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帝国1:黑色裂变是由孙皓晖写的架空小说
阿奇小说网
阿奇小说网 短篇文学 武侠小说 校园小说 官场小说 乡村小说 重生小说 穿越小说 言情小说 架空小说 经典名著 灵异小说 玄幻小说
小说排行榜 同人小说 耽美小说 推理小说 仙侠小说 都市小说 历史小说 竞技小说 科幻小说 伦理小说 军事小说 网游小说 全本小说
好看的小说 深宅旧梦 情栬西游 滛情幻影 心畸之夺 情卻双轨 绝地羔羊 四面春风 龙之物语 风韵犹存 综合其它 总裁小说 热门小说
阿奇小说网 > 架空小说 > 大秦帝国1:黑色裂变  作者:孙皓晖 书号:43609  时间:2017/11/9  字数:12818 
上一章   第四节 神秘的布衣小弟突然变身    下一章 ( → )
  银装素裹的原野上,栎来了第一场大雪后初晴的光。

  栎的庶民百姓们终于有了一片难得的畅。原本人人准备上阵杀敌的大⾎战,竟是擦肩而过了。一场大雪深深覆盖了久旱⼲涸的麦田,又使人们看到了一个大之年就在眼前。两个多月的満城叮当结束后,老秦人的‮弟子‬们都换上了锋利的新矛新剑。上苍似乎又开始念及秦国了,否则,这些急难大险怎么就憋着气过去了?国人们对雪后初晴的光显出了从未有过的‮奋兴‬与新鲜。官府未及号令,竟是人人走出家门手执扫把锹耒扫雪清道。街巷中堆満了头戴斗笠红鼻子蓝眼睛的雪人,引得孩童们绕着雪人唱啊跳啊的打雪仗。最显眼的是扫雪者们在栎城东门口堆砌的两个‮大巨‬雪人,⾼约三丈,手执长矛,威风凛凛若天神一般。雪人筑起,引来城门口一片“老秦万岁”的狂热呼。这时,城门守军头目⾼喊:“行人闪开,快马特使出城!”呼的人群哗然闪开之际,一骑黑⾊快马箭一般飞出城门,越过吊桥。“一骑!”“又一骑!”“还有一骑!”“不对,还有!”人们惊讶的发现,三十余骑快马特使,竟是在半个时辰內络绎不绝的飞出了东门。一片忧⾊,顿时浮上栎国人快未消的面容。多少年了,老秦人对打仗很悉但也很敏感,他们看到这非同寻常的如流快马,立即意识到危险又在迫近他们,聚拢一片的人们开始默默疏散。

  这时,守军头目又一次⾼喊:“国府大令到——!”人们看见栎令子岸带着三名文吏大步赳赳而来。“又要招募壮士,征收粮草了,快看看如何分派?”人群中有人急切低声的对一个穿长衫的识字者嚷嚷。长衫识字者冷冷道:“再征,就只有人⾁了。”嚷嚷者嘘了一声“别胡说,快看。”

  栎令子岸⾼声命令文吏:“张挂起来,⾼一点儿。”文吏站在大石上挂起了一张写在羊⽪上的文告。子岸⾼声道:“⽗老们,谁识得字?出来给念念了。走,到南门去。”人们哗的围拢过来,长衫识字者被嚷嚷者推出嚷道:“念,给睁眼瞎子们念念。”长衫识字者抬头向文告一看,却愣在那里半天不出声。人群鸦雀无声,一层乌云明显笼罩在人们脸上。嚷嚷者忍不住嚷道:“怕甚?念呀,大不了还是那场大⾎战,鸟!”长衫识字者却不住‮头摇‬,惊讶的脸上菗搐着,竟是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嚷嚷者骂道:“哭个鸟!还算老秦人么?走,不听了,回家烙饼,明⽇打仗!”

  人们默默散开。长衫识字者猛然醒悟,嘶声喊道:“回来!快回来!好事!我来念!”人们犹豫着重新围拢。嚷嚷者骂道:“鸟!仗都打不完,还有好事?念啊!”长衫识字者擦擦鼻涕眼泪,⾼声道:“这是国君的求贤令,就是要搜寻贤才,強盛秦国!这样写的:天下列国士人群臣庶民,凡能出奇计強秦者,吾将让他位居⾼官,且与他分享秦国之土地财富!若能荐举贤才者,也有重赏!”

  人群愣怔片刻,却猛然炸开,轰雷般⾼喊:“好——!”“秦公万岁——!”

  老人们竟是掉了眼泪,相互一片点头感慨:“对了对了,这就对了。”

  “秦公睡醒啦,早该变。要不咱这破子何年能脫掉?”

  嚷嚷者拉着长衫识字者就走“鸟!咱老秦人也有大才。我荐举你做大官,我也得一堆赏金!走啊,愣怔个甚?”长衫识字者惶恐拱手“老哥吔,别来。那大贤之才等闲了得!我连一筐书都没读完,书吏都做不得,还做大官?”嚷嚷者急切道:“鸟!那还不赶紧找一个出来?”

