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冥王星是由夏茗悠写的综合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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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奇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再见,冥王星  作者:夏茗悠 书号:43108  时间:2017/11/1  字数:18790 
上一章   第四话 唯一的卡戎    下一章 ( → )
  『壹』

  "真是故弄玄虚。还以为'你看我这样像没事么'这句话后面紧跟着就是遗言。"结果只不过比自己多摔破一些地方再加手臂骨折。

  女生的愤愤不平好像很没人

  顾鸢有点哭笑不得。

  晚上街道上人烟稀少,车辆开得飞快。一辆卡车从单影⾝边呼啸而过,女生浑然不觉,还在天真地絮絮叨叨"至少住个院什么的",脆脆的童音在顾鸢耳朵里忽然被汽车轰鸣盖过。

  神经没来由地一紧,男生不露声⾊地放慢一步,从后面绕到女生左边。单影许久后终于反应过来,心里又是一阵暖,才停止对"伤势不够震撼"的抱怨。

  "嗯。是我不好。想来也有点活该。"

  "欸?"

  "接连弄哭两个女生,真头痛啊。"顾鸢叹了口气,不像开玩笑。

  "…完全一点都不留恋么?…听起来那么绝情。"

  "什么绝情?"

  "对韩迦绫。"

  顾鸢沉默数秒。

  "当时夏秋提出分手就是在她打工的咖啡店。有些错的误会,虽然不得章法,但她那时帮过我。后来和她往也半是出于感,但明明不喜还要往下去,对她其实应该是更大的伤害。"

  本来本没期待顾鸢说什么,但意外地得到长长的回答。

  朋友么?

  因为是朋友。

  单影攥紧书包带,"半是出于感?那么,也就是,还是喜过对么?"

  "嗯。"顾鸢立刻就给出了肯定回答,"的确喜过。喜过活泼开朗的她,喜过心无城府的她,喜过笑容灿烂的她…但是,后来才发现,那不是她。"男生侧过头,看向満脸茫然的女生,突然有种想她头发的冲动,"算了,你还小。说了你也不明⽩。"

  "哈啊?"单影刚想反驳,却忽然注意到路灯灯光描画下他们彼此的影子,一长一短,太明显的差距,短短的自己在对比之下的确不像个大人。

  想告诉他,自己也有过喜的人,但最后终于还是觉得底气不⾜了。

  "不知道你听没听过这样的故事,女生喜上同班的一个男生。男生很⾼很帅很优秀,可是女生却又平凡又卑微…"

  "这种故事不是很多的么?"

  "没讲完咧。后来有一天,有个别班的女生过来找男生借书,被那个平凡女生看见了。那女生又⾼挑又温柔又漂亮,所以,她偷偷地哭了,并且一路哭着回家。"

  "女主角哭了?"

  "就是那个平凡女生哭了…我觉得她不能算女主角。"

  "欸?"

  "在爱情故事里,不被爱的那个是不能算女主角的吧,毕竟'暗恋'这个词连微软拼音输⼊法都不承认呢。"

  男生若有所思地沉默一会儿,"那故事哪儿听来的?"

  "…电视里看来的。"

  "我说单影,肥皂剧看多了的话会很快变成欧巴桑的。"

  "欸?"

  "在不确定那两人是什么关系的情况下,怎么会莫名其妙突然哭起来,想想都不切实际。也许女生确实有可能会这么多愁善感吧,反正,我觉得奇怪,蛮难理解的。"

  "不切实际么?"单影低下头,一边走一边踢开人行道上的细小石子。

  "嗯。只不过借书而已啊,我平时都不知借过多少次书给别班女生。要这么说韩迦绫岂不是要泪流成河。"

  "她有没有泪流成河你怎么会晓得?"

  男生这才忽然注意到女生语气里的少许怒气。

  可是,哪儿来的怒气,还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顾鸢心虚地摆摆没受伤的那只手,"唔,的确。别的没有什么不在行,但遇上感情方面的问题我始终有点痴呆。"

  像是幻觉。太过美好,以至于总让人担心马上就会被摔得粉碎。

  一直以来的旅途都是孤独的。以前从不曾想象过,有一天能够走在他的⾝边,有一天,会有这样一个人出现在自己面前,摊开的掌心里有属于自己的一人份的温暖。

  每天挤公车的⽇子,看不到夕,天⾊像电灯开关一样被骤然拉灭。但是和顾鸢一起走在路上,却朦朦胧胧似乎能目睹太徐徐沉落的整个过程。快要进⼊冬季,心却奇迹般地暖过来。

  除了彼此的脚步声,四周没有任何声音。完全彻底的寂静,却让人心感到无比‮定安‬。即使大风吹过,也不会发出枝叶摇曳沙沙作响的声音。因为无论是梧桐还是加拿大杨,叶子全都落光了。光秃秃的枝杈伸向天空深处。

  初升的星辰像含泪的眼睛,在苍⽩的云朵中穿梭,时而骤然变得异常明亮。

  如果在北方,就快要到下雪季节了吧。然而,这个城市过于冷涩荒芜,不太可能出现那么唯美的景象。

  心里惶惶不安。

  怎么会在最快乐的时光,心脏被酸楚感満,快要落下泪来?

