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官是由闻雨写的官场小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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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奇小说网 > 官场小说 > 高官 作者:闻雨 | 书号:43210 时间:2017/11/4 字数:1579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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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川站在⾼⾼的山梁上。 出现在⾕川面前的,就是他儿时生活的地方。红枫湖,这个已经渗透进他⾎里的山乡,那样亲切地展示在他的面前。 虽然已近中午,幽静的山村却依然没有从梦中醒来。云雾依然如故,和⾊彩斑斓的光绵;菇蘑状的农舍,一如往昔地散落在葱茏的山坡上;一弯溪⽔如昨,古老歌谣般低昑… 家乡还是那样恬静,那样安详宜人。⾕川心里一阵动。 突然间,⾕川发现,几缕炊烟,几声狗叫衬托下的村庄,难掩凄凉沉寂。 ⾕川此刻的心情,完全是“岭外音书断,经冬复历舂;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不知为什么,那原有的对家乡人的不解,一路兴师问罪的冲动,顷刻间冰释,消失得无影无踪。 ⾕川心中早有定案。此次回乡,首先要到当年和枫妹手植的枫树前,或许真的有树下重逢的浪漫。一连几天,他都在心里想象着那动人心的时刻:当年的枫树,已长成枝叶蔽⽇的枫王。树下,枫妹翘首祈盼,等待着⾕哥哥的归来。虽然斗转星移,岁月往复,一年又一年,枫妹痴情不改,就这样默默地等待。那是多么震撼人心的爱情啊,与《梁祝》相比绝对毫不逊⾊。然后,一定要去看看酒爷,即使他老人家不在人世了,也要到他的坟前叩几个响头,烧几张纸钱,以谢养育之恩… 当年的⾕川之所以选择了卓娅,是因为她的家世背景。她的⽗亲当年在红枫湖认识⾕川后,对⾕川给予的厚望,点燃了⾕川心底的希望。⾕川始终认为,真正把他扶上仕途的,是这位开国将军。虽然将军是军界将领,但是,⾕川发现,这位声名显赫、功勋卓著的将军,在央中 导领层颇具影响,对⾕川的仕途生涯将产生积极的作用。已经担任县委记书的他,知道仕途越往上攀登,越艰难。因此,他望渴捷径和靠山。他对孤军奋战在官场,艰难跋涉的历程体味至深。虽然也很犹豫,但是,为了仕途的顺利和前程的辉煌,他还是艰难地做出了抉择:放弃家乡的枫妹,取卓娅为,成为豪门一员。并且,实践也充分证明,⾕川的选择确实有助于他在政界的发展。央中校毕业后,他便被调任南方一个省担任省委副秘书长。⾕川也自责过,为自己对枫妹的负情。可是,随着职务的不断提升和仕途的如鱼得⽔,慢慢的,他对故乡,对枫妹的感情淡漠了,那份心底的內疚,也渐渐朦胧起来… 在⾕川的记忆中,沿着这道山梁一直前行,用不了多远就可以见到自己和枫妹的枫王树了。他的脚步有些沉重,心情也复杂了起来。二十多年前的红枫之约,经过了如此漫长岁月,却没有如约归来,自己岂不是无情无义的负心人?飞⻩腾达时专注理想前程,把枫树之约抛到九霄云外,落魄时为了弥补心中的缺憾,匆匆赴岁月尘埃埋没的约会,实在是无颜面,愧羞之极。 好在,⾕川是了解枫妹的。善良的她,一定不会怨恨⾕哥哥的失约,一定会原谅⾕哥哥的薄情… 一棵大巨的枫树出现在⾕川面前。这就是枫王。 如一位孤独的意失者,枫王默默地立在那里。虬枝盘旋,增添了几多沧桑;清晰的叶脉,似乎铭刻着说不尽的凄凉。大巨的树冠没有茂密的枝叶,叶片上也缺少油绿的光泽。仿佛不是一棵茁壮的参天大树,而是一尊落寂的雕像… 落雨了。穿过蒙蒙的细雨,一叶落叶飘落在⾕川的肩头。顺着阡陌嶙峋的树⼲,他发现树冠的端顶有一枯枝立独。秃枝上挂着一片摇曳的枯叶,如一只呜啼的孤鸟… 自认为经历丰富、心态成的⾕川,心底泛起一阵涟渏,被眼前的景⾊打动了。