别处:“那时候,这里的这个温泉孤零零地隔在院子的后面,还没有被盖进院子里。有一天,我拿着⾐裳,正准备去温泉洗浴,却发现早已有一个男人⾚裸裸地坐在里面。⽔是鲜红的,所以他虽然…虽然是⾚着⾝子,倒…倒也并没什么。他的⾐裳和一双拐杖便放在他的⾝后。他安静地泡在⽔里,眼望着远处的山峰出神,手上端着一只酒杯,样子悠闲得好象是坐自己家里的后花园里晒太。” 荷⾐道:“这个男人想必也很英俊。” “我从没有见过那么英俊的男人,看了他第一眼,就失魂落魄了起来。最有趣的是,他看见了我,一点也不觉得愧羞,也不准备起⾝让开。而是跟我打一个招呼。他说:‘你好!!’我当时就被他随便的样子惹恼了,我说:‘这是我的温泉’。他笑着道:‘这好象是天然温泉’。我说:‘天然温泉天山上有很多,但唯独这一个,是我的。’他道:‘看来我来错了地方。好在我已经泡了很久,也该回去了。我没穿⾐裳,⿇烦你转个⾝。’我生气了,怕他趁我转⾝的时候偷袭我,便道:‘你很好看么?我偏不转⾝!’” 荷⾐道:“要是我,我也绝不转⾝。光着⾝子的好看男人,可不是人人都有运气看得到的。” “他居然不恼,扶着拐杖,竟当着我面从⽔里站了起来!我吓得连忙闭了眼。再睁开时,他已穿了好了一件灰袍。他的腿看样子残废了很久,竟比他的双臂还要瘦弱,而且完全不能动。而他的样子却十分坦然,仿佛一点也不为自己感到难过。实际上,他还回过头来,冲着我淡淡一笑,道:‘位子让给你啦,慢用罢。酒也还剩下半杯,也让给你啦。’说罢,拐杖轻轻一点,便飘然而去。我原以为他走路的样子会十分笨拙。却想不到他⾝法轻灵,非旦毫不吃力,速度也极快,竟比我走路要快得多。” 荷⾐悄悄道:“他的功夫一定不错。”说罢,却觉得她的描述太过玄虚。至少她知道慕容无风走路的样子。一个人若有那么一腿双,练什么功夫就难如登天。 “所以我就冲着他的⾝后喊了一声,道:‘你说的没错,这温泉确是天然的。你随时都可以来。’” 荷⾐抿着嘴笑道:“你的态度变得很快呀。” “人到了这个时候还能犯傻么?好男人就好象是一只突然跳到你面前的野兔子,你若不立时抓住它,它一晃眼功夫可就不见了。” “他后来又来了么?” “没有。我在那里等了他十天,他连个影子都没有。最后,我只好満山遍野地找他。我踏遍所有的温泉,连天池,火龙洞都找了,就是不见他。过了一个月,有一天,我终于在一座山峰的顶上又看见了他。” “他在⼲什么?” “我不知道。他坐在一个巨石上,望着远处出神。思绪好象是飘到了天外。等我悄悄地靠进他时,他却立即觉察了,回过头来,指了指山顶,道:‘怎么?这个山顶也是你的?’我便上去和他搭了几句话。我问他是哪里人,他便给我唱了一句小曲:‘无风⽔面琉璃滑,不觉船移,微动涟漪,惊起沙禽掠岸飞。’我于是便知道他是西湖人氏。” 她竟真地把这一句迤迤逦逦地唱了出来,音调婉转柔和,抑扬顿挫,煞是好听。 荷⾐忍不住道:“就是这么一支小曲,你便知道他是西湖人氏么?” “所以说,你若没读过书,这个时候就没法子了。”杜子溦有些得意地道。 荷⾐道:“他…他叫什么名字?” “无风。” 荷⾐心中一颤,道:“有无的无?这也是个姓么?” 杜子溦眉头微皱,道:“怎么会是‘有无’的‘无’?当然是‘口天吴’啦。” 荷⾐的心砰砰地跳了起来,道:“他现在在哪里?…他还活着么?” 杜子溦的脸上便立即浮现出一片茫之⾊,幽幽地道:“我刚才还看见了他的…他受了伤了,正躺了上,我要去照顾他。”说罢,便要回到方才的屋子里去。 荷⾐大惧,知她的神志又胡涂了起来,将她一拦,道:“他…他已经走了,到山下去了。” “他伤成那样子,哪里还走得动?”杜子溦轻轻地叹了一声,満脸都是柔情:“一定…一定是别人将他赶走的。你告诉我,是谁?是谁?” 荷⾐道:“是陆渐风。他带着他去了昆仑山。他伤得真的很重,你要快些去追,不然…不然…” 她还想说第三个“不然”杜子溦子⾝形一晃,早已不见了。 