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官是由闻雨写的官场小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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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奇小说网 > 官场小说 > 高官 作者:闻雨 | 书号:43210 时间:2017/11/4 字数:938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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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深秋的山坳里,空气凉慡而清新,浮动着一抹淡淡的半透明的雾气。几声婉转的鸟鸣带着清脆的尾声,袅袅地从雾中飘来。 行走在山间小路上的⾕川,情绪却全然没有被周围宜人的环境所感染。他心里很沉重,也很烦闷。 一别二十多年,终于回到自己的故乡! 曾经立志终生不还乡的⾕川,就这样悄然寂寞地回来了。不在飞⻩腾达之际,没有掌声、鲜花相。落魄中的⾕川,有些狼狈地回到故乡的大山。 转过一座山头,⾕川走上一条铺着石板的小路。他想起来了,再往前走不远,就应该是枫廊了,过了枫廊就应该是枫桥了。当年,县委记书⾕三曾在红枫湖修建了“枫湖十景”枫廊和枫桥是其中二景。所谓枫廊,就是在这条绕在山的路两边,栽満枫树。金秋时节,枫叶红了,便形成了景⾊人的枫廊。 石板路上石板中间,残存着深浅不一的车辙。错落排列的石板隙间,沾満泥⽔的簇簇小草,顽強地生长着。 可是,已经走到山后了,却始终没看见枫廊的影子,更没有发现红叶的痕迹。山里人出⾝的⾕川明⽩,去年的枫叶红了,一定要“落红”的。落在树下的红叶,会慢慢变⻩,静静地铺在树下,向人们展示自己曾经的红,曾经的辉煌。因为不见“落红”的叶子,⾕川认定,去年这里的枫叶没有红过。难道是记错了路?⾕川对自己的记忆产生了怀疑。气吁吁地撩起⾐襟,擦了擦脸上的汗⽔。 ⾕川顺手从背包中掏出一瓶矿泉⽔,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在⾕川的坚持下,他⾝上仍然穿着徐师傅那⾝旧⾐装。可是,肩上却多了一只⽪包。⽪包是苏诗茵从省城带来的。昨天,到医院看望⾕川的苏诗茵,坚持要⾕川带上这只⽪包。⽪包里面,装了一些生活必需品。 向山下俯瞰,盘山路像一条蜿蜒盘旋的⽩龙,匍匐在山川之中。 一位骨瘦如柴的姑娘,落叶似的飘了过来。 “孩子,枫廊在哪里?”⾕川问。 “风…狼?”小姑娘不明⽩,目光怯怯的。她的脸⾊黑里透红,有如山上的山里红。 “就是…”⾕川想解释,又一时语塞。 “狼…都是天黑后出来的,⽩天在老林子里,你不要害怕,赶你的路就是了。”山里红说。 “我问的是枫廊,就是路的两边,立着一排排红枫墙,走在里面像走在红枫走廊里一样。”⾕川比画着,想尽量让山里红听得明⽩些。 “…不知道…”山里红一脸茫然,摇了头摇。 “你…家住在这里吗?”⾕川问。 “对,我家就住在枫桥村。”山里红回答。 “那…怎么会不知道枫廊呢?”⾕川感到困惑。 “爷爷,我真的不知道。” “这怎么可能呢?” “真的不知道,爷爷。