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点是由倪匡写的科幻小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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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奇小说网 > 科幻小说 > 茫点 作者:倪匡 | 书号:43474 时间:2017/11/7 字数:1097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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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种分析,很有说服力,时造听了,呆了一呆,才道:“是,张医生也对我这样说过,可是,可是我的脸变成什么样子了?我…究竟是不是还在!” 我大声道:“我可以肯定你还在。” 时造的口,掀动了几下,他虽然没有发出声音来,但是我却绝对可以肯定,他心中在说什么,他一定是在说:“我又怎知道你是不是看错了?” 唉,再和他在这个问题上夹下去,绝不会会结果,我道:“好,先别讨论了,当时,你发现镜中少了自己以后,怎么样?” 时造双手抱着头一会,道:“我真是惊恐极了,大声叫着,陡然之间,我举起张椅子来,把镜子砸碎,那么大的一幅穿⾐镜,碎成了好几十块,变成了几十块小镜子,我拼命看看,只要其中一块小镜子之中,能找到我自己,就心満意⾜了。” 他抬头,向我看来,神表十分悲哀,我自然知道结果,他还是看不到自己。 时造继续说:“于是我一面继续叫嚷着,一面冲了出去,忍不住大叫大嚷。我听到我⾝边的人都说:这个⽇本人疯了。我没有疯,可是我在什么地方?我冲进了两家镜子店,就被察警抓住了。所有人都把我当作疯子,在这里的⽇本人机构,把我送到医院来,当作疯子处理,幸好张医生细心地听我叙述,和你一样,他听我讲述了一切经过。” 我在想:张強听了他的叙述,感到事有可疑,才来找我? 张強凭什么发现了疑点?我就无法在时造的叙述之中发现什么疑点。 当我在转念的时候,时造一直在挥着手,指着头,神情变得相当愤慨:“张医生把我当朋友,他告诉我,几十亿细胞,哪些正常,哪些不正常,本无法查褥出来。我同意他的判断,不过我可以肯定,有人在害我!” 时造越说越古怪了,我瞪着他,他庒低了声音:“是尾杉!尾杉这家伙,通过了他密室中的那些装置。使我看不见自己,因为他知道我会回⽇本去揭露他的秘密,所以他就害我。” 我叹了一声:“时造先生,你完全可以成为一流的小说家。” 时造十分恼怒:“你不信?可是张医生却极有趣兴,我告诉他,我有那间密室的照片,还有我陆续想到的,也都写在给芳子的信中,张医生说这种怪异的事,只有你会相信,他向你提出,你一定会到⽇本去,把我的照片作证据,去对付尾杉,把这个要捣人类正常生活的怪物消灭掉。” 我想起张強来找我的时候,别说当时我没有和他讲话,就算听了他的叙述,至多也是一笑置之,绝下会到⽇本去。 时造继续道:“你为什么没有去?反倒是尊夫人和他一起去?唉,我知道,尾杉不会让他的秘密暴露,张医生其实很冒险…是不是已经遭到了意外?” 如果不是张強和⽩素在⽇本的遭遇如此离奇,这时我一定已经哈哈大笑着离去,可是事实却正如时造所料,张強已了遭到了意外! 我想了一想:“你难道不知道,尾杉三郞已经进了精神病院?” 时造道:“我当然知道,那是他掩饰⾝份的一种做法,使人不怀疑他:很多推理小说中,凶手都用这个方法来掩饰。” 我眨着眼,时造的话,可以说是疯子的话,也可以说有一定道理,真是没有法子下判断。 照他的说法,有某一个人,通过了某种方法,可以知道其他人在想什么。不但如此,而且还能通过某种方法,去破坏、影响他人的脑部组织,使被害者产生错误的判断,例如不能在镜子中看到自己之类。 当我把时造旨人的叙述,作了一个总结,也就在这时,陡地闪过了一个念头——张強在⽇本,从⾼处跌下致死,三个目击证人看到⽩素推他下去。 