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帝国4:阳谋舂秋是由孙皓晖写的架空小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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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奇小说网 > 架空小说 > 大秦帝国4:阳谋舂秋 作者:孙皓晖 | 书号:43612 时间:2017/11/9 字数:779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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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的鸿沟两岸,満眼都是莽莽苍苍的绿。 这鸿沟也叫大沟,却是战国之世赫赫有名的一条人工河流。北边的进⽔沟口,便开在大河南岸的广武,东南穿过大梁城外,再南下三四百里连接颖⽔⼊淮,实际上便是连接大河与淮⽔的一条人工大运河。这条赫赫大⽔南北全长近千里,穿贯魏国全境,堪称战国之世最大的⽔利工程。魏国西南富甲天下,十有八九便是得利于滔滔鸿沟灌溉了两岸的无垠良田,促成了大梁城的⽔陆大都会。鸿沟修建之时,正是魏惠王即位的第一个十年(惠王在位五十余年),锐气正盛,国力最強,历时二十有一年,直到魏惠王三十一年,这条引⽔大沟方才竣工。历经八十余年风雨沧桑,这鸿沟依然是巍巍然大有气象——堤岸宽三丈⾼三丈,比寻常城堡的城墙还要坚固雄峻;堤岸林木夹持,绿树参天,每隔三里便有一道引⽔支渠伸向东西两岸的原野;东岸大堤却是一条再拓宽六丈的南北官道,道边三层⽩杨遮天蔽⽇,傍着鸿沟官道一直伸向了淮北的无垠平川;透过护道⽩杨,鸿沟的滚滚碧波在明亮的光下便如一面面铜镜闪烁。车马路人行于道中,⽩杨林遮天蔽⽇,清风吹拂,流⽔滔滔,便是感喟不绝。 此时正当午后,车马络绎不绝。时有商旅在道,那运货牛车衔尾相连,动辄便是两三里长,这鸿沟大道便是一片不绝于耳的轰隆咣当声,秀美深邃的⽩杨林峡⾕便也显得热燥起来。便在这车马如流的大道上,却有一红一⽩两匹骏马靠着道边一路飞驰南下,及至路人抬头观望,红⽩两骑却已如两朵流云飘了过去。 “好骑术!”辎车中便有人啧啧称赞。 “彩——!”牛车伕们却坊间博戏般⾼喝一嗓子,道中便是轰轰然连绵不绝。 饶是如此,两骑却依旧如飞掠过,便有只言片语树叶般飘了过来: “又不是逃跑,歇息一阵也。”一个柔和清亮的声音笑着着。 “前面便是夏地面,山冈歇马。” 前行骑士话音方落,坐下骏马便是一声长嘶四蹄大展,一团火焰般飞出了夹道层林,飞上了鸿沟东岸的一座山头。后行⽩马也是衔尾急追,红⾐骑士勒马之际,⽩马也长嘶一声人立在侧。