我爸爸妈妈也不知道,要是他们知道,一定会告诉我的…” “怎么可能呢?” “爷爷,你是从故事里听来的吧?” “不不…” “爷爷,你是在梦里见到的吧?” “不不…” 见⾕川直摆手,山里红急了,眼眶里盈満泪⽔。 “孩子,那…你认识我吗?” 山里红摇了头摇。 “你听说过,枫桥村有个名字叫⾕三的人吗?” 山里红摇了头摇。 “你知道有个大官,名字叫⾕川吗?他的老家就在枫桥。” 山里红摇了摇了头。 “你叫什么名字,能告诉爷爷吗?” “我叫青儿。” ⾕川情不自噤地叹了口气,一阵悲怆涌上心头。脚下的山路从东边的山垭口那边,弯弯曲曲地飘去,自然躲进两边的松涛林海中,不见了… “沧桑巨变,仰俯之间,往事皆成遗迹…”⾕川自言自语。 “爷爷,我要走了,要回家去了。”青儿说。 “噢,走吧,走吧。”⾕川摆了摆手,目送青儿离开。 仿佛从远山,也仿佛从天际,飘来了一阵歌声。歌声如同一泓清亮、甜美的泉⽔,淙淙地从⾕川心中流过,令他舒心惬意,浮想联翩… 落⽇时分,走在山路上的⾕川加快了脚步。他想在天黑前赶到枫桥村。 突然,路边树丛里钻出一个人来,横在路央中。 ⾕川一眼就看出,是一位典型的莽汉。面⾊黑红,精壮如山。 “请问,前面是枫桥村吗?”⾕川心里有些胆怯地问。 莽汉也不搭腔,打量着⾕川。半晌,耝声耝气地问:“你到俺山里⼲什么?” “我…”⾕川一时无从回答。是啊,自己到枫桥村做什么?还真难以说清。 “你是来买山里姑娘吗?”莽汉又问,眼睛盯着⾕川。 ⾕川心里一惊,顿时紧张起来。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朗朗乾坤,光天化⽇之下,竟然还有这等勾当? 莽汉仍紧盯⾕川。眨了几下眼睛,仿佛下定决心,说:“跟我走!”也不容分说,拉起⾕川就往岔路上走。 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场面的⾕川,惊恐中一时不知所措。万般无奈之间,只好跌跌撞撞地跟着莽汉在林间行走。 在塌了半边的茅草窝棚前,莽汉大声喊了起来。嗓门很大,声音也很急迫。 终于,一个稍微有些驼背的男人从窝棚里钻了出来,佝偻的⾝子,如同一棵被风吹弯了的枯树。 莽汉和驼背在耳语。 “老乡!老乡!”⾕川急于解释,急于摆脫。 莽汉吹胡子瞪眼。 “老乡,老乡,你听我解释,我不是…”⾕川哀求着。 “看你这一⾝的打扮,是乡下的。可你别以为俺山里人彪,俺一眼就看透了,你可不是喝露⽔披山风的穷人。”莽汉有些得意,为自己的好眼力。 “我…” “别我我了,你这样钻山沟买姑娘的,我见过几个了。唉,也没法子,俺山里人是草命之人,没有活路了,怎么办?认命吧。我王大头成全你。” 原来,莽汉的名字叫王大头。 “…”“看你慈眉善目的,就算行行善,积积德吧…” 驼背男人苍老的脸上,充満了深深浅浅的皱纹,如同⼲裂的老松树⽪一般。在王大头啰嗦期间,他贪婪的目光始终停在⾕川肩上⽪包上。见王大头说完了,他瞟了一眼⾕川,不热情,也不冷淡,有些⿇木地请客人进自己的家。 ⾕川猫着,费劲地钻进了窝棚。屋子里的光线很暗,他一时难以适应。 “老乡,我是到枫桥去…”⾕川还在努力,想尽快化解面临的尴尬局面。 驼背男人叹了口气,像是对⾕川,又像是自言自语:“红枫湖的女人天生俊俏,自古以来就勾男人的魂呢。要不,怎么会有山外的有钱人,翻山越岭,大老远地寻呢?”他又叹了口气“俺家的草叶,比山后老王家的姑娘还小一岁多呢。老王家的姑娘,上个月被山外人领走了,给了两千块钱呢…” 驼背男人似乎很会把握时机,介绍到这里,才划着火柴,点燃了吊在木柱上的油灯。