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境是由朱维坚写的官场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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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奇小说网 > 官场小说 > 绝境  作者:朱维坚 书号:43192  时间:2017/11/4  字数:13704 
上一章   十六、悲 情    下一章 ( → )
  1

  夕已经西下,只有一抹斜晖从窗子进来,办公室很暗。可是,没有开灯。

  这幢办公大楼已经有多年历史。建造时,它的主人还姓公。当时的建筑者很有长远观点,无论外形设计还是內部结构,都非常合理且先进。可惜好景不长,大楼盖上不久,煤矿效益就开始滑坡,到后来甚至连工资都发不出了,大楼自然也就没钱维护修缮,加上时代发展变化,就显得渐渐落伍了,破旧了。再后来,它就和煤矿一起换了主人,随之,它也变了样子,用一句时髦的词来形容,是“焕发了青舂”整体结构虽然无法改变,但里里外外进行了大规模的装修。外墙新贴了一层⾼档次的浅⾊马赛克,继承了大楼初建时的颜⾊,可是,偏偏又在楼顶装饰了三条金龙,浅⾊的墙面也装饰了几条横横竖竖的金线,看上去光彩夺目富丽威武了很多,却一下破坏了原来的总体风格,金龙和金线显得庸俗而霸道,野蛮地刺破了大楼⾼雅的淡⾊躯体。这还不够,大楼的门口还雕刻了两座张着大口咆哮的石狮,就使它更加不伦不类,使不知道內情的人闹不清它到底是什么职能部门。

  大楼內部,结构没做大的变化,但也装修一新,一进楼就是宽敞的门厅,大理石地面光可照人,墙面也同样贴了⾼档大理石。顺着楼梯上到三楼,往右拐过去两个门,就可醒目地看到“董事长、总经理办公室”字样的金⾊标牌,轻轻推开那装有金⾊把手的实木门,就进⼊了乌岭煤矿的心脏。

  这间办公室给人最深刻的印象是大,宽敞,⾜有一百平方米,墙壁全用⾼档木料进行了包装。‮大硕‬的老板台是用深紫⾊的⾼档木料定做而成,靠墙放着一排八个门的实木书柜,里边放置着一排排厚厚的书籍。墙上挂着一些锦旗和奖状以及镶钳在精致镜框里的照片,锦旗奖状写着的都是“杰出贡献企业家”、“十佳民营企业”、“百強企业”等字样,盖着各级‮府政‬的大红公章,级别还都很⾼。照片则放得很大,上边都是‮导领‬气质的人士,在几张照片中都有一个相同的人--一个子不⾼,耝壮结实,面带笑容的男人,他或者与‮导领‬紧紧握手,或者紧挨着‮导领‬合影。

  现在,这个人现在正在这间办公室里,他就是李子

  此时,李子的表情和照片上完全相反,没有一点笑容,脸上的肌肤绷得紧紧的,也没有坐在惯常爱坐的老板台后边那⾼背真⽪沙发內,而是站在窗前,手中抓着一只‮机手‬,一副随时准备拨号或接话的样子。

  他在思考,他在等待。

  虽然⾝在矿山,可现代化的通讯工具使他能随时了解外界的动态。现在就是如此,县委‮记书‬何清的暧昧态度,‮安公‬局彭方打给县‮导领‬的电话,陈英奇接到那个外地‮察警‬的半截电话和县‮安公‬局要上省‮安公‬厅检验‮弹子‬等等,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他很恼怒,恼怒那个已经处理的外地‮察警‬给他留下了隐患,也恼怒陈英奇多管闲事。是他接到的那个电话,是他派程⽟明来矿里调查,也是他主张检验‮弹子‬的…姓陈的,你难道不明⽩,你那傻儿子端着我的饭碗,你不报恩,还给我捣蛋?等眼前这事儿过去的,我让你副局长当不成,你的傻儿子更有好瞧的!在平峦,跟我李子过不去的人绝对没有好下场!

  可是,这都是后话,眼前要集中精力应付突然出现的事态。

  按照以往的习惯,应该把乔勇、蒋福荣和尤子华召来,一起商讨一下,可他现在没有这样做。有些事,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乔勇有勇无谋,蒋福荣了方寸,尤子华心眼多胆子小,新收的黑子本来就是权宜之际,更不能找他商量。

  现在,有两件事最令他头痛:一是陈英奇接到的那个电话。其实,这件事早就应该想到,他既然给杨平打了电话,就不能给姓陈的打?还好,他话没说全,也不算什么有力证据。然而,这总是个隐患,让人感到不安。再一个就是检验‮弹子‬的事。蒋福荣自知道这件事后,就糊了,甚至要脚底抹油,要不是自己镇着,还不知做出啥事来。如果检验结果真的出来,他肯定完蛋,虽然他指天跺地发誓不会牵连自己,可到时恐怕由不得他…

  怎么办?

