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上的火是由弗诺·文奇写的科幻小说
阿奇小说网
阿奇小说网 短篇文学 武侠小说 校园小说 官场小说 乡村小说 重生小说 穿越小说 言情小说 架空小说 经典名著 灵异小说 玄幻小说
小说排行榜 同人小说 耽美小说 推理小说 仙侠小说 都市小说 历史小说 竞技小说 科幻小说 伦理小说 军事小说 网游小说 全本小说
好看的小说 深宅旧梦 情栬西游 滛情幻影 心畸之夺 情卻双轨 绝地羔羊 四面春风 龙之物语 风韵犹存 综合其它 总裁小说 热门小说
阿奇小说网 > 科幻小说 > 深渊上的火  作者:弗诺·文奇 书号:43796  时间:2017/11/13  字数:10013 
上一章   第13章    下一章 ( → )
  几天后,在剜刀的秘岛,漫长的夏⽇结束了。到了‮夜午‬,只有一点微光,连最⾼的山头都隐在影里。很快,夜晚越来越长。⽩昼与黑夜战,黑夜一步步取胜。山⾕里生长的羽树变成了秋天的颜⾊。⽩天仰望峡湾边的山崖,只见低丘一片橘红,上面是一丛丛灌木,渐渐化为灰⾊的地⾐苔鲜,不知不觉间,变成了深灰⾊的裸岩。积雪静静地等待着,用不了多久,大雪纷飞的⽇子就将来临。

  时间一天天过去,每天⽇落的时间都比上一天早几分钟。每天这个时候,泰娜瑟克特都要巡视剜刀城堡的外圈壁垒。这一圈有三英里路程,低处由警戒线共生体把守,⾼处的这里只有一些哨卡。只要她一接近,战士们立即肃立两边,动作整齐精确,标准的军队作风。但不止于此,从他们的表情上,她能看出深深的恐惧。习惯别人对自己的恐惧真是很难。上溯她保持的自己的记忆——二十年时间——泰娜瑟克特一直生活在对他人的恐惧之中,既內疚又惶恐,只盼能够追随某人。现在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转变,但不是改进。通过自己的组件,泰娜瑟克特现在知道了她过去追随的是何等琊恶的东西。她也明⽩卫兵们为什么如此害怕自己,对他们来说,她就是剜刀。

  当然,这些想法从来没有流露出来。想活下去的话,她就不能让别人识破。泰娜瑟克特极力庒制自己胆怯的天,自从来到秘岛,她没有一次流露出过去低头闭眼的怯生生的做派。

  相反,她像剜刀一样冷眼看人,渐渐习惯了。巡视城墙时她像剜刀一样生冷严苛,眺望她的——他的——领地时,目光像从前的剜刀一样严峻,所有的头直对前方,仿佛看到了微不⾜道的追随者所看不到的远大前程。这些人永远也猜不到她这番落⽇巡视的真意所在。一天的这个时候,这里的风景和共和国非常相似。她几乎可以想像自己又回到了故乡,回到了剔割运动爆发之前,回到议会大厅大‮杀屠‬之前,回到了从前:那时他们还没有割断她的喉管、将剜刀的组件硬生生揷进她残存的自我中间。

  巨石城堡之外的金⾊余晖下,她望见农夫正拾掇庄稼、照料牲畜。剜刀统治的领地远远超出了她的视野,这么大的地盘,但她从不进口粮食,装満仓库的⾕物⾁食全部产自距海峡两⽇行程的地区。这些安排是出于全盘战略的考虑,但仍然构成一幅和平的晚景,让她回想起自己的家、自己的学校。

  太缓缓滑⼊群山怀抱,长长的影在田野上伸开,秘岛上剜刀的城堡耸立在一片暗影之上。泰娜瑟克特嗅到凉意,明天还会下雾,田野将笼罩在一片雪一样的雾气中,太出来一个小时以后雾气才会消散。她裹紧大⾐,朝东面哨卡走去。海峡对面还会有一座山头浴在光中,就是异形飞船降落的那一个。飞船还在那里,但现在已经隐蔵在木石之后。夺取飞船后,铁大人立即开始施工。秘岛北端的采石场忙得发了疯,剜刀统治期间,从来没这么紧张过。向‮陆大‬运送石料的驳船排成一条线,从无间断。即使现在天光已暗,铁大人的工程仍然没有丝毫中断,他的号令、检查也比从前的剜刀严峻得多。

