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极罪恶是由朱维坚写的官场小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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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奇小说网 > 官场小说 > 终极罪恶 作者:朱维坚 | 书号:43193 时间:2017/11/4 字数:1446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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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们走进夏镇。 夕中,一条砂石街道向前面伸展,街道两边是一幢幢房舍,多是砖瓦房,间或还有一幢幢小楼,看上去这个小镇还算可以。可是再往远看,一幢幢低矮的土屋遮掩在临街房舍的影中,尽管竭力躲闪,仍时有所见。 金显昌家本不用打听。我们的脚步停在一幢气派非凡的临街三层住宅楼前,住宅楼外面还有一圈用砖墙圈起的大院落,宽大的铁门。这在农村的一个镇子可以称得上豪宅了。金家好象有什么大的举动,人来人往不断,来送往之声不绝,院外还停着不少车辆,多是轿车,也有少量吉普车,还有一股股酒菜的香味向四下弥漫。 确实不假,与这幢豪宅相邻的是个学校,破旧大门外一块斑驳的木牌上写着七个字:“夏镇中心小学校”看上去,校舍盖的时间并不长,但不少地方却经裂开隙,在相邻金宅的衬托下,显得十分寒酸。 正是放晚学的时候,院里有一些孩子在玩耍,一些生学背着书包离去,也有不少孩子和大人在金宅外面的路上看热闹,我和小赵混在其间,不远不近地观察着。此时,金家的酒宴似乎已经进⼊尾声,不时有脸⾊红扑扑的客人告辞离去。 我们慢慢从金宅门前走过,忽然发现前面停着的一台共公汽车,正是我们曾经坐过,又被撵下的那辆。 它停在这里⼲什么? 我们走向共公汽车,从车窗向里看了看,只有司机一个坐在前面的驾驶席上。小赵走到车头处,大声问道:“师傅,车停在这儿⼲什么…哎,你的脸…你这是怎么了?” 司机扭过头来,我看见他脸上有青肿的伤痕和没擦⼲净的⾎迹。司机也认出我们,现出恼怒的神情:“你们还问?要不是你们,我能这样?瞧吧,不但让他们打了一顿,还罚我给他们接送客人,事儿不完不许离开!” 小赵一听气坏了:“这…他妈的,有本事冲我们来呀,欺负老百姓⼲什么!?” 我问:“师傅,这是金显昌家吧,他这是⼲什么呢?这么多客人?” 司机又急又怕地:“行了行了,你们别问了,快走开吧,让他们看见,我又倒霉了!快走,我求你们了!” 看他那样子,我和小赵只好下车离开。再次混到街道旁看热闹的人们中间。 金家院子又走出一些人,有离开的,有送的,握手、拥抱、道别…显然,都是有⾝份的人,个个⾐冠楚楚,脸⾊红扑扑、油光光的,表情也都笑呵呵的,其中还混杂着一些不同颜⾊的制服和大盖帽。客人和送客的都是那么亲热,反复的互相握手,互相拍打着⾝体… 突然,我⾝心猛地一紧,感到,一种特殊的气息向自己袭来,极具犯侵、危险,那是一种野兽的气息,一种忍残、冷酷的豺狼气息。 这种气息和感觉并不陌生,在我的刑警生涯中时常发现,那就是,每当我赶到重大恶案件的现场时,遇到重大残暴的罪犯时。但是,哪次也没有这次的感觉清晰,哪次感受到的气息也没有这次強烈… 气息是从前面传来的。远远望去,那是几个送客的人,其中一个中年男子特别引起我的注意。冷眼看去,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四十多岁的年纪,⾝材魁梧,⾐着随便,因为距离较远,看不清他的面孔…我注意到,告辞的客人总是同他先握手,握的时间也长一些… 我本能地猜到了此人是谁。