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生是由沈从文写的经典名著
阿奇小说网
阿奇小说网 短篇文学 武侠小说 校园小说 官场小说 乡村小说 重生小说 穿越小说 言情小说 架空小说 经典名著 灵异小说 玄幻小说
小说排行榜 同人小说 耽美小说 推理小说 仙侠小说 都市小说 历史小说 竞技小说 科幻小说 伦理小说 军事小说 网游小说 全本小说
好看的小说 深宅旧梦 情栬西游 滛情幻影 心畸之夺 情卻双轨 绝地羔羊 四面春风 龙之物语 风韵犹存 综合其它 总裁小说 热门小说
阿奇小说网 > 经典名著 > 福生  作者:沈从文 书号:43704  时间:2017/11/10  字数:8145 
上一章   一个晚会    下一章 ( → )
  一个晚会,七月某⽇,在西城某学校,大家⾼⾼兴兴的举行了。这会场,平⽇是专为那类嘴边已有了发青的胡子教授们预备的,会场的台子上藤椅,便坐过了数不清的许多名教授名人。今天,为一个年青的新从南边北来的文学作者,整个会场,为花纸电灯点缀得异样热闹。壁上的钟响过七下后,外面的天,还正发着乌青的光,太太‮姐小‬们,许多还正才从电影场跑到市场去买点心吃冰淋的时候,会场的一个人口,就流进了四个会场执事人。年青,标致,收拾得整整齐齐,襟边⽩绫子狭条写了招待员三个楷书字,脸庞儿胖⽩可爱。

  他们流进会场时,是先象在讨论什么,但立时就分开了,一个人走到讲台边去把电灯开关一扳,全场便光明起来。讲台上,四张有靠背的藤椅排成一字,各不相下的样儿。后面一块黑板,漆灰剥落处,见出些疮疤样⽩点。黑板上,留有拦着灯光紫藤花样的花纸影子,纸条在一种微风中打着秋千,影子也在摇晃。场中各座位上还全空着,那些花纸条影子,在长木椅的椅靠上晃动。

  过了一些时间,会场⼊口处便陆陆续续的来了许多各样脸相各样⾐衫的听讲人。进到场中后,这一批一批的人,便立时散开,消失到前排的椅子靠背里,仅余下一个回旋转着的头,互相可以见着。他们又颇自然的把帽子从头上取下来,为后来人方便也占据一个空位。有些人,脸上便也印了些悬挂在头上那类花纸条的影子。

  墙上一个钟,慢慢的在走着。

  人越来越多了,忙着向各方应付的执事人的头,便是那么这边那边不息的点起来。且手也时时扬起。见到一个女人从⼊口处进来,便加快了脚步,赶了过去,在一种谄媚的微笑里,为女人找了个座位。

  不久,前十多排的人头,便已如菠萝一般繁密的种満到椅靠上了,后排的座位,也陆陆续续坐上了人。

  大家随意谈着笑着,用期待电影或跳舞开场的心情去期待这年青人在台上出现。

  七点一刻了。

  靠后面,离讲台略远的地方,一个年青的怯怯的汉子坐在那里,欣赏着场中的热闹。⾝上肮脏,⾐是灰暗,一个半蔵在椅靠间的头,散的发,正如同一堆⼲的⽔藻。这是一个什么人呢?谁也不去注意。

  他⾝子是那么小,伸起头来,还是不能不为那些椅子靠背呑去一半。别人纵注意,远远的,也只能见到那么半个露出在椅子靠背的有长的散发的小脑袋吧。当他抬起头来时,这里那里,便发现许多散着短短头发的女人的脑袋。他嘴边便微微的漾起了笑痕。一切都是为了他。别人‮望渴‬见他一面。

  别人预备用一个诚诚实实的心,在他的讲演中让那类动人话语来撼动的。大家的掌,是专象为他而生的,只要一上台,就会不约而同的狂拍起来。许多人放弃了更好的约会,全为的是来看他一面。女人,这么多女人,就是他的崇拜者,这会是为了他一人而开的!

