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帝国6:帝国烽烟是由孙皓晖写的架空小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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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奇小说网 > 架空小说 > 大秦帝国6:帝国烽烟 作者:孙皓晖 | 书号:43614 时间:2017/11/9 字数:8495 |
上一章 第四节 赵高野心昭彰 胡亥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的结局 下一章 ( → ) | |
李斯死了,赵⾼骤然膨了。 在始皇帝之后的君臣中,赵⾼始终将李斯看做最大的对手,甚至是唯一的对手。本原因在一点,只有李斯的丞相府具有掌控帝国权力的轴心作用。无论皇帝如何至⾼无上,然则只要皇帝是胡亥此等人物,都不可能真正左右李斯。无论赵⾼这个郞中令如何中枢用事,也不可能真正左右李斯手中的施权政力。即或是当年统兵一方的蒙恬,也不具有李斯这个功臣开府丞相的综合权力。列位看官须得留意的是,帝国权力架构直接由战国传统而来,开府丞相之权力远远大于后世任何时期的丞相。原因之一在于,其时权力系统之细分尚且不⾜,丞相府具有极大的综合权力系统的特质。譬如,帝国时期尚无吏部,后世最为看重的官吏管理权,尚未立独为九卿重臣之一。也就是说,其时李斯丞相府的施权政,事实上可以渗透到帝国每个角落,影响到包括屯守驻军在內的所有领域。以朝局人事而言,除了大臣职务须皇帝认定,寻常散官与种种实权大吏,事实上都是丞相府举荐,皇帝认可大多是程式而已。始皇帝在世之时,此等丞相权力并未见如何显赫,亦未如何使权力架构失重倾斜;本点是始皇帝乃強势君主,雄才大略无出其右,君臣协同史所罕见,故能大政蓬谐和。而胡亥这等不知政事为何物的皇帝一即位,则立即显示出李斯丞相权力的赫赫然难以制约。 赵⾼很清楚,要指望胡亥如同始皇帝那样引领李斯施政,本就是痴人说梦。即或是赵⾼自己,对于大政之道也说不出甚个正经主张,无以与李斯匹敌施政。皇帝既无引领大政之雄才伟略,丞相自然也不会甘做实施铺排之角⾊,而完全可能变成主动实施自家主张的皇帝式丞相。久而久之,大秦岂非李斯之天下哉!赵⾼如此警觉,当然不是担心大秦天下命运如何,而是担心自家的雄心落空。从沙丘宮的那个风雨之夜一路走来,赵⾼的心志越来越大,脚步越来越快,登上最⾼权力宝座的路径也越来越清晰了。可以说,自从扶苏与蒙氏兄弟一死,赵⾼的野心堤坝便轰然开决了。堪堪两年,赵⾼施展种种机谋,顺利清除了一个个权力障碍,使始皇帝在世时的三公九卿悉数败落,使始皇帝的皇族嫡系后裔几乎灭绝,直到今夏只剩下李斯、冯去疾、冯劫三人,赵⾼终于策动了最后一击。赵⾼没有想到,冯劫冯去疾死得那般利落,也同样没有想到李斯这个老匹夫死得这般艰难。但无论如何,李斯终究是死了,连三族都被夷灭了,赵⾼终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尽管在刑场的暴雨雷电中大吃惊吓,当夜,赵⾼还是在皇城的官署中大排了庆贺酒宴。 “大人廓清朝局,二世该当重重封赏!”一个新贵借着酒意喊了起来。 “对!郞中令做丞相!”众人一片呼应。 赵⾼冷冷一笑:“丞相?左丞相右丞相,老夫听着烦。” “大人除却谋逆,功过泰山,当另立官号!”立即有谋士想出了路子。 “小子说得甚好,都说,老夫当个甚官才好?”赵⾼打量着一呼百应比仆从还要温顺乖觉的追随新贵们,心头的得意直是无可言说了。侍奉始皇帝大半生的赵⾼,自看到自己出头之⽇的那一天起,便立下了一个很实在的心愿:但为天下之主,一定要天下臣民都成为狗一样的奴仆。尤其是左右臣工,更要比狗马还要忠诚,主人下令叫几声便叫几声,绝不能有自己的吠声。谁不愿做这般⽝马,立马杀之,本无须怜悯。对于自己的掌国官号,赵⾼早早已经谋划好,本无须与这些奴仆新贵们会商。然则,赵⾼偏偏要问,要看看这些奴仆新贵中有没有才智⽝马,能做到像他当年揣摩始皇帝诸般喜好那般丝毫无误。毕竟,⽇后还需要更多的⽝马之才,仅仅阎乐赵成是远远不够的。更为重要的是,在赵⾼看来,做个好奴仆也是一种大大的学问,也需要过人的才具。一个好的奴仆,要如同坐在老虎背上的狐狸,老虎的权势便是狐狸的权势,老虎的威风便是自己的威风。赵⾼很为自己得意的是,自己⾝为一个最下的阉人內侍,非但成功侍奉了超迈古今的第一个皇帝,得到了接近列侯的⾼爵,更将第二个皇帝戏弄于股掌之间轻松自如,将満朝大臣罗织于谋之中游刃有余。自此开始,赵⾼已经分明嗅到了举步可及的至⾼权力的人气息…当然,赵⾼既要奴仆新贵们温驯如⽝马,还要防范他们中不能涌现出如同自己一样的有“大志”的奴仆。凡此等等,皆须一件事一件事地辨别这些奴仆的资质,给自己网罗成一个牢不可破的⽝马天地… “我说!大人做天丞相!”一个亢奋的声音惊醒了赵⾼。 “天丞相?小子尚算有心也。”赵⾼淡淡笑了。 “不!大人做地丞相!地官厚实绵长!” “不好!天地人三才,人居中!大人做人丞相!” “以小人之见,大人该有王侯之位!” 赵⾼哈哈大笑:“你小子敢想也!好!赏小子任选一个侍女回去!” “大人万岁!”奴仆们立即呼起来。目下赵⾼官号未定,谁也不想喊出郞中令这个目下已经显得太过寒酸的名号,故不约而同地只喊大人,赵⾼豢养的这群奴仆们倒是果然精于揣摩主人之心。一时间,众人纷纷各提名号各出方略,赵⾼第一次不亦乐乎了。 “小婿之见,目下情势,还是中丞相好。” 阎乐一句话,众人似觉太过平淡,一时竟没有人呼应。赵⾼却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竭力很有气度地训诫着这些⽝马奴仆们道:“阎乐之见,审时度势,好。尔等都给老夫听着,要想好生计好⽇月,得一步一步来。老夫固然甚都能做,甚都可做,然皇帝尚在,老夫便得先做丞相,只在名号上改它一番,叫做中丞相便是。此乃实权进三步,名号进半步,既不叫皇帝与残存对手刺耳,又教人不能忘记。再过些许⽇子,再另当别论也。”赵⾼意味深长地突然打住了话头,在众奴仆们的惶恐寂静中,赵⾼又淡淡一笑“如何持成事,阎乐赵成总领了。” “大人圣明!”奴仆新贵们齐诵了一句。 李斯一死,胡亥立即从甘泉宮搬回了咸皇城。 在胡亥心目中,甘泉宮再好也不如咸皇城富丽堂皇的享受来得惬意。论行止,甘泉宮只有山溪潺潺,而没有咸里外与渭⽔相通的大片⽔面,不能随时装几个女子乘一只快船到滔滔渭⽔上去腾折。论女人之乐,甘泉宮更比不上咸皇城锦绣如云,随时可弧一大把任意躏蹂。