  【一个人】的你,和【一个人】的我。

  因为【并肩】走向冬季,所以似乎不再会惧怕【寒冷】了。

  黑沉沉的夜幕,明亮的星辰点缀其间。男生侧过头,银⽩⾊的星光从稀疏的云层中被筛下来,一路自由落体,在女生带有弧度的睫⽑上稍作停顿,继而被小幅度的颤动轻盈抖落。

  到家了。

  "那么,明天见吧。"

  "再见。"

  男生看着女生转⾝后的瘦小背影一点点湮没在黑⾊夜幕中,感伤像海浪边缘的⽩⾊泡沫轻微地逐渐‮滥泛‬起来。

  很多年以后你会记得我么?放学时,回家时,以校友⾝份重新踩过⺟校的深红⾊地面。经过创始人铜像时,会不会突然想起生命中曾经出现过这样一个我?

  我可是全都记得,关于你的每一个细节。

  我清清楚楚地记得这个夜晚你说过的每一句话——

  从"谢谢"开始,以"再见"结束。

  然而,记得又能怎样呢?

  心室仿佛被钻开一个黑洞,呑没一切光线。

  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她。

  又怎么能说是"想起",其实她始终在那里,没有离开过片刻。就像人世间沧海桑田,星空之上只经历⽩驹过隙。地球上从奥陶纪到上新纪的演变,在像凝固琥珀一样的星辰看来,也许眨一眨眼就错过了亿万年。

  她永恒地待在冥王星。在自己的记忆里宁静安好地看向自己。

  没有梦境终了的那一天。

  『贰』

  单影掏出钥匙开门前愣了一下。

  狭窄的钥匙孔里透出罕有的亮光。

  转动门锁,泻下的光线致使瞳孔瞬间收紧,女生本能地向后退了小半步。穿过玄关,有种无处遁形的错觉,不安感较之前愈发膨

  客厅里坐着黑着脸的爸妈,冰凉的目光同时落在女生脸上。凝重的气氛令人马上就感觉到了。

  单影停下脚步,将书包搁在旁边的地上。

  "你到哪里去了?"妈妈首先发问。

  "学校…老师…拖堂…"女生支支吾吾。

  爸爸冷笑一声,"你没去学校吧?"

  单影低着头没做声。

  还是打电话到家里来告状了么?

  "为什么?"可以被称作"吼叫"的语气,"为什么逃课?!"

  理由。说出来你们也不会明⽩。

  在不属于自己的世界里,被冷落,被孤立,被嘲讽,被仇视。被迫着去面对自己怎么也做不好的事情,举步维艰。被不友善不温柔的人们呼来喝去,被指着鼻尖或戳着太⽳骂"你这样的蠢猪"、"撒谎精"、"一副死相",自尊心降解得不名一文。

  说出来,你们只会嘲笑我太矫情。小小年纪,好吃好穿,有什么可烦恼?你们不会明⽩。

  单影咬紧的下嘴逐渐失去⾎⾊。

  "你不读书你想⼲什么?你长大以后想变流氓是吧?你又不像人家,爹妈是当官的,有背景。你不好好学将来连个工作都找不到养不活自己,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晓得啊…"

  养不活自己。活不下去。

  "我们在外面成天累死累活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

  为了我。工作。应酬。玩乐。⿇将。全是为了我。

  "你考⾼中的时候就因为差那么几分我们就花了几万块钱。再这样下去整个家都会被你败掉!你要再考不上大学看哪个鬼理你!我有钱都不会给你、不会花在你⾝上!"

  几分。花了几万块钱。我也不想。

  "你怎么不去死?你怎么不去死!你⼲脆残废我还养着没话说!"

  去死。

  骂得不够解恨,反手一个耳光,疼痛加在脸上,热热的针刺感迅速浮上⽪肤表面。之后再接踵而至的各种拳打脚踢,却反而让她理会不到切肤的痛,单是⿇木的钝感,像某种生命力顽強的地生植物,迅速从⽪下大片大片扩散开来。

  单影突然感到眼前自己⽗⺟暴怒的表情淡化含混了,⽩茫茫的一大片雾气覆盖上来,一瞬间再也看不见眼前的一切。骤然失明并没有带来灭顶的恐惧,却恰恰让她镇定下来。视线从外向內。指向了自己的內心。

  看不见眼前的一切,却能够异常清晰地看见遥远的记忆。

  小学时候,踩着放学铃随着跑跳的人群往校门外涌,总能在门口等候的众多家长中找到悉的笑脸。

  以"今天学校发生了什么事"之类的展开话题,朝自己伸出宽厚的手掌接过书包的人,是爸爸。有时在学校遭遇了不愉快的事,单影就会躲蔵在铁门边从暗处看着爸爸,他脸上的焦急感随着人群的逐渐散尽而逐渐加剧。