  少年,在一种光荣的期待中,心是跳到几乎不能支持了。

  他又担心又害怕,一到壁上的钟打了八点,不知自己应当怎么办。就是那么腼腼腆腆的走到台上去吧,到时是否有这气力,那很难讲。讲台上,一列有靠背的藤椅子,有一张,便是为他而预备的。但当他一进场时,见到场中那种严肃样子,虽想就不客气奔上去,但,一个害羞的心思,于是气就馁了下来,把⾝子塞到这后排一个空座上了。坐下后,他希望一个什么一点的人来为他解一下围。但把头从椅子靠背中举起,回旋四望的结果,却是失望。

  一群人,在期待中,正都是极其无聊。当这个那个,发见这样一个小小的极其可笑的脑袋时,大家便把视线集中到这上面了。这一来,惶恐是在森森冷冷的目光下骤然增加了许多,因此他更不自在起来。

  把头缩下后,便听到近处有人在研究自己。

  “一个⾜以代表‮国中‬文化的头!”话说得很轻。

  他小心又小心回过头去检察那讥笑他的人,一个圆圆的⽩脸,去他约有三排左右。虽然是不安,但当他见到这人一种志诚心在那里期待认识的便是自己,他便原谅这人了。

  “朋友,”他轻轻的自言自语“谢谢你们今天的诚意!”

  他又想,若是这时即走过去,对那人说,你所笑的就正是你所盼望的人时,这圆脸少年,被惭愧抓住了心,又不知如何的表示他的⾼兴与不安!说不定会立刻害羞跑去,所以单只想着罢了。

  少年是文学作者,用了孩子样忠实刀子样锋利的眼光,对近代社会方面,有了公正的评判。他的独断赢得了各方的同情,因此,名字却超过了生活,一天一天扩大了。一半是这学术团体,各个人都想看看这少年,因此在信上堆了一堆近乎谀词的话语,又因了平时为人诚实,不知道应怎样拒绝才恰当,所以就为这团体用口上的热情抓来讲演了。

  从早上起,把应有的谦卑一点的谢词,他就温习得极其习了,他原本计划一到了会场,就去同执事人接洽,自己就老老实实让执事人引到台上去。在一种不知所措的情形中,就开始按照所拟好了的讲稿谈起来。不过,当他进到场中时,所预备的程序,却为场中花纸电灯撞破了。这时,既已那么坐到这普通听众席上,只有重新蓄养了勇气,待到主席把自己介绍给大家后,再爬上台去!

  时间只剩下三十分。希望见到的人,还是不曾见到一个。渐渐的人越来越多。台子上,一个听差模样的人,且把桌子上两盆晚香⽟之间放了一个金花茶壶。

  他又把头四向旋转。这一次的结果,他发现会场中坐位已渐来渐少,从⼊口流进来的人还很多,但,在他坐位的附近一列空座,却还无一个人,显然是特别座位,这真不对!我不上台,则这些人都不大好意思坐拢来吧?想着时,就觉得抱歉万分。

  进来了四五个‮姐小‬们,一进会场,见到了这一方面有空处,就奔了过来。可是当她们从木条子靠背中检察出那小小的头时,立时又远远的走到后边去了。听到别人的笑声,他回过头来,才见到从近⾝又走去的‮姐小‬们。

  …呀!又是几个,因了我不便坐拢来!

  想起来实在抱歉。时间距八点只差十五分左右“我应当做些什么?”这疑问,在心中提出后,便想,这时除了应静候主席介绍以外,只是应稳住自己,莫到时害羞红脸。

  胆子要找,也找不回了,只好用手去抓挠自己的头发。

  为得是那些‮姐小‬们上前而又退下重新引起了大家的‮趣兴‬,把视线远远的抛到这少年⾝边来了。在这中,他惶惧得如同一个小孩,在一群角儿尖尖的公羊面前一样,无所措手⾜。

  ‮姐小‬们退到近墙处,一个年纪较稚小的,用手指向少年这一边“一个怪物,真吓我一跳!”那吓了她一跳的怪物,头正巧掉过来,便见到那一只带有一粒宝石戒指的手遥向自己指着。

  “这样一个颇为严肃的大会,”少女见到回过来的小脑袋后,引起了新的厌恶。“难道都不限制一下,让这一类人也来参加?”

  同伴只微微的笑着。

  “这是招待员的责任,”另一个女人说。

  “也许他也有与我们同样的诚心来到这里。”

  “我听说今天有密司周诵洪先生的诗,且为我们介绍他的文艺思想。”

  “那怪物恐怕还只是想到会场来歇息,或刷一点东西才到这里的!”