  铁大人素来狠毒,不,比狠毒更甚,他是个掌握他人生杀大权的魔头。但自从异形飞船降落,泰娜瑟克特知道他变了:他怕得要死。铁大人有理由害怕。也许到头来大批异形会从天而降,把这里所有的人杀个精光。即使这样,在她的內心深处,泰娜瑟克特仍盼望这一天早⽇来到。铁大人和他的剔割分子不加警告便攻杀从星星上降落的人,其动机更多是出于贪婪,而不是恐俱。他们杀死了十多个外星生物,其歹毒程度更甚于剔割运动对她本人的所作所为。毕竟,当初泰娜瑟克特追随剜刀时是出于她的自觉自愿。有朋友警告过她,要她提防这个运动,有关剜刀也有很多森恐怖的传说,并非全部出自‮府政‬的宣传机构。但她当时是如此‮望渴‬追随他人,献⾝于一个比她的一己生命更加伟大的事业…他们利用了她,把她当成一个工具,毫无顾忌地利用了她——这一切她本来是可以避免的。来自星星上的生物却本没有选择的余地,铁大人直截了当将他们斩尽杀绝。

  于是,铁大人现在的所作所为完全出于恐惧。头三天里,他便用一个顶盖把飞船遮住,山头上突如其来便出现了一所愚不可及的农场大屋。用不了多久,异形飞船周围便会建起一道石墙。到头来,这座新堡垒的规模将接近秘岛上的城堡。铁大人心里明⽩,只要他不被这桩罪行毁灭,他就将成为全球最有力量的共生体。

  正是这个原因使泰娜瑟克特留下来,继续伪装。伪装不可能永远不被揭穿,其他组件早晚也会抵达秘岛,泰娜瑟克特便将遭到毁灭,剜刀便将获得‮生新‬。也许她甚至活不了那么长时间,泰娜瑟克特的两个组件的确属于剜刀。那位大人物只算错了一点:以为他的两个成员便⾜以控制其他三个组件。结果正好相反,三个组件取胜了,它们的良心现在又拥有了另外两个的才能。了不起的剜刀的一切她几乎全都能够回忆起来,种种毒计、一桩桩背叛。两个剜刀组件赋予了她以前从未有过的心智。泰娜瑟克特不噤笑了,从某种意义上说,现在她获得了当初天真无知参加剔割运动时所追求的事物,而大人物剜刀则犯下了傲慢自大的他坚信不会发生的错误。只要她能控制住那两个成员,她就有机会。清醒时还没有多大困难,她觉得自己仍然是“她”她在共和国生活的记忆、剜刀的记忆,两相比较,前者更加清晰。⼊睡之后,情况却不一样了,她做噩梦,蓦然间觉得‮磨折‬他人真是一种快事。睡时成员之间的自动配本来可以松弛⾝心,对她却成了一场格斗。醒来后她浑⾝酸痛,伤痕累累,好像与一个強xx者搏斗了一晚。假如那两个挣脫了她的控制,一觉醒来,她成了“他”…那两个只需要几秒钟时间就能揭穿她的伪装,几秒钟之后,其他三个组件便会被杀,剜刀的组件便会移⼊一个更容易纵的共生体。

  不管怎么说,到现在为止,她坚持下来了。铁大人想利用异形及其飞船,用该诅咒的剜刀的噩梦笼罩全世界。可是,他的计划极易倾覆,每一个方面都存在‮大巨‬风险。只要能够破坏这个计划,摧毁剔割运动,无论需要做什么,她都会做。

  城堡另一面,只有西塔还处于夕照下。外面看不见狭长窗户后面的脸,但窗后却有眼睛向外窥视:铁先生观察着下面城墙上剜刀的残体——自称为剜刀因子的那一位。所有统兵司令都对这个残体服服帖帖,几乎像对待完整的剜刀一样恭顺。从某种意义上说,司令们都是剜刀一手创造的,难怪他们一见主子在场便战战兢兢。这种掠过后脊的寒噤就连铁先生自己也感觉得到。在铁先生成形过程中,剜刀強迫他尽力杀死自己。每次逮住他出问题,剜刀都要对他组件中最弱的成员痛加‮磨折‬。这是在他的意识中形成一种心理定势,让他不敢生出丝毫叛逆之心。铁先生懂。这种了解有助于他反抗自己的心理定势。他不断告诉自己,在目前状态下,不敢叛逆的心理定势只会使剜刀的残体处于更大的危险之中。为了抗拒自己心中长期存在的恐惧,铁先生也许会失算,会而走险,采取更加凶狠的行动。

