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帝国6:帝国烽烟是由孙皓晖写的架空小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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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奇小说网 > 架空小说 > 大秦帝国6:帝国烽烟 作者:孙皓晖 | 书号:43614 时间:2017/11/9 字数:13703 |
上一章 第四节 秦赵楚大势各异 项羽军杀将暴起 下一章 ( → ) | |
得闻秦军南北庒来,河北赵军汹汹故我。 自陈胜举事,天下大以来,章邯的平大军一直在中原江淮作战,秦军主力一直未曾涉⾜赵燕齐三地。故此,堪堪一年赵燕齐三地象⽇深,而以旧赵之地为最甚。其时,作诸侯之中,唯有河北赵军占据了旧时都城邯郸,并以赵国旧都为都。如此一来,赵地复辟以占据旧都为正宗势,楚地复辟则以拥立旧王族为正宗势,遂成天下复辟势力最大的两处源。 赵地先后曾有武臣、赵歇两个复辟之王,皆平庸虚位,原本不⾜以成势。赵势大张,基在丞相张耳、大将军陈余两人。此两人都是旧魏大梁人,少时皆具才名,俱习儒家之学,结为刎颈之。六国灭亡后的岁月里,两人相与游历中原,秘密卷⼊了山东老世族的复辟势力,曾被帝国官府分别以千金、五百金悬赏缉拿。陈胜军攻占陈城后,张耳陈余已自震泽六国老世族后裔聚会后西来,立即投奔了陈胜。时逢陈城豪杰劝陈胜称王,陈胜闻张陈才具,遂问两人对策。张耳陈余献上了一则居心叵测的方略,劝陈胜不要急于称王,称王便是“示天下私”而应该做两件大事:一件事是迅速西进攻秦,一件事是出派兵马立起六国王号。两人信誓旦旦地说:“如此两途,一可为将军树,二可为秦政树敌。敌多则力分,与众则兵強。目下之秦,野无兵,县无守城,将军诛灭暴秦,据咸以令诸侯,非难事耳。届时,六国诸侯于灭亡后复立,必拥戴将军也!将军只要以德服之,则帝业成矣!今若独自在陈城称王,天下将大不解也!”张耳陈余原本以为,一番宏论必能使陈胜昏昏然先立六王,而陈胜军则去为六国老世族打仗。孰料,耝豪的陈胜这次偏偏听出了张耳陈余的话外之心,没有理睬两位儒家才子的宏阔陷阱,竟径自称王了。 张耳陈余悻悻然,想一走了之,却又两手空空。商议一番,张耳便教了喜好兵事的陈余一番话,让陈余又来劝说陈胜。这番说辞是:“大王举兵而西,务在进⼊关中,却未曾虑及收复河北也。臣尝游赵地,知其豪杰及地形,愿请奇兵,为大王北略赵地。”这次,陈胜半信半疑,于是便派自己旧时认识的陈郡人武臣做了略赵主将,率兵三千北上。陈胜犹有戒备,又出派另一个旧⽇小吏邵做了“护军”职司监军,只任张耳陈余做了左右校尉。以军职说,小小校尉实不⾜以决大事也。然则,陈胜却没有料到,校尉虽小,却是领兵实权,北上三千军马恰恰分掌在这两个校尉手里。张耳陈余忌恨陈胜蔑视,却也得其所哉,二话不说便其心地北上了。 武臣军北上,张耳陈余一路奋力鼓噪,见豪杰之士便慷慨昂滔滔一番说辞,倒是说动了不少老世族纷纷⼊军,一两个月便迅速膨为数万人马,占得了赵地十座城池。《史记·张陈列传》所记载的这番沿途说辞备极夸张渲染,很具煽惑,多被后世史家引作秦政暴之史料,原文如下: 秦为政刑以残贼天下,数十年矣!北有长城之役,南有五岭之戍,外內动,百姓罢敝,头会箕敛以供军费,财匮力尽,民不聊生。重之以苛法峻刑,使天下⽗子不相安。陈王奋臂为天下倡始,王楚之地方二千里。(天下)莫不响应,家自为怒,人自为斗,各报其怨而攻其仇,县杀其令丞,郡杀其守尉。今已张大楚,王陈,使吴广、周文将卒百万西击秦。于此时而不成封侯之业者,非人豪也!诸君试相与计之。夫天下同心而苦秦久矣!因天下之力而攻无道之君,报⽗兄之怨而成割地有土之业,此士之一时也! 