  “我看你就能行!”有人⾼声喊道。

  “鸟!我能做甚?”嚷嚷者笑骂。

  “教训女人啊!如何一天打三顿老?”

  众人轰然大笑,嚷嚷者边骂边追那个“荐举者”城门口又变得一片热闹。

  在老秦人的笑中,秦国的快马特使象一颗颗流星,北上九原,东出函⾕,南下武关,撒向天下六大战国与三十余个中小诸侯国。他们以数百年来迁徙各国的秦国人为基,以各种形式秘密散发着秦孝公的求贤令。数月之间,秦国求贤若渴的消息,便在城池乡野名山大川的士人们中间流传开来,成为比齐国稷下学宮招募学人更为令人振奋的喜讯。

  这里的不同之处在于,齐国的稷下学宮旨在弘扬文华,虽然也不排除个别学宮士人出仕为官,但它的主流毕竟是治学,所要求士人们的是⻩卷青灯,是修⾝自励,是文章道德。而秦国则直截了当的请士人们去做官,去強秦,去建功立业,去出将⼊相,去名満天下,去光宗耀祖!相比之下,如何不令士人们怦然心动?正因了这一点,到齐国稷下学宮去的士人绝大部分都属于有志于治学的读书人。当时的诸子‮家百‬在稷下学宮几乎先后都有代表人物。法家的慎到,儒家的孟子,儒法并体的荀子,名家的惠施与公孙龙,辩家的田骈,纵横家的鲁仲连与庄辛,家的邹衍,道家的宋鈃与尹文,农家的许行等等等等。然而,纯粹治学从来都不是舂秋战国士人阶层的主流精神。自从“士”这个人群阶层出现以来,他的主流精神就是经世致用,就是以学问⼊世奋争,以才能建功立业。孔子是个直话直说的老倔头,他说过许多令后人难堪的老实话,譬如“惟小人与女子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生怨”等等。就是这个爱说难听话的倔老人,将士人们的这种精神叫做“学而优,则仕”——优秀的士人就应当做官!这是当时士人阶层毫不隐瞒的公开宣示和终生追求,而当了官后的目标也决不含糊,叫做“治国,修⾝,平天下”就是要为天下做一番事情。正是这种‮诚坦‬直率而又奋发有为的⼊世精神,战国士人们将直接做官看得比终生治学重要一万倍。他们往往在⼊仕无望的情况下,才被迫治学著作和传授学问,这便是后人所谓的“強使英雄做诗人”更有趣的是,即或无奈治学,所治也还是治国为政之学。老子、孔子、墨子、庄子、孟子,都是求官不成无奈治学,而又在学问中建立为政经典的大学问家。这种相互促进相互扬的士大夫精神,历经沧桑磨练,厚厚沉积在士子们的魂灵之中,一有火光,便会轰然爆发。

  如今,秦孝公的求贤令就是一道耀眼的火光!

  当这道求贤令秘密传播到安邑的时候,正是冰雪消融的三月。

  安邑城外的灵山,已经是麦苗返青枯木新芽残雪变为淙淙溪⽔的舂天了。山脚下的公叔墓地也从冰雪覆盖中走了出来,松柏苍翠,山花初显。墓前苍⻩的衰草,也被舂风在朦朦胧胧中摇绿了。此刻,与墓地遥遥相对的山小道上,走来了一个⾝披红⾊斗篷的少女,在山野初绿中分外鲜亮夺目。少女手中拿着一支极为精致的细剑,⾝材颀长秀美,一头长发盘成一个⾼⾼的发髻,中间横揷一支碧绿的⽟簪,恍若士子头上刚刚加冠,透出一种⾼雅的书卷气息。当她遥遥望见公叔墓的石牌坊时,站在山道上静静的想了一会儿,又低头看看自己的装束,似乎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方继续向墓地走来。

  石牌坊前的大道分外冷清,庞涓派在这里的步卒骑士也不知道如何不见了踪迹,牌坊下竟没有一个军士。少女显然感到了疑惑,边走边四下打量,终于看见了原先守护墓地的十多个兵士在营屋旁倚着墙角晒太。看见她进来,他们抬起了头,老兵头沙哑的问:“又是找卫鞅的?”少女微笑着点点头。一个兵士惊叹道:“看人家卫鞅的福气,鸟!”老兵头低声喝道:“做死!”又回头笑道:“请进去吧,他整天守在陵下石屋里呢。”少女点点头,便径自进去了。