对,他一定是人们所说的金县长——金显昌。他的⾝边还陪着一个人,我认出,是富豪大饭店的才经理。 送客的人中还有一个比较引人注目。是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客人们在与金显昌道别后,也都要跟他塞喧一番。此人走路有些跛脚,其貌不扬,因为有一段距离,看不太清楚,只感到他的脸有点歪。可是,就这么一个人,⾝边却有一个⾼雅美貌的姑娘陪伴着。 当我注意那美貌的姑娘时,也认出了她,原来是⽩冰。那个丑子一只手同客人握别,一只手臂搭在她的⾝上,显然,他们非同一般。可是,别人看上去却是那么的刺眼,那么的不协调。真是奇怪。 小赵也发现了这一点:“哎,⽩冰怎么也在这儿,她咋跟那小子在一起,瞧那亲近样儿,难道…不可能…” 我没有搭腔。虽然刚到夏城两天,可我觉得,在这里,什么不可能的事情都可能发生。我转移话题,指着所认定那个中年汉子低声说:“我看,那个人八成是金显昌!” 没等小赵呼应,一个声音在我⾝后响起:“对,他就是金显昌,也就是夏城人所说的金县长。” 我吃了一惊,和小赵一起扭过头,看见⾝旁不知啥时来了一个风尘仆仆的男子,三十出头的样子,⾝上背着个大兜子,显得十分精⼲。他眼睛看着前面,继续对我和小赵说:“今天是金显昌老爹的七十大寿,这些客人都是来捧场的,不但镇里头面人物都来了,县里也来了不少科局长,还有市里的人呢!都是有权有势的。哼!”这人是谁?听他的话,他很了解金显昌和夏镇的情况,应该是夏镇人,可是,看共公汽车上的情形,夏镇人怎么敢这么说话…我和小赵对视一眼,问道:“同志,您是夏镇人吗?” 男子摇头摇,冷笑一声:“我可不敢当夏镇人…看样子,你们也不是本地人,到这里⼲什么?” 我笑笑:“办点小事。” 男子没往下问,又把目光望向前面。金家门外又送出一批客人。小赵指着前面对我悄声道:“瞧,搂着⽩冰那个丑鬼多恶心人!” 我和小赵不知不觉往前移动了脚步,对几个人的形象也能看清楚些了。我看到,那个金显昌⾝体耝壮,形象耝俗,⾝上透出一种野,他不停地同客人们亲热地握手,互相拍打着⾝体,张着大嘴笑着、说着什么。而美貌的⽩冰与那个丑鬼更形成鲜明的对比。 小赵看着前面低声对我说:“我看,应该找⽩冰谈谈,她既然是萌萌的姨,多少能知道点周舂的事,他终究是她姐夫…再说,她是萌萌的姨,要是能把萌萌给她,总比给政民局強!” 小赵说着要上前,我急忙拦住:“不行,这种情况下你冒冒失失找她,她能说什么呀?” 小赵想了想:“这…把她找到一边去,咱们和她单独谈…瞧,她正好落在后边…” 金宅大门外,几个客人已经离开,送客人的背影正往院子中走去,⽩冰落到后面,俯⾝在整理鞋带。 小赵对⾝旁一个小男孩:“哎,小朋友,你替叔叔跑趟腿,叫那个女的到这边来一趟,说有人找他。” 小男孩劲使 头摇:“不,我不去!” “这…”小赵拿出一张十元的票子“给你钱,这回行了吧!” 可小男孩仍然不去。“不,我不去,我怕!” 这时,前面的男人们已经都进了院子,⽩冰也站起⾝进院。小赵见状急了,快步奔上前,叫了声:“⽩冰同志…” 我看见,⽩冰听到叫声一怔,回过⾝来看见小赵又一惊,急忙着他走过来。 在这种情况下,不能再迟疑了,我和小赵都急急走过去。 ⽩冰一副不安的神⾊:“你们…有什么事?” 小赵:“和你谈谈。可以吗?” ⽩冰扭头看了一眼⾝后:“谈什么?” 小赵:“这…谈谈周舂的事。咱们能换个地方吗!” ⽩冰脸⾊一变,⼲脆地说:“不行。姐姐没了以后,我和周舂再没有任何关系,他的事我一概不知。他是他,我是我,他的事希望你们不要再找我!” ⽩冰转⾝走,我猛然上前一步大声道:“可萌萌呢?她是你姐姐的孩子,你不能否认吧?她现在的处境你知道,你就一点也不关心她?” 听到我的话,⽩冰转回⾝来,脸⾊突然显得十分苍⽩。她慌地从怀中掏出几张百元面值的民人币递给小赵:“这钱是给她的…⿇烦你们了,给她安排个住的地方吧…如果需要钱,我还会想办法的!” 小赵把钱推回去,冷冷地说:“萌萌她不需要钱,她需要的是关怀,是亲情,是亲人的爱!” ⽩冰眼中闪起泪光:“那…你要我怎么样?” 