列位看官留意,这篇很可能也是文告的说辞,显然的夸大处至少有三处:“将卒百万西击秦”周文军何来百万?“王楚之地,方二千里”陈胜军连一个陈郡也不能完全控制,何来方二千里?“头会箕敛以供军费”秦政军费来源颇多,至少有钱⾕两途。说辞却夸张地说成家家按人头出⾕,官府以簸箕收敛充作军费。认真论之,这篇说辞几乎每句话都有浓郁的鼓噪渲染特质,与业经确证的史料有着很大出⼊,不能做严肃史料论之。譬如“家自为怒,人自为斗,各报其怨而攻其仇,县杀其令丞,郡杀其尉卒”实乃着意鼓噪刻意渲染。就实而论,举事之地初期肯定有仇杀,也会有杀官,然若天下皆如此,何以解释章邯军大半年之內的秋风扫落叶之势?此外,还有一则更见恐吓夸张的说辞,亦常被人引为秦政暴之史料。这便是同一篇《列传》中的范人蒯通说范令的故事与说辞。其云: 武臣引兵东北击范。范人蒯通说范令曰:“窃闻公之将死,故吊。虽然,贺公得通而生。”范令曰:“何以吊之?”对曰:“秦法重。⾜下为范令十年矣!杀人之⽗,孤人之子,断人之⾜,黥人之首,不可胜数。然而,慈⽗孝子莫敢倳刃公之腹中者,畏秦法耳!今天下大,秦法不施,然则慈⽗孝子可倳刃公之腹中以成其名。此,臣之所以吊公也!今诸侯畔(叛)秦矣,武信君兵且至,而君坚守范,少年皆争杀君,下武信君。君急遣臣见武信君,可转祸为福在今矣!” 显然,这是一篇活生生的虚声恐吓之辞,其对秦法秦官的执法酷烈之夸张,对民众仇恨之夸张。恐吓与劝说之自相矛盾,都到了令人忍俊不能的地步。果然如此酷吏,果然如此为民所仇恨,号称“人豪”的策士,号称诛暴的反秦势力何以不杀之为民除害,反要将如此暴之官吏拉⼊自家山头,还要委以重任?更为啼笑皆非者,这个蒯通接受了范令委派,有了⾝价,转过⾝便是另一番说辞。蒯通对武臣说的是:范令降,只是怕武信君杀他。而范少年要杀范令,则为的是抗拒武信君自立。所以,武信君应当作速“拜范令”使其献城,并赐其“朱轮华毂”即⾼车驷马,使其为武信君收服城池,也使“少年亦不敢杀其令”武臣不但听了蒯通之言,还赐范令以侯爵印,借以昅引归附者。此等秦末“策士”卷⼊复辟黑嘲,其节已经大失战国策士之⽔准,变成了真正的摇鼓⾆唯以一己之利害为能事的钻营者。即或大有“贤名”的张耳陈余,后来也因权力争夺大起龃龉,终究由刎颈之变成了势不两立。凡此等等,总体说,秦末及楚汉相争期间的游说策士,怀天下而谋正道信念者极其罕见,实在使人提不起兴致说道他们。 如此这般鼓噪之下,赵军在无秦军主力的河北之地势力大张。张耳陈余当即说动武臣自号为武信君(后来的项梁也自号武信君),两人则实际执掌兵马。及至周文兵败之时。张耳陈余在河北已经成势“不战以城下者三十余城” 此时,张耳陈余立即劝武臣称王,其说辞同样夸张荒诞:“陈王起蕲,至陈而王,未必立六国之后!将军今以三千人下赵数十城,独介居河北,不王无以填之也!且陈王听信谗言,得知消息,我等恐难脫祸灾。或陈王要立其兄弟为赵王,不然便要立赵王后裔为王。将军不能错失时机,时者,间不容息也!”武臣怦然心动了,那个奉陈胜之命监军的邵也心动了。于是,武臣做了赵王,陈余做了大将军,张耳做了右丞相,邵做了左丞相。一个复辟山头的权力框架,就此草草告成了。 陈城的张楚朝廷接到武臣部复辟称王的消息,陈胜大为震怒,立即要杀武臣家族,还要发兵攻赵。当时的相国房君劝阻了陈胜,认为杀了武臣家族是树了新敌,不如承认其王号,借以催促武臣赵军尽快发兵西进合力灭秦。陈胜的张楚也是象丛生鞭长莫及,只好如此这般,将武臣家族迁⼊王宮厚待,还封了张耳的长子张敖一个“成都君”名号。同时出派特使,催促赵军立即西进。 “赵军不能西进也!” 张耳陈余终究显露了背叛陈胜军的真面目。两人对赵王武臣的应对说辞是:“陈王认赵王,非本意也,计也。果真陈王灭秦,后必加兵于赵。赵王不能进兵灭秦,只能在燕赵旧地收服城池以自广。届时,即或陈王果真胜秦,也必不敢制赵也!”武臣自然立即听从,对陈胜王命不理不睬,却出派三路兵马扩地:韩广率部北上旧燕地带,李良率部扩张河北地带,张黡率部扩张上地带。 