  受了委屈的女生只想证实,如果自己消失,这世上是有人会着急、会感伤的,会在自己重新出现时如释重负地把自己抱紧。

  和坐在男生的自行车后座完全不同。坐在爸爸的自行车后座的时候可以放松地伸过手臂环住爸爸的,把脸一直贴在沾了他温度的衬⾐上。街景慢慢朝后卷去,好像时光都缓流了。

  转弯时爸爸下意识拉住箍紧自己肚子的女儿的手。宽厚的大手覆住女生的小手。暖意传递着。

  可是现在,所有的一切都不复存在。

  不再会有宽厚的大手递来温暖,同样的手只会狠狠地菗在脸上,留下鲜明的指印。

  也不再会有谁等在校门口焦急地寻找自己,同样的人只会无情地骂道"你怎么不去死"。

  不明⽩,非常非常不明⽩,为什么人生会出现这样的断层。究竟改变的是整个世界,还是彼此的心?

  明明说只要有爱就能包容。可是爱去了哪里?爱我的人去了哪里?

  世界上唯一在乎我的那么几个人,都去了哪里?

  像嘲汐,寒彻骨髓的凉意从地表渗出,转瞬就漫过了脚踝,没了膝,覆过头顶。整个人被庞大的⽔域完全呑噬,无法呼昅,快要窒息。

  脚下的地面也剧烈地颤抖,整个世界再没有一片弦音,蓄势等待着一个声响。

  明明是存在于脑海中的震耳聋的嗡嗡声,却又像穿越了很漫长遥远的时空,隔过无数荒芜的星球,最终才来到自己耳廓里。

  像悲痛绝的哭泣。

  又像是同病相怜的絮语——

  你也很想被人爱吧?

  在远离太59亿千米的寒冷暗的太空中蹒跚前行的,冥王星。

  绝对亮度只有13等,被开除出九大行星的,冥王星。

  是不是也有人咒骂你"怎么不去死"呢?

  为什么这么艰难还要坚持旋转呢?

  我忘了,宇宙空间里,你还有唯一看得见你、喜你、爱你的——卡戎。从不知名的年代就开始绕着你旋转,相依为命至今。

  比起你,更悲惨的我有什么理由坚持下去?

  意识模糊,已经不太清楚这场家庭內的暴风骤雨是怎么结束的。书房里像往常一样空空,除自己之外的唯一生物死在几个月前。

  单影从书包里机械地拿出课本和练习册摊在桌面上,从侧袋里掏出手工课偷偷蔵起的刀片。

  去死。

  死的方法有成百上千种。

  电视里看起来,似乎割腕最容易,死得也不会太狰狞。

  可是,要一分一秒地等待⾎流尽,那漫长的过程一定又寒冷又乏味。

  书里倒是看过很离奇的死法。男生因为不堪忍受同学的‮辱凌‬,设计了一个‮杀自‬装置,口对准自己,扣动扳机的权利掌握在全班同学手里。他们每个人的邮箱都收到了"看上去像玩笑"的信件——你的投票能够决定XX的生死。

  故事的最后,希望他去死的人还是比较多,于是男生顺从民意地中了

  这样的事,单影做不到。那么玄妙的机关自己不可能制作得出,自己只是个弱小的冥王星人,什么也做不到,什么也改变不了,连死法都单调得可笑。

  所以,也无法确切地知道世界上有多少人对她的恶意已经达到"恨不得单影去死"的地步。

  刀片切中⽪肤,小⾎珠转眼就渗了出来,就在这一瞬间,突然想起了顾鸢。

  虽然知道他不会是自己的卡戎。

  但却是唯一能看得见自己的人。

  仅凭这点,也该至少有个郑重的道别。

  『叁』

  单影尽量把脚步放轻,却因为踩断草茎发出"簌簌"声,还是惊扰了顾鸢。男生搁下书从⾼⾼的观礼台上朝她看过来。

  "今天来晚了。"

  "嗯。我去上数学课了。"单影在草地斜坡上坐下。

  "噢?"有点意外的答案。男生微挑了一下眉⽑。

  "昨天班主任打电话到家里去告我状了。"

  "哦。"轻点了点头,表示可以理解,"这样啊。"

  "所以以后不能到这里来了。"手蔵在校服口袋里,偷偷握住‮机手‬。里面储存了顾鸢的号码,还一次都没有拨出过。

  "是么?打算做好‮生学‬了?"男生的语气表明他本没注意到女生的异常神⾊。用手一撑从⾼处跳下来。

  "打算,但不是打算就一定能做到的呀。"女生仰面躺下。

  树叶已经落光了,光秃的树枝分割着灰⾊的天空和厚重的云。

  "和夏天的时候差好远。"⾝边的男生也注意到了。

  "谢谢你。"给我这么多温暖,可惜我一次都没有回报过,就要离开了。

  "欸?"没摸着头脑,男生一愣,"⼲嘛突然道谢?"

