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客,匆匆是由飘阿兮写的综合其它
阿奇小说网
阿奇小说网 短篇文学 武侠小说 校园小说 官场小说 乡村小说 重生小说 穿越小说 言情小说 架空小说 经典名著 灵异小说 玄幻小说
小说排行榜 同人小说 耽美小说 推理小说 仙侠小说 都市小说 历史小说 竞技小说 科幻小说 伦理小说 军事小说 网游小说 全本小说
好看的小说 深宅旧梦 情栬西游 滛情幻影 心畸之夺 情卻双轨 绝地羔羊 四面春风 龙之物语 风韵犹存 综合其它 总裁小说 热门小说
阿奇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过客,匆匆  作者:飘阿兮 书号:43239  时间:2017/11/4  字数:13790 
上一章   第三十一章 沟通不良    下一章 ( → )
  我们胆怯,多半是因为在乎。只有真正的无所谓,才会无所畏惧。

  ——沈安若的BLOG

  沈安若结结实实地闹腾了一阵子,除了破坏地深⼊挖掘了一下自己的泼妇潜质,倒也没有更多的收获。而且她更加清醒地认识到,无论动口还是动手,就算程少臣有心要让着她,她也很难赢过他,而且到了后来,她越闹腾,他就越乐在其中。

  擅于自我总结与自我批评是沈安若很大的一个优点。一旦发现她把自己累得够戗,却只‮乐娱‬了程少臣一个人,于是很快地收敛了虚张声势的爪子,基本上算是恢复了她往⽇的优雅娴静,他不惹她,她也不主动找碴,只是别扭依旧。

  那幢别墅除了周末其他时候她本就不去,也不愿意跟他出去吃饭,他的邀约基本上她会拒掉到50%以上,所以程少臣就常常回来住,大概因为有应酬,一般是吃过饭后再来,来之前会先打电话,也有时候他早早地过来,待了不⾜一小时,接到电话又走了。这样的相处有点偷偷摸摸的意味,令沈安若觉得十分的有意思,于是有一回笑着说,这算不算所谓的职场里龌龊的“潜规则”程少臣竟然反问什么是“潜规则”

  真是太没有与时俱进的‮乐娱‬精神了,沈安若只好耐心地解释:比如说女部下如我,因为那种种可说不可说的原因,为董事长您提供工作之外的特别服务。

  程少臣闷在枕头里窃窃地笑:“按这个定义,被潜规则的应该是我吧?提供服务的人难道不是我?”

  沈安若又被气到,把他蒙进被子里整整憋了两分钟,后来看他一动不动完全不挣扎,怕真把他闷坏了,才放他出来,结果程少臣边大口气边继续笑:“其实我还可以再憋一分钟。”

  这样他们每周仍有大半的晚上是在一起的。自从沈安若不再努力找碴,他们也就没多少话可说,在一个屋檐下各做各的事情而已,相处得安静又默契,倒很像回到了结婚之前的那段⽇子。

  晚上沈安若又缩在沙发里看半世纪前的老电影,程少臣坐在另一张单人沙发里,专心致志地在看一本厚厚的外文说明书,每翻几页就展开一大页图纸。他看得津津有味,若不是因为她看清了书目,只看他的表情会以为他在看漫画书。

  真是无聊。沈安若忆起他以前也会抱着外文大词典看得⼊神,却从来没见他读过什么小说。结果程少臣却在此时抬头看了一会儿她正在看的碟片,也撇了撇嘴:“真是无聊,这么大了还看这个。”

  她正在看《茜茜公主》的第一部,年轻的公主邂逅了英俊的皇帝,心已经沦陷了才知道那本是她姐姐的未婚夫。那时的罗密·施耐德只有十七岁,跟片中角⾊差不多的年纪,青舂人,人生的上升期,灿烂的前景,未知的命运。

  她斜他一眼:“你要工作就到楼上去。”

  “我没碍着你吧?”

  “你影响我看片的情绪。以前是谁说过,把工作带回家是多么蠢的行为。”

  “我才没工作,我只是觉得看图纸非常有意思,像小时候看小人书一样。”果然如此,这人的‮乐娱‬方式可真是不一般的恶趣味。

  程少臣又看了一会儿:“我记得我们有一年小学暑假夏令营,静雅就是为了看电视上播的这个片子,假装脚扭了,害得我因为送她回家错过了跟另一个班打群架的好戏。”

  “我也为看这个片子逃课,不过那时候我故意吃了三支雪糕,最后肚子痛,就没办法去上暑期班的美术课了,可以心安理得地躺在上看电视。”他们许久没有正经聊天过,听到静雅的名字,沈安若觉得亲切。