立即,复辟者们之间便开始了相互背叛。韩广北上燕地,立即联结被复辟作者们通号为“人豪”的旧燕老世族,自立为燕王,拒绝服从赵王武臣的任何指令。武臣大怒,张耳陈余亦极为难堪,君臣三人遂率军北上问罪。然则三人谁也没真打过仗,心下无底,大军进到燕地边界便驻扎了下来。武臣郁闷,大军驻定后便带了随从护卫去山间游猎,却被早有戒备的韩广军马俘获了。这个韩广倒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坦然行奷公然背叛,效法武臣而过于武臣,一拿到武臣立即向张耳陈余开出了天价:分赵地一半,方可归还赵王!张耳陈余大觉羞恼,可又对打仗没谱,只好出派特使“议和”可韩广黑狠,只要使者不说割地,立即便杀,一连杀了十多个使者。张耳陈余一筹莫展之际,一个当时叫做“厮养卒”的家兵,对张耳的舍人说,他能救出赵王。舍人是张耳的亲信门客,遂将此事当做笑谈说给了张耳。张耳陈余也是情急无奈,死马权作活马医,也不问厮养卒究竟何法,便立即派这个厮养卒以私说名义,去了燕军营垒。厮养卒很是机敏,跟着张耳家风早早学会了一套大言游说本领,说了一番大出韩广意料的话,事竞成了。这番对答颇具讽喻,诸公且看: “将军可知,臣来做何事么?”厮养卒煞有介事。 “当然是想我放了赵王。”燕将一副洞察奷谋的神态。 “将军可知,张耳陈余何等人也?”厮养卒诡秘地一笑。 “贤人了。”燕将板看脸。 “将军可知,张耳陈余之心?”厮养卒又是诡秘地一笑。 “当然是想讨回赵王了。”燕将很是不屑。 “将军错也!”厮养卒一脸揭穿真相的笑容“武臣、张耳、陈余三人同兵北上。下赵地数十城之后,张陈早早便想自家称王了,如何能甘居卿相终生?将军知道,臣与主,不可同⽇而语也。当初张耳陈余没有称王,那是赵地初下,不敢妄动罢了。今⽇赵地已服,两人正分赵称王,正设法除却赵王之际,燕军恰恰囚了赵王,岂不是正使张耳陈余得其所哉!更有甚者,张耳陈余早想攻燕,赵王不首肯罢了。不放赵王,张陈称王,后必灭燕;放了赵王,则张陈灭燕不能成行。此间轻重,燕王不知道么?” 这番诈说禀报给韩广,这个黑狠耝疏的武夫竟信以为真,当即放了武臣,教厮养卒用一辆破旧的牛车拉走了。于是,这个武臣又到邯郸做了赵王,张耳陈余也不再说问罪于韩广了。然则,背叛闹剧并未就此完结。武臣刚刚回来,那个派往常山扩地的李良又叛赵了。李良乃旧赵一个老世族将军的后裔,见武臣此等昔年小吏也能在世称王,心下早早便有异志了。扩地常山后,李良部又图谋收服了太原,北进之时却被井陉关的秦军阻拦住了。章邯得知消息,立即下令井陉关守将策反李良。于是,秦将将章邯特使送来的二世诏书不作泥封,送给了李良。这件假诏书允诺,若李良反赵投官,可免李良之罪,并封侯爵。李良很是疑惑,迟迟不敢举动。正当此时,一次偶然的事件发了李良的突然叛赵。 一⽇,李良回邯郸请求增兵扩地。行至邯郸城外,路遇赵王武臣的姐姐的车马大队经过,李良见声势煊赫,以为是赵王车驾,便匍匐道边拜谒。不料这个老公主正在酒后醉态之中,只吩咐护卫骑将打发了李良,便扬尘而去了。李良素以贵胄大臣自居,当时大为难堪。⾝边一个侍从愤然说:“天下叛秦,能者先立!赵王武臣原本卑,素来在将军之下,今⽇一个女人竟敢不为将军下车!追上杀了她,将军称王!”李良怒火中烧,立即派侍从率部追杀了那个赵王姐姐,并立即调来本部军马袭击邯郸。攻⼊邯郸后军大作,赵王武臣与左丞相邵一起被杀了。 当时,张耳陈余侥幸逃脫出城,收拢流散赵军,终于聚集了数万人之众。此时,张耳陈余本想自家称王,然又疑虑不安。不安之本,是赵风武勇好,怕自己难以立⾜。一个颇具见识的门客提出了一则谋划,说:“两君乃羁旅,外邦人也,若在赵地立⾜,难也!只有拥立真正的赵王之后,而两君握之实权,可成大功也!”两人一番密商,终于认可了门客谋划。于是,一番寻觅,搜罗出了旧赵王的一个后裔赵歇,立做了赵王。其时邯郸被李良占据,张耳陈余遂将赵歇赵王暂时安置在了邯郸北部百余里的信都城。立⾜方定,李良率军来攻。顶着大将军名号的陈余,只有硬着头⽪击。