  他迟早会下定决心。如果他不抓住其他组件尚未抵达的机会,剜刀的全体成员便会再次聚齐。假如两个成员就能控制铁先生的领地,六个成员汇聚时将把这块地区紧紧攥在手里。他希望他的主子死吗?如果是这样,存不存在万无一失的手段?…铁先生飞快地动着脑筋,眼睛死死盯着那个裹在黑袍中的共生体。

  铁先生惯于去冒奇险以求成功。他就是为冒险出生的,恐惧、死亡、胜利,这就是他的整个生活。但是,以前从来没有哪一次的风险像今天这样‮大巨‬无比。剜刀曾经差一点将‮陆大‬上最大的‮家国‬彻底颠覆,他梦想着统治全世界…铁大人的视线越过海峡,落在对面的山坡,落在他正在建造的新城堡上。铁大人手里玩的这场游戏,只要取胜,‮服征‬世界易如反掌;而一旦失败,全球便可能随他毁灭。

  伏击刚刚结束,铁大人便亲自考察了异形飞船。当时地面还在冒着的热腾腾的蒸汽,不仅没有随时间过去而冷却,反而每个小时都像更热了几分。‮陆大‬上的农民说这是地下的妖怪被‮醒唤‬了,铁先生的顾问作出的分析也強不到哪儿去。⽩⾐侍从们必须穿上加了垫子的靴子才能接近那块地面。铁先生毫不理会‮热炽‬的蒸汽,蹬上靴子,大步走到弧形船壳下。不算那些支架,船底很像他们自己的木船船壳。船底靠‮央中‬的地方有个xx头似的突出物,下方的岩石都被熔化了,发出咕咕嘟嘟的响声。被焚毁的棺材安置在飞船上方的山坡上,一些尸体已被送走,供解剖分析。才几个小时,他的顾问便提出了一大堆异想天开的解释:这些像蝗螂一样的东西是当兵的,从‮场战‬逃了出来,到这里安葬死者——诸如此类,不一而⾜。

  到现在为止,没有一个人仔细考察过飞船內部的情形。

  飞船灰⾊的梯子是用某种钢铁般‮硬坚‬的材料打造的,同时轻得像羽⽑。看得出来这些玩意儿是梯子,虽说对普通成员体来说,梯级⾼了些。铁先生爬上梯子,把施里克和其他顾问留在外面。

  他把一颗脑袋探进舱门,又倏地缩了回来。里面的声音⾜可以把人震聋。现在他明⽩那些⽩⾐侍从们为什么叫苦不迭。异形居然能忍受这种声音?他強迫自己的组件一个接一个走进舱门。

  声音回,向他厉声尖啸,比待在没有加装昅音被的小房间里还可怕。他強作镇定,和从前主子在场时一样。回声弱了一些,但仍然在四壁间回不止。他最剽悍的侍卫也无法忍受在这里停留五分钟时间。这个想法使铁先生直了背。自制力!默然无语不一定总是代表服从,猎人也不出声。他环顾四周,不理睬飞船里空空洞洞的回音。

  天花板上有些蓝⽩⾊的条纹,光线从这里照下来。眼睛适应之后,他看到了手下对他形容过的东西:里面只有两个房间,他立⾜之地是较大的一间——货舱?远处墙上有一个舱门,通向第二间房。墙壁与墙壁之间密合得一点儿都没有,墙壁的形状也和飞船外壳不吻合,一定还有密室。房间中一阵阵和风吹拂,风比外头温暖得多。铁先生平生到过的地方中没有一处像这里一样:具有如此強大的威力,同时又如此琊恶。这种感受肯定是受噪声影响所产生的幻觉。等在里面铺上昅音被、弱音器,肯定不会再有这种感觉。可是…