我绝对不相信⽩素会做这样的事,那么,相应得到的结论,是那三个人在说谎。可是现在却有另一个可能:三个人没有说谎,⽩素也没有推张強下去。 那三个“看到”⽩素推人下去的,如果他们的脑部活动受到了⼲扰,作出了错误判断,在他们而言,他们可以“看到”本不存在的事,本不存在的动作,他们可以“看到”⽩素在行凶,而事实上⽩素本没有行凶。 我一想到这一点,心跳得十分剧烈。 是不是真有这个可能? 当然,要警方和法院,接受这样的解释,那极困难,但关键在于:是不是有这个可能? 我又进一步想到,如果真有这个可能,张強为什么要跳楼?是不是张強的脑部活动也受了⼲扰,使他自己做出完全不想做的事情来? 我不噤遍体生寒:这实在可怕到了难想像! ⼲扰他人脑部活动,使他人做本不愿意做的事,并不是幻想,精通催眠术的人,都可以做到这一点。 催眠术是被公认有极⾼超的脑部活动⼲扰的功效,不过,也并不造成任何可怕的事实。因为施术者要通过相当复杂和程度,才能成功。 时造的设想,却大大相同,那等于是有人能⼲扰、控制他人的脑部活动。 这种能力如果存在,人类的生活,不知要成什么样子! 我也明⽩了何以张強会比我容易接受时造的话,因为催眠术正被广泛地应用在医学上,特别是心理治疗。张強是一个精神病科医生,他一定精通催眠术,所以也知道⼲扰、控制脑部活动的可能,当然比较容易接受时造的假设。 我迅速地转着念,心头的骇然,也越来越甚。时造庒低了声音:“尾杉是首恶,他是一个科学怪人,一定要把他消灭掉。” 我一听得时造这样讲,心中不噤凛然——⽩素在⽇本,对付尾杉,如果尾杉真有这样的能力,⽩素的处境,岂不是危险到了极点? 我深深昅了一口气:“时造先生,我…相信了你的推测,这十分严重。照我看,你在这里相当全安,暂时不要离开。” 时造极其⾼兴:“是的,张医生也那么说。” 我把“张強在⽇本已经意外死亡”这句话,在喉间打了一个转,又咽了下去,我实在不忍把这个坏消息告诉时造,我道:“我立刻再赶回⽇本去。” 时造紧握着我的手:“希望你成功,张医生曾告诉我,你会成功,你从来没有失败过。” 我只好苦笑着,时造又道:“芳子来了?我想见见她,她…不要也受了尾杉的害…才好。” 看到时造提起芳子,神情和语气这样关切,我心中陡地一动,想起她曾在我车了旁边,在车子的倒后镜中,有过怪异的动作,极有可能,她也因为脑部受了⼲扰而看不到自己。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她的处境也十分危险!我忙道:“时造先生!芳子…你最好别对芳子提起什么,免得使她也有危险。” 时造皱着眉,握着拳:“如果尾杉胆敢害芳子,我要把他撕成碎片。” 我拍了拍他的肩,劝他在这里等待我的消息,就转⾝走了出去。 和时造的那一番谈话,竟会得出这样惊人的结论,事先万万想不到。我出了病房,有天旋地转之感。定了定神,看到了那男护士站在走廊中,一见到了我,就道:“梁医生在办公室。” 我走进梁若⽔办公室,看到她正在聚精会神地看着一厚叠病历报告,我走了进去,她连头都不抬,只是向我作了一个手势,示意我会下来。 我拿起她已经看过的病历,随便翻了一下,那是张強所作的有关时造旨人的病历报告。我只看了几页,梁若⽔就已经全看看完了,她抬起头来,和我互望着,她的神情奇异而茫然,我相信我的神情,也是一样,因为我们都接触到了一件奇幻莫测的事。 我虽然只看了两页病历报告,已可以知道,张強在报告上,记下了时造对他的叙述和他自己的意见,那也就是说,已看完了全部报告的梁若⽔,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事。 梁若⽔先打破沉寂:“时造…他对你全说了?” 我昅了一口气:“是,同样的话,张強也听过。他的结论怎样?我和时造达成的结论是——” 我把某种人有某种力量,可以⼲扰、控制他人脑部活动的这种想法,说了一遍。梁若⽔道:“张強的看法,和你们相同。而且,他还说那决不是幻想,绝对有这个可能。从催眠术的观点来看,那还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我当然不能同意这样的结论,我道:“不困难?” 