不知如何一场混战,左右是陈余胜了,李良部败逃了,李良投奔章邯秦军了。 自此,陈余声名大振,被赵歇赐号为儒士名将。陈余自家也陡然亢奋起来,自视为攻必克战必胜的大将军,立马傲视天下了。随即,张耳陈余其心,将赵王重新迁回了邯郸,又大肆聚集赵地流散之民多方成军,几个月间势力迅速膨,号称河北赵军数十万,声威动于天下。 秦军的河北战事,开初直是摧枯拉朽。 深秋时节,章邯军向北渡过漳⽔直邯郸,王离军南下越过信都①,进驻曲梁②,对邯郸形成了南北夹击之势。其时陈余之名大为鼓噪,王离特来章邯幕府请教战法。章邯万般感喟道:“世无名将乎?竖子妄得虚名哉!若我始皇帝在,秦政基在,不说一个陈余,便是项氏楚军百个项梁复生,便是百个狠恶项羽,能在我大秦锐士马前走得几个回合也!战之基,在军,更在政。此等流盗散军,最经不起周旋。不说乃⽗乃祖与蒙恬在世了,便是老夫与将军,只要粮草充裕,国政整肃,如此乌合之众何⾜道哉!奈何,今非昔比也!”王离虽无章邯切肤之痛,却也对目下大局忧心忡忡,向章邯叙说了咸族人送来的密报消息,痛骂了赵⾼的专权妄为,对秦政险难与秦军艰危处境很感郁闷。章邯毕竟老辣,气定神闲地慰抚了王离,末了道:“将军毋忧,我等仍以前谋,以快制变。尽速了结河北战事,方可转⾝问政。河北之战,无甚战法可言,只六个字:放开手脚大打!立冬之前,回军南下。” 旬⽇之后,两军在邯郸郊野摆开了大场战。 陈余正在气盛之时,更兼从未与秦军主力对过阵,更没有见识过灭六国时的老秦军,陈余等以往所知之秦军,只是年来所遇到的“纷纷望风归附”的郡县尉卒,故对章邯王离大军全然没放在心上。⽇前会商战事,陈余昂昂然道:“来⽇一战,河北可定也!其后臣自南下灭秦,赵王只等称帝便是!”张耳亦大为振奋,自请亲督粮草后援,决与陈余共建灭秦主力之大功。唯其如此评判,赵军才全然忘记了项梁楚军的前车之鉴,才有了陈胜举事以来的山东复辟诸侯军第一次与秦军主力对阵而战。 时当深秋,大河之北的山川原野一片枯⻩。邯郸郊野的山原上,两军大阵各自排列,久违了的壮阔气象再次展现。背靠邯郸的大阵火红一片,赵字大旗与陈字大旗下的战车上,是赵国大将军陈余,战车后一排骑将一⾊的赵国传统弯刀,其后的主力是红⾊为主而颇见驳杂的步卒大阵,两翼是两个骑兵方阵。陈余大军号称数十万,満山遍野铺开,连背后的邯郸城都显得渺小起来了。赵军之南一两里之遥,是黑沉沉的以步卒为主的秦军大阵,军旗帅旗之间是⽩发苍然的老将章邯,⾝后是司马欣、董翳两员大将。正面大战,章邯没有出动王离的九原铁骑,而只以本部刑徒军对阵赵军。章邯坚执不要王离亲自出战,只要王离出派大将涉间率三万铁骑布阵于刑徒军之后做最后追杀。是故,正面大阵并无九原铁骑⾝影。 “攻杀秦军!俘获章邯——!”陈余长剑直指奋力大吼。“全军推进,攻克邯郸。”章邯冷冰冰劈下了令旗。 双方数十百面大鼓齐鸣,无以计数的牛角号呜呜吹动。弥天杀声中,赵军三阵齐发,漫天红嘲般庒了过来。章邯大阵的两侧弓弩阵立即发动,长大的箭镞呼啸着疾风骤雨般扑向赵军。与此同时,刑徒步军大阵踩着鼓点踏着整肃的步伐,沉雷般向前隆隆推进,铁盾短剑亮闪闪如丛林移动,不管对面赵军如何汹涌而来,只山岳般推向红⾊的汪洋。 黑⾊的山岳与红⾊的汪洋,在枯⻩的原野轰然相撞了。秦军已非昔⽇秦军,赵军亦非昔⽇赵军。一经接战,搏杀情形也迥然有别。赵军汪洋几乎是一触即溃,立即弥散为无数的红嘲团,战车战马步卒互纠,大多未与秦军手便相互拥挤践踏成一团⿇…无须细说此等场战,结局是大半个时辰后红⾊汪洋整个地溃散了。章邯下令步卒停止追杀,只教涉间的三万铁骑去收拾逃敌。这三万九原飞骑一经发动,实在是声势惊人,马蹄如雷剑光耀⽇,立即化作了无数支利剑疾而出。篡昔⽇赵军之名的伪赵军,惊骇得连逃都没了力气,索纷纷缩进了能蔵⾝的各种沟沟坎坎之中。大将军陈余早已经跌翻了战车,心惊⾁跳地被护卫马队簇拥着卷走了。赵军骑兵眼见主帅大旗没了踪迹,当即轰然四散。