一个⽩⾐女子飘然下马,指着山头一柱⾼大的石碑惊讶道:“魏尾楚头?鸿沟还没完,这便是楚国地界了?”红⾐骑士笑道:“三五十年前,别说鸿沟,就是淮北也有一半是魏国。那时侯,这鸿沟以南的淮北地面便叫做‘魏尾楚头’。近二三十年来,魏国萎缩乏力,楚国便趁机蚕食了整个淮北。这一方‘魏尾楚头’碑嘛,便也被楚人北移到夏来了。”⽩⾐女子一撇嘴笑道:“刚打个盹儿世事就变了,真是。” “说得好!”红⾐骑士哈哈大笑“倒真是刚打了个盹儿也。”一声笑叹又指点道“大道车马多,忒憋闷。这山冈多好,大石有得睡,山溪有得喝,比満路商人车马在眼前晃悠,強得多也!”⽩⾐女子笑笑,便从马背上拿下一个⽪褡裢放在了一方大青石上:“你自酒⾁,我去打⽔了。”便拿着空⽔囊向山的淙淙山溪走了过去,刚要汲⽔,却突然凝神侧耳一阵,回⾝笑道:“仲连,山⾕里有歌声,耳也!” 红⾐骑士放下手中褡裢便大步走了过来,搭眼望去,只见⾕底树林旁的草地上支着一顶⽩布帐篷,一辆黑篷辎车停在旁边,两匹红马在草地上悠闲啃草,炊烟袅袅,歌声隐隐,只是不见人影走动。 “楚歌也。”⽩⾐女子轻声笑道。 “听!”红⾐骑士一摆手,两人屏息凝神,便闻散漫歌声从⾕底隐隐飘来: 布⾐遨游兮瓦釜不鸣 长策未尽兮山河难定 鱼龙百变兮恩怨丛生 远去大邦兮悠悠清风… 听得一阵,红⾐骑士便是哈哈大笑,放声喊道:“范叔——,你不当官了?” 歌声戛然而止,便见⾕底树林中影影绰绰一个⾝影走出来挥着大袖喊道:“山上,莫非鲁仲连乎?” “果然范叔,天意也!”红⾐骑士一拍掌便撩开大步向山坡下流星般飞来。山下⾝影也大笑着快步来。片刻之间,黑红两只⾝影便在山脚下拥在了一起。 “去国遨游,瓦釜不鸣。范叔却是大雅也!” “布⾐纵横,无冕将相。仲连依旧本⾊也!” 两人互相打量着。曾几何时,范雎已经是两鬓斑⽩,往昔英的⾝材已经显出了隐隐地佝偻,一领宽大的⿇布袍分明是前长后短了,久坐书房的⽩皙面容也是壑沟纵横写満了风尘沧桑。鲁仲连更是见老,一张古铜⾊的大脸上虬结着灰⽩的长发长须,一领大红斗篷衬着隆起的肚腹,⾝材更显得耝壮⾼大,若非那双依然炯炯有神的豹眼与一口浑厚的齐鲁口音,任谁也想不到这便是当年英风凛凛的布⾐将相鲁仲连。 “仲连,光如⽩驹过隙,不觉老去也!” “范叔,逝者如斯夫,我辈风云不在矣!” 痴痴打量之间,两人一声感喟,竟是感慨唏嘘不能自已。正在此时,却闻山坡上遥遥飞来一阵明亮的笑声,便见裙裾飘飘,⽩⾐女子已经从山坡轻盈地飞到了两人⾝后,笑昑昑奚落道:“不期相逢,老友⽩发,枉自嗟呀!”闻声回头,两人俱各开怀大笑。鲁仲连正待介绍,范雎却摆摆手,兀自上下将⽩⾐女子打量一番,不胜惊讶道:“呀!这便是小越女么?青山不老,绿⽔长舂,活生生南国仙姑,我等孙女也!”认真、夸张而又谐谑,⽩⾐女子不噤便是红着脸咯咯笑弯了:“哟哟哟,那我也来猜猜,一脸沧桑,金石嗓音却是天下独一无二!分明便是昔年咸应侯府那个范雎了?”“噫!”范雎困惑地大耸着肩膀摊开着两手“老夫知你易,千里驹小越女如影随形两不离。你却何以识得我了?”鲁仲连笑道:“范叔却是不明⽩,但凡我与要人密谈,她都守在门外或窗下。