这原本是天山顶峰人迹罕至之处,方才一番打斗留下的痕迹瞬时眼间便已被狂风吹来的积雪掩盖了。 片时之间,好象什么也没有发生,天地复归宁静。 风声越来越大,雪又开始纷纷地下了起来。 荷⾐踏着雪走进院子。 走廊的一角,传来轻轻的咳嗽声。 借着蒙胧的灯光,她依稀可以辨出一团⽩影似乎是蜷缩在一个避风的角落里。 这咳声,她当然十分悉,却不敢相信屋子里那个病得起不了的人,又拖着⾝子爬了出来。 等她走到跟前,才发现慕容无风果然将自己包裹在重裘之中,倚靠在门边的墙壁上。 他显然一直都在看着她。 她吓了一大跳,她连忙赶过去,蹲下⾝来,道:“你在这里等着我?” 他看着她,点点头。 “这是很冷!”她叹道。忍不住将自己热乎乎的手去暖他冻得冰冷的脸。 “我穿了⾜够的⾐服,而且,你莫笑,我爬了很久,刚刚才爬出来,现在还是満⾝大汗呢。”他自嘲地道:“你发现了没有?刚才雪停了一会儿,月亮钻出来了。在雪山上观月,这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 他的心情总是和别人不同! 荷⾐忍不住笑了:“还不快进屋去,这么冷的天,不把你冻病了才怪呢” 他看着她,良久,忽然叹了一声,道:“抱歉,每次出了事,总是你一个人独自抵挡。我…没法帮你。” 说这话时,他的双眼垂了下来,音调有些伤感。 她的心一酸,泪几乎要涌出来,却又強行庒了下去,笑道:“你瞧不起我的武功?怕我输了?” 一边说着,她一边将他送回了上。 他半坐着,道:“过来,让我瞧瞧你的伤。” 她顺从地扒在他面前。 “这可恶的女人!”看着那一道几乎是⽪开⾁绽的鞭痕,他忍不住骂道。 他净了手,轻轻地将药膏涂在伤口上。 他的手只是很轻地碰了碰,荷⾐便“唉哟”地叫了起来。 “很痛么?”他吓了一跳。 “当然痛啦!”她大叫道:“我中了她的北冥神功呢!” 慕容无风知她怕痛,略有些痛便会大喊大叫,在那山村里便是这样。他只好点住她所有止痛的⽳道。 “什么北冥神功?她诈你的。你只不过是受了这一鞭而已。是外伤,涂了我的金创药,很快就会好。” “什么?!这是真的?她居然诈我!为什么方才我的背一直发⿇?” “你的背给人家打了一鞭,不发⿇,难道发庠?”他笑道。 “喂,慕容无风,你严肃一点!你怎么知道我没中北冥神功?”给他一笑,她气乎乎地道。 “因为我是个大夫。虽然对武功的各种打法不清楚,但打出来在别人⾝上会是什么效果,我却小有研究。为此还专门写过一本书。” “哇,我晓得了!那本书叫《云梦伤科杂论》,我曾在我师傅的书房里见过。他受伤的时候,我那几个师兄还专门拿出来研究过呢。那本书又破又旧,早被翻得七八糟,看来真的管用。”她扭过头来,将头冲着他的脸,笑逐颜开地道。 “你好象是在夸我。”他淡淡一笑。 “没有,是我自己洋洋得意。我的眼力好。”她扬着头道。 他拍拍她的脑袋,道:“眼力好的人,能不能替我倒杯茶?” 她站起来,给他沏了一杯热茶,双手捧着,戏道:“相公,请慢用。” “谢了。” 她一股脑地换了⾐裳,钻进被子里,挤到他⾝边,紧紧挨着他坐着,将头靠在他的怀里。 “你锁了门了?” “嗯。这回就算是有天王老子来,我也不开门啦。”荷⾐道。 烛影如⾖。夜已深了。两人依偎着,却因为方才一番事,无法⼊睡。 “无风,你知不知道你的名字是谁给起的?”荷⾐忽然道。 “不知道。难道不是我外公起的?” “那女人的情郞也叫吴风,只不过是口天吴的吴。” “天底下同名同姓的人很多。”他淡淡地道。 “可是他…他和你长得很象,又…又…”她原本想说“又是腿双残疾”终觉这句话说不出口。 “那只不过是巧合而已。”他呷着茶慢慢地道。 “你会不会还有一个哥哥?”她又猜道。 “荷⾐,睡罢。”他开始不耐烦了。 “那女人看样子也就是二十七八岁,她的情人再比她大一些,做你的哥哥,岁数上正合适。”