小赵:“这由你自己决定,我们认为,你应该…” 小赵话没说完,一个耝鲁的喊声在⽩冰⾝后响起来:“⽩冰,⽩冰,你⼲啥呢…” 是那个丑子,他正从金家院內奔出来,⾝后还跟着两个⾝強力壮的青年。因为距离近了,我也看清了来人,他不但丑,两只眼睛一大一小,嘴还有点歪,而且长得还很凶。他走到⽩冰⾝边,一把搂住她的,问我们:“你⼲什么呢?他们是什么人?” 一瞬间,⽩冰变成另一种脸⾊,冷冷地看着我们说:“谁知他们是什么人?着我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小乔,咱们该走了吧,时候不早了!” 丑子原来叫小乔。他没有走,而是对我和小赵瞪起眼睛:“说,你们是⼲什么的?找她⼲什么?快说,不说明⽩今天你们别想走!” 没容我和小赵说话,小乔⾝后的两个年轻人认出了我们,他们正是路上摩托手中的两个。其中一人眼睛盯着我们,向小乔伏耳急急低言起来。小乔没听完脸上就现出不耐烦的表情:“察警多个庇?!”又冲我和小赵:“说,你们到底找我对象⼲什么?” 小赵看着⽩冰,突然笑了一声:“⽩冰,他真是你对象?” ⽩冰尴尬地扭过脸,一拉小乔:“乔,咱们走吧…” “不!”小乔有点恼火地一把揪住小赵脯:“你他妈问这个⼲啥?我们俩啥关系你管得着吗?是不是找病?” 这是个有恃无恐的角⾊,我怕再发生冲突,急忙上前劝解:“算了算了,我们找⽩姐小主要是想了解周舂的事儿,可她不配合!” 小乔骂道:“你们混蛋,她早跟周家断了关系,还找她问什么?告诉你们,今后不许再靠近她,要想找她说话,得先经过我同意。滚,别让我再见到你们!” 小赵也火了:“你跟谁这么说话,你有什么依仗这么凶…” 小乔更火了,往前凑上来:“就跟你这么说话,你能怎么样?你说我有什么依仗…” 小乔一挽袖子就要动手,小赵也不示弱。我急忙横⾝二人中间,往后推着小赵:“你要⼲什么,快走开…”又回⾝对小乔:“对不起,对不起,我们走了!” 小乔还上前,被⽩冰拉住:“乔,算了算了,别跟他们一般见,咱们走吧!” 两个青年也帮着⽩冰劝小乔,其中一人还对他耳语了几句,他这才不再往前赶,口中还叫着:“妈的,你会巴武术又能怎么样?惹恼了老子,让你离不开夏城!” 我死死拉住小赵向远处走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我们打听到出派所的方向,顺着街道往前走着。小赵边走边气呼呼地说着:“这夏城怎么回事,昨天遇到个金世龙,今儿个又出来个小乔,都他妈跟畜牲似的。你要不拉着,我非跟他较量较量不可,看他到底仗着什么!” 我说:“你可别这样,别因小失大,影响办正事!” 小赵说:“这也是正事…对,刚才我真认出来了,小乔⾝边那两个小子,有一个人肯定参加劫持刘大彪了,肯定有他!” 这确实是大事,应该引起重视。可我想,就夏城这种状况,即使认出他了,没有什么证据,他们要是不承认,也不能拿他们怎么办。何况,这些人在夏城不是一般平头百姓。我对小赵说,要想找他们靠我们俩不行,得让当地的出派所协助。 小赵气哼哼地:“妈的,照他们这样子,我估计出派所也没什么好办法…那小子是谁呢?听说咱们是察警以后,眼睛都不眨一下,不但不收敛,反而更凶了…” 我没有回答。我也不知道是谁,但可以想见,他肯定不是一般人。我们正走着,后边忽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同志,等一等,等一等…” 我和小赵站住,转过⾝,那个男子向我们奔过来,就是刚才在金家门前跟我们说话的那个人。 他是谁?要⼲什么? 没有用我们问,他走到我们面前,从怀中拿出一个件证:“我叫夏一民,是记者,从省里来。刚才我注意你们了…你们是察警?还是外地察警对吧…你们到这里来⼲什么?” 我没有回答,而是和小赵仔细看着件证。没错,他是叫夏一民,真是省报的记者。 我把件证还给夏一民,不答反问:“你来这里⼲什么?” 夏一民:“搞调查。近一个时期,我们报社经常接到一些夏城人写去的信,反映这里的一些事情,其中绝大多数是反映金显昌的,有的听上去实在叫人气愤,报社就派我来一趟。” 