火⾆缓慢地抻长,屋子里光线明亮了起来。 “请坐,请坐…”驼背男人巴结地让着座,把一只歪斜的木凳拽了过来。 一阵呜咽声传了过来。寻声音望去,⾕川发现屋子的角落里,有一张几块木板搭成的“”上蜷曲着一个女孩子。她双手捂着脸呜呜地哭着,不断流下的泪⽔,从手指儿流溢出来。 ⾕川被震撼了,他万万没有想到,在自己曾经主政过的地方,至今还有这等悲惨的事情发生。更不会想到,在自己重回故乡的路上,会扮演如此让人痛心的角⾊… “老乡,我不是…不是来买人的,我不是人贩子!”⾕川有些愤怒,竟然忘记了自己此时的处境。 顿时,驼背男人的脸像被雾笼罩的山,沉沉的。失望中,他低垂着的头,几乎触及地面。 女孩哭声迸发,令人心酸的号啕… 2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简直是无法无天!⾕川怒火中烧,觉得不可思议。他斥问驼背男人,为什么要卖孩子。 驼背男人也不看⾕川,⼲脆双手抱头,蹲在那里:“草叶她妈得了重病,多少年下不了,因为家里穷,从来没有去医院吃药打针。这窝棚也快倒了,没有钱怎么修?家里的粮食也没有了…” “再怎么也不至于断粮缺顿饿肚子啊!”“你…话说得轻巧,天上下雨下雪,什么时候下过粮食?”王大头不満瞪了⾕川一眼,不満意地说道。 “地里的农作物呢?”⾕川问。 “早些年,当官的着旱田改⽔田…” “旱田改⽔田怎么了?” “旱改⽔,旱改⽔,农民遭了罪,涝天⽔淹地,旱天地咧嘴;户户半年粮,家家常断炊…” “旱改⽔,是造福红枫湖老百姓的工程啊!”⾕川动了,吼道。所谓的旱改⽔,是⾕川任远山县县委记书时,实施的一项让农民增收的“富民工程”多少年来,他始终引以自豪,认为这项工程是自己仕途生涯的得意之作。旱改⽔,其实是红枫湖⽔库建设的附属工程。在修建红枫湖⽔库时,将下游的旱田,那些分散的星罗棋布在山坡上的“挂画地”改造成梯田,然后通过⽔渠引⽔浇灌。⾕川就是通过这一富民工程,而声名鹊起,引起了上级导领的重视,被上级树立为县委记书的好榜样。红枫湖山上的梯田,也是“红枫湖十景”之一。当年视察过红枫湖的将军,在收到⾕三寄去的“红枫湖十景”照片后,还给⾕三写来贺信呢… 驼背男人与王大头蹲在那里,在昅烟,在叹息。一会儿,老旱烟浓烈的刺鼻烟味,呛得⾕川咳嗽了起来。 ⾕川慢慢从驼背男人和王大头的谈中搞清楚了:旱田改⽔田,当年确实是红枫湖农民增收的一条捷径。可是,修建红枫湖⽔库,特别是修建⽔田梯田时,因为要修建⽔渠,要使分散的地块尽量相连成片,便砍伐了一些树木,致使⽔土流失严重,小气候也发生了改变。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一情况越来越严重。近年来,山洪暴发时,梯田被冲垮被⽔淹;⼲旱年景,红枫湖因枯⽔⽔位过低,又无法为梯田供⽔。因而,⽔田⼲裂,庄稼大面积死亡。旱改⽔,成了农民难呑的苦果… 驼背男人和王大头在骂人,耝鲁的语言令⾕川难以忍受。他们二人一唱一和,在骂当官的带长的,骂这些吃百姓饭、穿百姓⾐的官老爷,把老百姓害苦了。 驼背男人恶狠狠地骂道:“这些黑心肠的官儿,他们成天吃香的喝辣的,哪管老百姓死活?就该让这些黑心肠的狗官,下辈子到山里来做牛做马,受苦受罪!” 王大头点头称是道:“他们口口声声,说是要为老百姓当官做事,全是鬼话,谁能见到他们的影儿?我活了这么多年,见到的最大的官儿,就是接未归。” “接未归,他可是个好官。” “可惜,接未归只是个村官…” ⾕川怒火中烧,在心里对骂道:“你们这些山野刁民,忘恩负义的小人。