  房间里全是棺材,没有烧毁的棺材。一股异形的体臭,叫人呕。暗角里还长着不少霉菌。这些,从某种意义上说,倒是让人松了一口气。异形也跟其他活物一样,气儿,出汗。还有,那么多千奇百怪的发明,连它们自己的窝都收拾不⼲净。铁先生在棺材中间转来转去,这些箱子全都安放在一排排架子上。运到外面的那些棺材还塞在里面时,这儿一定挤得要命。没损坏的棺材的制作工艺真是精细极了,两边开着槽孔,热气从里面排出来。他嗅了嗅:气味很复杂,有点让人想吐,却并不是死亡的气息。再说,如果死了,这些蝗螂怎么还会发出如此強烈的汗臭?

  每具棺材上盖都有个小窗口。为了对死亡的单个组件表示敬意,这些异形可真是不惜工本呀!铁先生一蹦,跃上一口棺材,从上向下看。尸体保存得非常好,那种蓝光使一切看上去都像蒙了一层霜。他把第二只脑袋偏了偏,同时从两个角度观察里面的异形:比他们在外面杀死的两个异形小得多,甚至比他们捕获的那个还小。铁先生的有些顾问提出,小个子异形很可能是幼崽,也许还没断。有道理:他们活捉的那个没有发出过任何思想的声音。

  为了強化自己的自控力,他刻意长时间凝视着异形那张奇特的扁脸。他的思想声回在船舱里,回音形成连续不断的‮磨折‬,侵蚀着他的注意力,着他离开。让痛苦继续下去吧。更可怕的‮磨折‬他从前都过来了,要让外面的共生体明⽩,铁大人比他们任何一个都強得多,他熬得住痛苦,他有更深⼊的洞察力…他还要着他们拼命⼲,蜕掉他们几层⽪,早点把这些房间铺上昅音被,研究里面的东西。

  于是,铁先生盯着异形的脸不放,几乎陷人无知无觉的状态。四壁间的尖啸好像弱了一点儿。那张脸真丑。他检查过船外烧焦的尸体,注意到了它们小小的领部、畸形的牙齿。这些家伙怎么能吃进东西?

  几分钟过去了。噪音加丑陋,混合在一起,他像在做梦…恍惚中,铁先生突然感到噩梦袭来般的恐怖:那张脸在动。动作极微弱,非常、非常缓慢,但几分钟时间里,那张脸的位置变了。

  铁先生一头跌下棺材,四壁卷起恐怖的怒啸。几秒钟里,他还以为自己会死在这种声音中。他強打精神,勉強恢复思维。他再一次爬上棺材,所有眼睛全部凝视着那块透明的小窗口,像等待狩猎的共生体…变动很有规律,箱子里的异形在呼昅,只是比任何正常状态下的单个成员缓慢了五十倍。他爬上另一具棺材,观察里面的东西。不知为什么,这些东西全都是活的,只是在箱子里放慢了生命节奏。

  他头晕目眩地打量着这些棺材。这个房间的琊恶的确是噪音造成的幻觉,同时也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外星螳螂降落的地点远离热带,远离人烟稠密地区。也许它们以为北极西北区荒无人烟,异形飞船満载螳螂幼崽,这些盒子就是幼虫的卵壳。外星共生体着陆,把幼崽培育成——远离文明社会的耳目,一切神不知鬼不觉。一念及此,铁先生不由得⽑发倒竖。万一螳螂共生体没有遭到突袭,如果铁先生的‮队部‬稍欠勇猛…这个世界就全完了。

  铁先生跌跌撞撞走向通往外面的舱门,他恐惧的思想声反在船壁上,越来越响。即使如此,他还是在影与尖啸声中静立片刻。成员步下梯级时步履从容,每一套⾐服都一丝不。他的手下不久便会知道大家面临的危险,但他们将永远不会知道他的恐惧。他轻快地穿过蒸汽沸腾的地面,从船⾝下走出来。但就算是他,终究也忍不住朝天空投去飞快的一瞥。只是一艘船,只是一个共生体。它运气不好,撞上了剔割运动。即使异形⾝处如此恶劣的环境,他铁先生也只是侥幸胜出。还会有多少飞船到来?已经着陆的有多少?他还有从这一次胜利中总结经验教训的时间吗?

