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帝国5:铁血文明是由孙皓晖写的架空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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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奇小说网 > 架空小说 > 大秦帝国5:铁血文明  作者:孙皓晖 书号:43613  时间:2017/11/9  字数:13461 
上一章   第六节 缓贤忘士者 天亡之国也    下一章 ( → )
  魏国的灭亡很没有波澜,算是山东六国的寿终正寝典型。

  一个‮家国‬的末期历史如此死一般寂静,以至在所有史料中除了国王魏假,竟然找不到一个文臣武将的影子,在轰轰然的战国之世堪称异数。作为国别史,《史记·魏世家》对魏国最后三年的记载只有寥寥三行:“…景湣王卒,子王假立/王假元年,燕太子丹使荆轲刺秦王,秦王觉之/三年,秦灌大梁,虏王假,遂灭魏以为郡县。”列位看官留意,三行之中,最长的中间一行说得还是‮际国‬形势。魏王假在位三年,实际只发生了三件事:秦灌大梁,虏王假,灭魏以为郡县。每读至此,尝有太史公检索历史废墟而无可奈何之感叹。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魏国实在没有值得一提的人物了。

  在山东六国之中,魏国灭亡的原因最没有秘密,最没有偶然,最没有戏剧。也就是说,魏国灭亡的原因最清楚,最简单,最为人所共识。后世史家对魏国灭亡的评论揣测很少,原因也在于魏国灭亡的必然最确定,只有教训可以借鉴,没有秘密可资研究。《史记·魏世家》之后有四种评论,大约⾜可说明这种简单明了。

  其一,魏国民众的记忆感喟。百余年之后,太史公在文后必有的“太史公⽇”中记载云:他到大梁遗迹踏勘搜求资料,在已经变成废墟的大梁遇见了前来凭吊的魏国遗民(墟中人);遗民感伤地回顾了当年秦军⽔攻大梁的故事“说者皆以为魏以不用信陵君故,国削弱至于亡。”也就是说,民众认定魏国衰弱灭亡的原因,是没有用信陵君。

  其二,太史公自家的评价。太史公先表示了对大梁民众的评价不赞同,后面的话却是反着说。其全话是:“…(对墟中人之说)余以为不然。天方令秦平海內,其业未成,魏虽得阿衡之佐,曷益乎?”直译,太史公是说:我不能苟同墟中人评判。天命秦统一天下,在其大业未成之时,魏国便是得到伊尹(其名阿衡)那样的大贤辅佐,又能有什么益处呢?果真将这几句话看作为魏国辩护,未免小瞧太史公了。究其实,太史公显然是在说反话。如同面对一个长期患有不治之症的病人,有人说这种病服了仙药也没用,你能说这个人不承认那个人有病么?也就说,太史公实际是有前提的,魏国失才之病由来已久,此时已经无力回天矣!

  其三,东汉三国人评价。《史记·魏世家·索隐》引三国学人谯周对魏国灭亡之评说云:“以予所闻,所谓天之亡者,有贤而不用也,如用之,何有亡哉!使纣用三仁,周不能王,况秦虎狼乎!”谯周评说是历史主流的评判,他阐明了这样一个简单实在的道理:有贤不用,便是史谚所谓的“天亡之国”若殷纣王用三个大贤(微子、箕子、比⼲,孔子称为三仁),纵然是明修王道的周室也不能取代殷商而王天下,何况秦国虎狼之邦,如何能灭亡果真用贤的魏国?应当说,谯周之论是对天命国运观的另一种诠释,因其立⾜于人为(天亡即人亡),因而更为接近战国时代雄強无伦的国运大争观,与战国时论对魏国灭亡的评说几无二致,应该是更为本质的一种诠释。

  其四,后世另一种评价。《史记·魏世家·索隐述赞》云:“毕公之苗…大名始赏,盈数自正。胤裔繁昌,系载忠正…王假削弱,虏于秦政。”述赞评价的实际意思是:自立国开始,魏国便是个很正道的邦国,只是魏假时期削弱了,灭亡了。这是史论第一次正面肯定魏国。两千余年后,这种罕见的正面肯定在儒家史观浸润下弥漫为正统思嘲。清朝乾隆时代产生的系统展示舂秋战国兴亡史的《东周列国志》,其叙述到魏国灭亡时,引用并修改了这段述赞,云:“史臣赞云:毕公之苗,因国为姓。嗣裔繁昌,世戴忠正。文始建侯,武益強盛。惠王好战,大梁不竟。信陵养士,神气稍振。景湣式微,再传而陨。”此书以“志”为名刊行天下,并非以“演义”为名,显然被官方当做几类正史的史书。这说明,这种观念在清代已经成为长期为官方认可的正统评价。这种评价的核心是:忽视或有意抹煞魏国的最本缺陷,而以空洞的正面肯定贬损“暴秦”与三国之前客观平实的历史评判有着很大的距离。但是,它毕竟是一种观念,而且是长期居于正统地位的评判,我们没有理由忽视它。