小赵拍拍夏一民腋下的背囊:“这是什么?像摄机?” 夏一民笑了一下:“倒是察警,脑袋真快!”他掀了一下行囊,露出了一个像摄机的镜头。 我问:“你调查出什么来了吗?” 夏一民:“不好说,目前,确凿证据的东西还没掌握,但看出很多不正常的事。就说这个金显昌吧,他并没有什么正当职业,却成了夏城的富豪,甚至左右着整个夏城的经济政治。你们刚才也看见了,他老爹过生⽇,竟然有这么多头面人物来捧场。而且,人们竟然不称他的名字,而是叫他金县长!” 我说:“这可能是因为他的名字同县长谐音吧:金显昌——金县长!” 夏一民:“不,这只是原因中的一个,有人反映,他在夏城的权威、影响,实在不亚于县长,还有人说他比县长还厉害!” 小赵:“妈的,纯粹是活人惯的。听老员说,他前些年还是个混混儿。这年头,就这样的人得势!” 夏一民说:“通过刚才的事,我听出你们二位是外地的察警,而且感到你们还很有正义感,我想,咱们可以联手行动,把夏城的內幕深⼊调查一下,我负责把它反映出去,引起上层导领的重视!” 小赵一呼即应:“好哇,来这两天,我就觉得不正常,心里憋口气,真该给他腾折 腾折。你说哪李队长?” 我向小赵摇头摇,停住脚步对夏一民笑道:“实在对不起,我们不是记者,是察警,有自己的任务,案子查明后就得离开。如果按你说的去做,就越权了!希望你能理解。” “这…”夏一民失望地叹口气:“好吧,我理解,这也确实有点強人所难。这样吧,你们要是碰到什么事儿,能通过新闻媒介曝光,请随时告诉我。对了,我就住在前面的兴旺旅店,去坐一坐呀?!” 李思明:“不去了,我们还要去出派所办事…再见吧!” 夏一民:“好…出派所往那边走。记住,我住在兴旺旅店,3号房间,可随时去找我。再见!” 我们来到夏镇出派所。但是,所里只有一个着装的青年民警。他个子很⾼,自我介绍也姓⾼,可是,虽然一⾝警装,人也年轻,却显得蔫蔫的,没精神,对我们也缺乏一种热情和责任感。他告诉我们,所长去金显昌家喝酒了,副所长生病没上班,还有一个民警外出了,目前出派所只有他一个人在值班。我让他去找所长,他不愿意动,在我们再三要求后,他才告诉我们,所长已经在金显是那里喝多了。在这种情况下,我和小赵决定直接去刘家堡。好在只有十几里路,还不算太远。 民警小⾼给我们指了路,连饭都没留我们吃,就让我们走了。 2 我们顺着一条乡村土路,向刘家堡走去。路上,不时遇到一片片被砍伐得狼籍不堪的树林。看来,老员所说的卖地一事绝非虚言,已经波及到这里了 暮霭中,我们来到刘家堡村东,停住脚步,寻找老员的家。好一会儿,才在路旁里地里看到一幢房子。很难说那是房子,它实在太破旧了,全是用土砌的,又矮又小,远远望去,就象一个土堆,只有塑料布糊着窗子透出如⾖的灯光,才使人想到里边可能住着人。他就象老员本人一样,立独在村外的野地里,显得孤傲而又倔犟。 我和小赵迟疑着着向房子走去,离房子不远时,一条大狗突然冒出来,对我们狂吠不止。这时,窗子上的灯光突然熄灭了。 我冲屋子大声道:“屋里有人吗…请问这是老员的家吗?…” 窗子的灯又亮了,室內传出老员的声音:“哎呀,好象是他们…大青,别咬,别咬…” 一个老人的⾝影跌跌撞撞地从屋子跑出来,正是老员:“快进来…大青,别咬…” 大青狗呜咽着退去,我和小赵走到屋门前。老员使戏地握着我们的手:“你们咋来得这么快呀…快,进屋…低头,别撞着脑袋!” 老员领着我们往屋中走去,那条大青狗见了,凑到我们⾝边歉意地摇起尾巴来。屋內,闪烁着一盏如⾖的灯光,光线十分昏暗,裸露的土⾊四壁,同一铺小炕相连的灶台,糊着塑料布的窗子。室內唯一的家俱是两个小木箱和两张小木橙。灶台上边的墙上,贴着⽑主席和邓小平的画像。我们进屋时,老员走在前面领路,嘴里还不停地说着:“低点头,别磕着,这房子太矮…”进屋后让我们坐到炕沿上后,又不知对谁大声说了句:“行了,你们仨也别躲了,来的是好人,快出来吧!” 屋子里忽然多出三个人来,他们有的躲在门后,有的躲在角落里,有的蔵在灶台后边,听到老员的话才畏畏缩缩地现⾝出来,一眼就能看出是些善良胆小的村民。他们都用戒备的目光看着我和小赵。 