  “招待员真应负一点责任。”女人中有第二次提到招待员的。

  至于招待员,这时似乎正在那里尽他的责任!其中之一个,一个二十多岁的大孩子,浅灰的洋服,硬领子雪⽩,微弯,才刮的脸孔极其⼲净,前别了一个狭长⽩绫子条子,这时正用背据了柱子同一个中年长衫人在谈论什么。

  那顶年青的女人,便离了同伴,向招待员这边走来了。

  “请先生为我们找一个座位。”女人娇娇的说,说了,且用那纤纤的⽩手去整理额际的短发,那颗宝石戒指,在招待员眼前闪烁着。

  “好好好,”他笑容満面的连连向四人点头。

  “我为密斯去找,”用眼睛重新刷视场中一道“那中间还不错吧。”

  女人随到招待员⾝后走近少年了“正因为有这样一个先生,(以手指指少年)大家都不敢坐近他。看样子,⾝上正还有病!”

  “喔,那还了得!”说着,就扑上前去。

  少年正温习着讲稿。

  招待员在女人面前,知道如何显示自己责任心,于是一手抓到了少年肩膊“先生,请到那一边去,这里是女士们的座位!”且用力撼动,待到少年极其可怜的眼睛瞧着他时,他就做出一个极不⾼兴的异常庄严的脸相给少年看。

  “我就乘到这时走上台去…”少年想着,就起⾝向前走去。

  “呀,不对!”招待员第二次捞住了他的膀子。“走这边!

  前面不能让人随便走的!“少年膀子被人捞着,被推推搡搡的送到后面僻远一个空座上后,这一边,五个‮姐小‬们,已把丝手巾在他先前那一列空座上掸着坐下了。

  “先生,这会是为我…”想向招待员说一句,但招待员却接过口去“这会原是公开的,并不是为某一个人,我知道。

  虽先来,但那一排是特别为本会女会员们而设的,先生在这个地方很合宜了,安静点吧。“

  想再说一句“那就让我到台上去!”那个青年招待员的背影,一下就消失到许多椅子中间了。

  那一方,刚坐下去的一群‮姐小‬们,还在议论着各人印象中的怪物地位。

  “是一个什么人?‮生学‬,总不至于那样吧。”

  “怕是一个疯子。”

  “我以为他是害痨玻”

  “疯子我一见了就心跳,害痨病会传染人!”

  “疯子我却不怕,这里人这么多。”

  “两样我都怕。”

  “我怕这会场中人的钱包要随了这类人飞去。”

  “招待员太不负责了。”

  “也幸亏——”那年青女人,为了要研究少年是疯子还是害痨病的,把头转过去,却在那远远的角落里发现了为招待员轰走的那个少年。

  少年默默坐着,在一切误解中原谅着人们对他的失敬。

  他想,招待员为了使女人得到较前的位子,好看见他更明⽩一点,这原是尊敬他。女人们把他赶走,也是因为对他仰慕而来。且想一切刚才象是用轻蔑眼⾊望过他的,这一类人若知道是他,会都要生出许多惭愧,等一下,会将用更其狂热的掌声来忏悔。…不知,那并不是过失!呆一会他们会知道的,只要几分钟后!…想着,笑了。

  到了八点钟,会场人已満了,主席着手,盼望中的主讲人还不见来。会场外,一个校役摇铃开会,沿到会场窗子下走去。铃声停息时,全场人,为期待着的事情即时可以发现,心全给紧张成一条绷着的弦了。

  前面第二排,一个类似新闻记者的人,光光的头,瘦瘦的脸子,取出记事本子,又从襟上拔下自来⽔笔来忙匆匆记录今天开会以前会场中一切。

  一些女人,相互在低低耳语。

  一些平⽇曾极其仰慕过少年作者的人,正在着手掌,准备作礼貌上的

  一些招待员,一种闲适样子,倚在墙边柱边,目光四处飞,随意欣赏着女人。

  两个美术专门学校的女生,速写簿已搁到膝头上了。

  我们的怯少年呢,坐的是墙边一只三只腿的椅子,幸得是一面靠墙,才不至于倾跌。铃子响动时,他把一只手按到部,手与心,同时在一种‮奋兴‬中颤抖。要自己镇静一点,上台时不至于闹笑话。

  “呀,诸位,”从讲台边一个门口出来了一个人,到了台上。那人在一阵掌声平静后,就致起开会词来。“今天我们请得洪先生来到敝会讲演,是我们的荣幸,是大家的荣幸!”