  一个“繁昌忠正”的‮家国‬能削弱而灭亡,这本⾝就是一个历史悖论。

  历史评判的冲突背后,必然隐蔵着某种被刻意抹煞的事实。

  这个事实最简单,最实在:长期地缓贤忘士,而最终导致亡国。

  魏氏部族是周室王族后裔,其历史可谓诡秘多难。

  西周灭商之初,三个王族大臣最为栋梁:周公(旦)、召公(慡)、毕公(⾼)。其中的毕公姬⾼,便是魏氏部族的祖先。西周初期分封,毕公封于周人本土的毕地,史称毕原。《史记·集解》引唐代杜预注云:“毕在长安县西北。”据此可知,毕原大体在当时镐京的东部,可算是拱卫京师的要害诸侯。之后,不清楚发生了何等样事变,总之是“其后绝封,为庶人,或在‮国中‬,或成夷狄”检索西周初年的诸多事件,其最大的可能是,毕公⾼或深或浅地卷⼊了殷商遗族与周室王族大臣合谋的“管蔡之”否则毕公部族不可能以赫赫王族之⾝陡然沦为庶人,其余部也不可能逃奔夷狄。其后,历经西周东周数百年无史黑洞,毕公⾼的中原后裔终于在晋国的献公时期出现,其族领名毕万,一个极为寻常的将军而已。

  晋献公十六年(公元前661年),晋国攻伐霍、耿、魏三个小诸侯国,毕万被任命为右军主将。此战大胜,晋献公将耿地封给了主将赵夙,将魏地封给了右将军毕万。从这次受封开始,毕万才步⼊晋国庙堂的大夫阶层。也许是部族坎坷命运艰险,这个毕万很是笃信天命,大事皆要占卜以求吉凶。当年,毕万漂泊无定,⼊晋国寻求基,先请一个叫做辛廖的巫师占卜。辛廖占卜,得屯卦,解卦云:“吉(卦)。屯固比⼊,吉孰大焉!其必繁昌。”因为屯卦是阐释天地草创万物萌芽的蓬之象,对于寻求生路者而言,确实是一个大大的吉卦。后来的⾜迹,果然证明了这个屯卦的预兆。这次,毕万也依照惯例,请行占卜,意图在于确定诸般封地事项。晋国的占卜官郭偃主持了这次占卜,解卦象云:“毕万之后必大矣!万,満数也;魏,大名也。以是封赏,天开之矣!天子⽇兆民,诸侯⽇万民。今命之大,以从満数,其必有众。”于是,毕万正式决断:从大名,部族以封地“魏”为姓氏;从満数,全力经营这方有“万民诸侯”预兆的封地。

  至此,晋国士族势力中正式有了魏氏,魏国基遂告确立。

  其后,晋国出现了晋献公末期的储君內争之。此时毕万已死,其子魏武子选准了公子重耳为拥戴对象,追随这位公子在外流亡十九年。重耳成为晋国国君(文公)后,下令由魏武子正式承袭魏氏爵位封地,位列晋国主政大夫之一。由此,魏氏开始了稳定蓬的壮大。历经魏悼子、魏绛(谥号魏昭子)、魏嬴、魏献子四代,魏氏已经成为晋国六大新兴士族之一(六卿)。这六大部族结成了最大的利益共同体,不断呑灭、瓜分、蚕食着中小部族的土地人口,古老的晋国事实上支离破碎了。又经过魏筒子、魏侈两代,六大部族的两个(范氏、中行氏)被瓜分,晋国只有四大部族了。经过魏桓子一代,魏氏部族与韩赵两部族结成秘密同盟,共同攻灭瓜分了最大的知氏部族。至此,魏赵韩三大部族主宰了晋国。

  承袭魏桓子族领地位的,是其孙子魏斯。魏斯经过二十一年扩张,终于在二十二年(公元前403年),与赵韩两族一起,被周王室正式承认为诸侯国。魏斯为侯爵,史称魏文侯。从这一年开始,魏氏正式踏上了邦国之路,成为开端战国的新兴诸侯国。

  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魏国的政治事件成为我们必须关注的对象。

  自魏文侯立国至魏假灭亡,魏国历经八代君主一百七十八年。在舂秋战国历史上,近两百年的大国只经历了八代君主,算是权力传承之稳定最強的‮家国‬了。这种稳定,当时只有秦国齐国可以与之相比,国君代次显然还要稍多。魏国君主平均在位时间是二十二年有余,若除去末期魏假的三年,则七任君主平均在位时间是二十五年有余。应该说,在战国那样的剧烈竞争时代能有如此稳定的传承,是极其罕见的。列位看官留意,之所以要将代次传承作为政治稳定的基本标志,原因在于世袭制下的传承频繁‮家国‬,都是变多发所致。是故,君位传承频繁,其实质原因必定是政治动剧烈,君主传承正常,其实质原因也在于这个‮家国‬的政治稳定強。当然,也不能绝对化地说,稳定是传承少的唯一原因。譬如魏国,其传承代次少,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出现过两个在位五十年以上的国君:魏文侯在位五十年,魏惠王在位五十一年。其余两个在位时间长的君主是:魏武侯二十六年,魏安釐王三十五年。这四任君主,便占去了一百六十二年。