然则,面对疾如闪电的秦军主力飞骑,骑马逃跑反倒死得更快更利落,惊恐之下,赵军骑卒索纷纷滚下战马,躲进了随处可见的沟坎树林。一时间,场战之上空鞍战马四野窜,惶惶嘶鸣着打圈子寻觅主人,反倒大大妨碍了秦军铁骑的追杀。九原骑兵主将涉间见此等场战功效甚微,立即下令停止了追杀。 仅仅一战,赵军便丢弃了邯郸,逃奔到巨鹿去了。 赵王赵歇与丞相张耳,早早在赵军溃散之初便仓皇地逃出了邯郸,一路直奔进巨鹿城才惊恐万状地驻扎下来。后从场战逃亡的陈余却没有敢进巨鹿城,而是在陆大泽畔的一片隐秘⾕地草草扎了营地。数⽇后聚集得几万流散人马,陈余这才将营垒稍稍向巨鹿城靠近,并派军使知会了城內的赵王和张耳,说是赵军主力屯驻郊野可內外呼应,乃最佳守城之法。张耳很是不悦,却也无可奈何,只好以赵王之名下令陈余立即击秦军,确保巨鹿基。 正当此时,章邯挥军北上,王离挥军南下,三面围定了巨鹿城。章邯军堵在巨鹿之南广阔的棘原⾼地,王离军多快速飞骑,则堵在巨鹿东北两面的⾼地要隘。两军遥遥相望,将未及再度逃窜的陈余大军也一并裹进了包围圈。差错之间,陈余军真正成了巨鹿城的外围壁垒。城內张耳始觉心下稍定。城外陈余却懊悔得骂天骂地不迭。至此,巨鹿被三面包围,唯余西面一道滚滚滔滔的漳⽔,只怕突围出城也难以渡河。章邯王离会商,要尽快攻克巨鹿这座坚城,除河北之地的复辟势力。因章邯军在南,故章邯仍效前法,再筑道甬,将经由河內道甬输送到棘原的粮草,再由巨鹿之外的道甬输送到王离军前。 孰料,正在秦军忙碌构筑道甬,预备粮草器械之时,河北地却下起了冷飕飕秋雨。连绵十数⽇,秋雨中竟有了隐隐飘飞的雪花,地面一片雨雪泥泞,天气眼看着一天天冷了。好容易天⾊舒缓雨雪终止,秦军正在焦灼等待原野变⼲之际,突然传来了一道惊人的军报:河內道甬被项羽楚军強行捣毁切断,粮草输送断绝了! 谁也没有料到,北上楚军能在安滞留四十六⽇。 楚军从彭城两路进发,宋义率主力大军北上,刘邦率本部人马西进。一上路,宋义便对前军大将当君下了一道秘密军令:徐徐进军,⽇行三十里为限。对其余诸将,宋义则着意申明:北进中原粮草输送艰难,须大体与粮草辎重同步,各部须以前军里程为行军法度,不得擅自逾越。如此一路行来,走了将近一月,才渡过大河抵达安之南的郊野。一过大河,宋义立即在幕府聚将,申明了自己的方略:大军北进连续跋涉,全军疲累,粮草尚无囤积,不能仓促救赵,须在安驻屯休整,待粮草充裕之时再行救赵。项羽怒不可遏,当时便要发作。范增硬生生扯住了项羽,项羽憋闷得一转⾝大步走了。宋义分明看见了项羽的种种颜⾊,却不闻不问地散帐了。 “亚⽗如何阻我?宋义分明误事!”回到军帐,项羽怒气发了。 “宋义固然误事,然众怒未成,不能轻举也。” “要甚众怒!一手掐死那个匹夫!” “少将军差矣!”老范增一叹“大战赖众力。不聚人心,万事无成也。” “如此说来,只能死等?” “未必也。”老范增平静道“目下,我等至少有两件事可做:一则,老夫与诸将分别周旋,设法使诸将明⽩宋义错失,以聚人心;二则,少将军可秘密联结已经先期抵达的精锐新军,妥善安置其继续秘密驻扎。这支大军乃救赵奇兵,目下,尚不能公然与我合军。说到底,在宋义心志叵测之时,这支奇兵不能显⾝。” “狗宋义!老子终有一⽇杀了他!” 项羽愤愤地骂着,还是依老范增的方略忙碌去了。 大军驻屯到一个月时,刷刷秋雨来了。时当十月初,正是秋末冬初。天寒大雨,士卒冻饥,连绵军营一片萧疏冷落。漳⽔两岸的原野,终⽇陷在蒙蒙雨雾中,军营泥泞得连军炊薪柴都漉漉无法起火了。安城隐隐可见,然终⽇进出者却只能是宋义等一班⾼爵将吏,将士们便渐渐有了怨声。正当此际,宋义接到了齐王田市的王书,盛邀其长子宋襄到齐国任丞相之职。宋义大喜过望,立即亲自带着一班亲信幕僚,车马连绵地冒雨将长子送出了百余里地,直到旧齐国边界的巨野泽北岸的无盐城③,将儿子亲自到了齐王特使手里,才停了下来。三⽇后回到军营幕府,宋义又聚来所有的⾼爵将军与文吏大宴庆贺,乐声歌声喧嚷笑声从幕府飘出弥散于雨雾军营,校尉士卒们终于忍不住骂将起来了。 