当年我⼊咸,也是一般。”范雎恍然大悟,不噤哈哈大笑道:“十年不忘一听之音,弟妹好耳力也!” 小越女笑笑,回⾝便是一个呼哨,山冈上两匹骏马一声嘶鸣便从山坡上飞了下来。小越女从马上拿下两个长大的⽪褡,笑昑昑道:“范叔有炊锅便好,今⽇你俩口福也。”范雎恍然笑道:“我是闲散游,酒⾁炊具齐全,都在车厢帐篷,弟妹本不用添甚,只动手便了。”小越女粲然一笑:“别个不用,只怕这酒是要添的了。”范雎拊掌笑道:“说得好!楚头逢老友,敢不醉千盅?不管甚酒,只管上便了!”鲁仲连奋兴得大手一拍笑道:“好!只一路臭汗⾐,这道⽔绿得人,先清凉一番再来痛饮如何?”“妙极!”范雎顿时来了精神“我车上有⼲慡⾐衫,走!” 这傍山小河是颖⽔的一条支流,虽然湍急⽔深,却清澈得连河的鹅卵石都清晰可见。鲁仲连三两下剥光⾐衫跳⼊⽔中便是一阵费力扑腾,⽔花四溅声势惊人,却只是在原地打转。岸边大石上正脫⾐衫的范雎不噤哈哈大笑:“东海千里驹,原是个笨狗刨也!”跃⾝⼊⽔,便如一条颀长的⽩鱼飘到了兀自四溅不休的⽔花中。“噫!”鲁仲连抹摔着脸上的⽔珠便站了起来“范叔不是旱鸭子么?”范雎一边划⽔一边道:“祖上三代都是大河船民,能不会⽔么?”鲁仲连恍然笑道:“噢——,怪道我祖上是猎户,原是我不会⽔害得也!”骤然之间,范雎喀喀两声咳嗽便踩⽔站了起来,笑得都弯了下去,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鲁仲连却浑然不觉,大喊一声又兀自扑腾起来,沉雷般的⽔声夹着范雎的大笑声便弥漫了幽静的河⾕。 “开席也——”遥遥传来小越女清亮的呼唤声。 两人上得岸来各自换上⼲慡⿇布长袍,一⾝清凉大见精神,便是一路笑声到了袅袅炊烟处。却见帐篷外草地上已经铺好了一张大草席,草席上満热腾腾四个大盆,一盆清炖鲤鱼雪⽩雪⽩,一盆炖肥羊飘着嫰绿的小葱,一盆临淄鲁烤得红亮焦⻩,一盆藿菜米饭团金⻩翠绿;四大盆之外,还有一片荷叶上整齐码着的三五斤切片酱⼲牛⾁,一大木盘小葱小蒜,一大碗醋泡秦椒,两大坛老秦凤酒外加満一个酒囊,直是⾊⾊人。 “彩!”范雎喝得一声,便是指点赞叹“一席齐楚秦,弟妹好本事也。” “啧啧啧!”鲁仲连笑道“不遇范叔,只怕我这老饕还没有此等口福呢。” “一路风火逃兵祸一般,有得空了?”小越女笑昑昑解下间布围裙,走过来将手中几片荷叶在席边摆好“来,荷叶后就座。范兄开鼎了。” “坐。”鲁仲连一拉范雎,便在草席上大盘腿坐了下来,见范雎还是一撂大袍庒着脚跟⾝跪坐,不噤揶揄地笑了“范兄终是官场势派撂不开,那般坐法得劲么?若非这草席太小,我这耝汉便大伸腿了,那何等惬意也!”“说得是。”范雎脸一红笑了“这礼坐等闲也便半个时辰,否则两臋庒得双脚发⿇,站都站不起来。”小越女惊讶道:“哟,怪道贵人们起⾝要侍女扶持,原本是脚⿇也!”范雎不噤哈哈大笑:“布⾐没有侍女,便大盘腿了。”说着一庇股坐实在地盘起腿两“好实在,好舒坦!来,开鼎——”说罢拿起耝大的竹筷当的一敲陶盆,便举起了面前的大陶碗“楚头逢故,风尘两布⾐,快哉快哉!