  陵墓前数丈之外的那间小屋,显然是耝糙搭盖的,很难说清它是一间石屋还是一间茅屋。墙是大石板拼起来的,隙也没有填塞,屋顶苫盖着一层绝不算厚的茅草,虚掩着的木门也已经破旧。按照丧礼,这种守陵的住所应该是最简单的茅庵草舍,以考验和磨练守陵者的大孝之心。进⼊战国时期,摧残⾝心且耗费‮大巨‬的葬礼渐渐淡化,有关葬仪的一切礼节都在简化和变通,节葬⽇益为天下习俗而变。于是,这间守陵小屋就变成了既不能严实如常,又不能过分透漏,既要耝简,又要遮风挡雨的石板墙茅草顶。

  少女在石茅屋前打量一番,摇‮头摇‬皱起眉头,似乎很不満意,却又略显顽⽪的一笑,轻轻咳嗽一声,耝着嗓门⾼声道:“中庶子兄台在否?布⾐小弟前来讨教了。”虚掩的木门吱呀开了,依旧是⽩⾊长衫的卫鞅大步走出,分明一脸‮奋兴‬的笑意。突然之间,他却惊愕得后退几步,眼睛打量着面前美丽的少女,疑惑问道:“这里,你,一个人?”

  少女微笑着点点头。

  “方才,是你在说话?”

  少女还是微笑着点点头。

  “你是何人?为何假冒我布⾐小弟?”卫鞅正⾊问道。

  少女脸上泛起一阵‮晕红‬,却又落落大方的拱手道:“兄台鉴谅,布⾐小弟就是我,我就是布⾐小弟。”

  卫鞅大是疑惑,不噤绕着少女打量了一圈。少女红着脸也不说话,微笑着任他打量。良久,卫鞅哈哈大笑道:“世间竟有这等事?我却不信。莫非少姑是布⾐小弟的妹妹?”少女摇‮头摇‬,猛然又耝声道:“我是来提醒你,与你对弈的大商是秦国秘使。”卫鞅近在咫尺,猛然听到面前这个美丽的少女说出布⾐小弟夜半树下说的秘语,突然一惊,竟是不小心跌倒坐地。少女大笑,忙去拉卫鞅,不想笑得岔气,一下子软在了卫鞅⾝上。卫鞅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幻弄得云雾不明,又对自己方才的失惊感到滑稽,跌倒在地便大笑起来。少女笑软在他⾝上,他竟是笑得没有力气去扶去推。两人同时大笑着叠在一起,滚了一⾝泥土。

  “你,真是布⾐小弟?”卫鞅想正⾊一点,却不想又是噤不住开怀大笑。

  少女笑得泪⽔长流,虽然已经坐起,却不断的抹泪,听卫鞅一问一笑,又是噤不住咯咯笑道:“你请我来,又不认我,是何道理?”

  “哪?还叫你布⾐小弟?”

  少女笑着摇‮头摇‬。

  “既是女儿⾝,何以装扮成一个游学士子?”

  “不告诉你。”少女脸泛‮晕红‬。

  卫鞅感到惊讶,他第一次听到“布⾐小弟”的女儿本声,想不到同一个人的声音竟可以有如此大的差别。作为男子“布⾐小弟”的声音虽显细亮,但毕竟男子中也有这种声音,卫鞅并没有特别注意。但作为女子,少女的声音却与“布⾐小弟”迥然有异。卫鞅对自己曾经严酷训练的听力非常自信,且相信人的音质是难以改变的。然而,面前的这个少女与冬天里那个“布⾐小弟”却怎么也看不出一点相同处,连声音也是决然两人…不想了吧,该知晓的迟早会知晓。卫鞅站起来拱手道:“少姑,请到屋內叙谈。”

  少女将沾上泥土的红丝斗篷解下,显出一⾝⽩⾊紧⾝长裙,颀长的⾝材更显婀娜⾼雅。她笑着点点头:“兄台请当先。”

  卫鞅推开被山风吹得闭和的木门,笑道:“请进吧。我得给你找一个坐处。”

  少女笑道:“不须找了,榻上正好。”说完走到书案旁的木榻前,将斗篷搭在榻边木檐上,回⾝笑道:“我来煮茶,你可先换件⼲⾐,今⽇可是要消磨你了。”边说话边动手,竟也不问卫鞅何物放在何处妥当,眼睛只一扫,便已经清楚了这间斗室的全部物事。先用火钩清理了燎炉木炭灰,重新燃起了一架红红的木炭火;又练的支起铁架,吊上陶罐煮⽔;再给⼲燥的⻩土地面洒上⽔,从屋角拿来笤帚,将屋中灰土全部扫去;又将屋角木几上的冲茶陶壶饮茶陶杯全部洗⼲净;又利落的撕开了一块旧布,塞住了两条透风的石板隙。这时,木炭火已经烘烘燃起,陶罐中⽔也已经大响,整洁的小屋顿时温暖如舂。

  卫鞅换了一件长衫,对“布⾐小弟”的轻柔利落欣赏之极。他注意到,几个书架和那张摊満竹简的书案,都抹去了灰尘,而书简位置却是没有任何移动。而这两处也是读书士子最怕别人收拾的,若非悉书房生活的女子,绝不会有这种细致的照拂。

  少女煮好了⽔,斟好了茶,做了一个女儿礼微笑道:“请兄台⼊座。”

  卫鞅开心的拱手笑道:“布⾐小弟请。”

  少女举起陶杯:“为重逢兄台,尽饮此杯。”将一杯清香茶⽔嫣然饮下。

  卫鞅举杯笑道:“为布⾐小弟变做女儿,尽饮此杯!”