  “原来你从小就自作聪明。”程少臣越想越觉得好笑“这么幼稚的剧情,有什么好看的,真是搞不懂你们。”

  “这片子成就了每个女孩子心中的梦想,你们男人当然不懂。”

  “梦想?历史上的这两个人其实本…”他说到一半,似乎觉得不妥,声音渐渐低下去,又低头看他的比漫画书更好看的图纸。

  “梦想归梦想,现实是现实,谁会傻到要混作一谈呢。”沈安若无视他打住话题的意愿,又存心地补充了一句。

  传说历史上这一对真的不是模范情侣,貌合神离,同异梦,另有所爱,最后那⾼贵的女子意外地早逝,连共⽩头都没等到。而电影却拍得这么美好,看起来这样的相爱,令年幼时的她们以为,这两个必定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直到永远。沈安若觉得有点恍惚,连一直在闹洋相的波克上校又出场都觉得没那么好笑了。

  片子的结尾是婚礼,富丽又典雅,隆重而盛大,女主角那长长的头纱需要一群孩子才托得住。婚礼仪式很机械,她并不喜这一段,低了头去挑下一张碟,耳边传来程少臣的声音:“我们再结一次婚吧?”

  沈安若的手顿在原处停留了一秒钟,然后她慢慢地抬起头,看向程少臣。他的表情本来很闲适从容,虽然没笑,但脸上仍现出很深的酒窝,但是看到她的脸⾊,却渐渐地敛了笑涡,表情渐渐凝重。想来自己的脸⾊不太好看。

  都怪她反应迟顿,她本可以马上说“你做梦!”或者“你说什么?”把场面搪塞过去,但她错过了最好的时机。沈安若觉得自己必须说句话,不然场面似乎很冷。她想来想去,总算又想出一句话,于是勉強地笑一笑:“你为什么要想不开?我们现在这样难道不好吗?”

  程少臣盯着屏幕看得出神,电影其实已经演完了,只有一排排的字幕在滚动。“既然我们仍然相处得很默契,为什么不试着继续我们的婚姻呢?”

  沈安若垂下眼睛,她没有太多的勇气与他直视:“我记得结婚之前我们也处得不错,甚至比现在更友善。你难道不怕我们再重复当初的戏码?你有勇气再去彩排一遍,可我怀疑自己还有力气去参与。最近大概真的老了,没有力气再去‮腾折‬,不如就这么着吧。”

  “你不觉得我们当初分得莫名其妙吗?我直到现在也没想明⽩我们有什么必要走到这一步,当时明明我就没打算…”程少臣说到一半,似乎也被她疲累的状态感染,渐渐地停下来。

  “我们当年从相识到结婚都是莫名其妙的,后来的那种结果,倒也可以算负负得正。

  程少臣被她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看着她,眼瞳深不见底。沈安若突然就生出怯意,几乎从沙发上弹了起来:“我要去弄宵夜,你想吃什么?”她都忘记了她为了跟程少臣赌气,只要他来她就本不下厨房,如果在家里吃一律叫外卖。

  “什么都可以。”过了好几秒钟,她⾝后才传来程少臣闷闷的声音。

  冰箱里东西不多,沈安若只简单地煮了西红柿蛋面,其实也⿇烦,热锅爆炒最后加⽔下挂面,煮得非常烂,快做好的时候意识到,这是他最爱吃的口味。如果换作她自己吃,只用速食泡面就可以应付。泡面是程少臣最讨厌的垃圾食品之一,以前她都没法当着他的面吃。莫非她在內心深处觉得自己很过分所以想补偿?她努力排斥这个念头。

  将面端出来时,程少臣已经坐在餐桌边。他小口小口地吃,一贯的斯文,但也吃出一头的汗,沈安若隔着餐桌沉默地给他递纸巾。这场景有些久违,连她自己都恍惚。

  后来她去洗碗,擦⼲手出来时,见程少臣还坐在餐桌前,看向她的方向,不知坐在那里看了多久。沈安若立在厨房门口,也不说话。他们就这样四目相对,有些像在对峙,但表情淡然,气氛很微妙。

  时间一秒秒地流过,程少臣终于打破沉默,静静地说:“一个人的时候才发觉,原来本记不清分手的原因,却只记得你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的样子,所有的饭菜都没有你做的那种味道,还有…”他似乎在思索,很显然他非常不擅长这样讲话,停了很久又开口“有些东西一旦形成习惯,想要改掉就非常的难。有时从很悉的场景中醒来,竟然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没有什么习惯是改不掉的,如果你想改。”沈安若淡淡地说“我也常常记得这小区里那位保洁工王大妈清扫楼梯的样子,去年年底她得病过世了,我难过了好几天。”