  "你是第一个、唯一的一个对我说过谢谢,让我觉得自己活得有意义的人。"可是很抱歉,我要辜负你了。

  男生侧过头看了单影一眼。女生有着淡漠却认真的侧脸,眼睫纤长,鼻尖处的小弧度透着幼稚,这般模样,说出"活得有意义"的话,稍显不协调。男生柔声笑。

  "不仅如此,还教我听冥王星的声音。"填充了从小到大的精神缺失。

  "那次本来就是你帮我忙。"

  "带我去过海边。"虽然看见的是荒芜萧瑟的海岸线,可是我真的非常非常开心,说逃离,就逃离了那里。

  男生刚开始感到不对劲,就被接下去女生话语里的转折绊住了思维。

  "但是…"

  "欸?"要提什么意见么?

  "请你,"单影郑重地撑地坐起来,回⾝看向顾鸢,"从今以后,"一字一顿地強调,"不。要。再。同。情。我。了。"

  不要在我受伤的时候说什么"可是我要紧的"。

  不要在我被欺负的时候把自己的校服借给我。

  不要连自己都不顾跑来救我。

  不要和我做"朋友"。

  不要。

  我是好不容易才有了【醒来】的勇气。

  所以,请你不要再【同情】我了。

  等顾鸢彻底考虑明⽩,单影早没了踪影。男生神经一紧,脊梁渗出一层薄薄的冷汗,收起书和MP3,冲回教室。

  正值心理课,年轻的女老师被突然撞开后门的男生吓了一大跳,原本闹哄哄的教室也瞬时安静,全班一致回头向后看齐。

  女生的座位上空空如也。

  男生毫不理会満屋子的惊愕,掉头就走。

  脑袋被菗成真空一样,完全理不出头绪。绝对要出事,可是,会去哪里?

  没有自己的帮助,不大可能‮墙翻‬去学校外面。但光是学校就够大的,如果不尽快找到…顾鸢不愿想象后果。

  在几幢人烟稀少的实验楼转了半天,毫无所获。

  男生着气。

  决定之前最后还躺下来仰望天空。如果是她的话——顾鸢豁然开朗——会去离天空最近的地方。

  单影正往天台边缘挪动,门口沉重的铁门被轰然打开。

  女生吓了一跳,俯⾝扶住⽔泥墩的同时回过头,以为顾鸢要来阻拦自己,又退后半步,刚想说出"如果你再过来"之类的威胁话语,对方就反常地停住了。

  男生一副大功告成的轻松表情让女生一头雾⽔。

  顾鸢靠着天台边的台阶摆了个随意的‮势姿‬站立,擦过额头的汗,眯起眼看了看站在⾼处的单影,"你先听我说完再跳。"

  "欸?"这倒是意料之外的状况。

  "单影,我从来没有同情过你。"

  "…"

  "而且我也看不出你有什么需要同情的地方。虽然,人的天分的确有⾼低,但也只是在某些特定的方面而已。我的长项碰巧是大家重视的方面,而单影的优点只是没有人愿意发掘。"

  女生微怔。

  "告诉我站在上面是什么感觉?"

  "很⾼,能看见很远很远的地方。整个城市,许许多多房屋、街道和人,都在脚下。感觉…"单影慢慢闭上眼睛深呼昅,"我就快要飘起来,风很冷,可是也许能把我吹向更⾼的地方。"

  女生的嘴角扯出一点不易觉察的弧度。

  "我死了以后,告诉爸爸妈妈不要难过,千万不要进到火葬场里面来看我火化,听说人烧着烧着,烧到不知哪神经,会坐起来。光想象都有点恐怖。我只有你一个朋友,你能帮我转告他们么?"

  "不能。"

  "欸?"女生突然发现男生头扬起来眼睛里闪着细碎的光。

  "…单影,如果你从没碰到过什么好事的话,就先下来。因为我也没有碰到过。"

  "欸?"莫名其妙。

  "要死就一起死,这样才公平。你先下来。"

  女生愣住。看见男生把手伸向自己,"单影,下来。"光顺着男生的手臂朝上洇开,丝线般萦绕在视野里,搅得一切含混不清。

  无力抵抗。

  虽然还有点茫然,但已经条件反般地伸出手过去,虎口处的累累伤痕一下子暴露在男生眼前。

  顾鸢眼疾手快,在女生慌张地把手收回之前扣住她的手腕把她拖下来,男生单膝跪下,強行把单影的⾐袖褪到手肘上面,立刻被自己的所见惊呆了。

  女生的整个小臂上到处是乌黑、青紫的痕迹。

  单影的脸"唰"地红起来,拼命从顾鸢手中菗出自己的手腕,往天台门的方向跑去。拖开沉重铁门时滞了一下,被转⾝追来的顾鸢重新拉住。

  女生重心不稳跌坐在地。

  "从今天起,在学校的时候不能脫离我的视线。"男生扶过她的肩。

  "哈?"女生惊异地抬起头,"我…我不会再…"

  "我可不想你因为我再被油漆泼一次。"对方指的却是另一回事。

  "…被女生们欺负也好…"男生低着头慢呑呑地说。

  单影看着他。

  "被其他人辱骂也好…"语气越发平静。

  单影总觉得男生心里有‮大巨‬的波澜在起伏。

  "我不会再让这些发生在你⾝上。"

  心突然塌陷了一块。

  男生抬起半垂的眼睑看向女生的脸,"所以,一起努力活下去,试着去求证这个世界到底有没有幸福。好么?"——

  留在我⾝边,一起努力活下去,好么?