老员对我说:“他们都是我们村的,晚上到我这儿来说点事,听到外面狗叫,不知谁来了,吓得赶忙躲了起来。”对三村民:“刚才不是跟你们说在路上的事吗?这就是那两位察警,你们别怕他们,他们不是咱夏城人,是好人!” 三个村民松了口气,脸上现出笑容,慢慢挪着⾝子找地方坐下了。老员告诉我们,就在他外出告状的⽇子里,刘家堡的一些荒地和林子也被卖了,村民们知道后很生气,可又没有办法,就自己把树砍了不少。今天,听说老员回来了,这三个村民就偷偷来到他家,跟他诉苦,让他拿主意。 老员讲完,让三个村民也说一说,可是,他们却无论如何也不说,被老员催不过,一个村民却吭吭吃吃地说:“咳,咱的事跟人家说有啥用啊?人家又管不了?你们先唠着,俺回家了,该给牛添草了!” 另两个村民见状也找理由告辞。老员又生气又无奈:“咳,真拿你们没办法…走吧走吧,加点小心,别让人看见是从我这儿出去的!” 老员送走来人,把门关好,对我和小赵叹口气道:“庄稼人哪,生就一副受欺的骨头。这不,金显昌买地的事直接伤着他们了,都觉得憋气,可自己又不敢出头,听说我回来,都跟我叫苦,意思是他们出俩钱,让我出头替他们告,可又怕别人知道跟我来往,好象做贼似的,天黑了才敢来,听到狗叫,差点把他们吓死…哎,你们快坐呀!” 我坐在炕沿上,四下看了看问老员怎么住到这种地方啊,是不是家里没别人了。老员哼了声鼻子,苦笑一声说:“咋说呢?亲人,也有也没有。说没有吧,还真有两个儿子;说有吧,又都一点不随我。这不吗,我年年告状,村里镇里都不得意我,他们也就跟着吃挂落,总是拦着我,跟我赌气。我一想,行了,别牵连他们,离他们远点,再加上村里不少人也不愿意沾我的边,就搬出来了,在这里竖个小房住着,好歹一个人,哪都能安⾝。这年头,有些事真让人说不明⽩,文化大⾰命前,老人有历史问题,儿女怕受牵连划清界限;现在可好,我这老员⾝份也好象成了历史问题,不但儿女,村里人都要跟我划清界限,你看他们刚才…”老人气闷地点燃烟袋不说了。 小赵问:“你们这里没电吗?” 老员咳嗽一声:“你是说我没电灯吧。电怎么没有?你们一会儿进村去看看,家家通亮,可我一个人住在村外,谁给我拉电哪?谁敢给我拉电哪?”老员动着咳嗽几声转了话题:“对了,你们还没吃饭吧,我给你们做点家常便饭。在我这儿,你们就是想吃好的也没有啊,不过咋也得叫你们添肚子啊!”也真的饿了,我们没再推辞。老员给我们熬的米粥,溜的两合面馒头,就着咸菜,因为饿,我们吃的也很香。吃饭的时候,自然唠起了我们来刘家堡的目的。这时候,我觉得没必要跟老员保密了,对他说:“大伯,一回生二回,咱们爷们往虽然不多,可不隔心…您又是员,也就不瞒您了,还请您多帮忙…我们来刘家堡,是找一个叫刘大彪的人。他是你们村的吧!” 老员:“是啊,他是我们村的,找他⼲什么?他不是个好东西,这二年总跟着姓金的八王羔子混,整天东跑西踮的,很少回村,我出去很长时间了,他在不在家都不知道…哎,你们大老远的上这儿来就为找他?他出事了?李队长,有话你就问,刘大彪是我看着长大的,他的事我都知道!” 我说:“那太好了,他是不是还有个弟弟?” 老员:“是,叫二彪,也不是好东西,是哥哥给带坏的…他咋了?” 我想了想回答:“他死了,被人杀死的!” 老员听了我的话,一下把饭碗敦在桌子上,拍着腿大说“这…这是咋回事?咋死的?咳,当初我没少说他们,两个八王羔子不听,这回可好…”老员又痛又恨地对我们讲述了刘大彪兄弟的情况。原来,这两人很小爹娘就去世了,全靠村里照顾着长大,当年,老员当生产队长没少为他们心,很疼他们。兄弟俩小时候还算可以,虽然野一点,也没惹啥大事,可近些年,老员顾不上管他们了,就走了下坡路,仗着胳膊耝力气大,到处惹事生非打架,后来又被金显昌看上,拉了过去,就更不象样子了。一年在村里住不了几个月,总是往外跑,而且,包也鼓起来了,气也更耝了,还在村里盖了幢砖房,就更不把村里人放在眼里了。老员劝了他们几次,本不听,还顶撞他。 从刘大彪兄弟又说到金显昌。