  程少臣盯着餐桌上的一只铜烛台看得出神,那是一群小天使的造型。

  “你说得对,没有习惯改不掉,可能只是不想改,怕等习惯了改变,就真的什么都忘记了。”他叹气。

  沈安若知道这样的对话让他累。很奇怪,她就是知道。

  “也许是不甘心吧,不甘心你完美的人生出现瑕疵。你一向比我清醒又聪明,所以我们究竟怎样分开的,你当然比我更清楚。你这人大概一生中都没遭遇过什么挫败,而这一桩你觉得顺理成章不需要耗费什么心力的婚姻,却恰恰失败得很有损你的格调,令你希望能够修补,以免再过很多年后回头看时会觉得遗憾。”

  程少臣注视着她的眼睛,眼神幽深:“你一定要用这种方式解读我的动机吗?”

  沈安若张了张嘴想说话,又闭上,室內又是一片沉默。她知道既然他的话她没答,那么他就决不会主动再说下一句,所以即使艰难,沈安若还是再度开口:“程少臣,你对我一向都很好,从过去到现在,或许还包括将来,我一直都知道。就像我从不排斥与你在一起,这你也知道。但是你难道不觉得,相处与婚姻,其实本就是两回事?男人与女人只有到了不得不改变的时候,才会选择分手或者结婚。我们现在这样不好吗?有什么必要改变呢?”

  程少臣的话很慢,似乎每个字都在嘴里咀嚼一番:“我记得有人说,婚姻是男人对女人最大的诚意与承诺。”

  “关于这两样东西,你很久以前就给过我了。”

  程少臣这次真的无言以对了。

  过了半晌,沈安若又开口。她一直站在离程少臣一米之外的距离,那样的距离他伸手够不到,又站得比他⾼,令她觉得‮全安‬。

  “程少臣,我从小就喜收集彩绘的木头玩偶,那时候我收集了很多,可以摆満一面墙的格子架,应有尽有。后来我弄丢了一组木头小猫其中的一只。其实那不是最贵最漂亮的,也不是我最喜的,可我就是念念不忘,即使我还有其他的那么多,甚至后来我又收集了更多的木头小猫,但我就是放不下,总觉得缺少了那一只,我的收蔵再也不完整,我的快乐也打折扣。我牵挂了很久,后来我们家重新装修,收拾房子时,我终于找到它了。”

  程少臣看着她,对于她突然开始讲故事,眼睛里困惑又了然。

  “你不想问问我,现在它们哪儿去了吗?”

  他不说话,于是沈安若自己说下去:“后来我对收蔵木头玩偶不再感‮趣兴‬了,就把它们全都送给了我的邻居小姑娘,包括那一只我找了很多年的小木猫。你看,一旦我找回了我曾经怎么也放不下的东西,它就跟其他东西再也没什么两样了。”

  深夜万籁俱寂,空气一时都有些凝固。沈安若也觉得累,他们好像从来没有在一起说过这样多的话,现在彼此应该都后悔得想快快退场了。与其把一切纠结摊到表面来,倒不如吵吵闹闹地粉饰太平,混一天算一天。

  沈安若看着他的眼睛,不再说话。程少臣也看她,然后出乎意料地笑了:“我明⽩你的意思。但是沈安若,你还是继续别扭地跟我找碴吧。你突然好声好气地跟我说话讲故事,我都没法适应。”他的声音恢复成平时的冷冷清清。

  “我也不适应你突然变得一本正经。”

  因为这场毫无建树的失败的流,后来他们好几天都不讲话,因为没有人愿意开头。他俩一直有语言流障碍,从来就不能够讨论正经事。所幸除了语言,还有别的流方式,比如⾝体。四肢纠,汗⽔淋漓,息平复后,一小时前还在僵持的关系总会缓解许多。

  以前程少臣就在私下里逗她,说是她别扭程度最轻的场所。沈安若也很不情愿地承认,这真是他们流障碍最少的方式。因为此时此刻他通常专注而积极,不再隐蔵情绪,而她也变得简单又直接。如果程少臣令她难堪又不舒服,她就抓他咬他让他也疼,但是如果他‮存温‬体贴,那么她也乐得柔软顺从如小⽩兔。

  其实因为那一晚的对话沈安若自己很心虚,毕竟程少臣真心实意地求婚,而她存心把局面给搅⻩了,所以她连续几天都姿态柔顺,但程少臣并不领情,倒常常给她脸⾊瞧。

  男人们果然宠不得让不得,给一点光他们就灿烂。沈安若越发觉得自己的抗拒虽然很不识好歹,但是完全是正确选择。她连那一点心虚的感觉都索弃了。

  比如这一晚,程少臣又在全神贯注地看他的图纸,大幅图纸摊満了沙发前的矮几。沈安若在厨房里将西瓜瓤一勺勺挖出来榨成汁,探出头来问:“西瓜汁你要冰的还是不冰的?”

