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万种死法是由劳伦斯·布洛克写的综合其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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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奇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八百万种死法 作者:劳伦斯·布洛克 | 书号:43645 时间:2017/11/9 字数:634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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央中公园的环形车道一圈差不多有六英里。我们已沿逆时针方向转到了第四圈,卡迪拉克一路平稳前行。讲话的主要是钱斯。我拿出笔记本,时不时地记些东西。 开始时他谈论的是金。她的⽗⺟是芬兰移民,在威斯康星州西部的一个农场定居下来。离那儿最近的城市是奥克莱尔。金原名姬拉,从小就得挤牛,给菜园除草。九岁时,他哥哥开始对她扰,每晚进她的房间动手动脚。 “只是有时她讲到这个故事时,哥哥变成了舅舅,还有一次变成了爸爸,所以这一切可能只是她编出来的。或者确有其事,她变来变去只是为了使它变得不再实真。” 中学三年级时,她同一个中年房地产经纪人发生了关系。他对她说他要离开子,跟她在一起。她收拾行李跟他去了芝加哥,在帕尔默店酒住了三天,三餐都让客房服务部送进房间享用。第二天那个房地产经纪人喝醉后涕泪横流,不停地对她说他毁了她的生活。第三天他精神很好,但次⽇早晨她醒来时,发现他不见了。有一张纸条解释说他回到了子⾝边,还多付了四天房费,并说他永远忘不了金。纸条旁放了一个旅馆专用信封,里面有六百美元。 她住満了一周,在芝加哥观光,和几个男人睡了觉。其中两个主动给她钱,她本想让其他几个也付钱,可说不出口。她想过要回农场。然而,就在帕尔默店酒住的最后一晚,她认识了那里的一个客人,是尼⽇利亚派去参加某个商业会议的代表。 “那断了她的后路,”钱斯说“跟人黑 觉睡就表示她不能再回农场了。第二天一早,她就乘公车到了纽约。” 直到他把她从达菲手里买过来,安置在公寓里,她的生活才有了转机。她的容貌举止都适合室內接客,因为她一直不习惯在街上客拉。 “她很懒。”他想了一会儿,说“女都懒。” 有六个女人为他工作。现在,金死了,还有五个。他概括地谈了一会儿她们,然后切⼊正题,把她们的名字、地址、电话和个人资料告诉我。 我记了很多笔记。我们在公园绕完第四圈,他向右一拐,从西七十二道街出去,经过两个街区,停在路边。 “马上回来,”他说。 我待在那儿没动,他到街角电话亭打了一个电话。引擎还在空转。我看看才做的笔记,想从记录的零散信息中归纳出一个模式来。 钱斯回到车里,看着后视镜,利落但违法地掉了一个头。 “给我的电话联络站打电话,”他说“保持联络。” “你应该装一个车载电话。” “太⿇烦了。”—槌学堂·E书小组— 他开到市中心后向东行驶,在一栋⽩砖公寓前的消防栓旁停下,这儿是十七道街,介于第二大道和第三大道之间。 “该收钱了,”他对我说。 他再次让引擎空转,但这次过了十五分钟他才出现,愉快地大步走过穿制服的门房,敏捷地坐到方向盘后。 “唐娜住这儿,”他说“我跟你提到过唐娜。” “那个诗人。” “她奋兴极了。旧金山一家杂志社要刊登她写的两首诗。她可以免费拿到六本刊出她诗的那期杂志。那就是她的稿酬——只有杂志。” 红灯亮了,他踩了煞车,左右看看,然后闯了过去。 “有几次,”他说“刊登她诗作的杂志社付钱给她。有一回她拿到二十五美元,那是她拿到的最⾼稿酬。” “听上去很难靠此谋生。” “诗人赚不了多少钱。女都懒,但这一位写起诗来倒很勤快。她一坐就是六七个小时,推敲词句,并且总是往信封里塞一打一打的诗。这边退稿,就寄那边。她寄诗的邮费比她得到的稿酬都多。” 沉默片刻后,他轻声笑了起来。 “你知道我从唐娜那儿拿到多少钱?八百美元,而且只是前两天的收⼊。当然,她也有电话铃一连几天都不响的时候。” “但平均起来还是不少。” “比写诗赚得多。”他看看我“想去兜兜风吗?” “我们不是正在兜吗?” “我们是在绕圈子,”他说“我现在带你去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我们顺着第二大道行驶,穿过下东城,经过威廉斯堡大桥,进⼊布鲁克林。从桥上下来,我们拐了好几个弯,这使我晕头转向,看路牌也于事无补。那些街道名很陌生。