  嘲的视界中,时光忽然模糊起来,分不清过去与现在。

  单影有点懵懂,无法理解男生心碎到绝望似的神情,但还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在别人的⾝上,我重新看见了你,你认真地朝我点点头,允诺会一直留在我⾝边。

  秋⽇午后的光像闪烁的钻石洒落在场上,⽩⾊跑道线泛起耀眼的光芒,一切声音静了下去。

  星辰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默默改变了运行轨迹。

  『肆』

  "你这就叫'离家出走'了?"看着躲在灌木后探头探脑的女生,男生感到好笑。

  单影转过⾝背靠灌木坐下,喃喃低语:"明明已经过了放学时间…说不定他们也还没下班回家…再等一会儿吧。"

  "小时候也经常⼲这样的事?"

  "唔…类似的。"女生心不‮定安‬,不时朝⾝后张望,"如果他们等不到我回家,着急地出来找我,那么我就能确定他们还是爱我的…你在看什么?"

  "物理。"男生闷声答。

  "哦。"女生凑近一点,看清书上大块的行星图,"呐,你知道么?其实冥王星也有颗卫星。"

  顾鸢放下书,看向单影,笑了笑,"这么细的知识点我倒不大清楚。"

  女生摆出一副"那你要听好噢"的严肃表情,"唯一的卫星,是卡戎。虽然现在冥王星不算行星,也就没什么卫星之说了。它的自转公转周期与冥王星相同,和月球对地球一样,总是以同一个半球对着冥王星。"

  "卡戎么?"男生若有所思地重复道。

  "而且冥王星的自转周期也和卡戎的自转周期完全相同。所以,冥王星也总是以同一半球对着卡戎。"

  "像跳谊舞。"微微笑了笑。

  "唔。像一对舞伴,始终面对面地转动。不在乎彼此是行星,还是卫星。"女生边说边仰头看向深蓝的天空。

  "看不见吧?"

  "虽然看不见,可是却能感觉到,遥远星河里存在这么两颗星。"其中一颗对另一颗说"一起努力活下去"。

  小区里路灯的灯光在头顶摇晃,自己和单影的影子浅浅斜斜地平躺在草地上,相互重叠的部分形成了颜⾊更深一些的悲伤。

  因为有单影陪伴在⾝边,这段时间险些要忘记了自己悲伤的过往。

  就像那个人还在自己⾝旁的时候,曾经也度过那么一段満怀希望的时光。

  …

  眼尖的顾鸢从快要被关上的菗屉里拽出一张公预售票。女生紧张又脸红地扑过来抢,显然未遂。虽然顾鸢年纪小,但毕竟是男生,已经有可以称为颀长拔的⾝⾼,只需稍稍将手臂举⾼一点,就可以上升到女生怎么跳都够不到的⾼度。

  "林森?"男生的脸上露出揶揄的笑容,"是个男生吧?"

  "嗯。"女生毅然弃而不舍地"练习着跳⾼"。

  "喂喂!不会是喜的人吧!"

  "什么啊!不要讲!"女生由于"运动过量"显得气吁吁。

  "看你脸红的…一定是啦。男朋友吧?"

  "什么啊!本就不可能。"

  "咦?没有往么?总不会是暗恋?"

  "顾鸢!你活够啦!"

  看着女生叉着赌气的可爱模样,顾鸢觉得很有趣,但还是得抢在她真正生气之前把票还给她,"我说,有喜的人也没什么不好呀。你也应该有的。"

  "本就不是啦。我可不像你小小年纪就那么滥情的。唉——都没有替你爸妈管好你,居然塑造出一个'少女杀手'。"

  "什么叫滥情啊。我可是很认真的,每谈一个都是'在一棵树上吊死'那种的。"

  "然后吊不死再换一棵树吊死——你想说的是这个吧?"女生的眼横过来。

  "被你说中啦——"尾音被女生替天行道扔过来砸中脑袋的书生硬地截断。还想继续闹下去的男生却发现女生的脸⾊陡变。

  "怎么了?"话刚问出口,自己也发现了原因。

  门外传来细微的声音。钥匙反复揷锁孔的金属声,没有任何节奏,令人心发慌。

  男生咬牙切齿,"他又…"

  过了一阵声音消失了。女生恐惧的表情依然没有退去。男生叹了口气站起⾝打开门。男人正烂醉如泥地横躺在楼梯过道上。

  顾鸢把他架了进来。跟在后面的女生拾起掉落在地的那把満是划痕的钥匙。

  悲伤和悲伤相加,有时等于得过且过的温暖。

  女生的眼泪噼里啪啦掉下来,这是她独特的哭泣方式,不发出声音。比死亡更加‮大巨‬的无望使她丧失了发出声音的可能。顾鸢把她揽进怀里,笑着说:"你不是说过么?等我们长大了,一切都会变好。要有信心啊。"其实更像是苦笑。

  可是,女生在怀里用力地点了点头。

  …

  有信心又能怎样呢?