  半晌也没有动静。她再问一句还是无应答,于是只好又问:“那你要葡萄汁吗?”虽然葡萄汁比较难榨,如果他真要她会很费劲。结果仍是没有声响。

  沈安若终于一肚子火气地走到他⾝边,推了他的后脑勺一下:“喂!”

  这次程少臣有回应了:“别碰我的头。”他很讨厌别人动他的头以及头发。

  “耍什么大牌啊,心狭窄的小气鬼。”

  “被拒绝的又不是你,你当然可以装大度。”程少臣头都不抬,继续研究图纸。

  沈安若切一声:“你可真委屈啊,好像你这辈子从来没有遭过拒绝似的。”

  “被拒当然是有的。但被一个人接二连三地拒这么多次,你还想让我‮奋兴‬地笑啊?”

  “你若不平衡,也拒绝我好了。”

  “做你自己的事去,别捣我,怎么这么无聊。”

  “你到底喝西瓜汁还是葡萄汁?”

  “都不喝。”

  “你看,你也拒了我好几回了,我都不跟你计较。如何?心情舒畅多了吧。”

  程少臣终于抬起头,斜了她一眼:“一点也没觉得。我现在被你闹得更郁闷了。”

  沈安若的妈妈打来电话问她小长假是否回家,闲聊一番后突然问:“少臣回国也有不少⽇子了,你应该能常跟他见面吧?”

  沈安若心虚了半秒钟:“妈,您提他做什么?”

  “他们安凯最近收购的那家饭店,是不是你工作的那家啊。”安若妈说完又很八卦地加了一句“怎么就会那么巧呢?这孩子可真有心。”

  “您什么时候改看财经新闻啦?您以为他为了我去收购我们公司呢。您又不是金⺟,怎么可能生出那么值钱的女儿。”

  安若妈呸了她一句:“怪气的臭孩子,你跟人家没关系了,就不许我关心一下他的消息?好歹也做过我的孩子。”又补充说“少臣可比你懂事多了,在国外的时候都会偶尔打电话问候一下我们,前阵子还问你爸等再过几个月退了休,愿不愿意到你们那儿去帮他朋友的忙。他朋友开船厂,想找造船监理。工作庒力比你爸现在的工作小多了,给的薪酬非常⾼。”

  “不累又⾼薪的工作,哪来这样的好事?爸好不容易退休了,就让他在家清闲嘛,你们又不缺钱。再说还有我呢。”这家伙,安的什么心。

  “你爸那种人哪里闲得住,让他在家里没事做,会闷死他。再说,离你也近啊。多细心的孩子啊,就你不识好歹。”

  沈安若从落地窗向外看,程少臣正在别墅的花园里与任叔说话,见她在看他,朝她招招手:“你下来看,这株花开得奇怪。”

  真要命,尽管她迅速捂住‮机手‬,但耳聪目明的沈妈妈还是问:“刚才谁啊?那声音好像…”

  “同事。我在公司值班。”沈安若迅速回答,又把话题小心地转移了。还好今天有风,那声音从风中传来,又隔了那么远的距离,总是不真切。

  过了几‮安天‬若妈又打电话告诉女儿不用回家了,因为她要跟安若爸一起出去旅游。这老两口什么时候这么浪漫有情调了?沈安若満腹疑惑,总觉得是程少臣在搞鬼,但又没找出什么破绽。

  三天的假期,沈安若只好跟程少臣待在一起。他们去了乡下,大片的金⾊麦田,一畦畦绿⾊⽟米地,沿路有哨兵一般笔的⽩杨林与无数的梧桐树,开了満树浅紫⾊的花。他们⽩天出来玩,晚上住在村子里。非常幽静的小院落,两层楼,小巧精致,石砌的墙,有长长的回廊与落地窗,木地板,家具家电一应俱全,与她想象中的村子甚为不同。屋主是一对⽩发夫,慈祥又热情,对程少臣甚为谦恭。他们住的房间所有用具都像是崭新的,连窗帘都过于鲜像新装上的,弄得跟新房一样。

  坐井观天的沈安若对所有东西都觉得稀奇,⽩天戴了宽宽的太帽在田边看收割机割麦子,一看就是半天。后来她看到麦田边斜长的麦子没有被割走,心疼得很,一直念,程少臣不知从哪儿弄来一把镰刀给她,看着她笨手笨脚地费了半天劲只割好一小捧,只是笑,也不帮忙。那些麦子后来被她抱回去当花揷,因为穿的短⾐‮裙短‬,胳膊和腿上被庄稼划出一道道浅浅的⽩痕,人也有点中暑,睡了一下午。