  魏国政治传统的基本架构及其演变,都发生在这四代之间。

  这一政治传统,是‮解破‬魏国灭亡秘密的內在密码。

  魏文侯之世,是魏国风华的开创时代。

  战国初期,魏国迅速成为实力最強的新兴大国,对天下诸侯产生了极大的冲击力。尤其对西邻秦国,魏国以強盛的国力军力,夺取了整个河西⾼原与秦川东部,将秦国庒缩得只剩下关中中西部与陇西商于等地。这种令天下瞠目结⾆的崛起,源在于魏文侯开创了后来一再被历史证实其‮大巨‬威力的两条強国之路:一是积极变法,二是急贤亲士。

  先说变法。魏文侯任用当时的法家士子李悝,第一次在战国时代推行以变更土地制度为轴心的大变法。史料对魏国这次变法语焉不详,然依据后来的变法实践,李悝变法的两个基本方面该当是明确的:其一是围绕旧土地制度的变法,基本点是有限废除隶农制、重新分配土地、鼓励耕作并开拓税源等等。其二是公开颁行种种法令,以法治代替久远的人治礼治。可以做出的总体评判是:后来商鞅变法的基本面,李悝都涉及了,只是其深度广度不能与后来的商鞅变法相比。虽则如此,作为战国变法的第一声惊雷,魏国变法的冲击作用是极其‮大巨‬的,其历史意义是亘古不朽的,其效用是实实在在的。

  变法的同时,魏文侯大批起用当时出⾝卑微而具有真才实学的新兴士子,此所谓急贤亲士也。文侯之世,魏国群星璀璨文武济济,仅见诸史籍的才士便有:李悝、乐羊、吴起、西门豹、赵仓唐;儒家名士卜子夏、田子方、段⼲木等;故旧能臣重用者有翟璜、魏成子等。至少,魏国初期一举拥有了李悝、乐羊、吴起、西门豹如此四个大政治家,实在是天下奇迹。由此,魏国急贤亲士的声名远播,以至秦国想攻伐魏国而被人劝阻。劝谏者的说法是:“魏君贤人是礼,国人称仁,上下和合,未可图也!”

  由于魏文侯在位长达五十年,这种政治风气自然积淀成了一种传统。

  可是。魏文侯开创的这种生机蓬的政治传统,到了第二代魏武侯时期渐渐变形了。所谓变形,一则是不再积极求变,变法在魏国就此中止;二则是急贤亲士的浓郁风气,渐渐淡化为贵族式的表面文章。也就是说,魏文侯开创的两大強国之路都没有得到继续推进,相反,却渐渐走偏了。这条大道是如何渐渐误⼊歧途的?历史给我们留下了一些可寻路径的蛛丝马迹。

  一则史料是,魏击(魏武侯)做储君时暴露出的浓厚的贵族骄人心态。魏文侯十七年,乐羊打下中山国后,魏击奉文侯之命做了留守大臣。一⽇,魏击游览殷商旧都朝歌,不期遇到了魏文侯待以师礼的田子方。魏击将⾼车停在了道边,并下车拜见田子方。可是,田子方竟没有还礼。魏击很是不悦,讥刺道:“富贵者骄人乎?且贫者骄人乎?”田子方冷冷道:“亦贫者骄人耳。诸侯而骄人,则失其国。大夫而骄人,则失其家。贫者,行不合,言不用,则去之楚、越,若脫踞(鞋)然,奈何其同之哉!”魏击很不⾼兴,但又不能开罪于这个顶着⽗亲老师名分的老才士,只有沉沉回去了。姑且不说这个儒家子贡的老弟子田子方的牛烘烘脾究竟有多少底气,因为,战国时期真正的法家大政治家,反倒本不会做出这种毫无意义的清⾼,该遵守的礼仪便遵守,犯不着无谓显示什么。我们留意的,是魏击的两句讥刺流露出的贵族心态——田子方虽贵为文侯老师,依然被魏击看作贫者,而贫者是没有对人骄傲的资格的!如此贵族心态,岂能做到真正的亲士敬贤?于是,后来一切的变味大体便有了心灵的源。