老员说,金显昌从前也是本村人,从小就坏得出奇,而且心狠手辣,可又特别会来事儿,老员退下来后,他居然当上了村长,把村子整得越来越穷,自己却发起来了,跟上边一些导领关系搞得非常密切,对村里人却象活阎王一样的狠,大伙虽然恨他,可又怕他,加上上边有人,对他更无可奈何。后来,他发大了,也不在村里⼲了,⼲到了镇里,县里,也就越来越发了… 老员越说越动,饭也不吃了。“…说实在的,这几年有些事是越来越不明⽩了,你们年轻,有文化,见的事也多,给我说道说道。就说俺们夏城吧,老百姓越来越憋气,坏人却越来越仰巴,好人想过个太平⽇子都难。俺当初⼊闹⾰命,难道为的就是这种⽇子吗…咳,你们不笑我吧,我跟别人说这话,不但没人赞同,还笑话我,好象我得了疯病似的…跟你们说实的,别看我在外面跟别人把话说得硬,好象什么也不怕,其实,我心里也怕呀,我怕老这样下去,坏人坏事治不住,咱们让他们也给整完了呀…我心里…咳,有时,我一个人躺在炕上,一宿一宿睡不着觉啊…”老员说不下去了,点燃了烟袋,显然动了感情。 我被老人的真诚打动,但却无法劝他,只能宽慰他说:“大伯,你别难过,夏城这是特殊情况,咱们家国并不都这样,你看有些地方,经济发展多快,民人生活⽔平提⾼多大!” 老员“咳”了一声说:“这俺知道,咱们家国要都象夏城这样还了得?可俺夏城的事也不能不管哪?可能俺真是老了,脑袋瓜也跟不上形势了,咱共产不是要实现共产主义吗,可你看现在,穷的穷死,富得流油。俺知道,不能搞平均主义,要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可你看俺夏城,富的都是啥人,都是金显昌这样的,还有一些贪官,可老百姓呢,你看谁富了,还有当教师的,那么辛苦,你看谁富了。这事不解决,大伙心气能顺吗,老这么下去,谁还正经⼲事啊…咳,就为这些,俺去了很多地方反映,也别说没遇到好人,可他们也就是对俺表示点同情。可那些不同情的就不用说了,那个态度啊,真叫人心冷,他们是一点也不关心下边的老百姓啊,有的人连话都不让俺说完,好象俺给他添了啥⿇烦似的…你明⽩,俺不是为自己,俺是为了夏城的老百姓啊,是为了咱不受损失啊…”从老人的话中,我看到了一颗老共产员的拳拳⾚子之心。他虽然只是一个普通的员,可我觉得,他远比一些位⾼权重的人伟大得多。可惜,我们有事要办,没有时间深谈。饭后,在我们的请求下,老人带领我们去了刘大彪家,可是,还走出不远,突然听到村內一阵狗吠声,接着,有急促的脚步声向村外、向我们这边奔来。 3 天已经很晚,这狗吠声和脚步声是怎么回事?我正在狐疑,听到脚步声已经很近,就警觉地一拉老员和小赵,躲到路旁隐起⾝来。 片刻,一个人影从路上飞快跑过,还没容我们做出反应,又有两个人影追过来。虽然在夜⾊中,也能看见他们手中都有闪着⽩光的东西。那是匕首。 不好,出事了。我一震,叫了一声:“快…站住——”拔腿向前追去,小赵紧紧跟在我后边。 前面的人谁也不站住,反而越跑越快。我急了,子套手向天上鸣放:“站住,我们是察警——” 可前面的人影跑得更快了。 ⾝后,村里狗吠声已响成一片。 我们很快追出村外。可是,情况不,加上前面的三人跑也极快,追了一会儿,人影都不见了。 这时,已经来到一片荒野中,我和小赵停下脚步,谛听片刻,四下寻觅一会儿,什么也没有找到,只好由近向远搜索,半个多小时过去,一无所获,只好作罢,怏怏离去。 他们是什么人?逃跑的人是谁?为什么逃跑?追赶的人又是谁?为什么追赶?他们蔵到哪里去了?结果会怎样?我的脑海里装満了问号。 我们放弃了寻找,可是,却失了方向,不知跑出多远,不知⾝在何处,也不知该去向哪里。 这时,远处隐隐传来汽车喇叭声,我们寻声望去,又见到移动的灯光。小赵手一指:“那边有公路,往那边走!” 就在我们离开不久,荒野中又有人影鬼魅般活动起来,最后的结果是,一个人横尸荒野。 我们对此虽然没有什么直接责任,可过后总觉得心里不安,如果我们搜查得细一点,如果…如果我们当场抓住其中一人,自己的案子也会顺利多了。 我们用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才来到一条公路上,上了一个坡后,看见前面隐隐现出一片村镇的轮廓。