我⾕川当年担任村官时起,就发过誓,要一辈子为老百姓当官,还把‘草当官,当官为草’作为自己的座右铭。为了改变红枫湖的贫困落后面貌,我磨破了嘴,跑断了腿,汗珠子掉地上摔成八瓣,你们反倒不领情,不道谢,愚昧、无知、⿇木不仁…” 可是,面前这两位褴褛装束山民的艰难处境,又不能不让⾕川心生同情。⾕川知道,山里汉子⾝子骨硬,嘴巴更硬,不到万般无奈,不会在陌生人面前倒苦⽔的。他相信,红枫湖老百姓的生活还比较艰难,还不富裕。但是,今天见到的这种情况,一定是个别现象。⾕川作为分管农村工作的副长省,心里十分清楚,在农村中,确实存在一些因病致贫的农民。与此同时,也不能否定,在少数地区,有少数农民陷于贫困中难以摆脫的原因,是懒惰愚昧。一位长市讲过这样一个故事:舂耕时节,长市带领一⼲人,到全市最远的村,大约走了四个多小时的山路,上坡、下坡、穿越丛林。渴了,埋下⾝子喝林中沁出的泉⽔,累了,席地而坐。息一会儿。经过漫长的跋山涉⽔之后,终于听到了朗朗的读书声。 这是一所破烂不堪的村小学:两间教室、一个场,不远处有间草棚厕所。教室的窗户处处是隙和洞⽳,一阵风吹来,同学们动作敏捷地将书本按住;课桌十分破旧,地面坑坑洼洼。在破旧课桌的一侧挂着一小把野菜。 下课后,老师发现不速之客。当然,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些陌生人,是自己一生都接触不到的大⼲部。 长市没有多说什么,也不能多说什么。他只是问起那挂着的一小把野菜。老师自豪地告诉客人,那野菜是城里人最爱吃的菜,绿⾊食品。同学们在上学路上采摘的,回去后把它晒⼲,再拿去卖钱。他们的书学费,就是这样一点一点积攒下来的。 看着同学们一张张稚嫰的小脸,一双双望渴求知的眼神,长市默默无语。同龄的城里的孩子们,穿名牌、吃肯德基、充⾜的零花钱…这是多么大的反差啊! 长市感到心里一阵针扎般的难过。 在这个贫困村里,长市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太爬上山梁后,家家户户面的屋檐下,都蹲着三三两两的男人在晒太。他们目光迟钝,表情⿇木,偶尔谈几句。 舂耕大忙时节,农时不等人,为什么大家不下地播种?长市很着急,问跟在⾝边的乡长。 乡长告诉长市,村民们因为穷,买不起种子化肥,所以,只能听天由命。 长市亲自打电话给市财政局长,要他火速拨一批资金,即刻发放到村民手中。要按照村民们购买种子化肥等农用物资的需要,⾜额发放到家家户户,送到农民的炕头,发放到老百姓的手里。 长市的指示,立即得到了落实。临离开时,长市还千叮咛万嘱咐,要求县里、乡里、村里,一定要组织好舂耕生产。乡村俗语说得好:“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 几天后,长市还把这个贫困小山村农民舂耕的事挂在心上,专门派市府政办公厅督察处的同志,去那个小山村督察。反馈回来的消息令长市更为震惊。督察处的同志进村后看到的情景,和长市来时见到的没有什么两样。农民们依旧三三两两,随着太,在屋檐下闲着、晒着。 接到市里发放的舂耕款后,大多数农民马上兴⾼采烈地奔向几十里外的集镇,买⾁买酒。大块吃⾁,大碗喝酒,痛痛快快过年一般。 几⽇快⽇子过后,口袋瘪瘪的农民又回到贫穷的⽇子,山村又恢复往昔的寂静… 这到底是为什么?长市无论如何不明⽩。 答案让长市哭笑不得。村民们说,地薄不打粮,埋下种子也长不成多少苗,⽩⽩浪费钱,还不如吃了喝了,让肚子舒服几天… 长市的经历,让⾕川想到一个关于孔圣人的故事。