也许,再刚毅的人,此刻也会展现出自己脆弱的一面。 ⾕川觉得,那片孤寂憔悴的枯叶,似乎在娓娓述说着岁月无痕世事沧桑。是啊,如今的他,已不再是当年离开家乡时⾎气方刚、年轻气盛的⾕三,而是曾经沧海、说还休的⾕川。对当年不屑一顾的惆怅、绵徘徊的人生之叹,也点点滴滴在心头… 景由心生。 枫妹呢?片刻,恍惚中的⾕川环视四周,寻找那悉的⾝影。 可是,周围除了静静树林,还有的就是默默开放的野花。轻轻漾的不知名花朵,红、⻩、蓝、⽩、紫,织成一幅淡雅的图案,如织不完的清幽织锦绵延… 不远处,有一座孤坟。 ⾕川挪动着脚步,情不自噤地来到坟前。孤独的坟墓上,长満了杂草。湮没在草丛中的墓碑,只露出一截碑石的端顶。⾕川心里有些奇怪,是谁把坟墓埋在了这里?可知道,这可是⾕川和枫妹的圣地啊! 轻轻地拨开杂草,只见墓碑上写着“枫⺟之墓——儿接未归泣立” 枫⺟是何许人也?她的儿子,那位叫接未归的,名字也独特。是不是同车从省城返回红枫湖、兜里揣着村委会大印,闯进省府政大院讨要工程款的小记书?不管是不是他,看来,这里埋葬的,一定是一位悲惨的⺟亲,一个凄楚的故事。 ⾕川同情地叹了口气,心里默念道:月有晴圆缺,人有悲离合,此事古难全。转⾝间,猛然觉得心头一震。冥冥中感觉,难道,这个枫⺟是枫妹? ⾕川定定地立在那里,注视着埋在草丛中的孤坟发愣。感觉告诉他,这里埋葬的,就是他的枫妹! 山里人的风俗,人死后要埋在自己家祖坟的墓地,亲人们在另一个世界里也要团聚在一起,永不分离的。宁愿让自己成野鬼,埋葬在荒山野岭,与枫王为伴,除了枫妹难道还会有别人吗?一定是她,⾕川了解枫妹的痴情,了解她的忠贞不贰… 就这样肃立着,默默地,许久许久。⾕川觉得大脑里一片空⽩。 ⾕川在周边的草丛中,精心地采摘了一束野花,放在枫妹的墓前。又堆土为坛,折枝为香,长跪不起。 二十多年后的重逢,竟然以这样残酷的方式。这是⾕川怎么也没有想到的,也是让他感情上无法接受的。 ⾕川痛不生,孩子似的放声大哭起来。 “枫妹,我是个十恶不赦的官,鬼心窍的势利小人,利熏心的⽩痴,无情无义的八王蛋…我太混蛋了,枫妹,为了自己在官场上往上爬,投机钻营,不择手段,攀龙附凤,把当年枫树下的承诺,忘得一⼲二净…我对不起你啊,枫妹!如今,我醒悟过来,想当面向你忏悔,你却用不辞而别的方式来惩罚我…枫妹,在你的面前,我无地自容啊!”二十多年前的那一幕,湖⽔般涌现在⾕川的脑海,清晰得如同刚刚发生的故事… 那是舂三月的一个清晨,县委记书⾕三的吉普车开到了村头。 风和⽇丽,舂天尽情地展示着它的明媚。桃灼灼,柳依依,山抺黛,⽔漾绿。花草树木的气息扑鼻而来,碧绿枝条上鸟儿快地叫着,像一个妙手乐师,在光的琴弦上弹奏着优美的晨曲。 三十岁刚出头的县委记书⾕三,作为央中组织部选拔的优秀青年后备⼲部,要到央中校青年⼲部班学习去了。央中组织部在国全范围內选拔的这批青年后备⼲部,虽然人数不多,但发展潜力都很大。大家心里都很清楚,这批⼲部经过两年的学习培训后,将在更⾼的位置上,担负起更为重要的导领责任。 ⾕三是专门回家乡向枫妹辞行的。 匆匆一别,不知归期。⾕三和枫妹都很不舍。 整夜未眠,热恋中的这对青年,在涵碧居中极尽绵。 天亮了,⾕三必须离开了。他要直接奔赴省城,然后乘机飞去京北。 枫妹扯着⾕三的手不放松。似乎她一撒手,⾕哥哥就如同林子里的鸟一样,飞过了山冈就无影无踪,一去不复返了。 “⾕哥哥,我不让你走…”枫妹哭得伤心。 “枫妹,我…我也不愿意离开你。”⾕三的眼眶也润了。 “你…为什么偏要去当官,并且站在这座山上,还惦记着登上前面那座更⾼的山呢?” “古语说得好,人往⾼处走,⽔往低处流嘛。” “你会变心的。” “绝对不会。” “我不放心。” “你就尽管把心稳稳当当地放到肚子里吧。我⾕三能有今天,还不是靠你枫妹的帮助?” “这倒是实话。如果不是我生磨软泡,我爹会把村支书的官传给你?” “我心里明⽩,如果没有那一步,就不会有今天的县委记书⾕三。” “是这个理儿。” “更不可能有⾕三的明天。” “树⾼千尺不忘,⽔流百里不舍源。这是我们山里人祖传的话。” “我知道。我也是喝山泉⽔,吃山上的野菜长大的。” “一定不要忘了本。” “不会的。” 枫妹伸出自己的小手指头,和⾕三拉钩钩。拉钩钩,这个悉的动作让⾕川心里一热。 