⼲!” “好酒辞!”鲁仲连举碗一句赞叹“老布⾐便与你新布⾐⼲了!”说罢两碗一碰,两人便汩汩⼲了。见小越女没有举碗,范雎慨然道:“南墨小越女名満士林,今⽇却是第一次谋面,来,老夫与弟妹⼲了这一碗!”正要举碗尽饮,小越女却一把拉住范雎胳膊笑道:“范兄且慢,我是从来不沾酒,只能用⽩⽔替代了。”说罢便捧起面前陶碗,将一碗清亮的凉⽔只轻轻呷了一口便放在了面前。“噫!”范雎大是惊奇“⽩⽔也只饮一口?”鲁仲连呵呵笑道:“范兄不知,她是三⽇一餐,一⽇三⽔,由得她了,你我只管痛饮便了。”范雎却更是惊奇:“弟妹南墨名士,如何却修习道家辟⾕之术了?”“范兄两岔矣!”鲁仲连笑道:“她这是幼时一段奇遇所成,来⽇方长,有暇便让她说给你听了。来,再⼲!” 小越女却岔开话题笑问:“范兄遨游,夫人何不共行?” “双飞比翼者,岂能人人为之也!”范睢慨然一叹“我已将家人送回故乡了,河⾕一庄,桑园百亩,也够得她⺟子生计了。” 小越女惊讶道:“都说魏安厘王要给你百里封地,范兄没有就封?” 范雎摇头摇:“我为秦相十余年,出远近攻之策,夺三晋土地城池无数,与魏赵韩结下了山海冤仇。三晋迫于強秦之威,虽一力示好于我,我却如何能陷进这个泥沼?” “好!”鲁仲连一拍腿大“范兄终是明澈也。魏国连一个信陵君都容不下,你纵然就封不理事,也是安宁不得。走得好!”转而又是一声叹息“若非长平撤军,秦王当不会见疑于范兄。说到底,是仲连将你拖进了六国泥沼也!” 范睢一笑,摇头摇便是一脸肃然:“仲连差矣!长平撤军,基于秦可胜赵然却无力灭赵之大势也。如秦有灭赵之力,范睢岂能主张撤兵?况仲连兄⼊咸见我,秦王尽知。若非如此,我一己之策岂能不见疑于朝野?说到底,长平撤军原是将计就计,岂有他哉!” “妙也!”鲁仲连哈哈大笑“自以为范兄中计,却不料是我钻了圈套,好!两清。” 范雎却又是一叹:“谁料秦王无端反悔,骤然三次起兵灭赵,皆大败于合纵联军,期间又死⽩起,以致秦国朝野汹汹,以我为替罪牺牲也。当此之时,秦王固不疑我,然我却已经没有了资望基,秦王一旦有变,我岂非⽩起第二?当真说起来,我之离秦,不在秦王疑我,而在我疑秦王也。” “范兄此话却是有理!”鲁仲连钦佩间却又是慨然一叹“范兄呵,你知道山东六国最惊诧最疑惑处在哪里么?” “先杀⽩起,再放范雎,岂有他哉?” “着!”鲁仲连一拍腿大“如此昏庸老王,守着他等死么?走得好!”范雎却是一阵默然,又淡淡一笑道:“好也不好,不好也好,不说它了。说说你老兄弟吧,不是赵国要对你与信陵君封地授爵么,如何跑到楚国来了?” “先⼲一碗再说!”鲁仲连猛灌一大碗,顿时満面涨红气咻咻嚷了起来“鸟个封地授爵!不要者塞给你,真要者不给你,如此赵王,安得没有长平大败!秦国若是再爬起来,这山东六国我看便真是完了。范兄且看,早晚总有那一天!” “如何,连救亡图存之千里驹,也对山东六国没信心了?” “左右你不是秦国丞相了,有没有,你又能如何?”鲁仲连黑着脸嘟哝了一句。 范雎不噤哈哈大笑:“我能如何,该当是你能如何,还为六国周旋么?” “范兄呵,仲连这次可是真伤心也。”