论市井游乐,甘泉宮更是鞭长莫及。胡亥若突然心动,要乔装到咸尚商坊的山东酒肆中去享受博戏之乐,与那些酒肆女侍们挤挤挨挨一团相拥嬉闹,还当真不便。凡此等等诸多不満,胡亥总是觉得不能恣意伸展手脚,每⽇窝在山坳里直骂李斯老儿扫兴,恨不得李斯立即没有了,自己好一无顾忌地做真皇帝真神仙行乐终生。在胡亥心中,李斯这个⽗皇时的老功臣总是多多少少使他有所顾忌。譬如大政之事,即或李斯禀报给自己,也是李斯说咋办就得咋办。胡亥偶然说得一两事,也被李斯随口几句说得一无是处。那次,李斯请准章邯率刑徒军灭盗,胡亥心下大动,说要让章邯学孙武子将咸皇城的两千侍女练成精兵,由他率领出关做天子亲征。李斯淡淡笑道:“孙子固然练过宮廷女兵,然却从未率女兵征战。兵者,存亡大计也。陛下毋以国事嬉乐。”胡亥不但闹了个大红脸,还得照准了李斯所请。有赵⾼用事,权力已经大大削减的李斯尚有如此威势,若他还活下去还做丞相,胡亥这个皇帝能安乐么?唯其如此,赵⾼说要胡亥躲避李斯滋扰,胡亥便立即躲进了甘泉宮,心想只要李斯不死他便不回咸,偏不见这个老絮叨李斯,他能奈何?于是李斯死讯报来的当⽇,胡亥立即急不可耐了,暮⾊闻讯,连夜便搬回了咸皇城。 “朕之大乐事,自此始也!”辚辚车中,胡亥如释重负了。 这⽇清晨,胡亥方在呼呼酣睡之中,却被一阵耝重响亮的呼喝声惊醒了。胡亥竟夜作乐,最是赖清晨大睡养息神气,骤闻搅闹顿时大怒,眼睛还没睁开便抓起大枕边一只⽟佩狠狠摔了出去又狠狠骂了一句:“都拉出去扔进虎苑!”话方落点,只听一人拉长声昑诵般笑道:“皇帝大人该起来了,在下可有紧急国事也。”胡亥霍然坐起,光着膀子着糊満眼屎急切难以睁开的眼睛,连连吼叫:“好你个大胆狗才!⺟士队榜掠这狗才!先打得他満地找牙再说!”自从知道了李斯不堪榜掠而服罪的事,胡亥非但没有问罪赵⾼,反而对这种捶击打人之法大感新奇,亲自选出了二十余名肥硕胡女,专一“成军”了一支榜掠手。胡亥近来喜好将女字叫做“⺟”故亲自定名胡女打手队为“⺟士队”只是成立仓促,⺟士队尚未一试⾝手,胡亥深以为憾事。此刻胡亥气恼不已,立即便想起了这群威风凛凛的⺟士,竟猛然乐将起来,要亲眼看看一群女人如何撕扯痛殴一个大男人。 “皇帝眼屎太多了。去,给陛下扒开。”那个声音又不温不火地响了。 随着话音,两只耝糙的大手猛然搭上了胡亥面颊,胡亥还没来得及发作便听得噌的一声眼睫⽑连扯断,两眼裂开了一道隙。胡亥正待跳起吼叫,却猛然惊愕地大张着嘴巴不说话了——偌大的寝宮布満了层层甲士,一⾝甲胄一口长剑一道黑柱正正地矗在面前! “你?你不是咸令阎乐么?”胡亥惊愕万分,顾不得双眼生疼了。 “陛下眼力不差。”阎乐淡淡一笑“陛下正⾐,该办事了。” “你?你有何事?”胡亥很觉不是味道,可又蒙得想不来何以竟能如此。 “赵公有定国之功,陛下不觉得该行封赏么?” “赵公?你说赵⾼么?”胡亥脫口问了一句。 “陛下切记:从此后得叫赵公,不许直呼赵公名讳。” “啊,行行行。赵公便赵公。”蓦然之间胡亥又是一副乖觉少年模样了。 “在下来知会陛下一声,赵公要做中丞相了。” “中丞相?”胡亥蓦然惊疑又恍然笑语“早该早该!朕立即下诏!” “这便好。陛下该登殿拜相了。” 胡亥匆忙裹着一⾝侍女们还没整好的朝⾐,在阎乐甲士队的“护卫”下,一脸懵懂笑意来到了已经变得很生疏的咸宮正殿。胡亥⾼兴的是,不管阎乐如何无礼,赵⾼总是没有要做皇帝,总是只做了个中丞相。