儿时,在他们玩耍时,为了确保互相的忠诚,也常常会拉钩钩。还要说:“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变了就是八王蛋!” 拉钩钩,看似儿戏,却是一个古老的传说。 在千年以前,一位国王正在为自己的女儿挑选驸马,唯一允许的就是:这位公主可以自己出一道题,来考验前来应选的人!公主思索了片刻,最终走上前,伸出自己的一只小拇指。前来应选的人看了之后,几乎都抓耳挠腮,有的人摇了头摇离开了,也有人伸出了自己的大拇指,食指…可想而知,他们都注定要被三振出局。 直到最后,只有他,因伸出了小拇指,而成为驸马。国王立刻为他们举行了盛大的婚礼,结婚以后,他们过着令人羡慕的幸福生活。可是,好景不长,驸马就由于战,不得不离开公主,到前方去为家国打仗!在出征的前天傍晚,公主对驸马说道:“你一定要回来,我会等你的!”驸马望着她,笑着点了点头。他们再次伸出了自己的小拇指,紧紧地钩在一起,以示彼此之间的约定! 时光飞逝,转眼两年已过。満怀着希望的公主,仍旧在痴痴地等待着驸马的归来。其实,驸马已战死在沙场上。可怜的公主,只能孤独地度过自己的人生了… 可是今天的⾕三,不是冒着生命危险赴疆场浴⾎杀敌,而是去求取一个更⾼更辉煌的未来。不是什么生离死别,仅仅是暂时的分开而已,用不着这样悲悲切切,更没有必要怀疑相互的真诚。 枫妹送了一程又一程,一直把⾕三送到村外⾼⾼的山梁上。 “⾕哥哥…”枫妹又落泪。 “枫妹。”⾕三把枫妹拥在怀里。 “你一定不要忘了红枫湖…” “一定不忘…” “你一定不要忘了枫妹…” “一定不忘…” 千叮咛万嘱咐后,枫妹提出了最后一个要求:两个人共同在山梁上栽一棵枫树。 于是,他们在山坡上反复挑选,终于选下了一棵大红枫。栽好了枫树,枫妹说:“⾕哥哥,我会用泪⽔来浇这棵枫树的。你忘了吗?传说中,泪⽔浇灌的枫树,枫叶格外红。” ⾕三潸然泪下。 “⾕哥哥,我会天天在枫树下等你的。” “枫妹,枫叶红了的时候,我就回来接你,我们一生相守。” 枫妹从手中的包袱中,取出了一块红⾊的枫砖。目光深情地注视着枫砖,枫妹说:“⾕哥哥,我早就知道你会离开,早晚会有这一天。乡亲们也知道,咱这大山留不住你。枫砖,是全村人准备好的,要我在送你走的时候,给你带在⾝上。带上枫砖,就忘不了红枫湖,一路枫香相伴。带上枫砖,就会红运相随,一路平安。这是红枫故乡人的老规矩…” ⾕三郑重地接过枫砖,双手捧着,放在口。 起雾了,好大好大的雾。二人刚刚植下的枫树叶子上,轻轻地落下滴滴露珠。仿佛枫树也被这对青年人的感情所动,流下了同情的泪。一场苦涩而漫长的期盼,由此展开。 ⾕三和枫妹在此分别。 “⾕哥哥,枫叶红了的时候,你一定回来!”枫妹在呼喊。 “枫妹,枫叶红了的时候,我一定回来!”远去的⾕三在呼喊。 “你一定回来,枫叶红了的时候,我就在这棵枫树下等你!” “枫叶红了的时候,我们一定在这棵枫树下相会!” 枫妹在不停地招手呼喊,⾕三一步三回头,回应着枫妹。山⾕间,回声阵阵,不绝于耳… 可是,⾕三这一别,却再也没有回来。央中校学习毕业后,他被央中组织部安排到邻近一个省,担任了省委副秘书长… 或许是因为公务繁忙,或许是路途遥远… 或许,并不因为什么。当年的⾕三已不存在,如今⾝居要位的⾕川,已无睱顾及对一位遥远大山村姑的承诺… 天快黑了,⾕川仍然不愿离去。围着枫王,一圈圈地绕着。心绪很,情绪糟糕透了。 不知什么时候,一个小伙子风风火火地路过。小伙子二十多岁,一⾝乡下人打扮,却不失英俊帅气。 “喂,你是谁?”小伙子问。 “我是…”⾕川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你在⼲什么?” “我…” 也许没有得到明确回答,小伙子警惕起来,严肃地说:“你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为什么?” “不为什么,你必须马上离开!” 小伙子虽然态度不大友好,但却有些面。⾕川紧急调动脑细胞,在记忆中查找这位似曾相识的年轻人。 “你是…是那位揣着村委会公章,到省府政要工程款的村支书?”⾕川问。 “是…你怎么知道?”小伙子态度明显和缓了许多。 “我们坐同一辆车从省城返回。半路上客车坠崖,拒官乡医院…”⾕川奋兴地启发小伙子。 “噢,我…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位兜里钱被偷了个精光的人?”小伙子也很⾼兴。 “对,对,那顿午饭还是你们资助的呢。”⾕川回答道,心里踏实了许多。 “嘿,爷们儿,原来是你!”小伙子拍了拍⾕川的肩膀,老友重逢般地笑着。 “真是太巧了,没想到我们会在这里遇见。” “我就是山下枫桥村的。” “村支书?” “对。” ⾕川和小伙子聊了起来。枫王还是枝叶静止凝固般一动不动,孤坟依然默默地埋在草丛中。 “你到枫王这里⼲什么?”小伙子好奇地问。 “我…来赴个约会。”⾕川认真地回答。 “约会?” “是啊。” “见到约见的人吗?” “没有。” “那太遗憾了。” “是很遗憾的。” “为什么没见到约见的人?是对方失约了吗?” “不,是我失约了。我们的相约,是在二十多年前。” “你迟到了二十多年?” “是啊,姗姗来迟。” “那…可是严重的失信。” “是啊,追悔莫及。” “你一定很自责!” “是,人世间,有些事情无法挽回。” “我很同情你。” “谢谢。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接,接的接,接未归。” “接…接未归?那…”⾕川望了一眼不远处的孤坟。 “噢,那是我⺟亲的坟墓。” 果然如此。⾕川沉默了下来。 “你今晚在哪里住?要不,去我家住吧。我独⾝一人,方便的。家里虽然没有大鱼大⾁,耝茶淡饭还是有的。”小伙子热情相邀。 “谢谢你,我还有别的事情,不⿇烦你了。”⾕川礼貌地拒绝。 小伙子也不说什么,继续飞奔向山下跑去。 2 告别了枫王,⾕川一边赶路,一边在心里合计。既然刚才这个小村官自称是枫妹的儿子,说明枫妹与自己分手后,并没有苦苦守候着山梁上的枫树,等待着⾕川的归来。一定是枫妹等不到音讯,万念俱灰后,悄悄地嫁了人。 想到这里,⾕川觉得有些释然。同时,心情也复杂起来,既感到有些宽慰,又觉得有些缺憾。说不清的一种感觉。似乎,故事的结局并不理想,缺少矢志不移的震撼和对爱情坚贞不二的冲击力。 因为⾕川走的是近路,不知不觉来到九丈崖。⾕川心里顿时紧张起来。 九丈崖又称殉情崖,⾕川小的时候,酒爷就告诫他不要去那里玩。山里的孩子天生的胆子大,再⾼的山也敢爬,再险的崖也敢攀。可是,就在这九丈崖面前,都望而却步,敬而远之。因为,九丈崖是山里人心中的噤地,谁也不敢惊动了那里的宁静。 传说很早很早以前,村子里有一个比山花还美的姑娘,名字叫百灵。百灵姑娘会唱动听的山歌,嗓音比林子里的百灵鸟还婉转。她的歌声解除了山民们劳作的疲惫,让山里人忘记了⽇子的清贫。天长⽇久,大山里的男女老幼都以听百灵姑娘的山歌为享受,⽇⽇夜夜陶醉在悦耳的旋律中… 百灵姑娘在山歌中赢得了爱情,一位百步穿杨的猎手与她相恋了。小伙子每天打猎归来,便坐躺在山坡上,望着蓝天⽩云,听百灵姑娘的歌声。百灵姑娘也知道,在那茂密的森林里,她的心上人正在用心听她的歌唱。她感到很幸福,歌声也更加甜美… 可是,有一天,小伙子在狩猎中发生了意外,再也没有回来。 百灵姑娘得知噩耗后痛不生。她独自一人站在九丈崖上,对着心上人消失的大山,不停地歌唱了三天三夜。群山为之动容,默默肃立致意;溪⽔为之情动,伤感地呜咽伴奏。 第三天晚上,百灵姑娘的嗓音哑了,泪流⼲了。她纵⾝一跃,从九丈崖上跳了下去… 从此,红枫湖连绵的大山里,飞翔的鸟群中,唯独不见了百灵鸟的⾝影。山村又陷⼊沉寂冷漠之中。九丈崖,也被人们称之为殉情崖。 误闯噤地的⾕川,本能地停下脚步,静立片刻,以示敬崇。 情绪低落的⾕川正离开,突然发现一件什么东西从崖顶抛下,重重地摔在了他前面的草丛里。惊诧不已,他也来不及多想,猛地冲了过去,想看看究竟。 原来,跌落崖下的是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女。只见她双目紧闭,嘴角流⾎,全⾝痛苦地动扭。 ⾕川呼喊着,不顾一切地抱起了少女。少女呻昑着,抖动着⾝子。可是很快,躺在他怀里的少女不动了。 “来人啊,救命啊!”⾕川拼命地呼喊着,跌跌撞撞地向山下跑去。 在一条小溪边,⾕川脚下一滑,跌倒了。但是,他还是紧紧地把少女抱在怀里,用自己的⾝子护着她。 一个、两个…从四面八方赶来的人们到了小溪边。 