小赵说:“我看,那好象是夏镇,转来转去转回来了…走…” 没有别的选择,我们只好向前面的村镇走去。还好,小赵的判断没错,果然是夏镇。 已经是夜午时分,整个镇子没几处灯光,我和小赵先奔出派所,想把发生的一切告诉他们。还好,出派所还没睡,走到大门外就听到室內有人说话,进院后隔着亮灯的窗子望进去,却见里边有两个人。小赵先看清说话的人:“哎,他怎么在这里…” 原来,说话的人是金伟。只见他敞着怀,坐在沙发里,手点着小⾼,正醉意熏熏地教训着他:“…你年纪轻轻的,这样混能行吗?还想不想穿这⾝服装了…你看,全镇的导领,哪个没去?你怎么连面都不朝,这样下去怎么能搞好群众关系?!” 小⾼站在金伟面前,频频点头应付着:“对,对,金科长你说得对,我以后一定注意…金科长,天不早了,你也没少喝,快休息吧…” 金伟:“你少给我扯这个,我没少喝不假,可我喝人肚子里了,没喝狗肚子去,我没喝醉。告诉你,这样下去不行,你知道他是谁吗?他是企业家,对我县是有贡献的,县市导领都尊敬他,你算什么…” 金伟越训越来劲,我们不能等了,小赵劲使敲响了房门。我注意到,小⾼听到敲门声,如释重负地离开金伟来给我们开门。 金伟虽然喝得不少,可还是认出了我们,一见我们就嚷起来:“是你们二位,我说,你们可不够意思啊,我对你们工作是全力支持,可你们却不支持我呀。天下安公是一家,咱们当察警的,外出办案没有当地安公机关支持行吗?可你们也不把我放在眼里呀,正好,今儿个咱们得好好唠一唠…” 我们哪有心思跟他唠。小赵急得大声道:“金科长,先别唠,出事了,赶快布置一下吧…” 我们好歹把刘家堡发生的事说完了,小⾼听了倒很焦急,可金伟还在酒里,本不当回事,还在继续说着:“…你们到我们夏城来,不支持我工作,反而给我出难题,也太不地道了…” 小⾼也在旁着急地:“金科长,李队长他们说的很重要,赶快想办法采取行动啊,有可能出大事啊!”金伟一挥手:“这…你们别大惊小怪的,能出什么大事…天这么黑,我们就是去了又能发现什么?你们所长不在,由我说了算,有事天亮再说!” 小赵又急又气:“金科长,等到天亮,万一出什么事可得你负责…” 金伟一拍腿大:“当然我负责…怎么,我说话不好使啊…你们也累的,找旅店休息去吧,咱们天亮行动,到时我找你们!” 对此,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只好按他说的,找旅店休息。要往外走时,小赵想起了什么:“哎,金科长,你不是说有事不能陪我们来夏镇吗,怎么自己来了,咱们一起来该有多好?” “啊,这…”金卫有些尴尬地:“我是临时决定来这里的,有一起治安案件,我来调查一下…小⾼,你说是不是?” 小⾼只好答应:“啊…是,是!”金伟显然说的是假话,我们已经猜出他到底⼲什么来了。小⾼送我们出门时的话也证明了我们的猜测,他轻声对我们说:“哪来的治安案件?他是给金显昌的老爷子祝寿来了…喝得醉熏熏的,非要睡到出派所不可,还因为我没去维持秩序,给金显昌壮脸,老训我!” 我和小赵商量了一下,决定去兴旺旅店,和那个叫夏一民的记者住到一起。 4 可是,兴旺旅店也出事了。 我和小赵来到旅店门前,刚要敲门,忽见门玻璃不知被谁打碎,脚下还有不少玻璃渣。 这又是怎么回事? 我们刚敲了两下门,里边就有人慌慌张张地走过来:“来了来了,别着急…” 一个中年男子手拿一大串钥匙把门打开,灯光下,我看到他的脸上有新鲜的伤痕。他看到我们一愣:“二位是…” 我把件证递过去:“我们是从外地来的,住店!” 中年男人看着件证:“是察警…啊,请进,我以为是…” 中年男子话说了半截不往下说了,我们问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门玻璃怎么打碎了,他吱吱唔唔地说没什么,然后就往旁边扯,问我们住什么样的房间,说他们旅店的房间分三等,价钱不一样。小赵说:“你别费心了,那个记者住在哪个房间,有没有别人,最好把我们跟他安排在一起!” 男子一听这话愣住了:“记者…你们要找他?” 小赵:“是啊,他叫夏一民。” 