  李子想来想去,想不出个好主意,这两个问题比较起来,后一个更让他头痛。现在,他只剩下一丝侥幸,就是杨平打电话来说的那样:看他们那样子,到底有没有‮弹子‬还不一定呢,没准是个谋!

  但愿如此。

  可是,万一是真的呢…

  为此,他指示杨平,一定要想办法把这事儿搞清。

  除了这两件,还有一件让他闹心的事,那就是,张大明被发现前蔵到哪儿。已经有好几个人和他提起这事了,也包括尤子华。乔勇更是直接了当地说,有弟兄看到张大明是从乌岭大饭店出来的,甚至还看到窗台上悬着一条布带。

  对这件事,他心里很恼火,又有些无奈,因为事多,忙,一直没倒出手来。现在总算有了点时间,在等待杨平回音的时候,他给她打了电话,让她来办公室一趟。

  此时,他就在等她,等待他疼爱的一同胞的妹妹,那是他在这世上唯一患难与共、⾎脉相连的亲人。

  他是个明智的人,也从没把自己当作圣贤,也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人。可是,他对妹妹却永远怀有真挚的疼爱之情。他不会忘记,还在他上小学的时候,⽗⺟因贫病就相继离开了人世,临死前把两个妹妹托付给他。可是,大妹因为一场大病无钱医治追随⽗⺟去了,他发誓把二妹养大成人。他没有失言,真的象⽗⺟一样疼爱这个剩下来的妹妹。在那困难的年月里,他尽最大力气保护她,照顾她。那时,他⾐衫褴褛,可却总让她穿得象个人样儿,有好吃的,也可着她。二妹也很懂事,很小就学会了做饭,补⾐服。兄妹二人就那样相依为命,度过了一个个苦难的⽇子,结下了寻常兄妹所没有的特殊感情。后来,张大明就出现在他们中间。

  ⽗⺟在世时,和张家来往不多,也没觉出这家人有什么不同,⽗⺟去世后,他们却表现出别人缺乏的热心,对他们兄妹特别关心,逢年过节,做了好吃的,或者把他们找去,或者让张大明送来,张大明的⺟亲还费了不少心思教二妹怎么过⽇子,包括补洗涮,都手把手的教,而正是这一点,才使自己的家象个家样儿,也正是因为这些,他知道了张家是个好心人。他不知道妹妹是什么时候开始喜张大明的,或者,上小学时就有了那种感情吧,她总爱和他在一起,有事没事总爱拿着课本去找他问这问那。后来,他们俩上了中学,还在一个班级,接触就更多了,可能,感情也更深了。然而,这只是二妹单方面的感情,张大明那小子却一门心思考大学,本没有把她放到心上。说实在的,当年,他也觉得张大明人不错,妹妹要能嫁给他也是福气,他也算对得起爹娘了。可人家没那层意思,你总不能硬把妹妹塞给人家吧…

  后来,张大明走了,上了大学,参加了工作。留在家中的二妹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二妹的模样还是说得出的,有不少本屯外屯的小伙子跟她套近乎,可她理都不理,介绍人登门也都被她一概拒绝,他也说不听她。后来,她跟他来到了煤矿,遇到了尤子华,才算有了归宿。他很快看出,她所以选中他,是因为他某些地方长得象张大明。每当想到这一点时,他的心中总要泛起一股苦涩的滋味。

  从表面上看,尤子华确实有些和张大明相象,不止相貌,在有文化、会写文章这点上也象。然而,他们并不是一样的人。尽管尤子华成了他的心腹,是他的妹夫,张大明却对他不理不睬,可奇怪的是,在他的心中,还是张大明份量更重一些,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仍然愿意妹妹嫁给张大明。可惜,他无法选择。

  当时,尤子华是离婚后来乌岭煤矿的,相当一段时间里吃住在乌岭饭店,这使他有了和她接触的机会。尤子华也很会讨二妹的好,善于在她面前表现自己。时间长了,她对他也产生了一点好感。做哥哥的他看出这点后,立刻找人做双方的工作,当他们结婚仪式结束时,他有一种松口气的感觉。

  可是,现在他才知道,尽管许多年过去,她并没有忘记张大明,而且,不止是没有忘记,內心里还仍然蔵着很深的感情,否则,她不会做出那样的事。可是,二妹,你想过你哥哥没有,想过你丈夫没有。你咋这么傻,他一个两姓旁人,难道比你哥哥、丈夫还重要吗?如果让他活在世上,你的哥哥就得死啊,你的丈夫也好不了,你咋能这么做呢?何况,你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啊!要是别人⼲出这事儿,你哥哥非扒他的⽪不可,可是,⼲出这事的却是你,我的妹妹,你叫哥咋办?