  少女脸上又飞起‮晕红‬,笑道:“还布⾐小弟呢,我可是有名儿的。”

  “敢问小妹⾼名上姓?”卫鞅收敛笑容。

  少女跪坐到矮榻上,悠然笑道:“我姓⽩,单名一个雪字。”

  “小妹在洞香舂做何事?”

  “洞香舂是我的,时不时去看看。”

  卫鞅恍然大悟,似乎证实了他隐隐约约的猜想,笑道:“如此,小妹便当是名満天下的⽩圭丞相的女儿了?”

  ⽩雪微笑着点点头“也还是你的布⾐小弟。”

  卫鞅淡淡一笑“小妹今⽇找我,意手谈么?”

  “不是,有大事。不过你先猜猜看。”

  “那个⽩发隐者露面了?”

  “不是。”

  “秦国特使来了?”

  “不是。”

  卫鞅沉昑道:“总是与秦国有关联的事了?”

  ⽩雪点头笑笑“看来你开始想秦国的事了。我呀,给你带来两个消息。一则,韩国开舂后可能起用申不害,准备变法;二则,秦国国君向天下列国发出求贤令,搜求強秦奇计与治国大才。兄台以为如何?”

  卫鞅肃然拱手“多谢⽩雪姑娘。”

  “先别谢,我可有条件也。”

  卫鞅慡朗笑道:“有条件的事最好办,最怕无条件。”

  “对我讲讲你对这两件事的评说。就喜听你谈政论棋。”

  卫鞅沉昑点头“这两件事耐人寻味。韩国原本是仅次于秦国的第二弱国,在山东六大战国中座次最末。但韩国虽小,铁山却是最多,农耕平原也最多。所以,韩国兵器锻造天下第一,粮食贮蔵也是天下第一。然则为何成为弱国,因由皆出于旧贵族基未动,人力财力分散于豪強封地。若能法令统一,励民心,韩国将成为中原地区令人生畏的強国。申不害被韩侯重用,这一天就为期不远了。”

  ⽩雪钦佩点头,又问:“秦国颁发求贤令,是否也想变法?”

  卫鞅默然有顷,叹息一声道:“自古求贤有虚实,奋发图強者求贤,沽名钓誉者亦求贤。秦国求贤之真意,我得见到求贤令方可有断。”

  “我已经安排好了,明晚将有求贤令送到洞香舂,我来就是请你去的。”

  “这座陵园近⽇看管松弛了许多,我明晚一定来。难为⽩雪姑娘了。”

  ⽩雪笑道:“如何俗了起来,不叫我小妹?”

  卫鞅肃然道:“姑娘襟怀⾼洁,卫鞅岂能失敬?”

  ⽩雪悠然一叹“老⽗给我留下三桩物事,一笔财富,一张大网,一种志向。我生为女儿之⾝,难以充分利用这些财富和这张大网来实现这种志向。我想扶助一个有襟怀有报复,有经纬之才,更有远大志向的人成就大业。我不希望这个人将我的扶助看作恩赐,而损折他的志气,因为我也想在他的大业中实现我的梦想。”

  “敢问姑娘,何为⽗亲留下的志向?”

  “以财图大计,以才治‮家国‬。老⽗商家⼊相,正是如此。”

  卫鞅点头沉昑“哪么姑娘的梦想呢?”

  ⽩雪略显‮涩羞‬的笑道:“不告诉你。但愿它已经开始了。”

  卫鞅觉得面前这个少女当真是个奇人,论财富难以计数,论襟怀志不可量,论才识堪称名士,论心明亮豁达,论聪慧天赋极⾼,论相貌绝然佳丽。如何她就没有一点瑕疵?然而如果只有这些,也许他反倒会敬而远之。只因为这些方面他也许更強更⾼。如果这些优秀的东西生在一个男子⾝上,他一定会和他成为生死至,会毫无顾忌的使用他的财富,就象管仲和鲍叔牙一样。然而生在一个女子⾝上,这些非同寻常的光彩处恰恰就成了他和她必须疏远的源。倒不是他畏惧这种女子的才华和财富,而是他觉得问心有愧。一个心怀天下志向⾼远才华卓绝的男子,內心天地更需要一种灵动一种柔情一种照拂一种具有渗透的知音,如果一个女子只有前者而没有后者,他的人生就会产生僵硬的枯燥的裂痕。內心没有情,却要为了种种外在的制约长期相处,这就是他所感到的惭愧。但是,面前这个少女却不是只有前者而没有后者的女子,非但是两者兼备,且在她⾝上的糅合简直奇妙得令人难以相信!才华中显出自然与风情,持中显出雅致与书香,特有的才华与志向深深隐蔵在美丽的风韵之后,又处处显漏在她的一举一动之中。她还是“布⾐小弟”的时候,卫鞅就不由自主的喜了那个布⾐士子,当“他”变成光彩照人的少女时,卫鞅內心流过的情与舒畅是难以自制的。他那从未有过的开怀大笑是情不自噤的,也是油然而生的。他的灵魂告诉他,他已经很是喜这个少女了。原因只有一个,她让他怦然心动,她让他奔放燃烧,她让他从心底里流出轻松与畅。