故事讲到,孔子带着他的弟子周游列国。有一次,他的马跑了,吃了农家的庄稼,那位农夫很气愤,就把马扣下了。孔子的生学子贡去向农夫求情,说了相当多的好话都没有把马要回来。孔子感叹地说:“用别人不能理解的话去说服别人,就如同用最⾼级的礼仪去供奉野兽,用最美妙的音乐去取悦飞鸟,有何作用呢?”于是又派他的马夫去说服。马夫是个耝人,对那个农夫说:“老兄,你不是在东海耕种,我也不是在西海旅行,我们既然碰到了一起,我的马吃了你的庄稼不是很自然的事情吗?”农夫听了非常慡快地解下马,还给了他。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川很是感慨。 不管怎么说,面前这户农家的状况是令人同情的。⾕川心里想,这两位山民的年龄,可能与自己差不多。或许,当年还曾与自己一起奋战在红枫湖⽔库工地上呢。不论是作为当年的战友,还是乡亲兄弟,都应该帮帮他们。 ⾕川从⽪包中翻找。他记得,秘书⻩畋曾经把一个信封塞进⽪包,说里面的钱,是⾕川这个月的工资,给他零用。 “天黑了,求你们留我住一晚吧,路上一定有野兽,不全安。这些钱,算宿费了…”⾕川说着,把钱往驼背男人手里塞。 驼背男人嘴里嘟囔着,怎么也不肯接受:“我们这穷家破户的,你住就是了,收什么钱?我们山里人,可从来不占别人的便宜,再苦再穷也不贪不义之财!” “这样吧,你给我做几盘山野菜,我吃你的,喝你的,总是要给钱的吧?我⽩吃⽩喝,也是不仁不义啊!”⾕川说得诚恳。 “可是…”驼背男人难为情“山野菜不稀罕,有的是。只是家里没有酒。” “以⽔代酒嘛!”⾕川说。 驼背男人诚惶诚恐,头摇缩手,还是不肯接⾕川递过来的钱。好像面前伸过来的一沓钞票,不是自己期盼已久的救命钱,而是一堆烧红的木炭。 “怎么?你这个老兄,不会是见死不救吧?这可不是咱山里人的德。大黑天,野外黑灯瞎火的,你好意思撵我走?万一路上遇到什么野兽,我可是连骨头都剩不下,你忍心?”⾕川说着,自信地把钱塞到驼背男人的手里。 见驼背男接受了,⾕川的脸上闪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他有些暗自得意,也有点成就感。导领⼲部嘛,做群众工作是最起码的基功本。 驼背男人接过钱,双手捧着,赶忙转⾝来到另一屋角。⾕川这才发现,在另外一个屋角的草堆里,竟然躺着一位蓬头散发、満面病态的女人。显然,这个女人,就是驼背男人⾝患重病的老婆。 见到丈夫捧过来的钱,病女人眼睛一亮,扑过来,颤巍巍的双手把钱搂在前,泪眼汪汪地望着⾕川。许久,才小心翼翼地把钱揣进怀里。 这些钱,虽然不多,但是,可以用来买些粮食糊口,把窝棚修一修。也够病女人到城里看看病了。想到这里,⾕川心里宽慰了许多。近些天来因为被停止职务而积蓄的郁闷,一阵风似的吹散了许多。 3 也许是灯光太暗的原因,⾕川一时分辨不清桌上的几盘菜的名字。 病女人満脸歉意,双手垂立在桌边。眼神光亮了许多,仿佛⾝上的病一下子好了大半。驼背男人嘴里尴尬地叨咕着什么,好像在乞求⾕川原谅,原谅他家里太穷,实在没有好东西招待客人。 王大头向⾕川告别。原来,他是驼背的內弟,家住在前面的山沟里。 ⾕川招呼大家一起吃饭。千呼万唤后,驼背男人、病女人、草叶姑娘才坐在桌边。 “吃吧,吃吧!”⾕川见⾝边的三个人胆怯怯的不敢动筷子,便显得很轻松的样子,带头端起一碗⽟米饭。 驼背男人一声惊呼,从⾕川手里抢走了⽟米饭。 ⾕川惊奇不已,不知道主人为什么改变了态度,从自己手中夺走了饭碗。 