  为此,他必须跟她好好谈一谈。当然,谈的不止这些。

  门外响起脚步声,她来了。不过,脚步声和往⽇好象有点不同,往⽇,她走路办事总是风风火火的,现在,步点好象有点轻,有点慢,有点沉重。而且,一反常态地敲了敲门,听到他的应答,才推门走进来。

  2

  他一眼看出,她的神情有些异常。

  平时,她总是风风火火的。虽然不怎么化妆,可丰満的脸颊也总是⽩里透红,又好看又健康。可现在,她不但走路的脚步放轻了,放慢了,脸上以往的红润消失了。而且,眼神还失去了往⽇的光彩,显得疲惫而又忧虑。

  她走进来,站到他对面,轻声问:“哥,找我有什么事?”

  声调也和往常不一样,往常,她说话要比现在快,声调要比现在⾼,态度要比现在亲昵。可现在…

  他盯着她,忽然觉得不知怎么开口才好了。

  这时他才忽然想到,有些话没法对她说,自己办的很多事都没让她知道,包括现在对付张大明和那个‮察警‬夫妇的事,都瞒着她。一则,他不想让她卷到这事里来,二则,他也知道她不赞同他做的事。她是女人,心软,有些事知道了会起破坏作用。当然,有些事是瞒不住的,譬如,矿井死人的事,可是,这样的事她能理解,只是劝他多赔些钱,再严重一些的事让她知道就不行了。譬如,张大明现在已经去了该去的地方,要是让她知道,谁知她会做出啥事来?

  为此,他难以启口。

  二妹猜不透他的心思,又问了句:“哥,你找我有什么事,说呀!”

  “这…没什么,你…和子华过得还好吧!”

  “好的。哥,你到底有什么事啊?”

  “我…”

  李子迟疑片刻,终于开口了:“这…二妹,哥哥找你来是想说几句心里话…你觉得哥哥这人咋样?”

  这…这个问题出乎二妹的意外。哥哥怎么忽然问起这个?她心里有些发虚,怯生生地问:“哥,你怎么了,为什么要问这个?”

  李子:“回答哥的话,你觉得哥这人咋样,说实话!”

  二妹:“哥,你让我怎么说呀,我是你妹妹,能说出什么来呀,我就知道你对我好,从小就对我好,一直对我好,你是我的好哥哥!”

  “二妹,你…”李子忽然心里一阵酸楚:“二妹,你别说这些,你就当不是我的妹妹,你把自己当成外人,觉得哥这人咋样,咋想就咋说,别光说好听的!”

  “你真让我说?”二妹苦笑一声把脸掉向一边:“看来,我不说你是不会答应吧。好,我就说吧,哥,你对妹妹好是没说的,是天下难找的好哥哥,可就是…就是把钱看得太重了,对别人太…譬如,我早都跟你说过,开煤矿‮全安‬第一,在‮全安‬上多投⼊一些,可你为了节省成本,总是不听,结果前几天死了那么多人…哥,用咱爹妈的话说,这是造孽呀!以前死人也就死了,瞒也就瞒过去了,可这回死的人太多了,我真替你担心,这种事,本不该发生啊…哥,这可是你让我说的,我说了,你别生气!”