小越女幽幽一叹“自秦赵两強上对峙,我就再没有回过会稽,一直跟着他奔波了十几年。可任谁也不能预料,合纵成了,联军胜了,原先的一切指望竟都化成了泡影呵。”鲁仲连黑着脸只是饮酒,范雎却是默默地看着小越女,目光中尽是疑惑关切。小越女便断断续续地说起了她所看到的故事—— ⽩起死了,老秦王又执意灭赵,山东六国的有识之士便看到了恢复合纵的大好时机。鲁仲连飞赴楚国,邀舂申君北上邯郸会见平原君共商大计。三人密商一⽇,鲁仲连便与舂申君星夜南下大梁,秘密见到了信陵君。此时的信陵君已经赋闲多年,对合纵抗秦几乎已经丧失了希望。然则,当鲁仲连将雄心的合纵谋划通盘说完时,信陵君还是怦然心动了。鲁仲连的谋划是:由他与舂申君、平原君出面联结五国出兵救赵,信陵君做联军统帅;败秦之后,赵国出面以合纵联军护送信陵君回魏国,胁迫魏安厘王让位于信陵君;信陵君做魏王之后,与赵国共同成为合纵轴心,全力振兴山东,十年之期,一举灭秦! 于是,便有了威势最大的这次合纵救赵,也便有了六国一举击败秦国主力大军的煌煌大胜。可是,当联军班师邯郸时,一切却都变了。 邯郸举行了隆重的犒赏大典。一路⻩土垫道,清⽔洒尘,鼓乐大做,民众夹道呼。王城箭楼还悬挂了两幅⾜⾜六丈的大布,右为“存魏救赵”左为“功⾼天下”赵国君臣光灿灿排列于王城正门两侧,孝成王大红胡服居中,平原君则亲自做了司礼大臣。在一道三丈宽的红毡大道中,信陵君、舂申君、鲁仲连等被赵国君臣簇拥着进了王宮大殿。 可是,大宴开始后赵王却始终不提联军护送信陵君回魏之事,鲁仲连几次向平原君眼神示意,可平原君却是浑然不觉。眼见信陵君脸⾊沉下来,鲁仲连将大爵嗵的一砸大案便是一声⾼喊:“乐舞停!” 乐声歌声骤然止息,大殿里竟是静悄悄如幽⾕一般。平原君看一眼鲁仲连便⾼声宣呼:“犒赏有功,行王封诏令——!”赵孝成王一挥手,便有一名王室大臣捧着诏书⾼声念了起来,从头念到尾,关乎信陵君鲁仲连者也只有三句话:“…救赵大功,首推信陵君与仲连义士。特封镐城六万户,为信陵君食邑。特封仲连义士为武定君,享三万户食邑…” 诏书念完,却无人谢恩,等待恭贺的赵国大臣们便愣怔了。正在举殿寂然之时,鲁仲连仰天一阵哈哈大笑,长⾝站起,一甩大红披风便对赵王⾼声道:“鲁仲连纵横列国二十余年,从不受官任爵,想来赵王未必不知也!” 赵孝成王却是淡淡一笑:“区区⾐食之源,义士何须清⾼?” 鲁仲连却不理睬赵王,炯炯目光只盯住了平原君:“合纵有约,信陵君之事如何落脚?”平原君満面涨红,一拱手正要说话,却见信陵君从座中站起向赵王一拱:“魏无忌素来不愁⾐食,不敢受六万户封邑。今⽇不胜酒力,就此告辞。”说罢竟是昂昂去了。一直惊讶沉默的舂申君恍然大笑:“噢呀,这赵酒变味啦!喝不得,告辞!”便也昂昂去了。两位统帅一走,各国的联军大将们顿觉难堪,便也纷纷去了。 眼见救赵功臣片刻散去,平原君便拉住了鲁仲连不放,硬是将鲁仲连小越女请到了府邸小宴。席间平原君大诉赵国难处,请鲁仲连设法劝说信陵君先留在赵国闲居,容后缓图。鲁仲连却是一改谈笑风生的豪侠气象,硬是一句话不说,只埋头饮酒。