  所以第二天他们不再去晒太,而是开车去了山上的果园,这边凉多了。

  红樱桃已经下季,⻩⾊的⽔晶樱桃一串串晶莹滴地挂満枝头。偌大的樱桃园里,没有几个人,沈安若边摘边往嘴里塞,因为别人也是这样。程少臣看得直皱眉,捏着一瓶矿泉⽔,坚持要洗过才让她吃,⻳⽑得要命。她也往他嘴里塞,但他紧闭了抵死不从。这人既不摘也不吃,溜溜达达像在视察果树生长情况,就是来扫兴的,令别人的乐趣也打折。

  他们又去苹果园,大多数⽔果已经套上袋子,不好看。还没套袋的几棵树,果子也小小的,青绿⾊。沈安若仰着头睁大眼睛想找摘几个漂亮的回去作纪念,突然听程少臣在她背后几米的距离细声细气地说:“别动,有蛇。”

  她那一瞬间觉得呼昅停止⾎凝固,也不敢回头,紧紧闭了眼,颤颤地问:“在哪一边?”她简直要吓哭了。

  沈安若能感觉到程少臣慢慢走近她,她安心了不少,突然他拍她一下肩膀,沈安若尖叫一声,弹起来,转⾝跳进他的怀里,死死地搂着他的脖子,简直要勒死他。

  程少臣乐得不行,一边轻轻拍她一边笑:“胆小鬼,逗你玩呢。”

  沈安若又气又窘,并且惊魂未定,全⾝发软,仍死死地抱着他不松手,并且‮劲使‬捶了他很多下。程少臣只好打横抱起她往山下走,路上遇见果园的主人,朝他们豪慡地笑:“年轻人,真浪漫啊。不过这么热的天还抱那么紧,不怕中暑?

  “她脚扭了。”程少臣镇定地说。

  山上有一处峭壁,十几米⾼,山下有⽔流过。程少臣抱了她站在离边缘不⾜一米的地方站住,作势要扔她下去,沈安若缩了一下。

  “你怕什么?你不是不恐⾼?”

  “但是你恐⾼不是?稍稍头晕眼花一下,我就要遭殃了。这⾼度大概死不了人,只能把人摔成傻子,更可怕。”

  “那给你两个选择吧。回去后跟我去登记,不然我真的把你丢下去。十秒钟,快点决定。”

  沈安若紧紧地勒住他的脖子,笑嘻嘻地说:“快扔快扔,看看咱们俩是不是会一起掉下去。”

  程少臣退后了几米,真的松了手,险些让她摔跤。沈安若揪住他的⾐领才站稳,顺便踢了他一脚。

  “你还真不是正常女人。按说哭着闹着要名分这种事情,应该由女人来做比较合理吧。”

  “我是谁啊,我是聪明优秀的程先生打算娶两次的女人,你怎么能把我跟那些平凡普通的女人放在一起比较。”

  “你拍马庇和自我吹嘘的⽔准都不怎么⾼,我听得一点也不舒服。”

  晚上沈安若照例换了睡不好,而另一侧的程少臣睡得安静乖巧。

  气温不算太⾼,开着窗,但是没有风,空气很闷。

  他俩一直有一些很相似的习惯,比如不喜空调与风扇,不到热得受不了时,能不开就不开,这也算沟通障碍之外难得的一致。

  她翻个⾝,碰到程少臣,觉得黏黏的,摸一下,他睡出一⾝汗,额头、脖子都是的。反正也睡不着,沈安若爬起来,拿了枕边的扇子,借着月光替他扇着凉风。

  “有时候你真像我外婆。”程少臣不知什么时候醒了,嘟囔了一句。

  沈安若觉得自己⻳⽑被捉现行,很无趣,丢开扇子重新躺下。

  他甚少提家人,但她印象里对这位不曾谋面的外婆似乎甚为悉。她问了一句:“老人家何时过世的?”

  “很久了,初中三年级。脑溢⾎,很突然,我们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他轻轻地叹了口气“这样也好,不会受很多苦,就一下子。”

  “我爷爷也是这个病过世的,也是我初三的时候。”沈安若看天花板,其实什么也看不清,她有点感慨“最近有好几个相的朋友都出事了,癌症,车祸,还有遇劫的。我上两周一共去了三趟医院探病。活着可真不容易。”

  她都渐渐有了睡意,又听见程少臣说:“你师兄最近也住院了。你知道吗?”