但我看到沿途从犹太区换成意大利区,又从意大利区换成了波兰区,便大概知道我们到了哪里。 我们开到一条黑暗沉寂的街上,这里每座房子都居住着两户人家。 钱斯在一栋中间有车库的三层砖楼前放慢速度。他用遥控器升起车库门,驶进后又将车库门落下。跟着他上了几段楼梯后,我们来到一间天花板很⾼的宽敞房间。他问我是否知道我们到了哪里。 我猜是绿点区。 “很好,”他说“我想你对布鲁克林并不陌生。” “我对这一带不很悉。不过⾁类市场那块波兰熏肠广告提示了我。” “我猜也是。知道这是谁的房子吗?听说过卡齐米尔·利万道斯基博士吗?” “没有。” “你是不会听说过。他是一个老家伙。退休在家,坐在轮椅上。是个怪人。不和别人接触。这个地方过去是消防站。” “我觉得肯定是这类地方。” “几年前两个建筑师买下这里,加以改造。他们把房间全部打通,重新装修。他们肯定有不少钱,因为他们毫不节省。瞧瞧这地板。再看看那窗框。” 他指出细节,加以品评。 “后来,他们厌倦了这个地方,或他们彼此感到厌烦,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把这儿卖给了利万道斯基博士。” “他住在这儿?” “他本不存在。” 他说。他说话的方式不断变换,一会儿像草阶层,一会儿像知识分子,一会儿又变了回来。 “邻居们从没见过这位老博士。他们只见过他忠心耿耿的黑仆,只见他开车进进出出。这是我的房子,马修。我带你参观一下如何,只收一角导游费?” 这个地方真不错。顶楼有健⾝房,举重和健⾝器材样样俱全,还有桑拿和摩按浴缸。 他的卧室也在这层楼上,铺着⽑⽪罩的位于房屋央中,正对着上面的天窗。二楼书房有一面墙放満了书,还有一个八英尺的台球桌。房里到处都是洲非面具,间或散放着一组组洲非雕塑。钱斯偶尔会指着其中一座,告诉我是哪个部落的手艺。我提起在金的公寓里也见过洲非面具。 “博罗社会的面具,”他说“是丹人①的。我在我所有女孩的公寓里都放一、两样洲非的玩意。当然,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不过也不是垃圾。我不收集垃圾。” 他从墙上取下一个样式颇为耝犷的面具递给我,让我好好看看。眼洞是方形的,面部轮廓都是精确的几何形状,具有浓重的原始气息。 “这是多贡人②的,”他说“拿着它。欣赏雕塑只用眼睛还不够,必须加上手。来吧,摸摸它。” 我从他手中接过雕塑。比我料想的重得多。雕刻用的木头质地一定很细密。他从柚木底座上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 他说:“嘿,亲爱的,有留言吗?” 他听了一会儿,放下电话。 “平安无事,”他说“喝点咖啡吗?” “如果不⿇烦的话就喝点。” 他向我保证一点都不⿇烦。 煮咖啡的时候,他跟我谈起洲非,说他们的工匠并未把自己的作品当成艺术。 “他们做的每样东西都有特定用途,”他解释道“或是保护房子,或是抵挡恶鬼,或是用于特定的部落仪式。如果面具失去效力的话,他们就把它扔了,再做新的。旧的成了垃圾,他们或是把它扔掉,或是烧掉,因为它们毫无用处了。” 他笑起来:“然后欧洲人大驾光临,发现了洲非艺术。那些法国画家从部落面具中获得了灵感。结果,现在洲非出现了这种现象,有人终生制作面具和雕像,出口欧洲和国美。他们按照传统样式雕刻,以満⾜顾客的需要,但那很可笑。他们的作品毫无用处,里面没有任何情感,毫不实真。你看着它,拿着它,你再感受一下真品,如果你有点艺术鉴赏力的话,马上就能辨出不同。很有趣,是不是?” “是很有趣。” “如果我手头有这种垃圾的话,我会给你看,但我没有。我开始时买过一些。你只能在错误中学会鉴别。但我把那些东西处理掉了,扔到那边的壁炉里烧掉了。”他笑道“我买的第一个真货还保留着,就挂在卧室的墙上。是丹人的,博罗社会的。那时我对洲非艺术一窍不通,但在一个古董店见到它时,我马上被那个面具的艺术昅引住了。” 他停下来,摇头摇:“本不是这么回事。实际上,看到那块平滑的黑木头时,我觉得见到的是一面镜子。我看到自己,看到我的⽗亲,我看到了那遥远的年代。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不好说。”—槌学堂·E书小组— “妈的。也许我也不知道。”他晃了一下头“那些老雕刻工中的一位做了这个,你猜他会怎么说?他会说:‘见鬼,这个狂疯的鬼黑要这些古老面具⼲什么?他为什么要把这些都挂在该死的墙上?’咖啡好了,你还是喝不加糖、不加的,对吧?” 他说:“探侦到底怎么办案的?你从哪儿开始?” “先到处转转,跟大家聊聊。除非金碰巧被一个疯子杀死,否则她的死因一定源自她的生活。”我敲着笔记本“关于她的生活,你所知甚少。” “我猜也是。” “我会跟人们谈谈,看他们会告诉我些什么。也许这些信息拼凑起来会有所指向。