梁若⽔道:“他的意思,在理论上来说,并不困难,人脑部的活动,会放出能量,既然有能量,在理论上来说,就可以被接收,也可以受⼲扰。张強精通催眠术,他曾利用过催眠术,使病人说出深蔵在心中的话。” 我的声音有点⼲涩:“可是…如果尾杉是元凶,他怎能隔得那么远,来对他⼊进行⼲扰?” 梁若⽔叹了一声:“这就要进一一步去追查了!” 我站了起来:“我立刻回⽇本,你去和芳于联络一下,事情…”我苦笑:“事情真是——真是…” 我竟然想不出用什么形容词来形容,只好挥着手,不再讲下去。 梁若⽔缓缓地道:“事情大诡异,人的全部活动,都由脑部活动伸延开来,脑部的活动决定一切,虚幻和实在的事,都靠脑部活动来决定,有许多物药,可以使人把实的事变成虚幻,把虚幻的事变成实在。” 我一时之间,不知道梁若⽔想说明什么。只好静静地听着。 梁若⽔有点凄然地笑了一下:“人脑的地位是如此重要,可是却又弱得可怜,一点物药,就可以改变它的活动,有一种很普通的幻药,就会使服食了的人,产生种种如真的感觉,他感到自己会飞了,就会从⾼空向下跃去。” 我怔了一怔:“张強怎么会去服食那种物药?” 梁若⽔道:“他当然不会,我的意思是,人脑十分脆弱,只要有极微的⼲扰,就无法分得清实真和虚幻,可是偏偏实真和虚幻,完全决定于脑子的活动。” 我没有别的活可说,梁若⽔指出了人类最脆弱的一环,而这一环,如果给某些人以某种力量纵掌握了,那是无法想下去的可怕。 我呆了一会,才道:“我和⽩素见面之后,会尽力而为。” 梁若⽔低叹了一声,视线移向那幅题为“茫点”的画,怔怔地看着,也不知道她的心中在想些什么。 我默然走了出去,赴机场之前,我先到家里去转一转,老蔡打开门,我就看到有人睡在沙发上,一见我就坐了起来,是江楼月。 江楼月大声说道:“终于等到你了!” 我本没有任何时间和他说话,我回来的目的,是想知道自素是不是曾打过电话给我。所以我连看都不向他看一眼,迳自向楼上走去,一面道:“你等我⼲什么?我好像并没有欠你钱。” 江楼月十分委屈地叫了起来:“卫斯理,问问你的管家,我等你多久了。” 我三步并作两步地向楼上走去,随口道:“多久?” 江月楼叫着:“三十多个小时了。” 我呆了一呆,江楼月本⾝,也不是很空闲,如果他等了我那么久,那就表示他一定有极重要的事。 我仍然不停步,只是伸手向后面招了招,示意他跟我上来。 到了书房门口,江楼月一把抓住了我:“走,快跟我走。” 我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你发神经病了,上哪儿去?” 江楼月道:“国美,为了你,道吉尔博士快发神经病倒是真的,你立刻去见他,这是博士说的。” 哦,博士,道吉尔博士,负责太空实验,我简直已把他忘记了! 我推开书房门,走了进去:“真对不起,我现在绝不能到国美去!” 江楼月却一点也不识趣,恶狠狠地道:“不行,你一定要去,立刻起程! 这几天来,我被各种种样的事,弄得六神无主,到处奔波,自素又下落不明, 安危难卜,早已憋了一肚子的气,江楼月竟然还用这样的态度对我,那令得我忍无可忍,陡然大叫一声,转过⾝,双手抓住了他的前的⾐服,推得他连连退,一直到了楼梯口。 江楼月给我的动作吓坏了,张大了口,叫不出声音来,我瞪着他:“我只要用力一推,保证你滚下楼梯,至少有半小时分不清南北东西。” 江楼月这才怪叫了一声:“放手,卫斯理,这算是什么,我以为我们全是知识分子。” 我“嘎”地一声:“孔夫了也有是可忍孰不可忍的时候。” 江楼月大叫了起来:“是你自己提议叫博士去鼓励一次太空飞行的,现在计划批准了,博士需要你的帮助,你怎么可以这样耍赖?” 我呆了一呆,江楼月的⾝子,已经被我推得向后倾斜,我把他的⾝子拉直,然后松手:“真的,批准了?” 江楼月道:“一架太空穿梭机,只要你一到,就可以出发,任务极度秘密,使用的那架穿梭机,还未曾作过飞行,单为了这次任务而特别征用。” 我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才好,江楼月又道:“国美总统真的受击,你还记得上次太空飞行中截到的信号所还原出来的声音?真是这个行凶者说的。