  “我不生气,”李子苦笑一声:“我知道你也是好心,是为哥哥好,可是,你不知哥的难处啊。”停了停:“哥知道,有些人恨哥,骂哥,说哥太黑,太狠,可他们哪知道,我也是的呀!是,要是多在‮全安‬上投⼊一些,死人的事会少一些,可你知道哥哥这个煤矿是怎么开到现在的,每年得拿出多少资金去打通各个关节。你也看见过,每到过年的时候,咱们是用⿇袋装钱往外送啊。如果这些钱投到‮全安‬上,肯定会减少事故,可是,生产‮全安‬了,生活就不‮全安‬了,恐怕咱的煤矿也开不下去了。别的不说,那各种该不该的税费就有多少,你不是算过一次吗,七十多项,管着管不着的都来朝你要钱,这还是小头。你再想想,咱这煤矿是咋到手的,你能不感谢人家吗?没他们保护,咱们能有今天吗?这又是一笔多大的支出,把这些钱都去掉,再往‮全安‬上投资,咱还能挣钱吗?一说这个我就特别的恨,都说我黑,我也承认自己黑,可我从前还没黑到这个份上,都是开煤窑开的,是跟那些当官的学的,他们比我黑多了。你要不上钱,这个不行,那个不行,卡得你寸步难行,你一上钱,就啥都行了。这些年,我挣的钱有一半给了他们,可要是出了事,只由我一个人承担。有时想想真他妈的犯不上,我这不成他们扛活的了吗?可他们却凭着手中的权力,往那儿一坐,钱就来了。要不为啥人人都争着当官,妈的,啥也比不上手里有权。有人看我弄了这么大一个煤矿,好象捡了多‮便大‬宜似的,其实,和有些人比,差得远了。虎山那边有个跟我一样的家伙,就因为省里硬,有‮导领‬说句话,国营煤矿就⽩⽩地把一块富源划给了他,他马上转包给别人,光租金每年就收千万以上,还啥险不担。哪象咱,这么多心,担这么多险,怕这个怕那个…二妹,我也越来越看清,这不是人⼲的行业,不能⼲时间太长,等把这个资源采差不多了,就转包出去,找个地方享清福,或者象你嫂子说的那样,出国他妈的,这里天塌地陷也找不着咱!”

  二妹听着这些话,心如⿇,一时说不出话来。

  李子继续说着:“二妹,这回你明⽩了吧,哥为什么要这么⼲,为什么要狠,不狠不行啊。啥时候都是不杀穷人不富啊,人都是为自己活着,咱们只能管自己,管不了那么多,这个世界就是人吃人的世界。你再想想,咱家穷的时候,谁可怜咱了?再说那些死在井下的,除了几个张大明那样的记者写写狗庇文章提到他们,有几个掌权的真正关心过他们?我早看出来了,谁祸害老百姓,谁是好人,谁维护老百姓,整不好还成了坏人,要挨整。你说这为啥?因为你虽然祸害老百姓,可你给管你的人好处了,他就说你好。你维护老百姓,反而会对一些当权的人不利,所以他们反而恨你。就说咱们吧,我心里明明⽩⽩,我⼲的都是祸害‮家国‬、祸害老百姓的事,可你看管着我的大大小小‮导领‬,哪个不说我好,我得了多少奖状奖牌,封了多少名号?反过来说,跟我对着⼲,帮井下挖煤那些人说话的,谁说他们好了…对,就说张大明吧,他没少写这种狗庇文章,可有啥用,他还没写到劲儿,真要写到劲儿,我看他也写到头了,就是不挨整,写出来也⽩写,不会有人给他发表…所以,话又说回来,我这么做也是没办法的事,也可以说是为‮民人‬服务。你想,下井⼲活那些人,活到啥时候不是受苦遭罪,早点死了算享福了,咱们多赔他们点钱,最起码他们家里人能过上好一点的⽇子,你说,咱们做的是不是好事?!”

  纯粹是強盗逻辑。可二妹却一时无法反驳。她愣了愣才问:“哥,我不跟你辩论这些,你找我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吗?”

  “这…”李子才意识到自己说远了,而且差点说漏了,急忙往回转:“不,还有别的事,这…不过,你还没回答哥哥的话,我想知道,哥哥在你心里到底啥位置,如果…如果哥哥出了事,你咋办?”

  “这…哥,你这是什么意思,出什么事了?”二妹被说得心忽悠忽悠的,眼睛也起来:“哥哥,你有话直说吧,到底找我⼲什么,出了什么大事,是不是井下死人的事露了,哥,是不是这回事…”

  二妹的提示倒给了李子说下去的口实,他苦笑一声:“差不多吧…这件事,现在还没漏,可是,万一处理不好,没准儿就得漏,如果真要漏了,你恐怕就再也没我这个哥了…不过,你放心,哥到啥时候也不会连累你的,只要你别忘了有过我这个哥,到时候给我收尸,逢年过节烧几张纸就行了!”

  “哥…你说什么呀!”二妹眼泪一下涌出来,一把抓住李子的手:“哥,你别吓我,你别这么说,你不是说过吗,什么事也不会有,咱们该赔的钱都赔了,该花的钱也花了,上边还有人保着咱,什么事也不会出,现在怎么…”

  二妹抹着眼泪,说不下去了。

  看着二妹的表情,李子心中生出一股温情,还是一同胞啊,没⽩养她一回。他轻轻地把她揽在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说:“二妹,别这样,哥是跟你开玩笑,没事儿的!”停了停:“不过呢,咱们也得两手准备…你虽然没回答哥哥的话,可哥看出,你心里有哥,哥已经満⾜了。现在哥才知道,骨⾁亲,骨⾁亲,打断骨头连着筋哪…我知道你看不上你嫂子,哥也知道她的为人,她心里只有哥的钱,这一点,哥心里有数,老婆这东西,跟着你是你老婆,跟了别人就和你就啥也不是了,可是,妹妹到啥时候总是妹妹呀!”