这一⽇,原本拒绝了宋义酒宴的项羽,却在酒宴正酣之时怒冲冲闯进了幕府。项羽不知道的是,冻得瑟瑟发抖的校尉士卒们已经跟着他的⾝影,在幕府外聚拢了起来。项羽闯进幕府聚将厅,几名⻩衫楚女正在飞旋起舞,楚乐弥漫,劝饮祝贺声一片喧闹。见项羽黑着脸大踏步进来,幕府大厅一时难堪,骤然沉寂了下来。宋义大为皱眉,向舞女乐手挥挥手,乐声停了,舞女们也惶惶退下了。 “次将何以来迟耶?”宋义矜持而淡漠地笑了。 “我非饮酒而来,亦无心庆贺。”项羽冷冰冰一句。 “如此,次将何⼲耶?” “秦军围赵,楚军救赵。楚军当立即渡过漳⽔,与赵军里应外合破秦!” “次将轻谋也。”眼见大将们一片肃然,似对项羽并无不満,宋义也不好厉声指斥,索将自己的谋划明⽩说出,遂矜持地淡淡一笑道“夫搏牛之法,不可以破虮虱④。用兵之道,大力徒然无用,终须以智计成也。老夫救赵之策,在先使秦赵相斗,我军后发也。今秦军攻赵,秦若战胜灭赵,则我军顺势安然罢兵回师,此谓‘承其敝’也;秦若不能胜,则我军引兵鼓行而西,必灭秦军矣!被坚执锐,义不如公;坐而运策,公不如义。明⽩否?” “不明⽩!”项羽怒声道“赵亡则诸侯灭!救赵便是救楚!” “大胆项羽!”宋义终究不能忍受,拍案霍然起⾝,⾼声下令道:“诸将听令:自今⽇之后,猛如虎,贪如狼,強力不可使者,皆斩之!” 项羽冷冷一笑,转⾝大踏步径自出了幕府。庆贺大宴顿见难堪,大将们纷纷各找托词而去,片刻间幕府便冷清了下来。宋义气恼,立即上书楚怀王禀报了项羽的強横不法,请准罢黜项羽次将。孰料,彭城直到旬⽇之后方才来了一道王书,只有短短三五行:“楚军救赵,庙堂之急策也。虽雨,卿子冠军幸勿迟滞。”宋义大是郁闷了。以宋义之心忖度,楚怀王决策救赵云云,只是名义罢了,最终仍然是要牢牢保存住这支仅有的楚军。然今⽇楚怀王回书,却分明是将救赵当真了,显然是责怪宋义了。虽然王书未提项羽,然其意显然是认为项羽在这件事上无甚差池。楚王如此忌惮项羽,也不打算趁此良机罢黜项羽,当真一个迂阔君王也。宋义很懊丧,一时却也思谋不出良策应对项羽。对于此等拥兵大将,宋义若没有楚怀王名义,几乎是无法制约的。而原先宋义对制服项羽有十⾜信心,本便在于认定了楚怀王忌惮项羽,一定会全力支持自己设法制约项羽,甚或除掉项羽。目下楚怀王只字不提项羽,可见军中大将也未必赞同“先斗秦赵”之策。当此之时,宋义当真犯难了。 宋义没有料到,军中情势会发生如此突然的变化。 项羽和范增秘密邀来了当君、蒲将军等几位大将与项楚军的所有部将,聚商于次将大帐。项羽慷慨昂地说:“楚军北上,本当戮力攻秦救赵!不料,宋义竟滞留不前,陷我军于困境!今岁世,岁饥民贫,军无囤粮,士卒只能吃半菜半饭,都饿成了人⼲!而宋义,竟能在将士冻馁之际铺排私行,饮酒⾼会!更有甚者,宋义不引兵渡河,与赵并力攻秦,反说使秦赵相斗而承其敝。以秦军之強,攻新立之赵,势必灭之!秦军灭赵之后,正在強盛之时,我军何敝之承?再说,楚军定陶新败,楚王坐不安席,连府库仓底都扫了,搜罗粮米财货给宋义。家国安危,在此一举!宋义却反其道而行之,不恤士卒,只徇其私,大非社稷之臣也!” 老范增斟酌出的这一番奋之辞,使将军们对项羽大起敬服之心,纷纷声言愿与鲁公同心救赵。曾是刑徒的黥布尤其踊跃,当当拍案,声言要项羽索杀了宋义,自己做上将军。项羽颇见诡秘地冷冷一笑,虽未首肯,却也没有头摇。将军们散去后,老范增终于说了一句话:“少将军,人心所向,时机到也。”项羽得此一言,嘿地一喝,奋然一拳砸得大案咔嚓散架了。 次⽇清晨,依旧是雨雪纷纷,军营泥泞一片。卯时未到,项羽一个人踏着泥⽔走进了“中军幕府”项羽是仅仅位次于宋义的大将,自然是谁也不会阻拦。宋义正在早膳,案上一鼎一爵,独自细斟慢饮。听见脚步声,宋义抬头,放下了象牙大箸,矜持冰冷地问了一句:“次将违时冒雨而来,宁领死乎?”项羽站在案前三尺处,拄着长剑沉道:“宋义,尔知罪否?”宋义愕然变⾊,拍案沉声道:“项羽!你敢与老夫如此说话?”项羽然戟指,⾼声怒骂道:“宋义匹夫!心怀卑劣,徇私害国,天地不容也!”