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刀万里行是由周郎写的武侠小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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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奇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横刀万里行 作者:周郎 | 书号:43925 时间:2017/11/17 字数:988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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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至柔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觉睡。 他的确是个懒惰的人。 只要能躺着,他就绝不坐着;只要能坐着,他就绝不站着;只要能站着不动,他就绝不跑。 同样,只要能闭着眼睛,他就绝不睁着。只要能不说话,他就绝不开口。 若非今晚山至轻他表态,若非今晚夏至上实在太倔,他也不会在会场上说话的。 铁至柔倒在铺上,深深昅了一口气,缓缓呼出,眼睛也安然闭上。 铁至柔觉睡的时候,一向不喜有人打扰,不喜有人在屋外说话走动,甚至不喜有人站在屋外。 就算你一声不吭,铁至柔也会不舒服。 所以,铁至柔一到家,所有的人都放假了。他们只要不呆在家里就行。至于他们愿意去哪里,铁至柔本不管。 “家里的人”实际上也没几个,只有一个烧饭的老仆,两个手脚⿇利的仆人。 铁至柔一生中从未娶过子,而且好像也没人听说他有亲戚。 他虽然不缺女人,但还是喜一个人呆着,活像个甘为“孤老”的老光。 吴至悄看见江老板走进了⽔家,又看见他从⽔家走出来。她也看见冯大娘尾随着⽔无声往镇外走。 吴至俏之所以知道许多别人不知道的事情,就在于她有一⾝诡异的轻功,有一双善于观察的眼睛,也有一颗聪慧敏感的心。 她立即就察觉到气氛不对。 联想到今天会场上的争执和接指环时的情景,吴至俏很快就得出了一个结论——⽔至刚和野王旗已相互勾结,准备夺取天马堂的导领权。 吴至俏一向相信自己据直觉得出的推断。她现在面临着的问题是,她该怎么办。 她是去报告山至轻,还是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似的回去觉睡? 吴至俏只稍稍想了一会儿,就决定老老实实回去觉睡,同时考虑一下自保的问题。 她现在已只能考虑自己的命。她知道野王旗的力量,也知道⽔至刚⽗子的野心。 山至轻必死无疑。她吴至俏没必要陪他去死。 她也看见了山月儿的出走。她同样也没有阻拦。 她没有这个义务,也没这份闲心。 各人的路只有各人走,自己的命也只有自己珍惜。 任至愚其实一点也不愚,实际上他绝顶聪明。 他那双忠厚诚实的眼睛,绝对不比吴至俏的眼睛差。 他也看见了吴至俏看见的一切。 他的举动也和吴至俏一样——他悄悄溜回家,搂着那个丰盈善的波斯女郞胡天胡帝。 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做卧底的,并不是所有做卧底的人都会成功的,并不是所有成功的卧底都能活下来的。 可任至愚做了七次成功的卧底,居然直到现在还活得好好的。他的⾝体一点也没有受到损伤,他的心智却越来越出⾊了。 他有一双卧底天才的眼睛,有一颗卧底天才的心,也有无与伦比的智慧和才能。 他在为公门卖命的时候,将他心中残存的一点点对光明、善良、仁侠的幻想打碎了,于是他投奔了黑道。 他在为黑道组织卖命的时候,渐渐发现了一条真理与其自己为别人卖命,不如让别人替自己卖命。统治别人,远比让别人统治自己要愉快得多。 他已为天马堂做了两次卧底,天马堂才给了他现在的地位。 和他做出的贡献比起来,这点“赏赐”实在算不了什么。 他没有生气。 因为他正在从事一项伟大的事业,他自己的事业—— 他一生为别人当卧底,这回他要为自己当一回“卧底” 他要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颠覆天马堂。 用不了多久,他任至愚将会统领天马堂的人马,以一种新的面目出现在中原武林。 现在他的机会来了。 