  李子停下来,二妹菗泣片刻,擦着眼睛抬起头,又问:“哥,你知道我的心就行了,我…我不希望你出事,我只有你这一个哥…”又抹了一下眼睛:“可是,你一直没说,找我来到底要说什么!”

  “这…”李子边想边说:“嗯,是这样。二妹,有件事我想了好久,这些年,你没少帮哥,哥很感谢你,可是,你跟哥不一样,哥不想让你一辈子活在这个破地方,不想让你一辈子跟煤黑子打道。我知道你想⼲点事,县里那个大饭店和乌岭大饭店都让你整得红红火火,可这不是长久之计,哥想好了,过几天给你单立个户头,拨两千万,你到到南方办一个更大的饭店,离开这地方!”

  二妹眼泪又涌出来:“哥,你…”李子又笑了,但笑得很凄惨:“啊,没啥,这只是预防万一,也不一定出啥事,我也是想起来随便说说…其实,自井下死了那么多人之后,哥的心情也很不好,吃不下睡不好的,就想跟你说几句心里话,松快松快…二妹,你知道,这段⽇子乌岭煤矿不太平,希望你能替哥多点心,死人的事儿就是掉脑袋也不能传出去呀,特别要小心那些记者…二妹,有时,哥不得不⼲些狠心的事,也是没办法啊。二妹,你要不理解哥,这世上就没人理解哥了。好妹妹,你要帮哥呀!”

  李子发出了悲声。二妹听得很害怕。她慌忙叫道:“哥,你别这样,我…我理解你,你有啥事需要我尽管说,我能帮一定尽量帮你!”

  “真的?”李子脸上出现一丝宽慰之⾊,感慨地说:“二妹,哥没⽩把你养大呀…二妹,你这一说,哥还真有件事需要你来办,只是,哥也有点不好开口啊。你知道,这年头要⼲点大事,必须得有人。我说的不是乔勇、蒋福荣他们,他们⼲点耝活还可以,要是办大事,必须有人撑,这种人要比他们重要得多…这个…哥想请你明天去省里一趟,去找他…”他低声说了起来,可是,还没说完就二妹的脸就涨红了,一挥手打断了他,声调都气得变了:“哥,你说什么呀,你就为这事找我吗?你把妹妹当成啥了?我不去,我不是嫂子…对了,我看那个⾊鬼对她也很有意思,还说过她别有风味,你让她去吧!”

  李子有点难堪:“这…你嫂子出门了,她有别的事要办,这…二妹,哥也不想这么做,可是…”

  “你别说了,哥,你让我办啥事都行,可这种事绝对不行,你妹妹不是那种人,杀了我也不行!”

  急转直下。二妹说完,掉转头腾腾迈着大步走出去,任凭李子怎么呼叫,也不回头。

  走到外边,眼泪终于涌了出来,象⽔一样涌出来。她万没想到,心中那至亲至爱的哥哥会让自己去⼲这种事。他是你哥哥吗?还是你从前那个哥哥吗…爹、娘,你们听到他说的话了吗…

  她呜咽着跌跌撞撞向家中走去。此时,她多么需要一个地方、一个人来倾诉啊!

  太已经落山了,又一个⽩天结束了。

  3

  二妹家离李子家不远,也在矿办公楼后边的山坡上,也是一幢小小的别墅。

  这都是按照李子的要求建造的。他本人的住宅在山坡的最⾼处,而乔勇、蒋荣、尤子华三家则成品字形散落在下方一点的地方。小楼的设计造型和李子的相同,只是稍小一些。

  远远望去,窗子都黑洞洞的,看来,尤子华没有在家。走进家门那一刻,无法倾诉的悲伤、委屈再也忍不住了,她闯进卧室,灯也不开,一头扎到上哭起来。此时,她想起那死去多年的苦命⽗⺟,想起自己走过这么多年的路程,想到一向至亲至爱的哥哥忽然变成这样,进而又想到他面临的困难局面,不知是该愤恨还是该惦念,一切的一切,都化为悲痛的哭声。往常,在外人面前,她是那样的坚強,那样的豁达,她也自认为坚強而豁达,不同于一般女,此时,她才发现,自己居然这么的脆弱,泪如泉涌,失声痛哭,怎么也止不住…

  这时,电灯忽然“啪”的一声亮了。她这才知道屋里有人,急忙止住哭声。

  是尤子华。原来,他在家里。刚才她完全被感情‮服征‬了,居然没有发现他。他既然一直在屋里,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不打灯,他怎么了?