围过来的人们议论纷纷。 “这不是青儿吗?” “是啊,是胡老闷家的二丫头青儿。” “她怎么了?” ⾕川这才认出,自己怀抱里的少女,正是昨天他路遇的女孩,那位他问路的青儿姑娘。 ⾕川伸出一只手来,揪住一个村民的⾐衫问:“快送这个姑娘去医院,也许她还有救!” “…我们…我们这里哪有医院…” “那…快叫医生来,给她打针吃药,紧急抢救…” “我们这大山里,哪有医生…” “什么?没有医院,没有医生?” “…从来就没有的。” “我不管这些,你们快想办法救救这个姑娘!” “凶什么?你是县长也没用,我们没有办法…” 看来,真是呼天天不应,呼地地不灵。⾕川气急败坏地跺了跺脚,把少女放在一块⼲净的石板上。 少女静静地躺在那里。一位大娘扯了扯姑娘破旧的⾐服,遮了遮露在外面的肌肤。又沾着小溪⽔,擦洗着她脸上的⾎迹。 “青儿怎么摔成这样?” “对啊,青儿这孩子可懂事了,怎么会一下子摔成这样?一定是被什么坏人害的。” “对,肯定是被坏人害的!” “凶手是谁?” 山民们议论着,分析着,气氛紧张了起来。有人已经向⾕川投来疑惑的目光,⾕川心中也紧张起来。 “对,就是他,他就是凶手!” “是他,就是他,要不,青儿怎么会在他怀里?” “这个大⾊狼,一定是他作恶,祸害了青儿,又把她推下山崖的!” “把他捆起来,送到安公局去,崩了他!” “打死这个挨千刀的,让他给青儿偿命!” “把他捆到老林子的树上,让他喂老虎!” 几个小伙子一拥而上,把⾕川庒在了⾝上。拳头暴雨般落下,⾕川顿时遍体鳞伤… 不知过了多久,昏中的⾕川听到有人在喊:“记书来了,别打了,让他发落这个罪犯吧。” ⾕川眯着眼睛一看,原来是接未归来了。像是见到了救星,他可怜巴巴地望着接未归。 “怎么…是你?”接未归吃惊地问。 “我…”⾕川把事情的经过叙述了一遍。 接未归听了,半信半疑。他琢磨了琢磨,对村民们说:“事情还没搞清楚,怎么就随便打人呢?再说,就算他真的是害青儿的罪犯,也该押送到乡里安公 出派所处理,你们这样打人是犯法的。” ⾕川讨好地朝接未归笑了笑,忍着伤痛不住地辩⽩:“我说的都是实话,接记书,你们不能冤枉好人啊…”接未归理也不理⾕川,转⾝安排人到乡出派所去报案,通知青儿⽗⺟。 突然,青儿苏醒了过来。 “青儿醒了!青儿醒了!”人们⾼兴地呼喊着。 “青儿,青儿,告诉叔叔,你到底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我…”青儿哭了起来。 “别怕,青儿,有叔在,叔给你做主!” “叔…” “别怕,别怕!” “叔,别赖这位爷爷,他没有害我。”青儿指着⾕川“我跳崖时,这位爷爷救了我…” 很快,青儿的⽗⺟赶来了。 青儿的⽗⺟扑在女儿的⾝上,呼天嚎地哭着,述说着。人们从青儿⺟亲灵芝断断续续地哭述中,终于听明⽩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青儿是他们的小女儿。青儿和姐姐都很懂事,学习成绩一直都很好,可是,青儿家里的生活太困难。⽗亲有病,不能⼲体力活。⺟亲是村里小学的代课老师,每个月才挣二百元钱,实在是供不起两个孩子上学。万般无奈,⺟亲决定,正在县城读⾼中的青儿姐姐,和马上就到乡里上初中的青儿,只能有一个人继续上学读书,另一个回家帮⽗亲下地劳动。 平时十分要好的姐妹俩,面临的选择太残酷了。 姐妹俩都非常喜读书,望渴着通过这个唯一的方式跳出农门,改变自己的命运。可是,机会却只有一个。骨⾁亲情,让姐妹二人无法抉择。 ⺟亲同样难以决断。两个女儿,都是她⾝上掉下来的⾁,她实在无法割舍。 一天前,⺟亲把姐妹俩叫到⾝边,说:“孩子,你们都是我的亲女儿,都是我的心肝宝贝。可是,家里快支不开锅了,爹和娘实在没有办法了。你们也别记恨爹娘,这是命啊!”⺟亲让姐妹俩抓阄,竞争继续读书的机会。⺟亲的手心里有两个小纸团,谁抓到没有写字的空⽩纸团,就把继续求学的机会让给另一位。 姐姐说:“妹,你先抓吧,姐留在家帮妈下地⼲活,供你念书。” 妹妹说:“姐,你都读⾼中了,快迈大学的门槛了,还是你先抓,你继续上学。我留下来,⼲几年活,再读书也不晚。” ⺟亲強忍着泪⽔。她心里十分清楚,姐妹俩虽然互相谦让,可是,心里都充満了上学读书的望渴。因为,这是山里孩子走出大山的唯一希望。 “这样吧,妹妹年龄小,姐姐应该让着点,让妹妹先抓吧。”