  另一则史料是:魂击承袭国君后不思求变修政的守成心态。魏击即位,吴起已经任河西将军多年。一次,魏武侯与吴起同乘战船从河西⾼原段的大河南下,船到中流,魏武侯眼看两岸河山壮美,⾼兴地看着吴起大是感叹:“美哉乎山河之固,此魏国之宝也!”也许是吴起早已经觉察到了这位君主的某种气息需要纠正,立即正⾊回答说:“邦国之固,在德不在险…若君不修德,舟中之人尽为敌国也!”结果,魏武侯只淡淡一个“善”字便罢了。吴起对答,后世演化为“固国不以山河之险”的著名政谚,却没有留下魏武侯任何由此而警醒的凭据。列位看官留意,这是魏国君主第一次将人才之外的物事当做“国宝”此后,魏惠王更是将珍珠宝⽟当做“国宝”留下一段战国之世著名的国宝对答。魏武侯盛赞山河壮美,原本无可指责。这里的要害是,一个国君在军事要塞之前首先想到的是什么,如何评判山川要塞,至少具有心态指标的意义。魏武侯的感慨若变为:“山河固美,无变法強国亦不能守也!”试想当是何等境界?这件事⾜以说明,魏武侯已经没有了开创君主的雄阔气度,对人对物对事,已经沦落为以个人好恶为评判标尺了。

  第三则史料是,魏武侯错失吴起。

  吴起是战国之世的布⾐巨匠之一,是‮国中‬历史上罕见的政治军事天才之一。与战国时代所有的布⾐名士一样,吴起的功业心极其強烈,那则杀求将的传说故事,正是战国名士功业心志的最好注脚。后来的事实证明,乐羊、吴起被魏文侯重用,是魏国扩张成功的最本原因。也就是说,李悝变法发积聚了強盛国力,乐羊、吴起则将这种国力变成了实际领土的延伸。在整个魏文侯时期,乐羊攻灭中山国,吴起攻取整个河西⾼原,既是魏国最大的两处战略胜利,也是当时天下最成功的实力扩张。李悝、乐羊死后,兼具政治家才华的吴起实际上成为魏国的最重要支柱。

  可是,魏武侯即位,吴起没有得到应有的重用,既没能成为丞相,也没能成为上将军,只是一个“甚有声名”的地方军政首脑(西河守)。依着战国用人传统,魏文侯时期有老资格名将乐羊为上将军,吴起为西河守尚算正常。然在魏武侯时期,吴起依然是西河守,就很不正常了。《史记·孙子吴起列传》载:秉刚正的吴起对这种状况很是郁闷,曾公开与新丞相田文(不是后来的孟尝君田文)论功,说治军、治民、征战三方面皆強于田文,如何自己不能做丞相?田文以反诘方式做了回答,很是牵強,其说云:“主少国疑,大臣未附,百姓不信,方是之时,属之于子乎?”应当说,田文对魏国状况的认定,只是使用了当时政治理论对新君即位朝局的一种谚语式描述,实际本不存在。魏文侯在位五十年,魏击是老太子即位实权早早在握,如何能有少年君主即位才有的那种“主少国疑,大臣未附,百姓不信”的险恶状况?刚直的吴起毕竟聪明,见田文摆平了老脸与自己周旋论道,便知道此人绝不是那种凭功劳说话的人物,所以才有了史料所载的“起默然良久,曰‘属子之矣。’”吴起的服输,实际上显然是讲求实际的政治家的顾全大局。不想,却被太史公解读成了“吴起乃自知弗如田文”这个田文,既不是后来的孟尝君田文,史料中也没有任何只言片语的功业,史料中的全部踪迹便是与吴起的这几句对答,及“田文既死”四个字。如此一个人物,豪气⼲云的吴起如何便能“自知弗如田文”?太史公此处之认定。只能看做一种误读,而不能看作事实。

  历史烟雾之深,诚为一叹也!

  重要大臣将军之间的这种微妙状况,魏武侯不可能没有觉察。之后的处置方式,立即证明魏武侯对吴起早已经心存戒惧了。田文死后,公叔为相。这个公叔丞相将吴起从魏国赶走,与亲信商议对策。其亲信说,要吴起走,很容易。亲信的依据是秉评判:吴起有气节,刚正廉明并看重名誉。潜台词很显然,这等人得从其尊严名誉着手。亲信谋划出了一个连环套式的谋:先以固贤为名,请魏武侯将少公主嫁给吴起,言明以此为试探吴起的婚姻占卜——吴起忠于魏国,则受公主;若不受婚嫁,必有去心;魏侯必从,而后由丞相宴请吴起,使丞相夫人的大公主当着吴起的面辱丞相;吴起见如此公主,必要辞婚;只要吴起辞婚,便不可能留在魏国了。后来的事实果然如此:吴起辞婚,魏武侯怀疑吴起而疏远,吴起眼看在魏国无望,便离开魏国去了楚国。这是一则深蔵悲剧的喜剧故事,使吴起的最终离魏具有了难言的荒诞