  没等她发问,他已经先开口了:“怎么了?”

  她无法回答。

  他是她的丈夫,本应是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可是,她却无法向他倾诉。她和他虽然没发生什么大的矛盾冲突,可近年来感情却越来越疏远,不知为什么,她对他就是亲不起来,一年来,她甚至很少和他同了…说起来也对不起他的,他也是个有⾎有⾁正当年的男人哪!

  她无法向他倾诉,可是,也止不住眼泪,任凭它⽔一样往下流淌。

  他好象‮情动‬了:“二妹,你怎么了,你从哪儿来,是你哥哥那儿吗,妈的,他把你怎么了?”

  平时,他在她面前提到李子时总是恭恭敬敬的,今天却忽然用上这种口气,他又怎么了。她用泪眼打量着他,见他的眼里好象也有泪花,还有仇恨,他这是跟谁,跟哥哥吗,哥哥把他怎么了…她不答反问:“子华,你怎么了?”

  “我…你先回答我,你是不是从你哥哥那儿来?”

  二妹点点头。

  “他把你怎么了?”

  “他…我…”

  二妹无法把话说出来,尤子华却已经忍不住了,‮劲使‬把拳头砸在上,咬着牙骂起来:“妈的,他不是人,他是狼,他连狼都不如,他…”他突然住了口,转向她:“你看见她了吗…我是说,齐丽萍!”

  “她…没有啊,哥哥说她出门办事去了!”

  “放庇,”尤子华痛骂起来,眼里的泪花涌了出来:“她已经死了,被他害死了!”

  “什么…”

  好象打了一个暴雷,她被惊呆了,眼睛盯着他说不出话来。他说:“是的,她被他害死了,就在昨天夜里,我已经打听清楚了,他让她把那个‮察警‬骗进井里,然后把他们一起炸死到里边了…”

  他说着菗泣起来。

  这…她脑袋轰轰作响,大睁着眼睛看着他说不出话来。天哪,这是真的吗,哥哥你为什么要这么⼲哪…看着尤子华流着泪⽔的脸,女人的本能忽然使她意识到了什么:哎,他怎么回事,为什么这样,难道他和她…

  他马上猜到了她在想什么,抹一下眼睛说:“你猜到了吧,对,她跟我好过…”

  虽然想到了,可是,亲耳听到他说出来,她的⾝子还是摇了摇。她手颤抖着指着他:“你…你和她…”

  “对,”他盯着她说:“这时候,我也不再瞒着你了。你既然不爱我,一定不在乎这事吧,跟你坦⽩说吧,我们已经很长时间了,你爱咋办咋办,大不了也就是告诉你哥哥,让他把我绑起来扔到井下去!”

  不…他说得不对,她不是不在乎,她很在乎,她也是人,他毕竟是她的丈夫,她不可能不在乎…忽然间,她觉得全⾝的力气都消失了,⾝子一软又坐回上,再也说不出话来,只剩下泪⽔在淌。

  他看着她,眼光里渐渐现出一丝怜悯,声音也缓和了一些,低声辩解着:“这…其实,这事…你也有责任。你想想吧,这一年来你是怎么对待我的吧,咱们同过几回,你数一数吧。昨天夜里你又在哪儿,你和那个张大明到底咋回事?你先反省反省自己吧!”

  这…二妹一时语塞。她没有想到,转眼间自己成了被告。他虽然有些強词夺理,可她的心中也确实产生一些內疚。刚才,哥哥问她和他过得好不好,为了不让他挂心,她骗他说好,可实际上…怎么说呢,结婚后,尤子华对她也算‮存温‬,什么事都让着她,也关心她的。可是,问题出在她⾝上。她所以跟他结合,有一半原因是他象张大明,可婚后却越来越发现,他只是表面象他,实际上却和他相反,张大明耿直,一⾝正气,而且是个有话当面说出来的人。他却心思很深,总是装着很多事,让人捉摸不透,而且缺乏男子汉气魄,在哥哥面前总象条狗似的,她看上去很不舒服。因此,渐渐对他反感起来,即使是⼲那种事时,也是勉強应付,尽子的义务,或者是把他想象成张大明,才会有些情。当然,这都是她心里的秘密,不能对任何人说,谁也不会知道。近年来,她对跟他⼲那种事更加反感了,有时借故饭店忙,就住在办公室不回家了。也许是受感情的影响,她也一直没有‮孕怀‬。为此,现在听到他的质问,她有些气短。可是,眼前顾不上这么多。她菗泣一声,擦了一下眼睛说:“子华,咱别吵了,都怪我,我对不起你…可你别胡思想,我和张大明已经好多年没见面了,他只是我的老乡,我的同学,对,也是我的朋友,我对他有好感,我同情他,我想帮他,我不忍他被你们害了,可我…我和他什么事也没有,我们是清⽩的!”