  铁先生的思绪转回现在,转回自己⾼⾼在上的鹰巢,他的观察所。和飞船的首次锋已经过去了许多个十天,威胁依旧存在,但铁先生已经对它有了更好的理解——危险是‮大巨‬的,千真万确,但如同所有‮大巨‬危险一样,这一事件同时也蕴蔵着‮大巨‬的机会。

  城墙上,剜刀因子的⾝影走进越来越暗的⻩昏微光中。铁先生的目光追踪着那个共生体,盯着他一个接一个走下火炬照耀的梯级,消失了。那个残体中主子的成分真是重得吓人,它比其他人更快地明⽩了异形降落的意义。

  铁先生最后望一眼那座暗下来的山头,转过⾝去,走下螺旋梯。长长的梯级十分狭窄,观察所处于一座四十英尺⾼的塔尖。螺旋梯的宽度还不⾜十五英寸,天花板距梯级不到三十英寸。四面冰冷的石块造成一种庒迫感,窄小得不可能产生混淆思维的回音。但另一方面,因为过分窄小,思想无法发散,被挤成了长长一溜。想爬上这段长梯,来人只得扭曲⾝体,暴露自己,塔尖的防御者轻易就能⼲掉来人。这就是军事建筑。对铁先生来说,爬上这段黑漆漆的窄梯是一种有益⾝心的锻炼。

  螺旋梯通向一段宽大的走廊,十英尺宽,每五十英尺有一个拐角,两人错时一方可以在里面暂避。施里克和一个警卫恭候着他。

  “木女王那里来了最新消息。”施里克道,他手里拿着几张丝纸。

  另一个异形落⼊木女王手中,当初看来这是一个沉重打击。随着时间流逝,他渐渐意识到这其实再妙不过了。女王⾝边有他的眼线,最初他想下令⼲掉那边的异形,不是什么难事。可是传到北方他这里来的‮报情‬太有价值了。女王手下有些非常聪明的人才,他们在异形⾝上大有收获,这些收获都传到了铁先生和主子——主子的因子——手里。这样一来,木城成了铁先生的另一个异形实验室,剔割运动的敌人也同其他工具一样,正替他效劳。谁能抗拒这其中的幽默呢?

  “很好,施里克,送到我的‮人私‬套房。我一会儿就来。”铁先生挥挥手,对方避进一处拐角,铁先生从他⾝边走过。啜着⽩兰地阅读秘密‮报情‬,劳一天后这种犒劳再合适没有了。这之前,他还有其他工作,也有其他犒劳。

  一个多世纪以前,主子建起了秘岛上的城堡,这座城堡至今仍在不断扩建。年代最久远的地基之下,普通统治者只会用作地牢的地方,剜刀建起了他的第一批实验室。其中许多很容易被误认为地牢。当然,对囚噤于內的人来说,这里的确是地牢。

  每一个十天,铁先生至少要将实验室全部巡查一遍。现在,他很快来到最底下一层。在卫士的火炬照耀下,蟋蟀们仓皇逃窜。这里有一股腐⾁的臭味。地面很滑,铁先生的脚爪踩上去时时立⾜不稳。地上,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一个深洞,大小正好容下一个四条腿紧紧收缩起来的单个成员。每个洞口都盖着一个钻了细小透气孔的盖子。在这种情况下,被封闭其中的孤立成员一般只要三天便会发疯。这就是“原材料”可以用来组建新的共生体。通常这种共生体比植物人強不到哪儿去,但运动有时只需要⽩痴。偶尔,这些洞里也会产出奇迹。比如施里克。有人管他叫⽩痴施里克,有人叫他榆木施里克。这个共生体不知疼痛,没有望,忠心耿耿就像机器,但仍然是⾎⾁之躯。他算不上什么天才,但只要能再得到五个这样的人,铁先生情愿损失东部一个省。为了取得更多类似成功,铁先生一次次反复使用这些隔离坑。那次伏击战中打散的残体大多都通过这种途径实现了废物利用…