  我已经长大到能够‮立独‬承担很多,还能为他人分担很多。但是,我的世界里唯一的温暖去了哪里?你去了哪里?

  整个世界都抛弃我的时候,连⽗⺟都义无反顾离开的时候,你是唯一在我⾝边的人,可是现在,你在哪里?天上的哪一颗星,宇宙里的哪一个空间是属于你?

  很久很久以前,我敲开你的房门说"好冷睡不着"的那个夜里,看见坐在地上无声哭泣的你,知道了你也有你的悲伤。可你却永远在对我微笑,温暖着我。

  有些事,并非随着年龄增长就可以轻易舍弃。

  有些人,并非因为各奔东西就可以轻易忘记。

  记忆总是与时光背道而驰。

  最后以绝望的表情问我"你听得见冥王星的声音么"的时候,为什么彼此都没有留意…

  无论是作为冥王星的冥王星,还是作为序号134340的冥王星,都有唯一的卡戎相伴左右,不离不弃。

  或者你是发现了的,但却认错了。

  林森他,并不是你的卡戎。从头到尾都不是。

  『伍』

  ⼲冷的枯枝和草丛里。时间好像静止了。

  "是不是太久了一点?"反倒是男生先回过神来,想起潜伏在这里的原因。

  "唔。是。"

  都不太忍心去看她失落的表情。

  "你家住几楼?"

  "二楼。"

  "果然,连灯都没亮。会不会出什么问题?要不然…"男生站起⾝拍拍腿上的草屑,"要不然进去看看吧。"

  单影用钥匙练地开了锁,瞥见男生尴尬地站在半步之外,叹了口气,指指⾝后深不见底的黑暗,"进来吧。里面没有人。"

  两个人都没有开灯的习惯,顾鸢稍作犹豫,穿过玄关在客厅的地砖上坐下。单影看见后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吗坐地上啊?这么冷的天。"

  男生有点窘,"嗯。不太习惯沙发。"

  女生的注意力被茶几上的一张纸片昅引,也在地上坐下。

  你爸出差了。我这几天不会回家,你自己做饭吃。

  妈

  凑过头看的男生心里不是滋味。

  单影低头对着纸条呆呆发愣,像垂死的人不甘心,非要执拗地从字句中找出温馨的证据。但都是徒劳。

  男生已经撑地站起来,扯了下女生的胳膊,见对方没反应,只好再度蹲下,"怎么了?"

  "传说中的边缘人,就是我这样的吧?"意识似乎突然觉醒。

  男生没回答这个问题,只从旁边沙发上拎起书包,手忽然滞住,迟疑两秒,顺手拽过女生的书包带。

  "你要不要去我家?"

  单影还坐着没动,也不发出声音。

  男生走到门口,又折回来。

  这次是果断地拽起她的手,书包换到另一边。

  一冷一暖的手心,叠在一起。女生低着头,任由别人拉扯,像牵线木偶。看不到表情,也没有声音。

  顾鸢总疑心她是在哭。但放下书包跪下去和她同一⽔平线,又发现她其实没在哭,整张脸,小小的,带着疏离的⿇木,只有眉浅浅地蹙着。

  "走吧,去我家。"

  男生稍微用一点力气,女生就站起来跟着出了门。

  走出很远,单影突然停下。回过⾝仰望自己家黑暗的窗。顾鸢站在半米外看她,也没不耐烦。

  过了好一会儿,女生蹲下去从花坛里翻出一块拳头大小的砖,用尽全力往自己家的窗户砸去。

  玻璃爆裂的声音,碎屑倾泻而下的声音。

  惊扰了被暖⻩⾊灯光泡涨的安静的小区。

  却让单影感到无比释怀,又从花坛里找出第二块砖,朝二楼窗户砸去。接着,是第三下。

  自始至终,顾鸢站在几步开外,既没有阻拦,也没有上前帮忙。

  "喂!你⼲嘛!"

  远处的夜幕中模糊地显出一个人影,凭借大致⾝形和说话语气可以判断出是保安。顾鸢扣上发愣的单影的手腕,拉着她一口气跑上车辆川流不息的马路。

  女生感到被牵住的手腕被什么灼伤,局部⽪肤之间大面积的相触,冰冷的手指让原本带些寒意的初冬变得更凛冽,不一样的⾎的温热从心脏一直抵达末梢,一点一滴,最后像掀起了海浪。

  而那之后,也一路无言。

  顾鸢家果然没有沙发。客厅里是榻榻米,两个人围着做作业。房间大,也可能是坐在地上的缘故,有点冷。

  "马上就要期末‮试考‬了,真紧张啊。"单影故作轻松。

  "上次数学课老师整理的提纲有么?"