  尤子华冷笑道:“清⽩的?昨天夜里你住在哪里,你办公室里有没有别人,他是谁…别以为我是傻子。告诉你,我已经听说了,昨天夜里,有人看见一个男人从你办公室的窗子溜出来,他是谁?”

  “你…你是说…你知道这事了,你们把他怎么了,说呀,你们把他怎么了…子华,求你了,快告诉我,你们把张大明怎么了…是,我承认,我是帮过他,把他蔵在了办公室,可我确实没和他…我睡在另一层的房间,是他自己逃出去的,他是不是被你们抓住了,你们把他怎么了,求你了,你快说呀!”

  尤子华冷冷地瞧着二妹,心中充満了嫉妒:瞧吧,一说到这个男人,她马上就急成这样子了,如果换了自己,她能这样吗?一股委屈涌上心头,刚才的那点內疚马上不见了。想了想,改用缓和的语气说:“你想让我说,可以,但是有个条件,现在屋里只有咱两个人,咱们推心置腹,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然后,我再把你问的话告诉你,行不行?”

  二妹立刻点头:“行,说吧,我先说,你要我说什么?”

  4

  尤子华:“这…那好,你说实话,你和张大明到底怎么回事,你对我到底有没有感情,还想不想和我过下去?”

  “我…”二妹觉得嗓子发⼲,咽了吐沫才说:“我已经对你说了实话,张大明是我的同乡,小学和中学的同班同学,他在学习上对我帮助很大,我们来往很密切…对,我对他产生过感情,可从来没有对他说过。后来,他就考大学走了,我们就分开了,再没见过面…我也不瞒你,虽然见不到他,可我心里总是忘不了他,每当在报纸刊物上看到他的文章,我都反复读,还剪贴下来。可是,我跟他确实没发生过别的事。虽然我把他蔵在办公室,可我和他真的没有过格的地方…请你相信我,当然,你要实在不信,我也没有办法!”

  尤子华虽然对二妹不満,可在作风上还是相信她的,刚才的话也只是减轻自己过失的手段。因此,二妹说完他没有再问,而是低声说起自己来:“既然你说实话了,我也不瞒着你了,我和…和齐丽萍有好长时间了,我知道这不应该,可这…这不完全怪我,我是男人,你那样对待我,她又主动的,我们就…”抬起头来望着她:“不过,我也矛盾的,一开始,她只是在我这里寻求慰籍,我也没太当真,可渐渐有了感情,想不到,连她也被你哥哥害了,我恨死了他…其实,她也苦的,你不了解她,你哥哥把她害苦了,什么事都要她办,把她当成…他不是人,是一个恶魔,他本不懂感情,也没有真正的感情,他只懂得搂钱,为了钱,什么坏事都做得出来!”低下头,声音也低下去:“话再说回来,其实,我心里对你还是…你知道,我曾经结过婚,她曾经是我的至爱,可是她虚荣,我当时只是一个普通的机关⼲部,没那么多钱来満⾜她,她就跟一个大款走了…这也是我来乌岭的主要原因。我觉出来了,人没有钱不行,男子汉,必须要有钱,否则,老婆都养不住,官更当不上了。当时,我在县委办工作,耍笔杆,因为经济实力不行,怎么也上不去。后来给你哥哥写了几篇吹捧的文章,他満意,给了我一些报酬,还问我愿意不愿意跟他挣大钱,我一横心就答应了,来到乌岭,碰到了你…其实,跟你结合,我心情也复杂的,一开始,想着你是李子的妹妹,跟你生活能借他点光,可又担心你象他一样为人…可后来才觉出你跟他并不一样,我也曾想跟你好好过一辈子,可是结婚以后,你总是对我不冷不热的,我慢慢察觉你心里有别人,却不知道是谁,这也是我和齐丽萍…行了,该说的我都说了,反正你已经知道了,去告诉他吧,是杀是剐我等着!”

  尤子华说完垂下头,拉出一副挨打挨罚的架式。二妹心中却不知什么滋味,有恨,有悔,有怕,也有同情,有自怜。以前他是不敢跟她说这些话的,她也不能容忍他这么说,会和他翻脸,可现在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什么也不能做,她知道他说得对,自己的事情就是证明,他居然把亲妹妹当成工具…想到这里,她掉过头又呜呜哭起来。

  尤子华察觉了什么,轻轻走近她,试探着把手放到她的肩头:“二妹,你怎么了,你哥哥把你怎么了?二妹,你是我的子,他到底把你怎么了,跟我说!”