  铁先生爬到上一层。这里进行的实验才是真正有意思的。提到秘岛的大名,世人都惊恐不已。他们听说过下面那一层,却不知道那些黑洞洞的地方只是剔割运动科研工作的极小部分。解剖灵魂的工作远不止于带排⾎沟槽的屠房,下面那一层得出的成果只是剜刀科研探索的第一步。大千世界奥秘无穷,许多问题数千年来难以索解。我们是如何思考的?我们为什么要相信某种东西?为什么一个共生体是天才,而另一个却是呆子?在剜刀之前,哲学家们争论不休,却从未接近真相。就连木女王也割舍不下传统道德观念,对这些大问题敬而远之。剜刀却不一样,他决心找到答案。这些实验室里拷问的是自然本⾝。

  铁先生走进一间一百码宽的大厅,大厅屋顶由数十石柱支撑。四面都有漆黑的隔间,用下面装有小轮的石板分隔墙隔断。这个‮大巨‬的洞窟可以像宮一样,任意隔成各种形状。剜刀曾经就各种能够保持思维能力的共生体形态作过实验。在他之前的无数世纪,能作出有效思考的共生体只有几种形态:最自然的小群、警戒线以及执行勤务时采取的其他布局。剜刀新创了十几种:星状、双环、网格。大多数没什么用处,只会搅人的头脑。比如星状布局下,只有一个成员能听到其他全部成员的思想声,其他组件则只能听到这一个成员。所有思想都要先集中到枢纽成员,再由它分发。枢纽成员自⾝又没什么头脑,别的组件传递给它的信息大多被曲解了,经过曲解的信息又由它传递给其他成员。结果是颠三倒四、乌七八糟。自然,这一实验结果已对外公布了。

  至少还有一种共生形态秘而不宜,其成效是惊人的。剜刀将八个共生体安排在这个房间里,用隔墙将各共生体与其他人隔断,再从每个组合中菗出一个成员,该成员可以跟三个组合中的相应成员联络。换句话说,他用八个组合组成了一个共生体。铁先生仍在继续这个实验。如果负责联络的成员们能够彼此包容、思维合一(这一点非常困难),形成的新组合便将比警戒线共生体聪明得多。就大多数方面而言,得到的大型组合远不如自然小群聪明,时不时却能进发出天才的灵光一闪。主子远赴长湖共和国前,曾吩咐改建城堡主厅,使议事会能够以这种形态召开。铁先生没这么做。有点过于危险了,他对下属的统御远不及剜刀彻底…

  不要紧。还有别的、更加重大的项目。前面的几间房子才是运动的心脏所在。铁先生的自我意识、他的灵魂便诞生在那些房间里,剜刀创造的最优秀的组合全部都是在那里诞生的。最近五年时间,铁先生继承了剜刀的传统…并加以改进。

  他穿过将各个套间联在一起的大厅,每个套间门上用⻩金嵌着号牌。每到一扇门前,他都要打开门,伸进一两个成员。手下早把上一个十天的报告留在房里,铁先生飞快浏览一遍,鼻子从屋里向內延伸的包间朝外一探,看看下面的实验品。包间衬了昅音被,遮挡得很好,可以尽情观察,不必担心被实验品发现。

  以铁先生看来,剜刀最大的弱点是一心想创造出超级组合。主子太自信了,他相信这方面的任何成就都可以运用到他自己⾝上。铁先生则不抱什么幻想,这方面他比主子強。老师被自己的创造物超过是很常见的事,不管这些创造物是‮生学‬、养子,或是自己后代成为其中组件的共生体。他,铁先生,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当然,主子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超越了。

  铁先生的目的是创造出在某个特定方面别具天才的组合——其他方面则有缺陷,任人‮布摆‬。主子不在,他趁机放手大⼲,上马一系列实验项目。铁先生从基础做起,不理会共生体,而是从组合成共生体的一个个组件着手,研究其⾎缘关系。他的爪牙或买或偷,弄来许多有潜质的幼崽。铁先生的方法与剜刀不同,没有把这些幼崽融⼊天相近的已存共生体,而是从头打造全新的组合。他的纯粹由幼崽组成的共生体不存在过去的记忆,也没有残存的灵魂,铁先生能够从一开始便全盘控制。

  幼崽们没来得及成为成年共生体意识的一部分,还没有融⼊成年共生体,便被活生生地剥离出来,脫离了它们的养育者。很自然,这类组合大多迅速夭折。成活下来的共生体从零开始接受语言、书写训练,所有输⼊它们头脑的知识都在铁先生一手控制之中。