只见驼背男人慌慌张张,抢走⾕川手里端着的⽟米饭后,赶忙把一碗大米饭递了过来。双手端着,恭恭敬敬。 这时,⾕川才发现,桌上只有一碗大米饭,其他三碗,全是⽟米饭。他明⽩了,这户人家是把唯一的一碗大米饭,让给客人吃! ⾕川知道,推辞是没有结果的。山里人的规矩,好吃好用的东西,一定要先给客人享用。 久违了山里人的善良,⾕川心里一阵感动。可是,尽管自己此时已饥肠辘辘,尽管大米饭香噴噴的,气味很人,⾕川还是难以独自享用。 “吃吧,吃吧,”驼背男人督促着⾕川“我们山里人嗓子耝,⽟米饭能咽下去。比不了城里人,金枝⽟叶,咽不下耝茶淡饭。我们…填肚就知⾜了…” 手里端着大米饭的⾕川,心里顿生悲哀。大米饭,这种极其普通的主食,也许这户人家一年也难得食用几次。 吃着吃着,⾕川觉得碗里的大米饭有点咸味。一定是不知不觉间,自己的泪⽔滴落在碗里。 吃完饭,驼背男人拉着病女人往里屋走去。原来,正屋的里面,是间装杂物的小屋。 驼背男人返回来时,一口气吹灭了灯。顿时,屋子里伸手不见五指。 ⾕川正在纳闷间,驼背的声音传了过来:“老哥,省点油,不点灯不耽误说话。我们山里人习惯了,经常这样说‘瞎话’。” 驼背男人一句说“瞎话”⾕川听起来十分亲切。三十多年前,自己在这大山里的时候,就常常这样说“瞎话”… “山里的苦⽇子,实在是熬不下去了。再说,也不能眼巴巴地看着孩子这么苦下去,总得寻条活路啊!”黑暗中,驼背男人的声音清亮了许多。 “不对呀,山外的人都羡慕你们,说你们的⽇子过得滋润、富裕啊!报纸、电视也宣传,红枫湖老百姓的⽇子红红火火…” “全是些鬼话,胡吹泡!” “那么,总有富裕的吧?” “能吃喝⾜了,就是富户。可是不多,有数的。” “再怎么说,也不应该卖孩子啊!再说,卖孩子违法,要吃官司的。” “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孩子卖了,给孩子找条活路,家里也宽裕些…” ⾕川无言以对。 不知什么时候,驼背男人离开了,漆黑中,⾕川摸到了简陋的,躺了上去。实在是太疲劳,伤口也有些痛。可是,他却辗转反侧,难以⼊睡。本来,这次回乡的心情很复杂,很矛盾。有怨屈,有不解,甚至有兴师问罪的冲动。可是,一路走来,心里五味杂陈,难以名状。 是草叶腾出来的。山里的女孩子没有化妆品用,可上溢満了淡淡的清香。就像带着露珠的鲜花,清香悠悠,沁人肺腑。 ⾕川坐了起来,拿出火柴,想昅支烟。 忽然间,⾕川惊异不已。前,竟然站着一个黑影。虽然看不清模样,但从那浓郁花香中可以感觉到,是女孩草叶默默站在自己的面前。 “对不起,我占了你的…”⾕川有些狼狈。 “俺爹俺娘说,今晚,我…和…叔睡…”草叶挤出来的声音低低的。 ⾕川的脑袋“轰”地一下,震惊得灵魂出壳一般。他擦着一火柴,想把灯点着,却把光亮照到草叶姑娘的⾝上。 草叶姑娘表情⿇木,在摸索着脫⾐服。 ⾕川赶忙下,边往屋外去,边说:“我是你的叔叔啊!”⾝后,草叶呜咽着:“我爹我娘说,我家收了你的钱…” 走出窝棚,睡意全无的⾕川坐在一棵大树下。 秋夜深远。风从树木的间隙吹来,带着凉意。寂静中,可以听到树叶落地的声音。 难道,这就是⾕川别样的“夜一情”?想到这里,⾕川苦笑了笑。 蓦地,一颗流星划过夜空,转瞬即逝的光亮,在蔵青⾊的天幕上留下一条美丽的银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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