只要胡亥还是皇帝还能享乐,赵⾼想做甚都行,计较甚来?没有赵⾼,自己能做皇帝么?无论如何,赵⾼总不至于还要做皇帝了。只要赵⾼不做皇帝,再说还都是自己的臣子,计较甚来?如此这般懵懂地想着走着,胡亥竞莫名其妙地轻松起来。走进幽幽大殿,走上巍巍帝座,胡亥看着阶下一大片煌煌冠带灿灿面孔,竟找不出一个自己能叫上名字的人,不噤大是茫然了。 “哎?忒多老臣,都到何处去了?”胡亥梦幻般问了一句。 “禀报陛下,一班老臣怠惰,都晨睡未起。”相位上的赵⾼答了一句。 “是么是么?老臣们也晨睡么?”胡亥惊讶了。 “赵公所言属实。老臣们都在晨睡。”大殿中轰然一声齐应。 胡亥真正地茫然了,好像自己在做梦。那么多老臣都在清晨觉睡了?可能么?然则没觉睡又能到何处去了,何以一个人都不来朝会?胡亥一时想不明⽩,索也就不想了,恍惚中一阵瞌睡,头上的天平冠流苏便刷啦扫上了青铜大案,只差自己的鼻尖要撞上了案棱…猛然醒来,糊糊的胡亥便跟着一个司礼官转悠起来,直转悠到胡亥软绵绵倒在地上鼾声大起…⽇落西山时分,胡亥才睡醒过来,思忖半⽇,只觉自己做了一个怪异的梦,好像拜了赵⾼,还念了一篇给赵⾼封官晋爵的诏书,还做了甚,胡亥一时想不起来了。胡亥大疑,唤来左右內侍侍女询问,內侍侍女们都说陛下一直在榻上觉睡,哪里都没去。胡亥一时大觉恍惚,不期然一⾝冷汗… 夏天过去了,秋天也快要过去了。 有了赵⾼做中丞相,胡亥比原先过得更快活了。原先胡亥还得时不时听赵⾼禀报国事,更得时不时会商如何应对一班老臣滋扰。可自从李斯一死赵⾼领政,胡亥便甚事也没了。然则,快活是快活,胡亥心头却渐渐地发虚起来。一则是赵⾼对他这个皇帝再也不若从前恭敬了,偶尔遇见的大臣新贵也对他大大地怠慢起来了;二则是他只能在皇城游乐,再也不能出咸城了。赵⾼叫总管皇城內侍的给事中对他说,天下盗军益盛,陛下只能在皇城享乐,明年再说外出了。整整一个夏天,赵⾼只见了胡亥一次,说是要派胡亥⾝边的长史,去申饬章邯平盗不力。胡亥大感新奇,很想问问究竟。赵⾼却冷着脸没有多说,只说要用这个章邯认识的皇帝近臣,好叫章邯知道这是皇帝的申饬,只来知会陛下一声,陛下无须多问。胡亥自幼便畏惧赵⾼,见赵⾼板着脸不说话,也不敢再问了。 后来,胡亥听申饬章邯回来的长史悄悄说,章邯与盗军作战连败几次,皆因粮草兵器不能如原先那般顺畅接济。此前,章邯曾派副将司马欣求见中丞相督运粮草,还带来了将军们为李斯鸣冤的联名上书。赵⾼大怒,既不见司马欣,又不信司马欣所说军情,还要派材士营缉拿司马欣问罪。司马欣不知如何知道了消息,连夜逃离咸了。赵⾼这次派长史前去,一则是以皇帝诏书申饬章邯平盗不力,再则是要章邯治罪司马欣。章邯很是冷漠,只说司马欣正在军前作战,治罪司马欣便要大军心,不敢奉命。从始到终,章邯没有说一句再要朝廷督运粮草的话,也没有问及任何国事。长史眼看军中将士一片汹汹然,也不敢多说便告辞了。回来禀报中丞相,赵⾼沉着脸甚也没说,似乎对章邯也没甚办法只有不了了之。 “这章邯也是,给李斯老儿鸣冤,中丞相能⾼兴么?” 胡亥很是为章邯的愚蠢惋惜,也很是为自己的精明得意。 八月己亥⽇,胡亥在正午时分刚刚离榻,接到一个內侍禀报,说中丞相要进献给皇帝一匹良马。胡亥⾼兴得手舞⾜蹈,立即下令预备行猎,中丞相良马一到便出城。午后时分,赵⾼果然带着一大群新贵臣子们进了皇城池畔的胡杨林,向欣然等候在石亭下的胡亥献马来了。