平原君无奈,便以老友名义赠送两万金,要鲁仲连择地定居,以为答谢。及至⻩灿灿两万金抬到面前,鲁仲连却硬邦邦道:“人言平原君⾼义谋国,今⽇看来,却连商旅之道也是不及。鲁仲连除兵不图报,今⽇告辞,终⾝不复见君也!”说罢便腾腾腾砸了出去。 … 范睢良久默然,灰⽩的须发随风飞在肩头,捧起大陶碗便咕咚咚一饮而尽,放下陶碗便是一声喟然长叹:“世固不乏良谋长策,惜乎不逢其时,不遇其人,人算乎?天算乎!” “鸟!”鲁仲连笑骂一句“人算也好,天算也罢,左右我是不再掺和这龌龊合纵了。来,饮酒是正经!”大碗与范雎一磕,便汩汩饮⼲。 范雎放下碗一笑:“仲连此话当真,从此不再布⾐纵横了?” “不信老兄弟?”鲁仲连哈哈大笑“仲连布⾐,只没个辞官处便了。” “范兄,仲连可是真要归山了。”小越女笑道“他与我说好的,南下陈县拜会一位好友,便随我到会稽山隐居治学。” “雄奇⼊世,节义归槽,壮哉千里驹也!”范雎衷心赞叹一句便举起了大碗“来,浮一大⽩!”两人一气饮⼲,范雎慨然便道:“今⽇既知仲连归山,我便当千里送君,直下会稽!”鲁仲连哈哈大笑:“好!左右你也是云游四海了,便先跟我到陈县会会这位风尘大士。” “大士?”范雎惊讶了“何人当得大士名号?” “此人当今奇才,若假以时⽇,必成当今陶朱公也!” “噢,原是一个商人。”范雎微微一笑“纵然富绝古今,又能如何?” “范兄差矣!”鲁仲连一脸正⾊“舂秋以来四百余年,商旅蓬兴起,非但周流天下财货而利国利民,且多守节义大道,每每在邦国危难之时⾝而出,义报消息、捐献财货、舍生从戎。更有一点,但凡商人,⾝行天下而扎本土,极少迁出弱小祖国,是故方有当今天下弱国多富商之异象也。凡此等等,虽我等士人,亦未必人人能及,范兄何独以商道牟利而轻之乎?” “糊涂也!”范雎不噤哈哈大笑“倒是忘了,仲连生平唯受一人钱财,这便是号称商旅孙吴的田单。对么?” “不然,后来还有这个商旅大士。否则,我喝着西北风周旋列国么?” “惭愧惭愧!”范雎呵呵笑着抱拳一拱,又是轻轻一叹“老哥哥书吏底,委实是不解商旅,心下实远之。说说,你老兄弟生平至,如何偏偏是两个商人?” “天意也!虽我何能知之?”鲁仲连诡秘地笑笑“也许,见了此人你便明⽩。” 范睢慨然拍掌:“既⼊得仲连法眼,自然要见识一番!” 倏忽间已经是暮⾊降临。小越女燃起了一堆篝火,幽暗的河⾕便闪烁出一片亮光。鲁仲连与范雎还是无休止地说着无休止地喝着,一个话题接一个话题,谁也没有睡意,不知不觉间,天竟是渐渐亮了。 “晨风清凉,莫如直下陈县!”鲁仲连霍然起⾝。 “妙!你快马我轻车,到了陈县再大睡!”范雎欣然赞同。 小越女咯咯笑道:“亏你好盘算也,到陈县你便睏不得了。” “我便不信,谁能当得睡神大驾?”范雎呵呵笑着,三人便动手收拾车马物事,片刻就绪,两马一车便飞出夏河⾕,从鸿沟官道辚辚南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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