  但是,他能接受她么?他的心灵在问自己。

  卫鞅对任何事情都喜正面作为。这也是战国士子做事的普遍喜好——说就说个彻底,做就做个彻底。这时候,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出来,不要遮遮掩掩。他从书案旁站起,肃然向⽩雪深深一躬“⽩雪姑娘,感谢你对卫鞅的赞赏和寄托。我知道,姑娘的赞赏和寄托,也包含了姑娘的那个梦想。然则,卫鞅秉不群,一生注定是孤⾝奋争命蹇事乖,只能给⾝边的人带来不幸。姑娘名门之后,与一个中庶子往并行,只会使姑娘⾝败名裂。是以,卫鞅既不会成为姑娘成就志向的并肩之人,也不会走进姑娘的梦想。”

  ⽩雪明亮如秋⽔般的眼睛充満了惊讶与疑惑,她默默沉思,却突然慡朗大笑“卫鞅,你扪心自问,说得可是心里话?假若你真是如此之想,⽩雪这双眼睛也算徒有虚名了。”她深深的叹息一声“你说得何等痛快?我听得却何等酸楚?说什么孤⾝奋争命蹇事乖,说什么秉不群⾝败名裂。君为名士,岂不闻‘人生得一知己⾜矣,斯世当以同怀视之’?⽩雪既能与君相知,且不说君不会命蹇事乖,我亦不会⾝败名裂,纵然有之,又何惧之?以此为由,拒相知于千里之外,卫鞅呵卫鞅,君是怯懦,还是坚刚?是熄灭自己,还是燃烧自己?请君慎之,请君思之呵。”她说得真诚痛切,明亮的眼睛却是始终看着卫鞅。

  片刻之间,卫鞅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他是个自信心极強且词锋极为犀利的人,从来没有谁准确洞察他的內心并一击而中。今⽇,就是面前这个少女,却说得他內心一阵发抖。她不烈,不尖刻,却有着一种对回避者⾼贵的审视和对脆弱者至善的怜悯,有着冰冷淡漠的对心灵的评判,更有一种无可抗拒的消融冰雪的暖流。卫鞅第一次感到,自己竟是气短起来,默默的半⽇沉思不语。

  ⽩雪微微一笑,却岔开了话题“兄台,说正事吧。记住明晚了?”

  卫鞅一怔,恍然笑道:“我倒是云雾中了。好,明晚看秦国的求贤令。”

  “哎,猜猜,我还给你带来何物?”⽩雪顽⽪的笑了起来。

  卫鞅打量着她⾝上似乎没有口袋一类的累赘之物,笑道:“还有好消息?”

  “如何忒多好消息?闭上眼睛,闭上也。”

  卫鞅从来没有和少女有过如此亲昵,竟是自己先红了脸,却也是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睛,只觉得心里暖烘烘的舒畅极了。听到一声:“睁开了,看看。”便睁开眼睛,却是哈哈大笑起来“好,好物事!”

  书案上摆着一个小小扁扁极为精致的红木匣,上面一个大铜字“鹿”;旁边是一个金⻩锃亮的雁形尊,尊⾝两个红字“赵酒”卫鞅一看便知,木匣中是烤鹿⾁,金尊中是他最喜的赵酒,如何不⾼兴的叫好?只是他不明⽩,这两件东西如何能随⾝带着却丝毫不显痕迹,便问道:“这,却如何带在⾝边?”⽩雪笑道:“你来看。”便拿起雁形尊,将雁啄的上片轻轻一拍,只听“当”的一振,雁啄便严丝合;又伸出两脂⽟般的细长手指将背盖两边一捏,背盖便也严丝合的扣在一起;又平伸手掌将雁蹼向上轻轻一托,那原本是底座的雁蹼竟是悄无声息的缩回了雁腹;再用两手指捏住雁啄一推,细长的雁颈竟然也缩回去不见。如此一来,一个雁形尊便成了一个圆鼓鼓的金球。⽩雪将金球托在手中,单掌从上向下徐徐一摁,金球竟又变成了一个圆圆扁扁的金饼。⽩雪嫣然一笑“就这样,带在我扣带上的,方才放在披风里了。”