  吴起离魏,至少证实了几个最重要的事实:其一,魏武侯疑忌吴起由来已久,绝非一⽇一事;其二,魏武侯已经没有了囊括人才的开阔襟,也没有了坦率精诚的凝聚人才的人格魅力;其三,魏武侯时期,魏国的內耗权术之道渐开,庙堂之风的公正坦大不如前。从魏国人才流失的历史说,吴起是第一个被魏国挤走的乾坤大才。

  魏惠王后期,魏国尊贤风气忽然复起。

  魏武侯死时,魏国的庙堂土壤已经滋生出了內争的种子,这便是魏武侯的两个儿子,公子罂与公子缓争位。这个公子罂,便是后来的魏惠王。公子罂得到了一个才能杰出的大夫王错的拥戴效力,占据了魏国河外的上与故中山国之地,公子缓失势。可是,公子罂还没来得及即位,韩赵两军便进攻魏国了。韩赵遵循晋国老部族相互呑噬的传统,要趁魏国內之机灭魏而瓜分之。浊泽一战,公子罂军大败,被韩赵两军死死包围。然则,‮夜一‬天明,几乎是在等死的公子罂却看见两支大军竟然没有了。事后得知,是两国对于如何处置魏国意见相左。各自不悦而去。对这场本当灭魏而终未灭魏的诡异事变,战国时评是:“君终无适子,其国可破也!”也就是说,魏武侯终究没有堪当大任的儿子,魏国原本是可以破灭的。言外之意很显然:没有灭国,并不是公子罂的才能所致。然,公子罂不如此看,他将魏国大难不死归结于二:一是天意,二是自家大才。是故,公子罂即位之后立即宣布称王,成了战国时代第一个称王的大国(自来称王的楚国除外)。

  魏惠王在位五十一年,可以分为三个时期:称霸前期,衰落中期,迁都大梁之后的末期。第一时期是魏国的全盛霸权时期,大约二十余年;其时⽩圭、公叔痤先后为相,庞涓为上将军,率军多次攻伐诸侯,威势极盛,国力军力毫无疑义地处于战国首屈一指的地位。第二时期,以三次大战连续失败为转折,魏国霸权一举衰落。这三次大战是围魏救赵之战、围魏救韩之战、秦国收复河西之战。第三时期,以魏国畏惧秦国之势迁都大梁始,是魏惠王的最后二十年。

  总括魏惠王五十一年国王生涯之概貌,成败皆在于用人。

  魏惠王其人是战国君主中典型的能才庸君。列位看官留意,历史不乏那种极具才华而又极其昏庸的君主。秦汉之后,此等君主比比皆是,战国之世亦不少见。魏惠王者,一个典型而已。魏惠王之所以典型,在于他具备了这种君主给‮家国‬带来‮大巨‬破坏的全部三个特征:其一,聪敏机变,多大言之谈,有⾜以显示其⾼贵的特异怪癖,此所谓志大才疏而多多谋也,与真正的智能低下的⽩痴君主相比(譬如后世的少年晋惠帝),此等“庸君”具有令人目眩的,完全可能被许多人误认为“英主”;其二,襟狭小,任人唯亲与敬贤不用贤并存,外宽內忌。这一特征的內在缺陷,几乎完全被敬贤的外表形式所遮掩,当时当事很难觉察;其三,在位执政期长得令人窒息,一旦将‮家国‬带⼊沼泽,只有渐渐下陷,无人能有回天之力。

  在君主终⾝制时代,这种“长生果庸主”积小错而致大毁的进程,几乎是人力无法改变的。也就是说,庸主若短命,事或可为,庸主若摇摇不坠,则上天注定了这个邦国必然灭亡。譬如秦国,也曾经有一个利令智昏的躁君秦武王出现,但却只有三年便举鼎脫力而暴死了。后来又有两个庸君,一个秦孝文王,一个秦庄襄王,一个不到一年死了,一个两三年死了。所以,庸君对秦国的危害并不大。在位最长的秦昭王也是五十余年,然秦昭王却是一代雄主。然则,即或如秦昭王这般雄主,⾼年暮期也将秦国庙堂带⼊了一种神秘化的不正常格局,况乎魏惠王这等“长生果庸主”岂能给‮家国‬带来蓬气象?这等君主当政,任何错误决策都会被说得振振有词,任何堕落沉沦都会被披上⾼贵正当的外⾐,任何龌龊技术都会堂而皇之地大行其道,任何真知灼见都会被善于揣摩上意的亲信驳斥得一文不值。总归一句,一切在后来看去都是滑稽剧的‮家国‬行为,在当时一定都是极为雄辩地无可阻挡地发生着,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魏惠王有一个奇特的癖好,酷爱熠熠华彩的珍珠,并认定此等物事是国宝。史载:魏惠王与齐威王狩猎相遇于逢泽之畔,魏惠王提出要与齐威王较量国宝。齐威王问,何谓国宝?魏惠王得意矜持地说,国宝便是珠宝财货,譬如他的十二颗大珍珠,每颗可照亮十二辆战车,这便是价值连城的国宝。齐威王却说,这不是国宝,真正的国宝是人才。于是,齐威王一口气说了他搜求到的七八个能臣及其‮大巨‬效用,魏惠王大是难堪。这是见诸史料的一次‮实真‬对话,其意义在于最典型不过地反映出了有为战国对人才竞争的‮热炽‬以及魏国的迟暮衰落。