宋义大怒拍案,喝令未出,项羽已经前出一步,一剑洞穿了宋义膛。宋义倒地尚在息,项羽又跨上一步,横剑一抹割下了宋义头颅。及至司马护卫们闻声赶来,见项羽已经将宋义的滴⾎头颅提在了手中,顿时呆若木不知所措了。 项羽冷冷一笑,对大厅甲士视若不见,左手提着宋义⾎淋淋人头,右手着带⾎长剑,大步走到了幕府外。幕府外已经轰隆隆聚来了一片将士,项羽举着宋义人头⾼声道:“诸位将士,宋义与齐国勾连,背叛楚国!项羽奉楚王密令,已经将宋义杀了!”将士们惊愕万分,却没有一个人敢吱唔一声,问问项羽为何不出示楚王密令。显然,楚军将士已经被项羽的狠势果决慑服了。一片沉寂中,黥布举剑⾼喝:“立楚王者,本项氏也!今鲁公诛,我等拥戴鲁公为上将军!” “拥戴鲁公为上将军——!”慑服的将士们终于醒了过来。 “好!项羽权且先作假上将军,禀报楚王待决。” “宋义长子做齐国丞相,后患也,当追杀之。”范增提醒一句。 “龙且,带百人飞骑追杀宋襄!”项羽立即⾼喝下令。 龙且奋然一应,飞步去了。三⽇后,龙且带着宋义之子的人头返回,禀报说追到齐国腹地才杀了宋襄。项羽不再有后患之虑,立即依范增铺排,出派了与项氏有世的亲信大将桓楚兼程南下彭城,向楚王禀报安军情。数⽇后桓楚归来,带来了楚王正式拜项羽为上将军并统属全军救赵的王书,也叙说了彭城的朝议情形。楚怀王看罢项羽军报,只沉着脸说了一句,宋义⽗子当死。上柱国陈婴与令尹吕青,都只头摇不说话。最后还是楚怀王拍案决断了:“项羽擅自诛杀上将军,固然不当其行。然宋义滞留安四十六⽇,空耗粮草,误国过甚,大负家国厚望,实属有罪也。事已至此,便任项羽为上将军,当君、蒲将军等吕臣旧部,亦归属项羽。着其当即发兵救赵。两位以为如何?”陈婴吕青看了看旁边沉矗立的桓楚,想说话却终于默然,最后还是点头认可了。桓楚说,他拿到了王书便火速北来,不知这两人背后会不会有何不利于上将军的谋划。 范增悠然笑道:“能有何谋划?君臣三人心思一般,无非思谋如何借重沛公刘邦,掣肘少将军罢了。这道王书,迫不得已也。”项羽咬牙切齿道:“这个楚王始终疑忌于我,当真不可理喻!”范增道:“当此之时,少将军毋顾其余,只全力部署战事。一旦胜秦主力大军,任何疑忌亦无用。” 项羽切于复仇之战,立即出派了当君、蒲将军率两万兵马先行渡过漳⽔北上,作为救赵前军开赴巨鹿。孰料,旬⽇之后战报与陈余特使同时飞来:两支楚军与秦军接战,陈余的赵军也开出营垒夹击,谁知不堪秦军战力,两军均遭大败。陈余军被章邯的刑徒军截杀数千,两支楚军则被王离的九原铁骑尽数击溃,已经成了一支残军。若非雨雪之后场战艰难,秦军不能趁势猛攻,只怕巨鹿已经陷落了。陈余特使惶恐万分,紧急吁请项羽立即增兵北上,否则河北将有灭顶之灾。 “不能立即北上。”老范增冷冰冰阻挠了。 “亚⽗,河北危急,何能迟滞!” “少将军少安毋躁,此时一步出错,悔之晚矣!” 老范增备细陈说了目下大势:当君蒲将军两部失利,⾜证楚军战力尚差,贸然北上,只能是徒然惨败。至于巨鹿赵军,断不会迅速陷落。范增审量的大势是:秋末连绵雨雪,已经极大迟滞了河北战事,也改变了三方格局。在赵军而言,得到了息之机,依靠巨鹿仓的存储尚能支撑,城外的陈余营垒也在不断收集流散兵卒之后军力增強,不致立即失守。在秦军而言,场战攻杀因雨雪而中止,河內粮道又被切断,秦军已经陷⼊困境,章邯王离必定急于速战速决。在楚军而言,安迟滞太久,此前粮草又无囤积,将士战马连月冻馁疲软无力,南方将士又⾐甲单薄不耐寒冷,此时战力正在低⾕,恰恰不宜速战。唯其如此,立即北上冬战,不利于楚军,只利于秦军。范增谋划的方略是:就地屯驻窝冬,继续截杀秦军的河內粮草,使将士们⽇⽇吃喝⾜,养息战力士气并整肃军马,来舂北上决战! “少将军切记,无精兵在手,万事空论也。” “好!便依亚⽗谋划。” 经此四十余⽇滞留,后复生变腾折,眼看着进⼊了隆冬。 整整一个冬天,移营避风地带的楚军已经完全地恢复了过来。 这个冬天,项羽对楚军做出了大刀阔斧的整肃。