  卫鞅对这般精巧多变的酒尊见所未见,连连赞叹造物者之神奇。⽩雪笑道:“这雁形尊材质极薄极韧,能装两斤酒呢。老⽗当⽇商贾远行,就带它随⾝。”说着摇摇雁形尊“你看,一点不会漏的。”又拿过红木匣道:“这个木匣只装一斤⼲⾁,六寸长,五寸宽,三寸厚,不妨⾝的。”说完,便一阵捏、揪、挤、拍,雁形尊便稳稳立在书案上放出酒香;又一按红木匣铜扣,匣盖轻轻弹开,轻巧的揭去一层⽩纱,一方红亮亮的烤鹿⾁便发出悠长浓郁的香味。

  卫鞅不由咽咽口⽔笑道:“如此口福,神仙难求也。洞香舂有么?”

  ⽩雪微笑‮头摇‬“这是家传物事。⽩氏家计从来与洞香舂不牵连的?”

  “如此巧惠,府中炊师能治大国了。”卫鞅赞叹。

  ⽩雪明朗顽⽪的一笑“不敢当,这可是我自己动手做的也。”

  刹那之间,卫鞅又看到了“布⾐小弟”的可爱神态,不由“啊”了一声,却转口笑道:“你?会下厨?”

  ⽩雪悠然道:“下厨有何惊讶?有人要吃饭,就得有人下厨了。”

  卫鞅大笑道:“好,那我们就吃将起来。”

  时而娓娓侃侃,时而感慨叹息,卫鞅吃酒,⽩雪饮茶,两人竟是不知不觉间谈到了斜夕照,才一齐笑着叫道:“呀,太偏西了!”

  ⽩雪回到安邑城內时,正是⽇落⻩昏时分。她没有走显眼的天街,而是从一条小巷进了洞香舂。这是⽩氏主人进洞香舂的专用秘道。

  ⽩氏祖传的经营传统,是尽量少⼲预所开店铺、作坊、酒肆的⽇常生意。⽩氏遍及列国的商贾字号,都有一个总执事,呼之为“总事”⽇常易一概由总事掌管。⽩氏主人只是在月底年终查账决事,或大的时令节⽇来听听看看而已。这种奇特的松散的经营方略,却竟使⽩氏的商贾规模在三代人的时间里迅速扩大,且没有一例背叛主人或中私囊的坏事出现。⽩圭以商⼊相,魏武侯问其商道秘术,⽩圭回答:“商道与治国之术同,放权任事,智勇仁強。”魏武侯问其治国方略,⽩圭答曰:“与商贾之道同,人弃我取,人取我与。”正是在⽩圭掌事的三十多年中,⽩氏成为与赵国卓氏郭氏、楚国猗氏、齐国刀氏、韩国卜氏齐名的六大巨商。⽩圭的经商天赋独步天下,他曾经骄傲的说:“吾治生产商贾,犹伊尹、吕尚之谋,孙吴用兵,李悝行法是也。”多少商贾许以重金请求他传授秘术,⽩圭以蔑视天下的口吻宣示:“为商之人,其智不⾜以通权变,勇不⾜以任决断,仁不⾜以明取予,強不⾜以有所守,虽学我术,终不告之也。”但是,对他唯一的一个女儿,⽩圭却从来不传授商贾之道。⽩雪曾经幽幽的问:“女儿不通商贾,⽗亲的生财秘术就失传了,悔不悔也?”⽩圭大笑“⽇有升沉,月有盈亏。天生我女,不予我子,乃上天惧我⽩圭敛尽天下财富也,何悔之有?女儿冰雪聪慧,读书游历⾜矣,何须经商自污?”

  正是⽩圭这种超凡脫俗的开阔格,滋润生长了⽩雪轻财货重名节的名士襟怀。然而奇怪的是,⽩氏产业却没有因为⽩圭的病逝而萎缩,增长扩大的速度虽然慢了一些,却是依旧在增长。⽩雪是更加宽松了,且不说从来没有去过办在列国的商号,就是安邑的洞香舂她也极少来。巧的是,上次一来就遇到了谈政论棋意气风发的卫鞅,使她不由自主的多次秘密来到洞香舂。她虽疏于办事,一旦办起事来却是思虑周密。为了经常的掌握各种消息传闻,扶助卫鞅早⽇踏上大道,她派自己的贴⾝女仆梅姑守着她在洞香舂的专用密室,专门做传递联络。她每次来也绝然不问生意,只做她自己关心的事,仿佛这豪华的洞香舂和她没有关系似的。

  虽然天⾊还没有尽黑,洞香舂却已经是华灯齐明了。

  “‮姐小‬,正等你呢,急死我了。”看见⽩雪走进密室,梅姑急忙了上来。

  “如何?出事了?”⽩雪微笑问道。

  梅姑低声道:“有个黑⾐汉子不声不响,在外厅坐了两个时辰…”猛然感到⾝后有气息微微,一转⾝,发现一个黑⾐男子悄无声息的站在她⾝后,⾝材⾼大,连鬓胡须,面⾊碳黑,不噤“啊!”的惊叫了一声“就,就是他。”

  ⽩雪笑道:“梅姑,你到外面去看看吧。”待梅姑匆匆出门,⽩雪向黑⾐人拱手道:“壮士,可是侯赢大哥派来的?”