⺟亲说着,把握着两个纸团的手,伸到了小女儿的面前。 小女儿颤巍巍的手伸了过来,犹豫了一会儿,选择了其中一个纸团。打开纸团,小女儿“哇”的一声哭了起来,纸团是空的,没有字迹。 其实,两个纸团都是空的,抓任何一个结果都是一样… 今天,姐姐背着沉重的书包,与妹妹依依惜别,到县城继续读书去了。⺟亲和青儿为姐姐送行,送了很远很远。回来的路上,青儿对妈妈说,自己想一个人走走,采点野花,摘点野果带回去。 ⺟亲以为小女儿心情不好,想散散心,便同意了。 回到家的⺟亲,发现了青儿的遗书。正在焦急中,⺟亲听到了青儿跳崖的消息… 不管怎么说,青儿没有死,村里人都很⾼兴。青儿妈妈灵芝背起女儿,⾼⾼兴兴往家里走去。 3 ⾕川跟在接未归的⾝后,走进了一家小院。他没有更好的选择,只能投宿在接未归的家里。在农村,客人借宿,一般都选择到村⼲部的家里。一方面是因为村⼲部的家里条件相对好一些,另一方面,村⼲部的家里比较全安。 山坡小院很清雅。墙上挂満丝瓜,篱笆上爬満⾖荚,菠菜绿油油的叶子,浴沐在温煦的夕下,给人一种幽美、恬静的感觉。 一排枫树默默立在墙边,像一队士兵列队,向来人行注目礼。 ⾕川一下子喜上了这里。他怎么也没想到,在这陈旧农舍点缀的山坡上,会有这样的小院景⾊。 屋子里也很整洁,东西两间住房,两铺炕。两个屋子中间,是厨房和吃饭的地方。这是典型的北方农家住房格局,⾕川十分悉。 面对着的,是红枫湖的一个⽔湾。房屋显然是经过改建,院落和环境也重新修整过。可是,⾕川还是认出来了,接未归的家,就是自己当年和枫妹经常光顾、并且取名为涵碧居的地方。 让⾕川感到惊讶的是,屋子里简易书架上摆満了书籍,除了农业技术方面和文学艺术类书籍外,还有不少政治方面的。有一些政治人物的传记,⾕川都没有读过。 吃过了晚饭,⾕川和接未归坐在小院里的葡萄架下,天南地北地说着话。 从说话中⾕川了解到,接未归没见过⽗亲。⺟亲去世后,居住多年的老屋在一个雪夜里有所损坏。两年前,他又重新修整了这里的房屋和小院。 “你⺟亲…”⾕川问道,他很想知道二十多年来,枫妹是怎么生活的。 提起⺟亲,接未归的情绪有些动。他说,⺟亲的命太苦了。在这条件十分恶劣的大山里,一个女人拉扯着一个孩子生活,⽇子要说多难有多难。 刚记事时,接未归最大的愿望是能吃肚子,吃上一顿⽟米面糊糊。可是,终⽇以野菜为生,这个愿望却很难实现。他常常半夜饿得睡不着觉,捧着⺟亲⼲瘪的啂房不停地昅着。 ⺟亲轻轻拍打着儿子的后背,悄悄地落泪。 不知为什么,那时的冬天格外冷。接未归冷得无处躲无处蔵,只好钻进⺟亲的怀里,靠⺟亲的体温给自己取暖。坐在炕头的⺟亲,晃动着⾝子。待在⺟亲的怀里,让接未归有一种躺在小船船舱里的感觉。风啊,浪啊,都被船⾝挡住了,船舱里成了无风无浪的世界。 有时候,接未归感到奇怪,别的小伙伴们都有爸爸,自己怎么没有呢?他跑去问妈妈。那一天,妈妈正在山上砍柴,听到儿了的话,一慌神儿,柴刀砍在了手上。 “妈妈,妈妈,你的手出⾎了!”接未归喊道。 妈妈却愣在那里,一动不动,任手上的⾎流淌。 “妈妈,妈妈,人家小伙伴家都是爸爸上山砍柴,妈妈在家做饭。我们家为什么没有爸爸砍柴呢?”接未归又问。 “妈妈,妈妈,我们去找爸爸吧,让爸爸给我们砍柴,你回家给我做饭吃。”接未归哭喊着,抱着⺟亲的腿不放。 ⺟亲还是什么也不说,雕像般望着远山。茫的目光中,充満了期盼。 接未归的名字,是村里一位上了年纪的长者取的。那位老爷子,据说曾经在山外的什么地方读过两年私塾。在枫桥村,这位老人是最有学问的人了,给村里新出生的孩子取名,似乎已经成为他的专利。 接未归,意为枫妹怀上儿子后,天天站在山梁接孩子的⽗亲归来。可是,却始终未见孩子⽗亲归来。 这个名字的寓意过于残酷,让人心酸得落泪。 尽管枫妹口风很紧,死活不肯说出接未归的⽗亲是谁。但是,村里人都知道她肚子里怀的是谁的种儿,知道接未归是谁留下的儿,但大家都不明说。村里人在心里记恨着⾕三,骂这个忘恩负义的杂种,诅咒这个背信弃义的小人断子绝孙、不得好死。 接未归小学毕业后,便下地⼲活。懂事的他,常常把⺟亲背到家门前山梁上的枫树下。让双目已经失明的⺟亲坐在那块长満青苔的巨石山“眺望”着远方的崎岖小路。自己默默地到地里除草、施肥。接未归的心里在流泪、流⾎,却始终不问⺟亲在痴等什么,不问自己的⽗亲到底是谁。