  "啊,我光顾着听了没记下来。"

  "喏。"男生把一叠整齐的复习资料复印稿递过来。

  "谢——"突然发现是娟秀的手写字体,女生的话停在半截处,很快又反应过来,连课都没上的人怎么可能有笔记,笑了出来,"现在我知道为什么顾鸢一直成绩那么好了,原来是有这么多女同学帮忙,哈哈。"

  "你别笑。"

  "欸?"女生愣住,不明⽩男生的意思。

  "别笑了。如果不想笑的话。"

  "什、什么?"

  "不想笑的时候,不应该笑的时候,哪怕生气地大吵大闹也好,不要強装笑颜了。"男生从作业本上抬起头来看向女生,"呐,单影。如果想哭就哭。"

  本来难过的情绪没有那么鲜明。

  "什么啊…"女生笑起来,可是表情却越来越失控,心里已经知道这个笑容有多难看,甚至不能被称为笑容了。眉⽑皱在一起,眼泪突然像坏了阀门的自来⽔,紧接着连菗泣也抑制不住了。

  不明⽩。非常非常地不明⽩。为什么会这么难过。

  就在对方说出"想哭就哭"那几个字的时候,体內的某神经似乎断了。

  "我…"声音哽在喉咙口却发不出来。

  我是没有什么期待,但这又算什么呢?

  为什么要哭。

  想起了小时候和爸爸一起组装书桌,木头的倒刺钩进了手指,自己看着那红‮肿红‬肿的一小块却不知所措。直到爸爸发现了,拽过单影的手指来拔,一边哄道"不痛不痛忍一下就好"。原本钝钝的感觉突然就鲜明起来。非常非常地疼,疼得嚎啕大哭。

  也许痛的并不是手指,而是內心。

  也许并不是被刺扎痛,而是‮望渴‬被⽗亲的安慰。

  就是那样,疼惜被削成尖刀,直截了当揷进了內心最柔软的地方。

  他说,想哭就哭。

  但其实他也没料到女生会有这样強烈的反应。

  男生愣了愣,接着拽过纸巾,像个犯了错的小‮生学‬一样,试探地伸到女生低着的脑袋下面。

  单影猛然抬起头,"借我,一下就好。"拽过的不是纸巾,而是男生的胳膊。顾鸢突然心如刀绞,任由她拽着自己的胳膊哭到发不出声音,隐忍的啜泣中夹杂着断续的喃喃低语,"一下就好。"

  也不知哭了多久,才停下来。

  心情似乎好多了。

  "有点冷,要加⾐服么?"男生站起⾝,"我家还有以前那个寄住女生留下的⾐服,看你这么瘦,应该能穿,去帮你拿来吧?"

  女生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搞懂"以前那个寄住女生"的所指,仰头看着他笑,"唉,你真冷⾎啊,⼲嘛那么称呼别人?"

  "怎么了?"男生挑了挑眉⽑。

  "正常人应该称呼'姐姐'什么的吧?"

  很普通的对话,气氛却好像随着男生的笑僵在脸上而凝固起来。

  许久,男生转⾝进了里屋拿⾐服,扔下一句不带温度的"她不配那个称呼"。单影一头雾⽔,就算人家跟你生疏地道过一次"你好",也没必要弄得如此苦大仇深吧?

  有时觉得很温柔,有时又特别冷⾎。

  顾鸢这个人,好像很难让别人走进他的內心世界。

  『陆』

  深夜,顾鸢感到有点饿,去厨房找吃的,却意外发现门中怈漏出来的亮光,"啊,家政阿姨太耝心,连厨房灯都没关。"再走近,又听见一些细微的声响,不由疑惑,推门后看见正背对着自己的单影,才放下心来,"也在找吃的么?"

  单影被吓了一小跳,抬起头拍拍口,"嗯,没吃。"

  "是么?你还真有主人翁精神。"男生的话让女生脸一红。

  "在做什么?也分我一点吧。"闻到香味的男生凑过去。锅里是⽩煮的各种蔬菜和‮菇蘑‬。

  女生无奈地耸肩,"冰箱里只剩下这些了。"

  "是⿇辣烫的做法呀?我喜。"

  "没什么好食材,应该会比较难吃。"女生用筷子夹起一块‮菇蘑‬尝了尝。

  "那可不一定,‮华中‬小当家可是连西红柿炒蛋都能做出凤凰涅磐的效果来。"男生也取了筷子夹了片蔬菜。

  "手艺不错。"下了这样的评价。

  "味道淡了。"

  女生伸出去取盐的手被男生挡开。

  "再放的话娃娃菜会太咸。就这样,‮菇蘑‬蘸酱油吃好了。"

  "要加个蛋么?"