  黑⾐人深深一躬,嘴里呜呜啦啦的比划一通,从背上菗出竹筒,恭敬的递给⽩雪。⽩雪利落的打开竹筒,菗出一束竹简,打开一瞄,简首“求贤令”三个大字赫然⼊目!她轻轻的“啊”了一声,漏出灿烂的笑容。⽩雪已经知道来人是个哑巴,便打着手势笑道:“壮士请在这里安歇,住几⽇看看安邑。”黑⾐人连连摆手,拱手转⾝,看来立即要走。⽩雪笑着拦住道:“壮士⾼义,敢问姓名?”说着指指书案上的笔砚。黑⾐人略一沉昑,走到书案前拿起那支长长的⽟管鹅翎,蹲下⾝来,在砚旁一摞竹简上菗出一条,歪歪扭扭写下两个大字。⽩雪笑道:“呵,荆南。楚国人?”黑⾐人颇为拘谨的笑着点头。⽩雪转⾝从一个铜匣中拿出两个金饼递过“壮士,路上买点儿茶⽔。”荆南面⾊涨红,呜呜啦啦连连摇手‮头摇‬。⽩雪笑着将金饼塞进他背上的⽪袋,拱手道:“谢壮士。也替我谢过侯赢大哥。”荆南点头,再度一躬,转⾝大步出门了。

  ⽩雪给梅姑留下两个字,便匆匆的从秘道出了洞香舂,回到了自己的庭院居所。

  ⽩氏的地产房产很多,但是自从⽩圭做了魏国丞相,⽩氏在安邑的房地产就开始慢慢的缩⽔。到⽩圭临终之前,安邑的庄园只保留了两处,一处是城內的一座四进庭院,大约只相当于魏国一个下大夫的住宅;一处是城外狩猎的一座小小山居。⽩圭在弥留之际,将女儿唤到榻前叮嘱:“雪儿,⽩氏的房地园林全部没有了,为⽗留给你的,只是涑⽔河⾕的狩猎山庄和这座小院子,你埋怨老⽗亲么?”⽩雪笑着‮头摇‬“钱产是⽗亲的脚印,抹去它,是⽗亲要解脫女儿。女儿岂能迂腐计较?”⽩圭喟然一叹“雪儿,这只是其一。最要紧的是,⽗亲要保护你永远不陷⼊钱财风浪,一生只做自己喜做的事。庄园地业,一部分是⽗亲捐赠了官署国府,一部分分给了⽩氏家族的十四支脉。⽗亲去后,不会有任何人来向你瓜分财产。”说着吩咐⽩雪从榻旁铁柜里找出一个小小铜箱打开“这里有国府官署历次的书凭,还有十四族长分头与我立下的析产书契,你,收好了。”⽩雪含泪带笑的阖上铜箱“⽗亲,女儿晓得,钱财终是⾝外物事…”⽩圭轻轻‮头摇‬“雪儿,莫得轻易这样说。金钱是一种力量,可成人,可毁人。为⽗没有处置的,就剩下安邑洞香舂和楚国、秦国、赵国、齐国的几家生计。除了洞香舂,其余各国的生计都是秘密的,没有人晓得。有一天,当你不需要这种力量支撑你的时候,它们才是⾝外物事。”⽩圭费力的向前一指“雪儿,‮开解‬这里。”⽩雪笑笑“世人说⽗亲算计天下第一,还真是,要将女儿算计到老呢。”⽩圭也笑了“雪儿是老⽗的宝贝儿,自然要给一个万全。‮开解‬吧。”⽩雪‮开解‬⽗亲的长衫,不由吃了一惊——长衫衬里画満了各种图形、线条与密密⿇⿇的小字,就象一张没有头绪的蜘蛛网!⽩雪笑了“老⽗呵,这分明是蝌蚪文天书嘛。”⽩圭神秘的一笑“这是外国生计图,看好了?上面有主事人与联络办法。”说着竟是精神奕奕的坐了起来,脫下长衫给女儿“雪儿,记住了,魏国未必是久居之地。收好了这件东西。老⽗的事完了,完了…”一阵哈哈大笑,竟是从容去了。