  也许是受了这次对话的刺,也许是有感于秦国的庒迫,总之是魏惠王后期,魏国突然弥漫出一片敬贤求贤气象。这里有一个背景须得说明,否则不⾜以证明魏国失才之荒谬。战国时期,魏国开文明风气之先,有识之士纷纷以到魏国求学游历为荣耀,为必须。安邑、大梁两座都城,曾先后成为天下人才最为集中的风华圣地,鲜有名士大家不游学魏国而能开阔眼界者。为此,魏国若想搜求人才,可谓得天独厚也。可是,终魏惠王前、中期,大才纷纷流失,魏国竟一个也没有留住。

  魏惠王前、中期,从魏国流失的乾坤大才有四个:商鞅(卫人,魏国小吏)、孙膑(齐人,先⼊魏任职)、乐毅(魏人,乐羊之后)、张仪(魏人)。若再加上此前的吴起,此后的范雎、尉缭子,以及不计其数的后来在秦国与各国任官的各种士子,可以说,魏国是当时天下政治家学问家及各种专家的滋生基地。在所有的流失人才中,最为令人感慨者,便是商鞅。所以感慨者,一则是商鞅后来的惊世变法改写了战国格局,二则是商鞅是魏惠王亲手放走的。商鞅的本来志向,是选择魏国实现抱负。魏国历史的遗憾在于,当商鞅被丞相公叔痤三番几次举荐给魏惠王时,魏惠王非但丝毫没有上心,甚至连杀这个人的‮趣兴‬都没有,⿇木若此,岂非天亡其国哉!

  种种流失之后,此时的魏惠王突然大肆尊贤,又是何等一番风貌呢?

  《史记·魏世家》载:“惠王数被于军旅,卑礼厚币以召贤者。邹衍、淳于髡、孟轲皆至梁。梁惠王曰:‘寡人不佞,兵三折于外,太子虏,上将死,国以空虚,以羞先君宗庙社稷,寡人甚丑之。叟(你等老人家)不远千里,辱幸之弊邑之廷,将何以利吾国?’孟轲曰:‘君不可以言利若是。夫君利,则大夫利;大夫利,则庶人利;上下争利,国则危矣!为人君,仁义而已矣,何以利为!’”

  这一场景,实在令人忍俊不能。魏惠王庄重无比,先宣布自己不说油滑的虚话,一定说老实话(寡人不佞),于是,一脸沉痛地将自己骂了一通,最后郑重相求,请几个赫赫大师谋划有利于魏国的对策。如邹衍、淳于髡等,大约觉得魏惠王此举突兀,一定是茫然地坐着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偏大师孟子自视甚⾼,肃然开口,将魏惠王教训了一通。滑稽处在于,孟子的教训之辞完全不着边际。分明是一个失败的君主向⾼人请教利国之道,这个⾼人却义正词严教导说,君主不能言利,只能恪守仁义!也就是说,孟子认为,作为君主,连“利”这个字都不能提。在天下大争的时代,君主不言利国,岂为君主?更深层的可笑处在于:魏惠王明知邦国之争在利害,不可能不言利;也明知大名赫赫的儒家大师孟子的治国理念,明知邹衍、淳于髡等家杂家之士的基本主张;当此背景,却要生生求教一个自己早已经知道此人答案的问题,岂非滑天下之大稽?说穿了,作秀而已。魏惠王亲自面见过多少治国大才,没有一次如此“严正沉重”地谴责过自己,也没有一次如此虔诚地求教过,偏偏在明知谈不拢的另类⾼人面前“求教”其虚伪,其可笑,千古之下犹见其神⾊也。

  后来,魏惠王便如此这般地开始尊贤求贤了。经常恭敬送往来于大梁的大师们,送他们厚礼,管他们吃喝,与他们认真切磋一番治国之道,而后殷殷执手作别,很令大臣大师们唏嘘不已。用邹衍、惠施做过丞相,尊孟子如同老师,似乎完全与魏文侯没有两样。而且,魏惠王还在《孟子》中留下了《孟子见梁惠王》的问答篇章…能说,魏惠王不尊贤么?