  二妹的心一下被触动了,更加放声大哭起来。终于,她把刚才的事情跟他说了:“他…他居然让我去‮引勾‬省里的…你见过他,五十大多快六十了,来咱矿总找我陪着,还总是⾊地盯着我,有时还动手动脚的…”

  “妈的,畜牲!”尤子华听完终于忍不住痛骂起来:“李子,你还是人吗,你害了你子,害了你同乡,连你的亲妹妹也要害…我跟你不共戴天!”

  二妹一下被他的话提醒,一抹眼泪抬起头来:“子华,你说什么,他把同乡也害了,你是指…张大明?”

  “对,就是他,”尤子华愤愤地说:“和上次一样,不知弄到那口井里去了!”

  “这…是哪口井,快说呀?”

  尤子华:“这我说不清,是昨天夜里的事,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我巴不得躲远点,也没心思打听。乌岭的煤井太多,哪口我真不知道…二妹,你要⼲什么,想救他?我得提醒你,这个人要是自由了,你哥哥就完了,第一个完的就是他!”

  “这…”她顿时又心如⿇,想站起来,却感到浑⾝没有一点力量。

  尤子华慢慢凑到她⾝旁坐下,看着她的脸⾊轻声说:“二妹,我知道…你心里一定很,不知咋办才好,我理解,其实,我也一样啊。你哥哥做得实在太过份了,这可是杀头之罪呀,连我也有份啊,他把咱们都害了…二妹,现在我后悔死了,这几年,为了他,我也⼲了很多犯忌的事啊,真有那一天,我也跑不了啊,你说,这可怎么办哪?”

  二妹怔怔地坐在沙发里,对尤子华的话听而不闻。

  尤子华慢慢把手臂放到她的⾝上,一点点揽住了她:“二妹,说起来,这世界上谁是最亲近的人呢,还是夫呀…我虽然对不起你,可我的心里,你还是最重的呀,我知道你跟你哥感情深,他对你也不错,可你看他⼲的是人事儿吗?我也曾跟他建议过,做事讲究点分寸,往‮全安‬上多投⼊点,可他不听啊…这回的事,也是他一意孤行,要是听我的,也不至于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啊!”二妹的意识慢慢回复过来,可是仍然感到⾝体很弱,歪在尤子华的怀里不动,也不说话。

  尤子华轻轻地亲了亲她:“二妹,让一切都过去吧,咱们重新开始,就象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你对我说的,我一定保密,谁也不告诉,我的事,你…你也别告诉你哥哥了…咱们得好好商量一下未来了,我已经看出,这乌岭不能长呆了…”

  二妹还是充耳不闻,此时她已方寸大,眼前,哥哥的面孔和张大明的脸庞替着不时闪过。天哪,他会在哪儿呢,现在是死是活…

  张大明还活着,志诚和肖云也活着,此时,三人已经凑到一起,靠得很紧,既为了取暖,也是心灵的需要。对他们来说,此时,这世界上只有他们三个人,他们三个已经成为一体,同生死,共命运。

  在刚刚过去的几个小时里,他们又徒劳地挣扎一番,然而,直到最后一火柴划完,还是绝望地坐下来。

  饥饿、寒冷伴合着黑暗包围着他们。饥饿已经开始很长时间了,但谁也没有说出来,因为他们知道,说也没用,可是,却做不了肚子的主,它不时地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因为饿,人的体力也明显减弱,坐下来就不想动了。接着,又是寒冷。要说冷,也不能说太冷,井下是恒温,从不结冰。可是,因为黑暗,因为在地下,就有一种特殊的寒冷感觉挥之不去。后来,经志诚提议,三人凑到了一起,紧紧靠着,共同披一件大⾐,让肖云坐在两个男人中间,这样做,可以使棉大⾐最大限度地发挥作用。开始,张大明不同意,可志诚态度坚决:“都什么时候了,就不要想别的了!”这样确实有好处,因为肖云⾝躯较小,她再紧缩一点靠在志诚臂弯处,基本就占不了多少地方了。

  然而,促使三人如此紧密的坐在一起,寒冷只是外因,更重要的是三人的心灵拉近了。在过去的几个小时里,他们都说了很多心里话,特别是张大明讲述了自己的感情经历后,使志诚一下对他产生了‮大巨‬的同情和崇敬。

  原来,才华横溢的张大明居然有一个不幸的家庭,不幸的爱情。此时,志诚似乎仍然听到他那低沉、平静的语调在轻声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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