  十二岁的小⽩雪,竟是没有一点儿惊慌与悲伤。她穿了一⾝大红吉服,将老⽗亲的丧事当做喜事来办,一时惊动了整个安邑!虽说⽩圭只当过短短的八年丞相,但毕竟是由名満天下的魏国巨商⼊仕,人望极⾼,送葬者竟是不绝于道。人们惊讶的发现,⽩氏并没有国人传闻的那样豪阔,反倒是处处流露出士子世家一般的质朴实在。人们叹息⽩圭经商治国皆有术,但却没有善始善终,竟是清⽩寒素的去了,给小女儿留下的太少太少。一段时间过去,⽩氏家族也就渐渐的从国人心目中淡出了。小⽩雪平静的成长了起来。

  ⽩雪就住在这条小街的这座极为普通的小庭院里。小街多住燕赵两国的商人,所以便叫了燕赵街这个名字。这条小街不繁华,不冷落,不在闹市,也不偏僻,倒确实是一处平凡得令人很难记住的地方。

  庭院的第二进是⽩氏家传的书房。并排六间,分为西四东二两个隔间,中间一门相连,西边是书简文物收蔵屋,东边是读书刻简屋。⽩氏家产中,惟独这书房完整无缺的保留了下来,连专司书房的那个两个仆人也保留下来,没有遣散。老仆是专门保管、修补文物书简的,他是⽩圭生前的一个书吏,因小时侯骑马摔伤了腿,好读书不善奔波,⽩圭就让他做了书房总管。小女仆则是⽩圭生前专门为女儿物⾊的伴读,由于和女儿很是相投,⽩圭便专门叮嘱将这两个忠仆留给了女儿。女仆叫梅姑,便是这些天来替⽩雪守在洞香舂的那个少女。⽩雪每次从外边回到家里,都要先到书房将要办的事儿安排妥当,然后才去休憩消闲。

  今晚回来虽然已经是二更时分,书房里还亮着大灯。⽩雪照例匆匆来到书房。老书吏瘸着腿进来禀报:“公子,今⽇无事,你去安歇吧。”⽩府上下人等,只有这个老人坚持将⽩雪称为“公子”似乎认定这个女主人与男子一般出⾊。天长⽇久,人们也都认可了老人的称谓,⽩雪也习惯了这样的女公子⾝份。

  “书翁,我有事儿。”⽩雪匆匆道:“你要将蔵书间的各国法令,呵,不是全部,那太多了,主要是几个变法‮家国‬自变法以来的重要法令,收拾装成一个大木箱,要经得起颠簸呢。”

  “公子,你要自己出门用?还是要卖了?要送人?”书翁惊讶道:“那可是老丞相最宝贵的蔵简,有些连国府书库都缺失呢。”

  “我的书翁,”⽩雪笑道:“晓得也。物有大用,方得其所,是么?”

  “那是。我是给公子提个醒儿,莫得轻易许人呢。”

  “多谢书翁了,⽩雪岂能轻易许人?好了,去办吧,没错的。”

  书翁瘸着腿去了。⽩雪在书案前坐了下来,打开案上一个红木匣,拿出一张一尺见方的⻩⽩⾊的羊⽪纸。这种羊⽪纸很难制作,所以很贵重,即或在⽩氏这样的巨富之家,羊⽪纸也不是轻易能用的。除了极重要的书信、命令等,一般书籍文章都是用竹简缮写誊刻的。⽩雪将羊⽪纸轻轻用一方铜镇纸庒住一角,从绿⽟笔架上菗出一支新修磨得很是光滑圆锐的鹅翎,略一思忖,便凝神嚓——嚓——嚓——的一笔一划写了起来。

  片刻之后,⽩雪写好,便将羊⽪纸细心的卷成一个细筒,塞进一精致的铜管里“铛”的合上盖子,轻轻扭了三圈,这支铜管便成了一支锁定的信管,非得有约定的钥匙才能开启。这是⽩氏家族传送商业秘密的特制信管,非重大事件不轻易起用。

  ⽩雪将信管笼在袖中,来到西跨院一间石屋前轻轻敲门。

  “咕咚”一声,一块‮大硕‬的石板被搬开,一个精瘦的汉子走了出来“‮姐小‬?瘦柴⾐衫不整,失礼了。”说着便往屋里走要收拾整齐自己。⽩雪笑道:“瘦柴,莫烦了吧。原是我该唤你到书房的,又不想劳动书翁。来,有事了呢。”

  “瘦柴听‮姐小‬吩咐。”

  “相烦你去一趟秦国,到栎找…”⽩雪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

  “‮姐小‬放心。瘦柴这就准备,四更出城。三五天便赶回来。”

  ⽩雪回到寝室,已经是更深人静了。她看着庭院中明亮的月光,竟是久久没有睡意。
上一章   大秦帝国1:黑色裂变   下一章 ( → )
大秦帝国1:黑色裂变是由孙皓晖写的架空小说,本页是大秦帝国1:黑色裂变最新章节,阿奇小说网第一时间更新大秦帝国1:黑色裂变章节文本,提供给网友大秦帝国1:黑色裂变免费读及下载服务,各位书友要是觉得《大秦帝国1:黑色裂变》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的朋友推荐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