  "蛋单独吃。"

  "啊?怎么…"

  "我习惯这样吃蛋——"男生说着演示起来,"敲开后放进碗里,不用打散,直接搁在微波炉里用解冻档转30秒,取出来淋一点酱油吃。你也试试看。"

  女生接过碗,用筷子夹开咬了点尝,随即眯起眼,"好吃的。没想到Prince大人还会做美味佳肴!"虽然不是笑,但忽然让男生想起她真正笑起来很好看。想着这些,以至于接下去的对话和动作都是在脑袋空空无意识的情况下完成的。

  有时候停下来埋头苦吃,她的侧脸被暗⻩⾊的灯光勾了边,浅浅的温暖的一圈。女生的呼昅声很轻,几乎被锅里隔三岔五的"咕嘟"声淹没。但还是犹犹豫豫留下一点,间断地绕在耳畔,像海嘲。

  "呐,单影,你有过喜的人么?——指男生。"不知怎么会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温馨的气氛让理放松了警惕,话一出口连自己也吃了一惊。

  "有啊。"女生稍稍迟疑,挑着无关紧要的早年的事说,"初中的时候有。是同桌,那时候是两个人的桌子。"女生吃进一点蔬菜,滚烫的热度让口齿含糊,"虽然每天都要吵架,但我觉得他也很喜我。别人都说初中的男生喜人的方式就是吵吵闹闹。而且,班里的同学也总爱拿我们俩开玩笑。"

  男生歪着头想了想,未置可否,"但并没有往过吧?"

  "没有。初三的时候,座位被调开,那天放学我是一路哭着回家的,觉得世界都快毁灭了。"

  "哈。"男生笑起来,"没那么严重吧。"

  "很快他就有女朋友了,我左看右看那个女生一点也不如我,没有我好看,没有我成绩好,说话很大声,对人没礼貌。"

  "喂喂。"因为那句孩子气的"没有我好看",男生的笑意更加深一点。

  女生却异常认真,"他忘不了我,只是找个人填补空⽩而已,我是这样认为的。"

  "想法真文艺。"男生喝了口汤。

  "虽然中考很忙,但我居然为他写了整整一本⽇记。中考后,他也进了明,那个女生上了职⾼,听说分了。虽然我也在明,但是…很久没见他了。每次初中同学聚会都会跟他错过。"

  "可惜。不过见了未必不失望。"

  "但是,注定出现的失望是躲不过的。"

  "欸?"

  "他的‮机手‬号、他家的电话号码和地址、他的邮箱、他的QQ和博客,我都能倒背如流,却因为个的关系一直没有联系过他,只是远远地记得关于他的一切。

  "上⾼中后放学经过他家所在的那条路,看见路名都会心里咯噔一下。寒假早上起来晨跑,也要绕着他家的小区跑一圈才肯打道回府,无数次祈祷能不那么故意地偶遇他。晚上爸爸妈妈不在家,我一个人感到孤单寂寞的时候,就在纸上反复写他的名字。还一直记得他称赞过的一首好听的歌——《祈祷》,为了这个去费尽心思学韩文,好像会唱这首歌的话就能像歌一样被他表扬似的。

  "可是有一次在学校上网,在地址栏输⼊他博客的地址后,我才傻了眼。他的⽇志里时常提及初中所有活跃的同学,却一次也没有出现我的名字。

  "在我心里,他一直都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人,即使分开很久,还是默默地喜着他。可是,原来我在他心里是这样无关紧要的人。我哭着想念他的时候,他喜上别的女生。我自欺欺人自我安慰的时候,他因为缺少联系而与我生疏。我以为我们恋人未満还是朋友的时候,他早就不记得生命里曾经出现过我这样一个人。

  "那样一个人,你记得他的一切的同时他把你彻底忘记了。

  "只是自己单方面一厢情愿而已。

  "特别特别的,可笑,不是么?"

  望着女生快要哭出来的表情,男生有些不知所措,没想到话题居然会向这么伤感的方向发展,顿了数秒后,男生转⾝背靠着厨柜,"单影,你会记得我吧,以后?"

  在确认⾝旁情绪低落的女生的点头动作后,男生继续说道:"很多年以后,我也不会在博客里提到关于你的只言片语。我不知道他是否也是出于同样的原因,可是,我是这样。我绝对会像你记得我一样记得你,可是也绝不会随便提及你。"

  转过头看见女生费解的神⾊后,男生把手指向自己心脏的位置。

  寂静的黑夜,暖⻩的灯光,蔬菜和菌类的香味,锅里的汤发出的咕嘟声,彼此不超过五十厘米的距离。

  很多年后,单影真的依旧记得这一晚的每个细节,它们凭借暧昧的温度把⽇后的各种心思泡涨,渗透在⾝体的每一个细胞中,形成一股令自己痛却又无法割舍的暖意。

  男生转过头面朝自己微笑着,把指尖靠近心脏,说出那句温柔至死的承诺:"我把你记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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