然则,当赵⾼吩咐牵马上来的时候,胡亥不噤呵呵笑了:“中丞相错也,这是鹿,如何说是马耶?”赵⾼一脸正⾊道:“此乃老臣所献名马,陛下何能指为鹿哉!”胡亥大为惊讶,反复地了眼睛,走到那只物事前仔细打量,头上有角,耳上有斑,世间有此等模样的马么?分明是鹿了。终于,胡亥摇了头摇⾼声道:“中丞相,这是鹿,不是马。”赵⾼淡淡笑道:“陛下,这是马,不是鹿。”胡亥一阵大笑,指着环侍群臣⾼声道:“你等都说,这是鹿么?”群臣们一拱手齐声道:“陛下,此乃马也。”胡亥大惊,又指着內侍侍女们⾼声问:“都说!这是甚?是鹿么?”內侍侍女们纷纷⾼声道:“不是鹿。”“陛下,这是马。”“对,是马。”纷纷应答中胡亥一⾝冷汗,想起上月大殿的梦境,不噤头⽪一阵发⿇,猛力摇头摇又眼:“噫!出鬼也!如何我看还是鹿?”赵⾼笑道:“都说,这是甚?”四周人等一齐拱手⾼声道:“马!”“是鹿么?”“不是!”“快!去太卜署。”胡亥慌了,转⾝便走。 胡亥匆匆赶赴太卜署,要太卜立即占卜缘由吉凶。⽩发苍苍的老太卜肃然起卦占卜,末了端详着卦象云:“陛下舂秋郊祀之时,奉宗庙鬼神不恭,斋戒不明,故止于此也。可依盛德而明斋戒,或能禳之。”二世胡亥追问究竟原因何在,老太卜却缄口不言了。无奈,胡亥只好依照神示,住进了上林苑认真斋戒了。 斋戒方始,不堪清淡孤寂的胡亥便连连叫苦。三⽇之后,胡亥便⽩⽇在林间游猎,只将夜来觉睡当做斋戒了。这⽇游猎之时,不期有行人进⼊上林,胡亥竟当做鹿杀了。內侍将此事禀报给赵⾼,赵⾼一面下令已经是咸令的女婿阎乐了结此事,一面亲自来见胡亥。赵⾼这次对胡亥说:“天子无故杀人,天将降祸也。老臣以为,陛下当远避皇城而居,或能禳之。”胡亥惶恐不安,问要否给那个死者家人赏赐安抚?赵⾼说,咸令阎乐已经为陛下妥当处置此事“查勘出”流盗杀人而移⼊上林,与陛下无涉了。胡亥很是感谢赵⾼对自己声名的保护,连忙出了皇城,搬到咸北阪的望夷宮去了。 住进松柏森森的望夷宮,胡亥直觉心惊⾁跳不止。第夜一,胡亥做了一个奇异的梦,梦见一只⽩虎生生咬死了自己王车的左骖马。胡亥醒来很是不悦,找来卜师占梦。卜师说,这是泾⽔之神在作祟,意在警讯不测之危。胡亥大是不安,次⽇立即郊祀了泾⽔,向泾⽔沉进了四匹⽩马作为牺牲。祭祀完毕,胡亥还是惶惶不安,又派长史去见赵⾼。胡亥对长史代的话语是:“叫中丞相赶紧平盗!李斯平不了盗,他也平不了盗么?再不平盗,朕要被盗军咔嚓了头去,他也一样!” 胡亥做梦也没有料到,自己这几句看似申斥实则撒娇的牢话,立即召来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兵变杀⾝之祸。赵⾼原本便已经有些不耐烦胡亥了,见胡亥还要催促自己赶紧平盗,不噤立即动了杀心。赵⾼很清楚,山东叛势如嘲⽔,眼见章邯已经难以抵御,连王离的九原大军都出动了,情势依然不妙,只怕盗不能平还要与盗平分天下了。正当此时,山东盗军刘邦部已经攻占了武关,将曾经试图抵抗的武关军民全部屠城了。刘邦屠武关之后,出派密使联结赵⾼,要赵⾼內应反秦,允诺给赵⾼以秦王之位。虽然赵⾼之野心不在秦王而在秦帝,然盗军之允诺,至少可保赵⾼做关中秦王无疑,何乐而不为哉!大局如此,赵⾼立即决意除却胡亥,给自己的帝王之路扫除最后一道障碍。赵⾼立即与女婿咸令阎乐、族弟郞中令赵成做了秘密会商,议出了一个突然兵变的谋部署。 三⽇之后,阎乐统率材士营千余精锐甲士汹汹然直扑望夷宮。