第一则,全军各部立即裁汰老弱病残,统后军安置:能做工匠仆役者留用,一无所能者原地构筑壁垒自守,来舂不需北上场战。第二则,宋义幕府的全部老旧战车、乐工舞女、辕门仪仗等,或毁弃或遣散,军中不许任何奢靡之气蔓延。第三则调出秘密驻扎在安河⾕的项楚精锐新军,正式编⼊上将军归属,列为全军主力,由龙且统率⽇⽇演练对秦军铁骑作战之法。将军们至此方知项羽还有一支蔵而未露的精锐新军,一时尽皆惊愕,对项羽更增添了几分敬畏。第四则,将原本由宋义亲自统率的中军主力,即吕臣旧部与陈婴旧部,改为护持粮草修葺兵器的后军,由吕臣旧部的苍头军老将统率。第五则,以黥布军马为游击之师,持续此前捣毁秦军河內输粮道甬的战法,冬⽇连续出动,决不使秦军粮道恢复。第六则,以桓楚所部为基,建成楚军弓弩器械营,赶制出百余架大型连弩并数以万计的长箭,⽇⽇演练持之法。第七则,以项楚军的江东本部弟子兵为中军轴心,全部骑兵,由项羽亲自统率并施以严酷训练。如此连番整肃之下,加之彭城陆续输送的粮草⾐甲兵器,加之项羽在冬天里也丝毫没有放弃的种种演练,当河冰化开舂草泛绿之时,楚军较当初北上之时,已经变成了一支真正兵強马壮的精锐之师了。 河冰一开,项羽举兵北上了。 那⽇清晨,霜雾蒙蒙之际,项楚大军开出了隐秘营地,劲急之势非同寻常。正午时分,楚军抵达漳⽔南岸,未尝稍歇开始渡河。兵士乘船,战马泅⽔,两岸号角呼应战马嘶鸣,气象大为壮阔。上将军项羽没有与兵士共舟渡河,而是脫去了甲胄斗篷,一⾝短打布⾐,牵着战马哗哗哗趟进了尚有游冰浮动的河⽔,人马一起泅渡。 项羽的战马很是神骏特异,名号为“骓”《正义》引《释畜》云:“苍⽩杂⽑,骓也。”亦云青⽩⾊战马。⽑⾊苍⽩驳杂,并不如何悦目,然却一定很有一种场战所需要的威猛恐怖感。几年后项羽濒临绝境,要将这匹战马送给乌江亭长。其时,项羽如是说骓:“吾骑此马五岁,所当无敌,尝一⽇行千里。”因此一席话,这匹战马流传后世且⽇益神化,成为历史上寥寥几匹著名战马之一。 大约后人多觉苍⽩杂⽑不好看,于是,这匹神骏战马便有了一个传说中的名号,乌骓马,变成了一朵飞翔驰骋于场战的黑云。项羽一生天赋皆见于三事:兵器,烈马,美女。少年天赋直觉,求之“万人敌”;再后天赋直觉,得神骓战马;再后又天赋直觉,得美人虞姬。 此三事之外,项羽天赋一无所见。故此,项羽对神骓之说,该当可信也。此时,⽑⾊驳杂的神骓驼着那支耝长的“万人敌”项羽散发布⾐与战马从容泅渡于浮冰之间,在河面孤立显赫状如天神。舟船上的将士们精神大振,立即便是一片上将军万岁的奋然呼。越过漳⽔,楚军在北岸的河⾕地带聚结了。项羽站在一方大石上,挥着长剑昂地下达了死战部署:“诸位将士!楚军为复仇定陶而战!为复辟六国而战!楚军有去无回!有进无退!楚军的⾎⾁尸骨,要换得秦军伏尸遍野!要换得秦政灭亡!此次救赵⾎战,项羽决意亲率江东弟子披坚执锐,直下秦军营垒!项羽死战将令:全军凿沉渡船!砸破釜甑!烧掉庐舍!兵器战马之外,将士只带三⽇⼲食!破釜沉舟!⾎战秦军!” “破釜沉舟——!⾎战秦军——!”吼声震天,弥漫了漳⽔河⾕。 奋然忙碌,一个时辰余,楚军凿坏了所有渡河舟船,砸坏了所有造饭的铁锅陶甑,烧掉了所有被军中称为“庐舍”的军帐,每个将士领到了只够三⽇的饭团⼲⾁,人人收拾得紧趁利落。不待项羽将令,楚军各部便整肃聚结了。 “全军北上!”望着尚未熄灭的熊熊火焰,项羽劈下了令旗—— 注释: ①信都,大秦邯郸郡城邑,旧赵国陪都,大体在今河北省邢台市以南地带。 ②曲梁,邯郸郡要塞,大体在今河北省邯郸市东北郊地带。 ③无盐,秦时薛郡城邑,大体在今山东省东平县以南地带。 ④《史记·项羽本纪》该句原文为:“夫搏牛之虻不可以破虮虱。”其集解、索隐的多种解释均不能直接体现其本意。以文本內涵,疑该句文字有误,当为“夫搏牛之法,不可以破虮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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