凶手说,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讲过,甚至自言自语都没有,只是想,不断想过。” 我听到这里,真是呆住了。 刹那之间,我隐隐感到,博士的这件事,虽然远在太空发生、但和我如今正要查究的事,可能有关系。一个人在不断想着的一件事,会变成一种复杂的信号,被在大空飞行的仪器收到,这岂不是可以知道他人在想什么的一种方法?而时造旨人的结论,是尾杉有这种能力。 江楼月看到我出神,自然不知道我在想什么,他忙又道:“本来,博士的提议本没有人理采,可是事情一发生,却令人震动,这才特别批准了这次飞行任务,目的是想搜集更多的信号。看看这种奇异的现象,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昅了一口气:“为什么要我去?” 江楼月道:“整件事,虽然有已收到过的两段对话作依据,但还是幻想的成分居多,⾼层人士坚持,要听听你的进一步意见,才开始任务。” 我叹了一声,我不知多么想去参加这个太空飞行的任务,可是我实在不能去。 我道:“南北东西,你听我说,⽩素在⽇本惹了⿇烦,有三个目击证人 我把在东京发生的事,用最简略的方法,向江楼月说了一遍。我说得虽然简单,但已把江楼月听得目瞪口呆。 讲完之后,我向他无可奈何地摊了摊手,不必再作解释了,任何人都可以知道,⽩素有了危困,我决不可能不理她而去做别的事。 江楼月冒着汗,一面抹着,一面又跟着我进了书房。我取出了录音机来,按下掣钮,果然,⽩素有一段新的录音在上面,语音非常急促,显得她是在十分急迫的情形下打电话给我的。 以下是⽩素的录音:“你见过时造了?一定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事。我还在找尾杉,在精神病院中,病房中的不是他,我⽩扮了疯子。你如果来的话,东京铁塔中,一个摆买纪念品的小摊子的女孩,叫尔子,是我的联络人,你可以去找她。一切行动要小心,到了东京之后,有时甚至连想都不要想。事情十分可怕,你一定也得到结论了。我很好,我比你想像中还能⼲,⽇本警方找不到我,⾼田官警还在尽他的可能帮我。” 我把这段录音,听了两遍,才松了一口气。⽩素看来还未曾正面和尾杉接触。她叫我连“想也不要想”这怎么可能?看来,⽩素已确定,真的有人可以有能力知道他人在想什么。 ⽩素暂时没有事,这真值得安慰。江楼月抱着万一希望:“尊夫人没有事,你是不是可以菗空到国美走一遭?” 我叹道:“我已说过了,我极想去,可是不能去。反正就算我去了,也不能跟着穿梭机上太空。你对博士说,非常对不起,这次飞行有什么结果,我能参加的话,一定来。事实上,事后的分析,比事前参加重要得多。” 江楼月的情神,看来像他新婚娇跟人私奔了,没精打采,垂头丧气:“博士已经把仪器的接收能力加強,主持这次飞行的,还是葛陵少校。” 我完全没有心思再去听他在说什么,离开了书房。在卧室中找了一个小手提箱,放了些应用的东西进去,江楼月一直跟着我,我叫道:“替我做点事,打电话给航空公司,订最早一班机飞,我要剃一下胡子。” 我摸着自己的下额,这几天连剃胡子的时间都没有,样子一定很难看了。 江楼月语带哭音答应着,拿起电话来,我走进了浴室,在洗脸盆之前,扭开了热⽔掣。就在这时,我陡地一呆。 我低着头,伸手取剃胡子的用品,在洗脸盆上面,有一面镜子。我陡然一呆,是刚才,未曾留心,好像并没有在镜中看到我自己。 刹那之间,我的心几乎要从口中跳了出来。僵硬地维持着低着头的势姿,没有勇气抬头,去求证一下我究竟是不是和时造一样,看不到自己在镜中的反影。 我心中骇然,令得我冷汗直冒,汗⽔甚至在不到半分钟,已顺着我的鼻尖,一滴一滴,滴进了洗脸盆。 往这时候,我体验到了时造旨人发现在镜子中看不到自己的那种惊惶和恐惧,这真是会令人发疯的事。 我任由冷汗一滴滴向下落着,没有胆子抬起头来。我心中千百遍地在想:要是抬起头来,镜子中真的没有自己,那怎么办? 我曾劝过时造,就算在镜中看不到自己,那也只不过是一桩小事,对这个人的生活完全不发生影响,现在我才知道,难怪时造不肯接受,原来那全是旁观者的风凉话,等到自己有了亲⾝经历,才知道那些话是多么的空泛和不切实际。 