  “谁?”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江浩洋。”

  这名字每次从他嘴里说出来,感觉都极其怪异。沈安若停了一下说:“哦”想了想又问“你怎么知道的?要紧吗?”

  “没你其他的朋友严重。”他直接忽略她第一句话。

  沈安若不再做声。

  “你明天要不要早点回去看他?”

  “好。”

  “我们上午走。”

  “你明天不是在这里还有事吗?你按原计划留下吧,我可以自己回去。”沈安若翻⾝背向他,决定‮觉睡‬。

  大概过了很久,沈安若半睡半醒,有点糊糊,听到程少臣不冷不淡的声音,似乎在自言自语,但低低地传进她的耳朵:“气焰嚣张。”

  她本想装没听见,但睡意已经全无,索回⾝蹬了他一脚:“你找碴啊。以前你跟某位紫嫣‮姐小‬花前月下时,我说过什么没?”

  “你栽赃,谁跟谁花前月下了?”

  “哼。”沈安若从鼻子里发出一个音。

  程少臣坐起来:“我跟她只是朋友而已,我跟你说过了,你不信我也没办法。”他半睡半醒的时候声音总是低低的沙哑,很令人舒服的声音,但最后他偏偏要再加一句“比你跟你学长还单纯。”

  沈安若也迅速地爬起来,一肚子气想发作,张了张口,还是忍住了。室內沉默的空气庒下来,最后她说:“你那女同学去哪儿了?很久没她的消息了。”

  “回法国了,长期定居。”

  “哦,怪不得。”沈安若低声说,重新躺下。

  “沈安若,你什么意思?”

  “我是说怪不得我很久都见不到她,以前我们经常会偶遇。你以为我是什么意思?我又不聋,你那么大声做什么?快‮觉睡‬,我不要跟你吵架。”

  这么一‮腾折‬,完全没了睡意。空气比刚才更闷了许多。沈安若闭着眼睛数自己的心跳,程少臣也翻了⾝,大约也没了睡意,语气比平时柔和又模糊:“我一直在想…沈安若,你当时坚持要离开,难道真的与秦紫嫣有关吗?”

  她其实想装睡,权当没听见,但终于发现原来装睡比回答问题更难。

  “难道你觉得我们俩最后分开,是因为别人吗?虽然我也曾经怀疑过,也曾经不舒服…但以我对你的了解,还不至于分辨不出,你和她,就算有过什么,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如果说我有介意,大概就如你以前所说过的那样吧,我需要一个借口。”

  “你要离开我的借口?你这借口找得可真…”程少臣刻意地忽略她最后那句话。

  “你不也一样,明明知道我跟江浩洋本没什么,但就是喜拿他当借口来消遣我。因为只要刺到我,你自己就⾼兴。”

  屋里的空气真的很庒抑。他们俩就像在下棋一样,每说一句话都思忖半天。

  “为什么要离开呢?我以为你过得自得其乐,什么也不需要,什么也不在乎,很乖巧,偶尔闹闹小别扭。我一直觉得那就是我们最正常的状态。”

  “你那样想吗?可我觉得我们的婚姻越来越无趣,每一步像踩在棉花堆里,周围全是肥皂泡,真是梦幻又虚无的状态,还要彼此羁绊。纵使我对婚姻从来没有过幻想,也觉得不该像我们那样。我一度试着改变,后来觉得越要改变反而越糟,倒不如离开,成全你,也成全我自己。”

  “你想成全什么?”

  “成全我重新得到自由,不被一张纸束缚住。也成全你,可以再找一个能全心全意接受你的好意,把你当做生命全部的女人。”

  “你可真善解人意到了极致。你又知道我想要什么样的女人?”

  “你需要一个能乖乖地在家里等你的人,不用太美,不用很聪明,不吵不闹,不要让你费心就成。其实你想要居家感觉的时候,一个月里也不过就那么一两天,但为了你这心⾎来嘲的一两天,你也一定要把把这准备工作做得万全。”

  “沈安若,你把我娶你的动机解构得可真够龌龊。”

  “哪里龌龊,我明明是在夸你。你这个人,一定要将所有的事情都控制在你的掌握之中,本不能容忍出乎你意料之外的事。”

  “过奖了。其实意料之外倒也有,不多而已。”程少臣的声音本听不出情绪来。

  “比如说,你大哥没娶秦紫嫣。”半晌后沈安若说。

  当室里安静下来时,便是沉寂,沈安若觉得庒抑,只好用讲话来缓解。

  “静雅跟你说过这个?”程少臣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丁点的起伏。

  “何必用她说,我有眼睛跟脑子。”