她不理他,自顾自地继续猜道。 “什么二十七,八。人家已经四十二岁了。”他瞪了她一眼。 “四十二岁,你怎么知道?”荷⾐扬着眉道。 慕容无风道:“我是大夫,看一眼就知道。” 荷⾐拧着他的胳膊,道:“那你说说看,我有多少岁?” 慕容无风连忙道:“不知道。” “你蒙我?” “没有。” “说罢,我倒要看看你的眼光准不准。”荷⾐道。 “我真的不知道。”他道。 “那就奇了。怎么你看别人那么清楚,偏偏看我就不成呢?” “你的情况特殊。” “难道我是怪人,比别人的骨头多出几种?” “怪人倒不是,只是我一看见你就犯胡涂。” “你真的不说呢?” “不知道怎么说嘛?”他死也不肯说。 荷⾐又气又笑,毫无办法地看着他,继续道:“这么说来,这个人很可能就是你的⽗亲。至少我知道他是余杭人。你的老家,便是在余杭了。” “这你又是从何得知?” “那女人说,你⽗亲老是唱一首家乡小调,叫什么‘无风那个⽔面呀,琉呀么琉璃滑…当那么当,当那么当,当那么当那么也么哥’的曲子。’”她忘了后面的词,便胡地往上加了一句自已小时候沿街卖艺时常唱的小调。 “呵呵…”慕容无风听了笑得前仰后合,几乎要从上一头栽下来。 “你笑什么嘛。她当时真的是这么唱的。”荷⾐一把拉住他东摇西晃的⾝子。 “你还会什么,快多唱两首,好听死了。”他好不易止住笑。 “真想听啊?” “真的。” “我给你唱个拿手的。”她清了清嗓子,竟也娇滴滴地唱了起来: 宿昔不梳头,丝发被两肩, 婉伸郞膝上,何处不可怜。 朝登凉台上,夕宿兰池里, 乘月采芙蓉,夜夜得莲子。 渊冰厚三尺,素雪覆千里。 我心如松柏,君情复何似。 涂涩无人行,冒寒往相觅。 若不信侬时,但看雪上迹。 炭炉却夜寒,重抱坐叠褥。 与郞对华榻,弦歌秉兰烛。 这曲子有几十首,却全是她小时候跟着卖艺的师傅学的。一口地道的吴声,婉转清丽,倒也字正腔圆。只是给她一唱,于寻常幽怨之处偏又多出了几分媚柔喜之意。只把慕容无风听得目瞪口呆,半晌,叹道:“这‘子夜四时歌’我只在书上读过。配上这么好听的曲子唱出来,却是大不一样。” 荷⾐道:“我师傅说,这是吴歌。我一直以为是村头小曲,想不到书上也有。对了,那个‘无风⽔面’究竟是什么典故?” “这是一首小令,叫作《采桑子》。一共有十首。讲的全是西湖的景⾊。”慕容无风道。 “所以,你⽗亲就是余杭人氏?”荷⾐猜道。 “不是。这不是余杭的西湖,是颍州的西湖。风景也美得很。” “你去过?” “没有。只是可以从那十首小令里想象出来。” “那么说来,你总算弄清了你的老家在哪里。嘿嘿,总算比我要強。”她自伤⾝世,不噤叹道。 “什么老家?这两个人和我本没有关系。这一切只不过是巧合而已。”他淡淡地道。 “可是…” “荷⾐,我困了。”他竟把头一扭,缩进被子里,不理她了。 “生气啦?我只是猜猜而已嘛。”她伸出手,抱着他的,在他耳边轻轻地道:“你不喜听,我就不说了。” 他没有回答。 “我们明天就下山,好么?”听见他半天都不吭声,荷⾐忍不住又推了推他。 他一直侧着⾝子,却没有回答。 “无风?” 她不由得握住了他的脉,他已说不出话来,却开始吃力地息着,双手无助地抓着单。 她连忙掏出药丸塞进他的嘴內,又伸掌在他的口轻轻地推拿着。 过了一柱香的功夫,他的呼昅终于渐渐平静下来,却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荷⾐却因此吓得一头大汗。 这夜一,她心惊跳地守在他的⾝边,唯恐心疾再度复发。一手按着他的脉,每隔半个时辰听一听他的心脏,竟一刻也不敢合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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