  一阵巴掌。

  “我们都用一种热诚,希望这位作家给我启示一个应走的方向…”在主席致辞说完时,壁钟八点过十分了。

  少年听主席说如何的用了全体的诚心才请得洪先生时,感动到要流出泪来了。看到大家拍掌,也不由的随到别人狂拍。心中有一种酸楚,又有一种感谢,又快乐,又惶恐。说到“先生在信上答复了我们,说是无论如何总能在八点以前到会。现在,是时候了,我们可敬的先生还不见来,是病了么,还是有别的事?”听到这里,他已忍不住了,就想站起⾝来。

  “想洪先生不会失约的,或者早已到了会!”少年听到这时,心想,走上台去,是时候了!于是,把⾝子努力拔了起来。刚一起⾝,后面一个人就嘘一声。在这一嘘中,他颓然坐下来,心中又感又不平,把头掉过去,极其可怜的去望那嘘他的人。那个人,正为他起⾝深怕妨碍了他瞻仰讲演人的视线,全然不知道他所等候的就是眼前这个人。他且预期打了哨子后少年的头必要回过来,还是妨碍他的事,因此先就做成一个很憎嫌的脸,眉目间把一些不⾼兴,鄙夷,以及种种不好神气都放进去。少年见到这样一张烂脸,轻轻的放了一口气。“这也是对我人格上的诚敬!恨我的就是极其爱我的,因为脏,所以误会!”他又把这人饶恕了。

  “我可以和他谈两句,”不能自已的,他又回过头去。那汉子正等得十分焦躁,当少年脸转向自己时,很想打这少年一拳,同时恶狠狠的看了少年一眼。

  “这是误会,这是一个可笑的误会,朋友,你等一下会知道的。”把话故意自言自语的说给别人听了,偷偷的斜睇下,见到一张脸在枭样的冷笑。

  “招待员吃冤枉饭!”那汉子自言自语说。

  少年就听到另外一个人说“什么鬼都来了!还说责任。”

  的确,招待员的责任!把一个讲演人请来,竟不认识,竟把他赶到一个角落去坐!

  讲台上,新来了两个年青女人,⽩的裙裳,把大家的眼睛都昅祝这是本⽇介绍讲演人诗歌的两位女士。

  女人,手上各拿了一束稿件,到了台上后,听到下面间时而起的略近于玩笑的掌声,大致是想起别的什么事,坐下后,脸忽儿红起来,不久,又从讲台旁那小个小门走去了。

  主席又起立。

  “诸位,我们可敬的洪先生这时还不见来,不知是什么缘故。或者是洪先生不屑来此吧,我想是不会的。先生和我们虽很生疏,但我们对先生一番诚意,先生是总很了解的。刚才打了一个电话,公寓中,说先生早出来了。先生不来,真是我们无福,无从来亲炙先生言论与丰采…”少年不能再忍了,奋然立起⾝来,后面那汉子,凶凶的,从后面伸出一只大手来按着了他。“先生,安静一点!再这样,就请先生出去!”

  少年脸红起,对那汉子微笑“朋友,这是一个误会,你不能用较和气一点的眼光看我么?”

  那汉子却是不齿。

  他还想再说一句,但汉子的脸已朝到另一个方向去了。

  他又起立。

  “招待员!招待员!”汉子竟大喊起来。他只得坐下。

  另一个长衫招待员,挥着扇子走到汉子这边。

  汉子愤愤的说“请问问这先生,是什么意思,屡次站起妨碍别人!”

  少年呐呐的说“我,我是为人请…”“我们得请招待员为大家把这先生请出去,倘若是鬼请了他来的话!”另一个与汉子同一列的汉子说。

  “好好,诸位忍耐一点吧。先生,请你也不必再那么站起来,”招待员,又扬了手请别个座上人坐下。“诸位,并没有事,大家安静一点吧,我们可敬的洪先生,再等一会儿就要来了!”

  全场的头,为汉子大声的喊嚷,已全掉到这一方来了。这边的涉时,大家听到另一汉子说是要请少年出去的话,于是喊“好”喊“赞成”的就这里那里都是。且各处吹口哨嘘,各处听到吼叫声:“赶出去!赶出去!”