我应该怎么办?我应该怎么办?如果镜子中没有了我,我应该怎么办? 我心中慌之极,喉际也不由自主发出了一些可怕的声音,引起了江楼月的注意,他向浴室望过来,陡然发出了一一声惊呼:“你怎么啦?不舒服?” 我被他的叫声,惊得陡地震动了一下,在直起⾝子之前,转了一个⾝,不敢面对镜子。 急转⾝的时候汗⽔飞洒。江楼月盯着我,神情骇然,不知说什么才好。那一定是由于他自从认识我以来,从来也未曾见过我这样惊骇的缘故。 我望着他,仍然在冒汗,江楼月一连叫了几声“天”才道:“怎么啦?你看见什么啦?” 我着气:“我…没有看到什么,真的没看到——” 我的话才讲到一半,就陡然住了口,同时,又震动了一下。 因为这时,我回答江楼月的话,正是当⽇时造芳子在我的车旁,突然之间现出惊骇绝的神情时,我问她看到了什么,她回答我的话一样! 江楼月现出大惑不解的神情,这时,我已绝对可以肯定,时造芳子曾有一刹间在镜中看不到她自己。 我是不是也有同样的幸运呢?总不能一辈子背对着镜子。 我猛地一咬牙,转过⾝来,望向镜子,我又大吃了一惊,镜中有人在,可是那个人是我么? 我看到的是一张死灰⾊的脸,布満了汗珠,面上的肌⾁,不由自主,在作可怖的扭曲和跳动,我连忙昅了一口气,伸手在脸上摸了一下。那一下,虽然令得汗⽔化了开来,使得我的视力,有短暂时间的模糊,但我却可以肯定,镜子中反映出来的那个人是我,只不过因为极度的惊恐,所以才变成了这个鬼样子。 刚才一刹那间,我以为自己看不到自己,可能只是一时的错觉。 我再度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拉下⽑巾来,在脸上抹着,神情也迅速恢复了正常。 江楼月这时也来到了浴室的门口,大声问道:“你究竟在搞什么鬼?” 我并没有回答。事实上,这时我心跳得极其剧烈,想起刚才那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內,我心中所感到的那种极度恐惧,真不能不佩服时造旨人,我只不过以为看不到自己,已经这等模样,而时造旨人却是真正的看不到他自己,他居然能承受下来,那证明他是极其坚強。 江楼月一声不响,只是跟着我打转,一直跟着我到了机场,进了噤区,看来他希望我会改变主意。 和时造旨人有了接触,事件事已有了一定的梗概,那么怪异和那么不可思议,再加上⽩素还在危境,受到⽇本国全 察警的通辑,我怎能到国美去? 临上机飞,和梁若⽔通了一个电话,梁若⽔道:“我已经和芳子见了面,她在见她的哥哥。不过有一件事,十分怪。” 我苦笑了一下,怪事似乎没有什么再可以增加的了。所以我间的时候,语气也不是十分好奇:“什么事y 梁若⽔道:“时造提到的那些照片,你记得不记得?” “当然记得,他说在尾杉的家中,发现了一间密室,全是各种各样的仪器,他拍了照,还没有来得及洗出来,就被迫离开了⽇本。” 梁若⽔道:“可是芳子说,当她去照相店,取回那些照片的时候,照相店的人给她的却是一叠空⽩相纸。” 我呆了一呆:“什么意思?” 梁若⽔道:“时造本什么都没有拍到,那些他所谓可以拿来作为证据的相片,实际上是一片空⽩,本没有他所说的密室、仪器。” 我声音苦涩:“是…他的照相机出了⽑病?” 我思绪一片混,所以找了一个最简单的原因,梁若⽔闷哼一声,显出她对时造的不満:“我看他的照相机没有⽑病,他的脑子才有⽑病。” 我只好道:“那么,你的意思是,⽩素他们取到手的,只是一叠空⽩的照片?” 梁若⽔道:“恐怕是这样。” 我想了一想,才道:”那只好等我见到了⽩素再说。梁医生,请你照顾一下旨人和芳子,张強的死,由某种力量造成。同样的事,可以发生在任何人的⾝上。” 梁若⽔在听了我的话之后,先是叹了一声,然后,声音之中,充満了无可奈何:“是,我们都需要好好照顾自己。如果你说的某种力量存在,那么这个力量,真正击中了人类最大的要害。” 在机飞上,我的思绪极,一直在胡思想,胡思想也有好处。突然之间,模模糊糊捕捉到一点想法,充实起来。 梁若⽔说:“他的脑子有⽑病!”这虽然是一句气话,但是也极可能是事实。真是时造旨人的脑子有⽑病,尾杉的住所中,本没有什么密室,他却“看”到了,而且,还”看”到了密室之中有许多仪器。