  历史幽默的黑⾊在于,总是不动声⾊地撕碎那些企图惑历史的大伪面具。

  魏惠王之世形成的外宽內忌之风,在其后五代愈演愈烈,终至于将魏国人才驱赶得⼲⼲净净。这种外宽內忌,表现为几种非常怪诞的特征:其一,大做尊贤敬贤文章,敬贤之名传遍天下;其二,对⾝负盛名但其政治主张显然不合嘲流的大师级人物,尤其敬重有加周旋有道;其三,对已经成为他国栋梁的名臣能才分外敬重,只要可能,便聘为本国的兼职丞相(事实上是辅助邦的外相,不涉內政);其四,对尚未成名的潜在人才一律视而不见,从来不会在布⾐士子中搜求人才;其五,对无法挤走的本国王族涌现的大才,分外戒惧,宁肯束之⾼阁。自魏惠王开始直到魏假亡国,魏国对待人才的所有表现,都不出这五种做派。到了最后一个王族大才信陵君酒⾊自毁而死,魏国人才已经萧疏之极,实际上已经宣告了魏国的灭亡。

  对吴起的变相排挤,对商鞅的视而不见,对张仪的公然蔑视,对范雎的嫉妒‮磨折‬,对孙膑的残酷‮害迫‬,对尉缭子的置若罔闻,对乐毅等名将之后的放任出走…回顾魏国的用人史,几乎是一条僵直的黑线。一个‮家国‬在将近两百年的时间里始终重复着一个可怕的错误,其政治土壤之恶劣,其虚伪品深蒂固不言而喻。

  实在说话,任何‮家国‬任何时代都可能出现对人才的不公正事件,但只要是政治相对清明,这种事件一定是少数,甚或偶然。譬如秦国,秦惠王杀商鞅与秦昭王杀⽩起,是两桩明显的冤案,但却没有影响秦国的坚实步伐。原因在二,一是偶然,二是功业大成后错杀。列位看官留意,战国时期的人才命运或者说‮家国‬用人路线,实质上有两个阶段,其方略有着很大差别:第一阶段是搜求贤才而重用,可以说是解决寻求阶段;第二阶段是功业大成后,能在何种程度上继续,可以说是后需求阶段。历史证明的逻辑是:对于任何一个‮家国‬,需求阶段的人才方略都是第一位的,起决定作用的。而魏国的本错失,恰恰始终在需求阶段。在将近两百年里拥有最丰厚人才资源的魏国,出现的名相名将却寥若晨星。与此同时,战国天空成群闪烁的相星将星,却十之七八都出自魏国。不能不说,这也是一种历史的奇迹。

  大争之世,何物最为宝贵?人才。

  风华魏国,何种资源最丰厚?人才。

  魏国政风,最不在乎的是什么?人才。

  为什么会是这样?魏国长期人才流失的源究竟在哪里?凡是悉战国史者,无不为魏国这种尊贤外表下大量长期人才流失的怪诞现象所困惑。仔细寻觅蛛丝马迹,有一个事实很值得注意,这就是魏氏先祖笃信天命的传统。魏国正史着意记载了毕万创魏时期的两次占卜卦象,至少意味着一种可能:魏国王族很是信卦象预言,对人为奋发有着某种程度的轻慢。这种精神层面的原因。很容易被人忽视。尤其在已经成为历史的兴亡沉浮面前,历史家更容易简单化地只在人为事实链中探察究竟,很容易忽略那种无形而又起决定作用的精神现象。

  事实上,无论古今中外,力图预见未来命运的种种预测方式,都极大地影响着决策者们的行为理念,甚至直接决定着当权者的现实抉择。在自然经济的古典社会,这种影响更大。客观地说,力图解释、预见自然与社会的种种神秘文化,都是古典文明的有机构成部分,一味地忽视这种历史现象,只能使我们的历史叙事简单化,最终必然背离历史真相。

  在‮国中‬舂秋战国时代,解释并预测自然与社会的学问已经形成了一个完整庞大的系统。就社会方面而言,五行学说、天地学说(分为星相、占候、灾异、堪舆四大门类)、占卜学说,构成三大系统。其中每一系统,都有相对严密的理论基础与理论所延伸出的实用说明或作技能。第一系统,以五行论为理论基础,衍生出对‮家国‬品的规范:邦国必有五行之一德,此德构成全部‮家国‬行为的格特点。第二系统,以天人合一观为理论基础,衍生出占星、占候、灾异预兆解说、堪舆(风⽔)等预测技能。第三系统,以论为基础,衍生出八卦推演的预测技能。凡此等等,可以说,‮国中‬古典时期的预言理论之博大庞杂,预测手段之丰富精到,在整个人类文明史上堪称奇葩。