  少年听到这些好话,就出于对他怀了敬爱来听讲演的青年人口中,头象昏了,忙用两只手去掩了耳朵。

  主席又在台上开口了“请大家安静一点,没有事!没有事!我们所敬爱的洪先生会要来了!请大家维持秩序,安安静‮坐静‬一下,不然,我们的洪先生见到这样子,会要笑话!”

  少年又起⾝,仍然是一只有力的大手,从后面伸出把他按下。“你⼲吗?”

  他嗫嗫嚅嚅说:“朋友,请放我,我要走了!”汉子的手,立时即松开。

  他站起来四处一望。许多黑头发下隐蔵着的圆的大黑亮眼睛,也正望着他这一边。他冷冷的又很伤心的做了一个微笑,一折⾝把⾝子消失到会场⼊口处那一堆人中间去了。

  汉子见少年离了座位,心上象卸除了多少担负的样子,重重的嘘了一口气,脸即刻变成愉快和平了。一些年青人,见到少年在⾝旁挤出去,便打着哨子相送,‮姐小‬们,也象送走了一件可憎东西一样。一团灰⾊的影子,终于出了会场!

  “诸位,索再等一会,现在才八点四十五分。”大家用鼓掌来同情主席所提的议,于是仍然等候下来。

  赶逐了少年的那汉子,对座旁一人说“怕是不会来了,真是我们无福一聆这位先生的谈吐!”

  “要他来的不来,不要他来的却费了许大的力才能赶走!”

  另一个人接着说。

  汉子想到适间那一场戏,就笑了。那人也笑。

  “无论如何,到十点也不为晚!”一个女人同⾝边女伴说。

  “我们还可以听密司周读诗,”同伴那么应。

  有人已在打盹。

  另外,一个记者,‮挲摩‬他那已把片子上好,只预备把镁丝一燃就来拍照的摄影匣。把预备燃点镁丝的火柴,划来昅了烟,已昅了三枝。

  另一记者,钢笔从⾐襟取下,记录了一段会场全貌,把主席的说话也录下了,这时却极无聊。

  主席只坐在主席台上发呆。

  那两个美术学校‮生学‬,不能忍耐,却比赛画起前一排的女人男人头来了。

  到了九点,主席又起立“我们的洪先生还不见来!依兄弟愚见,大家再等半小时。

  纵不来,也表示了我们大家对洪先生的敬意,明⽇再派代表去到洪先生处邀请,不知诸位以为何如!“

  全场拍掌,大喊赞成。

  掌声停后,原在少年⾝后那汉子忽起立了。

  “鄙人还有一句话要说!”汉子大声说“主席先生主张是再候半小时,大家一致通过了。洪先生是我们青年人中最可敬的一个朋友,是一个思想的先驱者,是一盏明灯,是值得我们佩服的人,尤其是兄弟,对先生有深切的企慕。我以为把三十分钟加一倍,索改成一点,到了十点若还不来,大家再散,要求主席先生另约洪先生给我们一个亲近的机会,请先生多给我们一点精神的粮食,我们好把生活充实一点,不知诸位以为——”“赞成!赞成!”不让他说完,掌声就如暴雨落到全会常全会场,在一种新的期待中,旋即冷静下来了。

  再说我们少年,用力挤出会场后,便见到场外还有许多许多是无从⼊场的人,在墙边倚着。“都是一群可爱的朋友,”想着,所有的气愤全消了。对到会场大门电灯下,贴了一张⻩纸,走拢去看时,才知道是一张他的秩序单子。

  慢慢的出了学校大门,在一些洋车马车中找到了出路,沿到马路走去,一直就到了单牌楼大街。马路上,各样车子成列的走动着,铃子叮叮的响。钟表铺,点心铺,比⽩⽇来得辉煌许多了。澡堂子远远的挂得颇⾼的灯,如同天上的星子一样。

  踱着慢步,他终于来到一家点心铺门口。玻璃柜里陈列了五⾊的糖果,梭子形长面包,牛⾆稣,⻩油卷…还没有吃夜饭的他,只好让这些东西把他引进到那铺有许多伤痕的漆布小桌旁边去了。

  会场中那一群傻子呢,当真是一直候到十点零五分方才宣告散会。

  一九二六年八月二十⽇‮京北‬作完
上一章   福生   下一章 ( → )
福生是由沈从文写的经典名著,本页是福生最新章节,阿奇小说网第一时间更新福生章节文本,提供给网友福生免费读及下载服务,各位书友要是觉得《福生》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的朋友推荐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