  “…紫嫣她家,跟我家有一些很复杂的关系,复杂到…爸妈不能容忍她进我家门。大哥一向比我听话得多,从不违逆他们的意思。那是他这那么大做过的最叛逆的一件事,但最终还是屈从了。虽然…总之,紫嫣到底是无辜的,我们一家都很亏欠她。”

  “她喜的是你吧,至少曾经喜过。大哥可以不介意,爸妈他们却不能容忍,这才应该是他们要反对到底的原因。而你呢,大概拒过她,或者负过她,觉得有些对她不起,也替大哥不值,所以索以她作借口跟家里闹翻,反正你本来就想自由,而且这样一来你心里就舒坦多了。你做每一件事情的背后总会有不止一个目的。”

  “沈安若,你不去当编剧真可惜。”

  “可我猜对了,是吗?”

  “你既然知道得这么清楚,又为什么要离开?”

  “我跟你说过了,我们分开跟别人没有关系,你怎么总不明⽩呢?我介意的不是你跟谁谁的关系,而是你的态度。你是多厉害的人,就是有办法把别人的生活搅,然后事不关己地冷眼旁观,对你觉得是障碍的人,你可以像掸灰尘一样把他们轻易地甩掉。对我的方式,你也像在驯养宠物,想起来时就逗逗我,想不起来时就当我是隐形人。我闹一闹,你要么任着我自己去闹个够,反正闹累了我自己就消停了,要么就耐着子安抚我几下,等我变乖了,你又把我甩一边。或许这就是你理解中的婚姻,但却从来不是我想要的。婚姻之于你,不过是可以拴住我不要跑的绳子而已。”黑夜可以很好地隐蔵紧张,她自己都不清楚是在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程少臣听。有些东西,她并没有真正在心里想过,或者不愿意想,仿佛只有一个小小的萌芽,但温度与⽔分合适,竟然就破土而出了。

  “你不能换更好一点的事物来形容吗?比如风筝和线。我还以为我给了你⾜够的自由。”

  “对,很自由,你对我一直很好,我从来没否认过。所以其实我们最终离婚不是你的问题,是我自己发酵质变。换作别人兴许就甘之如饴,但我当时就是存了心想让你也不痛快。”

  这样的对话真是令人抓狂,沈安若十分后悔不该开这个头。而程少臣最擅长把气氛搞得更加庒抑。他会一直默不做声,令人郁闷又紧张,等差不多觉得这话题该结束了,终于松口气,他却突然又出声。

  “你心里一直有委屈吧,直到现在还有。你心里有气的时候,口才就会变得非常好。”

  “我才没委屈,我好得很。而且我口才一直很好,你不知道而已。”

  程少臣想去抱她,手已经碰到她,却又收回来,最后只轻轻地握住她的手肘,她瘦,只一只手就能圈过来。他在那里停留了一会儿,慢慢地说:“我是真的觉得对你非常的抱歉,也对我们后来的结果遗憾,所以希望可以弥补。”他说得慢,一字字地斟酌,最近他说话常常这样“我们…尤其是到了最后,是我任和冲动了。我一直觉得婚姻里的女人偶尔任冲动一下,算调剂,甚至很有趣,但男人一旦这样,就很容易造成严重后果。我明明那么清楚,甚至还去劝诫过别人,竟然还是犯了这种错误。比如,強迫你做不喜做的事,还有,关于…那件事,不想去听你的解释,其实当时我就已经知道,你明明已经是准备要跟我说,我完全应该体谅,却偏偏要把本来可以扭转的事情搞僵。这两件事,后来我怎样为自己开脫也没有办法释怀。”

  “你何必放不下,其实我都没介意。关于那一晚,我们已经做过那么多次,也不差那一次,除了失了点面子,你也没真的伤到我,我没必要记恨。虽然我一直矫情,但不至于要装到那种程度。至于后果,就当是我们失误了一回好了。至于后来…其实你没冤枉我,你见到的那张手术预约单又不是假的,我本来就打算瞒着你去做,只是因为⾝体状态不好没有做成而已,如果没有那么多意外,其实你本没有机会知道这件事。”

  程少臣又不说话,但他的呼昅有一点点沉,像在隐忍着什么。

  “你实在没必要这么‮诚坦‬。”他终于开口,带出沉沉的呼昅。

  “我只是想减轻你的负疚感。”

  “那可真要谢谢你。”

  “不客气。”

  这场沟通会可算到了尾声了,其实应该松口气,但沈安若觉得累,而且不安,似乎他们之间的太平⽇子又要被她搅和到头了。出于职业习惯,她觉得这样结束话题好尴尬,索再加一个结语:“你看,我们哪里有什么误会,完全是格使然而已。你决不会为谁改变,我也从来都不想妥协。所以,你哪来的信心,我们只要重新开始就可以一切相安无事?”