也许不会。” “我的女孩会对你畅所言的。” “那很有帮助。” “倒不是说她们肯定知道些什么,但如果她们知道的话——” “有时我们知道一些事情,却不知道我们知道。” “有时候我们说出一些事情,却不知道我们说了。” “没错。” 他站了起来,手支在臋部上。 “你知道吗,”他说“我本来没打算带你过来。我不认为你有必要知道这座房子。结果你没要求过来,我就把你带来了。” “这座房子很。” “谢谢。” “金很欣赏它吧?” “她从没见过它。她们都没见过。有一个德国老太太每周来打扫一次,把这儿打扫得⼲⼲净净。她是唯一进过这房子的女人。因为这座房子是我的,先前住这儿的建筑师也很少需要女人。这是剩下的咖啡。” 咖啡的味道好极了。我已经喝了很多,但它太好喝了,我噤不住还想喝。我之前夸赞它时,他告诉过我,说这是牙买加蓝山和烘焙过的哥伦比亚咖啡⾖的混合物。他说要送我一磅,我告诉他我住在旅馆房间,拿了也没法煮。 我在品尝咖啡时,他又给他的联络站打了一通电话。挂上电话后,我说:“你要把这里的电话号码给我吗?这个号码该不会保密吧?” 他笑起来:“我不常来这儿。打到联络站更容易找到我。” “好吧。” “再说这儿的电话号码我也不太记得,还得查以前的帐单,看我是否记得号码。而且就算你拨了这个号码,也没有用。” “为什么?” “因为电话铃不响,这儿的电话只能打出去。当初买下这个地方时,我装了电话,还有分机,这样手边总有个电话。不过我从没把这个电话号码告诉别人,连我的电话联络站都没有,谁都没有。” “然后呢?” “然后一天晚上我在这儿,好像在打台球,那个该死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把我吓了一跳。原来有人想问我是否要订《纽约时报》。两天以后,我又接到一个电话,打错号码了。我意识到,我所能接到的电话不是打错号码,就是推销东西,于是,我拿起螺丝刀,把所有的电话机都撬开,里头可以看到一个小铃铛,当电流通过某铁丝时,就会发出铃声,我把所有电话机的小铃铛统统拆掉。我从其他电话拨这个号码,听上去已经打通了,但因为没有了那些小铃铛,房里的电话就不会响了。” “真聪明。” “也没有门铃。门边有个按钮,但没接任何东西。自我搬进来之后,那扇门本没开过,而且从窗户望进来,什么都看不见。另外我还装了很多警铃,倒不是因为绿点区有很多抢劫案,这儿是居家环境不错的波兰社区,是因为利万道斯基博士,他需要全安感,需要隐私。” “我猜他需要。” “我不常来这儿,马修。不过我车一开进这儿,那扇车门就可以把整个世界关在外面。在这儿我什么都碰不到,什么都碰不到。” “想不到你会把我带来。” “我也没想到。” 最后,我们才谈到钱的问题。他问我需要多少,我说要两千五百美元。他问我作何用途。 “我不知道,”我说“我不按小时收费,也不记录花销。要是最后我花钱太多,或是案子拖得太久,我可能还会跟你要钱。但我不会给你寄帐单,如果你不给我钱,我也不会告你。” “很不正规。” “没错。” “我喜这样。现金易,没有收据。我不在乎花钱。我的女人赚很多钱,但挣得多花得也多。房租,营业费,贿赂款。你把女安置在一座楼里,就得给楼里人钱。对门房可不能像对其他客人那样,在圣诞节给二十美元了事。而是每月二十美元,圣诞节得给一百美元,对于大楼的其他职员也得如此。加起来可不少。” “肯定是这样。” “不过纯利润也不少,而且我也不会把钱浪费在昅毒和博赌上。你说多少?两千五?我刚才让你拿起来看的多贡人面具花了我两倍的价钱还不止。六千八百二十美元,外加销售税。” 我没吭声。 他说:“见鬼,我不知道自己想证明什么。我猜是想说我是一个富有的鬼黑。在这儿等一会儿。” 他回来时拿了一大叠钞票,数了二十五张给我。旧钞,全都不连号。我奇怪他在房里放了多少现金,他平常⾝上又带多少。 几年前我认识一个放⾼利贷的,每次出门⾝上都不少于一万元现金。对此他并不保密,每个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随⾝携有巨款。然而,也从没有人试图抢他的钱。 他开车送我回家。我们回去时走了另外一条路线,从珀拉斯凯桥进⼊皇后区,然后穿过隧道回到曼哈顿。 我们两人一路话都不多。路上,我睡着了,他不得不把手放在我的肩上醒唤我。我眨眨眼,坐直⾝子。已到了我旅馆前的路边。 “门对门运送服务。” 他说。我下车,站在路边。他等几辆出租车驶过后开始掉头。我目送他的卡迪拉克,直到它从我的视线中消失。思绪像精疲力竭的游泳选手那样在我的头脑里挣扎。 我累得无法思考,只好上觉睡了。 ①居住在科特迪瓦中西部山区和利比亚各地的一个种族语言群体。 ②居住在洲非马里中部⾼原地区的一个民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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