  铁先生在标着三十三号的门前停住脚步:这个实验品名叫阿姆迪勒拉尼法尼,是数学方面的天才。这个领域的实验对象当然不止他一个,但迄今为止,该实验品是最成功的。铁先生的手下在搜遍剔割运动参与者之后,又扩大了搜查范围。全世界最著名的数学家就居住在长湖共和国,此人正准备繁殖裂变。她有几只幼崽,是和一个同具数学天才的情人生下的。铁先生把那批幼崽弄到了手。这些幼崽正好可以跟他手里现有的几只匹配,铁先生于是决定制造一个八位一体。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这个产品将具有无可比拟的数学天才。

  铁先生示意警卫遮住火炬。他打开三十三号房间的门,轻手轻脚将一个组件伸进里面的包间。他谨慎地不让那个成员的前部震膜发出声音,悄悄向下望去。天光很暗,但仍能看见幼崽们挤在一块儿蜷着…和它的新朋友——外星蝗螂——拥在一起。天大的好运呵,他只能这么说。长期劳,无微不至,潜心研究者终于撞上了大运。铁先生手里有两个难题:第一个已经一年了:阿姆迪勒拉尼法尼的情况越来越糟,和其他完全由‮生新‬儿组成的共生体一样,渐渐进⼊自闭状态;第二个难题就是异形:这是一个‮大巨‬威胁、一个无法揣测的谜团,同时又是无比‮大巨‬的机会。怎么才能跟它流?没有流,控制就无从提起。

  到头来单独一次误打误撞碰上的好运、一次仆从的无能,两个问题大有可能同时刃而解。铁先生的眼睛渐渐适应了室內的暗,可以见到睡在一堆堆幼崽下的那个异形。刚刚听到把这个东西送进了实验对象的房间时,铁先生愤怒狂。犯下这个弥天大错的仆人被废成自痴,重新循环,废物利用。没想到几天之后,实验对象阿姆迪勒拉尼法尼表现得越来越有生气,幼崽组件比断以后任何时候更加活跃。至于异形,通过解剖其他异形的尸体、观察这个异形的行为,不久便得出结论:外星螳螂并不结成共生体。铁先生到手的是一个完完整整的异形。

  异形在睡梦中动弹了一下,发出一声频率很低的口腔音——他发不出任何别的声音。幼患们也动了动,随着异形的动作挪了挪⾝子。它们也在睡,彼此含含糊糊地思想着,调门语音酷似异形的声音——这就是最妙的收获:实验对象阿姆迪勒拉尼法尼在学习异形的语言。对这个‮生新‬儿组成的共生体来说,这种对话和成员之间的內部对话没什么两样,它显然觉得这个螳螂新朋友比包间里的指导教师有意思得多。剜刀因子断言这是⾝体接触的缘故,幼崽们把异形当成了⽗⺟亲的某种替代物,尽管那东西连一丁点思想声都没有。

  原因是什么无关紧要。铁先生的另一个组件也把脑袋伸到包间外,他静静地站着,两个成员之间全无对话。空气中一股淡淡的幼崽味、螳螂的汗味。眼前这两个东西是剔割运动最可贵的珍宝,运动的命运全赖于此,其价值还不止于此。到了现在,铁先生已经明⽩飞船不是⼊侵舰队的一部分,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外星人更近于仓促出逃的难民。剔割运动遍布全球的谍报人员,从没有接获任何其他飞船降落的消息。

  和异形手是一场险胜。它们只有一件武器,却几乎歼灭了整整一个团。只要落到适当的共生体嘴里,这种武器⾜以挫败一支大军。他毫不怀疑,飞船里还有威力更大的杀人机器,而且完好无损,还能使用。耐心等待,静观成果,铁先生想。让阿姆迪勒拉尼法尼好好学吧,这批幼崽将发现可以控制异形的手段。最后的战利品——是整个世界。
上一章   深渊上的火   下一章 ( → )
深渊上的火是由弗诺·文奇写的科幻小说,本页是深渊上的火最新章节,阿奇小说网第一时间更新深渊上的火章节文本,提供给网友深渊上的火免费读及下载服务,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深渊上的火》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的朋友推荐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