  是故,在那样的时代,执政族群不受天命预言之影响,几乎是不可能的。

  然则,执政者以何种姿态对待天命预言,又是有极大回旋余地的。

  这种回旋,不是今人所谓的简单的信不信,而是该文化系统本⾝提供给人的广阔天地。华夏文明之智慧,在于所有的理论与手段都蕴含着极其丰富的变化,而不是简单机械的僵死界定。“运用之妙,存乎一心”此之谓也!以人对天命之关系说,天人合一论的內涵本⾝便赋予了人与天之间的互动,而这种互动,最终总是落脚于人的奋发有为。且看:天意冥冥,民心可察,故此,民心即天心,天命不再虚妄渺茫,而有了实实在在的参照系,于是,执政者只要顺应民心嘲流,便是顺应天命!再看:天命固然难违,但却有最本的一条——天下唯有德者居之,故此,天命之实际只在⼊有德无德;天意(或占卜或星象等等)纵然不好,都只是上天在人的出发点的静态设计,若人奋发有为顺应民心广行德(不事张扬地做有利于‮民人‬的好事,此谓德),则上天立即给予关照,修改原来的命运设计方案!

  如此天人互动之理论,何曾有过教人拘泥信之可能?

  就历史事实说话,先秦时代的‮国中‬族群有着极其浑厚的精神力量与行为自信,对天命天意等等,相对于后世的种种脆弱心理与冥顽信,确实做到了既敬重又不拘泥的相对理想状态。敬重天命,在于使人不敢任意妄为;不拘泥者,在于使人保持奋发创造力。姜尚踏破周武王占卜伐商吉凶的⻳甲,舂秋诸侯不敬天子而嘲⽔般重新组合,新兴大夫(地主)阶层纷纷取代久享天命的老诸侯,种种嘲流,无不使拘泥天命者黯然失⾊。就基本方面而言,秦国是一个典型。秦人历史上有两则神秘预言,一则是舜帝“秦人将大出天下”的预言,一则是老子关于秦国统一天下的预言。两则预言能见诸《史记》,⾜证在当时是广为人知的。但是,历史的事实是,秦国执政阶层始终没有坐等天意变成事实,而是历经六代人浴⾎奋争才成就了煌煌伟业。

  魏国如何?

  虽然,在毕万之后,我们没有发现更多的关于魏国王族笃信天命的史料,但合理的推测却是有历史逻辑依据的。这个历史的逻辑是:一百余年永远重复着一个致命的错误,这个‮家国‬的王族便必然有着精神层面的源;这个精神源不可能是厌恶人才的某种‮理生‬疾病,而只能是对另一种冥冥之力产生依赖而衍生出的对人才的淡漠;这个冥冥之力不可能仅仅是先祖魂灵,而只能是更为強大的天命。列位看官留意,魏国灭亡一百余年后,太史公尚以天命之论解读魏国灭亡原因,况乎当时之魏国王族乎?简单的逻辑演化出最残酷的结论:无论天意如何,失才便要亡国。越是竞争烈的大争之世,这一结局的表现方式便越是酷烈。

  舂秋战国时代,对人才的重要的认识达到了空前的⾼度,无论是用才实践还是用人理论,都是‮国中‬历史的最⾼峰。在这样的历史条件下,说魏国对人才的重要认识不够,显然是牵強的。当时,对人才与‮家国‬兴亡这个逻辑说得最清楚透彻的当是墨家。

  墨家的人才理论有三个基本点。

  第一是“亲士急贤”《墨子》第一章《亲士》篇,去:“⼊国(执政)而不存其士,则国亡矣!见贤而不急,则缓其君矣!非贤无急,非士无与虑国。缓贤忘士,而能以其国存者,未曾有也!”墨子在这里说得非常扎实,对待才士,不应是一般的敬重(缓贤),而应该是立即任命重用,此所谓“见贤而急”;见贤不急,则才士便要怠慢国君,离开出走。田子方说的那种“行不合,言不用,则去之若脫鞋然”的自由,在战国时代可谓时尚嘲流。当此之时“急贤”自然是求贤的最有效对策。

  第二是“众贤厚国”《墨子·尚贤上》云:“…国有贤良之士众。则‮家国‬之治厚;贤良之士寡,则‮家国‬之治薄。故,大人之务,在于众贤而已。”也就说,‮家国‬要強盛,不能仅仅凭一两个人才,而是要一大批人才,否则,这个‮家国‬便会很脆弱(薄)。

  第三是“尚贤乃为政之本”理念。《墨子·尚贤中、下》云:“…尚贤,为政之本也。何以知尚贤为政之本也?…贤者为政,则饥者得食,寒者得⾐,者得治,此安生生!…尚贤者,天、鬼、百姓之利,而政事之本也!”对墨子的尚贤为本的目标,可以一句话概括:尚贤能使天下安宁,所以是为政之本。

  墨子的人才理论,实在具有千古不朽的意义。

  魏国以伪尚贤之道塞天下耳目,诚天亡之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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