他当时,自然也真的用摄影机对准了他“看”到的东西拍摄。 人的脑子会产生幻象,使不存在的东西,在这个人的感觉上,认为存在——精神病院之中那个以为自己发现了新品种飞蛾的疯子,是最好的例证——可是照相机本没有脑子,不会想,它只是一种简单、据光学原理而制成的机械。 对人的眼睛来说,有可以变成没有,没有可以变成有,有和没有,取决于人脑部的活动。而对照相机来说,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取决于事实。、 照相机比人的眼睛可靠得多,本没有东西,它拍不出来。因为它只是简单的机械,不像人的脑子那样复杂! 幻,可以由心生,但是绝不会由照相机的镜头生。人的脑子会把虚幻当作实真,但是照相机却不会。一起到这一点,虽然我未曾叫出声,可是已经不由自主,双手挥舞,奋兴莫名。 许多不可解释的事,都现出了光明。三个目击证人看到⽩素“行凶”那自然是他们的脑部活动发生了⽑病。如果当时有一架电视摄影机,将所有的过程全部拍摄下来,当时发生的情形,一定和那三个目击证人所“看”到的大不相同。本来,对于“⽩素”行凶一事,虽然我绝对不相信,但是总不免有点嘀咕和发⽑,直到现在,我才完全释然,虽然要向法庭解释这一点还是十分困难,但那不是主要的事。 我极其奋兴,我想,⽩素在看到了自时造住所中取到的照片一片空⽩,一定也想到了这一点。 然而,我在奋兴之余,又不免不寒而栗,因为这样一来,我假设的有某种力量,正在控制、⼲扰人脑部活动,可以肯定了。 这是多么可怕的事! 我的脸⾊随着心情的转变而变换,一下红一下青,两个空中姐小可能以为我在发病,商量了一下,其中一个走过来问:“先生,你是不是需要帮助?” 我没有回答,在我后⾝,已响起了一个声音:“他一点也不需要帮助,虽然他才从神经病院出来。” 一听到那声音,我呆了一呆,那声音…对了,是来自维也纳的那位陈岛博士。我听得他这样说我,不噤有点恼怒。我先向不知所措的空中姐小作了一个手势,表示我真的不需要帮助,然后才冷冷地道:“陈博士,你好。” 陈岛就坐在我的后面,上机的时候,心事重重,所以未曾发现他。这个人的神态十分骄做,我本来对他就没有什么好感,所以在叫了他一声之后,我又道:“你不是给了二十四小时的限期,一定要把你疯子朋友带走的么?怎么又到⽇本去?” 我的语气,自然并不怎么好听,而且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我也没有转过⾝去。 陈岛在我的⾝后,发出了两下冷笑:“那是我的事,老实说,你们这些人,才是疯子,我的朋友不是。” 他说话的语气十分古怪,在“你们这些人”之间,顿了一顿。那种说话的方式,听来很令人反感,我立时道:“是么?和你的朋友同一类型,恭喜恭喜。” 我绕着弯,在骂他也是疯子,他显然也听出来了,是以至少闷了半分钟,说不出话来,我又“哈哈”笑了一下。我话声才止,他已坐到⾝边的空位来了。我转头向他看去,看到他的神情,十分冷峻,有着一种不可一世的傲岸。这种神情,使人看来像是他自己极了不起。 我一看他准备开口,连忙把话抢在前头:“陈博士,我看你还是多去研究⽑虫,少理会人的事情,比较好些。” 我知道他是一个什么蛾类研究所的主持人,所以才故意用轻视的语气,叫他去研究⽑虫,这两句话,对他来说,可以说相当侮辱,准备他听了之后,立时然大怒。 谁知道,他先是一怔,随即哈哈大笑,他的笑声,表示他真的感到事情有可笑之处,并不是在做作。 我呆了一呆,不知道我的话有什么好笑。他的笑声引得机舱中所有的人都向他望了过来。连一个正在上楼的空中姐小,也忍不住回过来来望他。 陈岛笑了⾜有一分钟,才停了下来,我瞪着他,他在大笑之后,还有点忍不住,依然満面笑容。他昅了一口气:“你以为人很⾼级,⽑虫很低级?” 我闷哼了一声:“有什么不对?” 陈岛向后躺了躺,样子十分优闲:“当然不对,⽑虫会变成蛾,而蛾互通消息的本事,就比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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