护卫宮门的卫令正问话,已经被阎乐喝令绑缚起来。阎乐⾼声喝问:“有流盗⼊关,劫我⺟逃⼊望夷宮!宮门守军为何不截杀!”卫令大叫:“周庐护卫森严!安得有贼人⼊宮!”阎乐大怒,立即喝令斩了这个卫令,马队轰隆隆开进了宮中,见人便弓箭杀。护卫郞中与內侍侍女们一片惊慌,纷纷遮挡箭雨,顷刻间便死了数十百人。已经是郞中令的赵成“闻讯”赶来大声喝令,不许郞中內侍护卫抵抗,护卫们有的听有的不听,依旧纷纷四处逃窜。赵成也不理睬,对阎乐一招手,便领着阎乐马队轰隆隆拥进了胡亥寝宮。 “赵成阎乐大胆!” 正在榻上与几个女子戏耍的胡亥,光⾝子跳起来大喊了一声。喊声未落,阎乐一箭向榻上帷帐顶盖,帷帐扑地落下,正正罩住了一堆如雪的⾁体一片惊慌的呼叫。胡亥大惊失⾊,连连吼叫护卫赶走叛逆,可几个郞中內侍谁都不敢上前。捂在帷帐中的胡亥嘶声大喊:“不行!总得叫人穿上⾐服说话!”阎乐哈哈大笑:“这个昏君,还知道羞聇也!好!挑起帷帐,叫他进去正⾐!”几支矛戈挑起了帷帐,一个个⽩光光⾁体便飞一般蹿了出去,阎乐赵成与甲士们一片哄然大笑。 一个老內侍紧紧跟进了內室。胡亥一边接受着老內侍整⾐一边气急败坏问:“你为何不早早告我反贼情形,以至于此!”老內侍低声道:“臣不敢说,才能活到今⽇。若臣早说,早已死了,哪能等到今⽇?”胡亥也呼哧呼哧息着不说话了。这时,赵成在外一声大喝,好了出来!胡亥便连忙走出了內室。阎乐过来剑指胡亥斥责道:“⾜下骄恣诛杀,无道之君也!今⽇天下共叛,你个昏君只说,你要如何了结?” “丞相,能见么?”胡亥小心翼翼。 “不行。”阎乐冰冷如铁。 “那,我想做一郡之王…” “不行。⾜下不配。” “那,我做个万户侯。” “不行。⾜下不配。” “那,我带一个女人为,做个黔首,与诸公子一般,总可以也。” “还是不行。”阎乐冷冰冰道“我受命于中丞相,要为天下除却你这个昏君!你说的话再多,我也不会报。你说,自己动手,抑或我等动手?” “动手?做甚?”胡亥瞪着一双大眼,恍如梦中一般。 “做甚?杀你也。”阎乐一挥手“来!了结他…” “且慢。”胡亥摇了头摇“还是我自家来,他等不知轻重。” “好。便在这里。”阎乐当啷抛过了一支短剑。 胡亥拿起短剑,在丝⾐上仔细地抹拭了片刻,又摸了摸自己光滑的脖颈,似痴似傻地一笑,猛然一剑抹了过去,鲜⾎尚未溅出,头颅便滚将在地了… 这是公元前207年秋,胡亥二十一岁即位,时年二十四岁。 关于胡亥年岁,《史记·秦始皇本纪》之后的传承年表又云:“二世皇帝享国三年。葬宜舂…二世生十二年而立。”依据胡亥之言行,当以《秦本纪》之二十一岁即位为可信。关于胡亥资质,西汉贾谊的《过秦论》有“向使二世有庸主之行”的论断,评判胡亥连“庸主”也不够资格,直是个不⼊流的低能者。东汉班固答汉明帝时,则直接用了“胡亥极愚”四个字。归总说,二世胡亥是国中历史上罕见的一个具有严重神经质且智能低下的皇帝,其对于政治的反应能力,几类先天智障儿,实不堪道也。胡亥死后,其残存后裔立即开始了亡命生涯,一说逃亡东海,东去(⽇本)岛国,与扶苏后裔会合了。 胡亥死时,天下反秦势力已经度过了低⾕,正如漫天狂嘲涌向西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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