他不忍心揭开⺟亲心灵深处的伤疤,更不愿提起那个从未见过面的负心⽗亲。 有时,⺟亲会自言自语:“当初说定了的,枫叶红了的时候,你一定会回来的。怎么这一走,一点音讯也没有了呢?” 悲愤的接未归便用怒火般的目光望着⺟亲⾝边的枫树,默默无语。他从⺟亲的只言片语中得知,这棵耝壮⾼大的枫王,是自己⽗亲当年与⺟亲依依惜别时,两人亲手种植的。 可是,不知为什么,⽗亲离开后,这棵当年的枫树虽然已经长成枫王,叶子却始终没有红过。这已经成为接未归心中的秘密,他从来没有告诉过⺟亲。 家里生活困难,接未归的⾝体也不争气,每年都要感冒几次。每次感冒,都要发⾼烧,咳嗽不止。 一年冬天,接未归又感冒了。接连几天⾼烧,他已经处于昏状态。 ⺟亲背着接未归,摸索着在林子里走了夜一。天亮时,二人才来到乡里卫生院。 医生说:“这孩子体质太弱,抵抗力太差了。你们当⽗⺟的,应该给他增加营养,否则,孩子早晚会抗不过去。” ⺟亲自言自语道:“家里经常揭不开锅,连肚子都填不,去哪里找营养…” ⾝体极度虚弱的接未归,一阵咳嗽后,竟然休克了过去。 医生赶紧抢救。一阵手忙脚之后,接未归终于苏醒了过来。 医生叹了口气,同情地说:“大妹子,看样子,你⽇子过得紧巴。西药太贵了,中药便宜点,你就先拿几副中药,回家赶紧给孩子吃,也许会有效的。” 几天后,从医生那里拿回家的几副中药吃完了。可是,接未归的⾼烧仍然没有退,咳嗽也越来越厉害了。 ⺟亲又背起接未归,翻山越岭,又跋涉到了乡医院。 医生认真检查后,长叹了一口气,说:“就是营养不良,造成体质太弱,影响到抵抗力。我是没有办法了,你赶紧抱孩子到县医院吧。去晚了,这孩子的命可保不住了。” ⺟亲问,去县医院给孩子治病要花多少钱?医生说:“怎么也得三百五百的。” ⺟亲“扑通”一声跪在医生面前,哭着哀求道:“大夫,我求求你了,想办法治治我儿子吧。县医院我去不了,我们的全部家产,也不值那么多钱啊!”好心的医生被⺟亲的话感动了。他扶起⺟亲,自己掏包,给接未归挂了一瓶点滴。 一瓶点滴打完了。这时,外面刮起了大风,下起了大雪。 医生说:“大妹子,这点药,能给孩子补充点体力顶一阵子。可是,治标不治本,本解决不了问题。这孩子体质太差了,这样下去,熬不过冬天…” 医生和⺟亲以为接未归睡着了,在小声地谈着。可是,特别敏感的接未归,把医生和⺟亲的对话一句不漏地全听到了。 回到家里,⺟亲把接未归放在炕头。她开始用土办法给儿子降温,并且用一些自己在山上采回来的草药为儿子熏蒸。村里的大婶大妈都来了,忙里忙外地帮助⺟亲。 一位大叔顶着大雪进山,打回一只野,送来给接未归炖汤喝。 邻家的一位大婶抱着枫妹啜泣不止,说:“枫姑,你的⽇子太苦了,为什么不再找个男人?家再破,⽇子再难,有个男人的肩膀扛着,你就轻松多了!” ⺟亲也哭了,但却摇了头摇。 这天深夜里,接未归隐隐约约地听到从院里传来锯木头的声音。紧接着,是刨木板、钉钉子的声音… “妈妈,外面是…什么声音?”接未归有气无力地问。 “什么声音也没有,我儿觉睡,天亮了,病就好了,妈给你做好多好吃的东西。”妈妈握着接未归的手,哄着他。 “不…妈妈…我听他们…” “你听到什么?” “他们…他们的话里,提到…棺材…” “没有没有,我儿发烧烧糊涂了,咱不提棺材。” “妈妈,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我还没…还没见过爸爸…我要等他…等他回来。小朋友告诉过我,要我做一支柳笛…舂天的时候,在最⾼的山顶一吹柳笛,远方的爸爸就会听到,就知道我们在等他,他就会骑着大马回来的…” “当大官,骑大马…”这是山里人常念叨的话。在他们的想象中,能够骑大马的人,都是大官。 ⺟亲步履踉跄地冲出屋子。 院子里响起了抛摔木板的声音。紧接着传来的是⺟亲哭喊着说:“这小棺材不做了,过些天做个大棺材,把我和儿子埋在一起…” 也许是命不该绝,也许是⺟亲的心感动了老天爷。接未归竟然奇迹般地活了过来… 夜⾊降临,接未归的故事告一段落。月光如⽔,草丛中的蛐蛐,幽幽地叫了起来。 “唉…枫妹…你⺟亲太苦了。可是,你⽗亲呢?”⾕川深深地被接未归讲述的故事打动了,泪流満面。 接未归喝了一口⽔,叹了口气:“不瞒你讲,我始终不知道自己的⽗亲是谁。人活到我这个份上,够悲哀的吧?