男子恐慌起来:“你们…你们是一起的?” 小赵:“对,他在哪个房间?” 男子:“这…他…他没在我们这儿住啊…不,他走了,走了…” 小赵急了,一把抓住男子的⾐襟:“你胡扯什么?他跟我们说好好的,让我们来这里找他…我看你鬼鬼祟祟的有问题,到底怎么回事?说,他在哪儿…” 我看出,这个男人好象是害怕什么。就掰开小赵的手,低声对他道:“你是店主吧,别害怕,告诉我们,他在哪儿?” 店主:“这…”他用更低的声音道:“你们可不能让他们知道哇。你们找的那个人不知咋得罪了金县长…刚才,来了几个人,把他绑走了…我因为开门晚了一点,不但门被砸坏,还挨了几下子…你们瞧我的脸…” 听了这话我也急了:“你说清楚点,谁把他绑走了,绑到哪儿去了?” “这…”店主四下看了一眼,好象怕谁听看见似的,用更小的声音道:“你们是外地来的,看来也不会把我装进去。还能去哪儿,金县长家呗。夏镇谁都知道,他们家是第二出派所,一定在他家里。你们可不能把我递出去呀…” 没等他说完,我们就转⾝向外走去,已经无暇听他的叮嘱了。 我和小赵匆匆赶到金显昌家,见一道厚厚的大铁门紧紧关闭,还未走近,院內几条大⽝狂吠着向门前扑来。 看这架式,直接进去效果不会好。我和小赵退回路上,躲到影中观察。 片刻,院里有人开门走出来,手中还好象拿着一件东西,可以看出,那是一支。人影四下查看一番,又走回院子,把铁门关好,锁上。 按照小赵的提议,我们绕到金宅的后边。 后边也是⾼⾼的围墙,但没人守卫,也没有狗吠。我在小赵的帮助下,和他爬上墙,翻下地,蹑手蹑脚向住宅楼奔去。住宅楼后边也有窗子,其中一扇亮着灯光,我们就隐到这个窗子下边谛听。 室內传出一声惨叫,又响起一阵开心的狂笑。 窗子挡着厚厚的窗帘,但边角处没有遮严,我和小赵在隙中向內观察着。 这间屋子宽敞,有几分审讯室的样子。一个人手被铐着,吊在⾼处,双脚略略沾地,又沾不实,样子十分痛苦。 正是省报记者夏一民。 夏一民⾝旁是四个耝野的汉子,此时,一个汉子凑到他面前正笑嘻嘻地说着:“滋味咋样?说不说,都谁跟你说了些什么,你又都掌握了什么…不说,还有比这更厉害的!” 看来,夏一民还是个硬汉子,他一口吐沫吐向汉子:“恶…告诉你们,我是记者,是从省里来,你们这么⼲没好下场,等着,我非跟你们算帐不可!” 汉子乐了:“记者?从省里来?那能怎么样?这里是夏城,是我们金大哥的天下,谁来也得向我们低头…嘿嘿,你跟我们算帐是以后的事,我们先跟你算算帐吧…来,让这位记者再⾼升点!” 听到命令,几个汉子往下拉着一绳子,夏一民免強沾地的双脚渐渐离开了,他发出一声惨叫,可又马上忍住,任凭汗⽔顺着脸颊往下淌“吭吭”的就是不吱声。 一个汉子又把手中的铁钳凑近夏一民的手:“说不说?我们大哥说了,再不说废了你这只手,让你再也吃不成记者这口饭…” 夏一民这回可害怕了:“你敢…啊…不要…” 汉子狞笑着:“你看我敢不敢?只要大哥发话,我啥都敢!”说着,钳子一点一点夹住了夏一民的手指… 不能再等了。然而,还没等我发话,一阵玻璃的破碎声,小赵已破窗而⼊。等我跳进屋子时,小赵已经将拿钳子的歹徒打倒在地,子套手,对准另外三人怒声道:“谁也不许动,我们是察警!” 歹徒们被震住,一时不敢上前。趁这功夫,我奔到夏一民跟前,打开他的手铐。然后向蠢蠢动的四条汉子亮出件证:“不许动,我们是察警!” 三个汉子没动,剩下一个却向门外溜去,边走边打开机手往耳边放。我没有阻拦,我猜到,主要人物就要出场了。 果然,片刻后,门外传来拖拖拉拉的脚步声,人未到,声音已传进来:“半夜三更,你们在⼲什么呢?弄得我睡不着觉…”随着话音,一个人影走了进来。 是个⾝材魁梧的中年汉子,油光光的青黑⾊脸膛,脸上还长満了疙瘩,一双蔑视一切的三角眼。⾝上穿着睡⾐,脚下穿着拖鞋,手腕上还戴着耝耝的金手链。 正是金显昌。也就是人们称的那个金县长。 我们终于正面相见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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