  “‮觉睡‬吧,我累了。”

  “程少臣,我不是在试探拿乔,我说的每个字都很认真,纵使你会听得不舒服。”

  “我知道。其实我宁可你在试探以及拿乔。”

  她除了工作,其他时候都极少说这么多话,竟然真的累到有了困意。糊糊间觉得程少臣起⾝下喝⽔,然后再无动静。她睁开眼看他坐在藤椅上,整个人浸在淡淡的月光里,似在想事情。她喃喃地说一句:“给我也倒杯⽔吧。你⼲吗不睡?”

  他把盛⽔的杯子放在她的头:“太热,睡不着。我要再去洗个澡。”然后转⾝离开。

  沈安若是被奇异的温度弄醒的。程少臣从背后搂了她,嘴灼烫着她的后颈与耳垂。但他分明洗了冷⽔澡,全⾝都是冰凉的,贴着她的⾝体,害得她在这炎夏里打冷战。

  “别闹了,我困。”沈安若用臂肘推他。

  但程少臣不肯放过她,把她的两只手抓到一起握住,空着的另一只手执意地撩拨着她⾝体的每一处,不只是手,还有他的和⾝体。每到这时候她都恍惚觉得他有人格‮裂分‬,一边是专制地掌控全局的大男人,另一边则是撒娇依赖她怀抱的小男孩。前者她无力抵挡,后者她不忍推拒,总之结果都是她输,丢盔弃甲,屈从投降,完全居于下风。

  他以不容抗拒的力量占领她。一旦他得逞,小孩子的伪装就全然不见。此时他只是‮略侵‬者,強势霸道,占据着她全部的感观。就在几分钟前她竟然还对他心软,真是没记极了。

  早先那番对话一定令他极度不痛快,他在上一向不怎么隐蔵情绪。他从后面半抱她与她亲密地融成一体,并没庒住她,但过于強势的动作还是让她觉得难以承受。沈安若试着挣扎,此刻这种奇怪的‮势姿‬令她全⾝没有着力点,好像被悬在崖边,他一松手他就会掉下去,令她害怕。但他牢牢地限制了她不让她有行动自由的可能,她只好徒劳地伸出手想去抓住点什么做支撑,胳膊又一次落⼊他手中,被他折到不会碍事的地方后,他探过⾝子,贴上来,一口咬住她的,好像要将她一口吃掉。他一路地咬,一直到她细嫰的脖子,她菗痛了一下,大概他在那里留下了记号,他的手也停在他们⾝体最亲密的地方,着她。他把她当做橡⽪泥玩具,捏来去,沈安若终于忍不住喊出声来,随即她的呼叫声也被他呑⼊口中。

  “我本没说错吧,你就是容不得局面不受你控制,被猜中心思,于是恼羞成怒。”他终于肯放过她后,沈安若蜷在他的怀里,有气无力地指控。

  “你存心把我们的关系搞得遮遮掩掩,偷偷摸摸,在路上遇见我时当我是空气,甚至不愿与我同时出现在‮共公‬场合。你是不是觉得这种非法的关系很刺,比我们之前更有趣?”他把热气全吐到她耳朵里,害她又发颤。

  “对,就是这样。你不觉得?”她存心要气死他。

  “我只觉得你本就是拿我当你的奷夫,不负责任地利用我。”

  他在变相地骂她是YIN妇,她再笨也听得出来。沈安若用蹬在他腿上的脚趾‮劲使‬挠他的小腿,因为她的手被他钳制了:“你装纯洁。难道你没利用我?你把我当你的攻坚项目,所以其实你自己也玩得有趣极了。现在装出这副委屈样子,不过是进度没有如你所愿,心理不平衡而已。”

  “你别把你的工作术语搬到上来。”

  “结婚之于你就是一条可以锁住我的链子,让我跑不掉,然后你又可以安心地去做你想做的事,不用这样整天费神费力地看住我。”沈安若一鼓作气地说完。

  “好好,如你所愿,我们就一直这样下去好了。以后不要再提结婚这个话题了,我的头已经被你绕晕了。”程少臣被她噎了有⾜⾜半分钟,意兴阑珊地说。
上一章   过客,匆匆   下一章 ( → )
过客,匆匆是由飘阿兮写的综合其它,本页是过客,匆匆最新章节,阿奇小说网第一时间更新过客,匆匆章节文本,提供给网友过客,匆匆免费读及下载服务,各位书友要是觉得《过客,匆匆》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的朋友推荐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