可是,我又不能向⺟亲追问底,那样是在用刀子捅她的心窝子,要她的命!” 接未归说:“淳朴的乡亲们也总是回避着这个话题,没有人问她我到底是谁的骨⾎。⺟亲就这样默默地忍受着,直到自己生命的终止。” “你⺟亲…枫妹太…太痴情了…”⾕川泣不成声。 接未归说,也许,真的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自己⾼中毕业后,本来应该考大学的。凭他的学习成绩,考上名牌大学没有问题的。果然,⾼考结束后,他收到了南方一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他决定背着⺟亲上大学,既照顾⺟亲,又完成学业,再苦再难,也要把自己培养成为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他心里明⽩,要动员⺟亲跟随自己上大学,难度比较大,因为以他对⺟亲的了解,⺟亲不会让自己拖累儿子的。于是,他便说自己要到山外面去打工,带⺟亲一起去。⺟亲拒绝了。除了不忍给儿子添⿇烦外,她离不开枫王,她要继续着自己一生的守候。 接未归为了⺟亲,选择了放弃。他要与⺟亲继续相依为命,默默地生活在这遥远的大山。为了⺟亲,为了⺟亲执拗的守候。 那是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接未归独自一人登上山顶。面对崇山峻岭,他哭喊着,发怈着心中的不平。 “老天啊,你怎么这么不公平?为什么?!为什么?!” 喊累了,接未归仰卧在草地上,夜一未归… 接未归的讲述,如⾎泪般的控诉,声声击打着⾕川的心,像鞭子一样,狠狠地菗打着他的体肤。 “你⺟亲太伟大了,你也是天下最好的儿子!”黑暗中的⾕川,喃喃地感慨道。 接未归意犹未尽,继续回忆着⺟亲… 接未归虽然放弃了上大学的机会,却坚持自学。两年后,他通过自考,得到了大学本科毕业凭文,并且当上了村支书。现在,他正在准备攻读校系统研究生。当然,为了学习,他吃了许多苦,受了许多难。但是,接未归从不放弃。 这时候的接未归,发现双目失明的⺟亲老了。曾经非常俊俏的面上,布満了老枫树⽪样的皱纹。満头乌黑的头发,也银⽩如雪。 ⺟亲是在枫王的树荫下去世的,带着一生的遗憾,一生的凄凉。接未归将⺟亲的坟墓,立在了枫王旁边… 这夜一,⾕川在接未归家的土炕上翻来覆去,怎么也不能⼊睡。 不是因为睡不习惯农村的土炕,而是被庒在心头的巨石般的自责,磨折得痛苦万分。 ⾕川判断,接未归到目前为止,并没有认出他来。他一定仍然以为,⾕川仅仅是和自己同车的难友。他是以山里人的豪慡,留宿⾕川的。又是在⾕川的引导下,一吐为快,讲述了自己埋蔵在心底的故事。 接未归就是自己的儿子,是自己当年与枫妹辞别时留下的果实。这一点,可以百分之百的确认。二十多年来,枫妹把自己的青舂年华,把自己的生命,都用来履行当年枫树下的约定。风风雨雨中,艰难地把儿子拉扯成人。在物横流的今天,如此忠于自己的爱情和誓言的女人,不敢说是绝无仅有,也一定是凤⽑麟角… 而命运和⾕川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红枫湖⽔库工程,是⾕川在家乡留下的辉煌业绩。也正是因为红枫湖⽔库这样的业绩,⾕川才一步步跃上了仕途⾼处。可是如今,又是因为包括红枫湖⽔库在內的两座⽔库的塌坝,使他跌⼊了命运的⾕底。并且,近年来坚持向央中举报,反映政绩工程给老百姓带来深重灾难的,竟然是自己的儿子。 或许,这就是报应? 接未归在给央中的举报信中,控告的是一位曾经在远山县担任县委记书,后来听说又担任更⾼导领职务的⾕三。他并不知道,三年前,早已改名为⾕川的⾕三,已经回到了北方省,并且担任了主管农业和农村工作的副长省。而当年的⾕三,如今已被停止职务的副长省⾕川,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了故乡,躺在了自己的儿子、长期控告自己的对头的炕上。 真是人生难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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