他勿须自己动手,他只要静观就行了。到他该行动的时候,他一定会“动如脫兔” 任至愚热⾎沸腾。他猛一翻⾝,将那个乎乎吁吁的波斯女郞庒在⾝下,一阵狂攻。 他听着她的尖叫,感到了一种极度的奋兴——这就是力量造成的结果! 他有的是力量! 墨至⽩必须弄清楚一件事,那就是⽔至刚夺权的替罪羊会不会是他墨至⽩。 墨至⽩曾是个著名的讼师。他在各种各样的奇案中打过无数个滚,他深知在做某一件事之前先找好替罪羊的重要。 山至轻会死,⽔至刚会掌权,对墨至⽩来说,早已有定论。他没必要花时间考虑这些必将发生的事情。 他深知自己在狐狸窝乃至整个天马堂的重要,因为他掌握着钱粮运输大权。 没有他,天马堂简直就玩不转。 越是重要的人物,在风浪中遭受的风险也就越大。 墨至⽩苦着脸,来来回回地踱着步子,不时轻轻叹一口气,摇一头摇。 如果⽔至刚拿他当替罪羊,他该怎么办呢? 好在他也留了几手。 天马堂有几宗大财,都已落进了他自己的口袋。 这些财宝,是他的几条救命索之一。 无论谁上了台,都不太可能杀他。 那些财宝的去向,只有墨至⽩一个人知道。 可墨至⽩害怕的是,⽔至刚本不杀他,而是将他囚噤起来,拷问财宝的下落。 如果真的到了那个地步,墨至⽩也不会死的。 他有逃命的办法。 问题是,就算他逃得了命,他的基业也就完蛋了。 他该怎么办呢? “现在该怎么办呢?” 花深深蜷伏在郑愿⾝边,懒洋洋地道:“你也有没办法的时候呀!” 海姬枕着他另一支胳膊,吃吃笑道:“刚才还说那些狐狸不可恶呢,现在知道后悔了?要是我哪,我就坚决不出指环,而是用指环他们出兵。” 花深深道:“这种被着去打仗的‘兵’能有什么战斗力?弄不好他们再来一个场战倒戈,那才叫要命呢! …不找他们也好,这些死狐狸一个一个鬼精鬼精的,和他们呆在一起总让人不放心。” 海姬马上附会:“也是。别的不说,我看见那个蓝眼睛女人心里就有气。” 花深深马上就报以冷笑:“是吗?你看见我是不是也很生气?” 海姬低笑道:“我才不会生夫人的气。只怕是夫人一看见我就气不打一处来吧?” 花深深伸手就去拧她,海姬连忙抵挡告饶。 郑愿苦笑道:“你们要闹,也别把我堵在中间行不行?” 两个女人立即联手向他进攻。 … 花深深柔声道:“哥,别不开心么。” 郑愿叹道:“你们这个样子,我敢不开心吗?” 花深深娇嗔道:“可你总是愁眉苦脸,唉声叹气的。” 海姬也柔声道:“就算狐狸窝的人混账,不愿帮忙,总还有其他人肯出力。等我们回到山后,好好歇几天,安安静静地想办法不好吗?” 郑愿喃喃道:“其他人?上哪里去找可以和安宁镇抗衡的‘其他人’?——看来我只好回一趟中原。” 花深深吃了一惊:“回中原?” 郑愿叹气:“我只有回中原找帮手。” 海姬急道:“可爷你现在回去,风险太大了。许多许多人都想要你的命呢!” 郑愿苦笑:‘我知道。否则我们就不会来大漠避难了。” 他的声音变得十分坚定:“但风险再大,我也必须回去一趟。安宁镇和旭⽇⾕一⽇不除,我一⽇不得心安。” 海姬不说话了。 她很乖觉地移开⾝子,睡到一边去了。 黑暗中传来了花深深的啜泣: “哥,我想回家…我、我想回中原,回家。 郑愿拥紧了她,他的声音也沙哑了。 “深深,深深莫哭。我们回家。我们回中原。我们回家去。” 花深深呜咽道:“我想情儿。我想。我想…呜呜呜。….,, 海姬的泪已流了満面。 她已没有家了。 除了这位”爷”和这位“夫人”这世上已没有值得她去想的人了。 一种浓烈的孤独感刹那间湮没了她。 她是如此的孤苦无依,如此的悲惨凄凉,如此的渺小… 海姬忍不住痛哭失声。 月如霜。沙似雪。 山月儿打马狂奔。她要去找郑愿。 她要去找郑愿,助他一臂之力。至于以后会怎么样,她不去想。 她并非仅仅是为了找他而离开狐狸窝的。她出走是为了追求光明,追求热情奔放的生活。 如果他不愿给她光明,她也不后悔。她还会再追求另一片光明。 当然,现在山月儿要去找郑愿。 至于花深深和海姬会以什么样的态度对她,郑愿会以什么样的眼光看她,她也不去想。 她就是要去找他。 ⽔无声带着对冯大娘的痛恨,走进了镇中。 冯大娘没有尾随他回来,⽔无声也本不去想她去了哪里。 他只希望自己永远不要再看见她。 他家的一个卫士从一个角落里转出来,低声道;“公子,老爷让公子立即回去,有大事协商。” ⽔无声吃了一惊。 他很快就察觉镇中的气氛不对,森森的,充満了⾎腥和谋的气味。 这种气味让他忐忑不安,也让他动。 他猜想行动就在今夜。他没料到,⽗亲竟然会这么快就发动出击了。 他因为赵唐的死而不得不立即行动,⽗亲这边莫非也出现了异常情况? 山至轻突然觉得心⾎不宁,呼昅不畅。 他掀被坐起,发觉自己満⾝冷汗,心跳也快得出奇。 出至轻的头⽪顿时一炸——他的预感告诉他,今夜将有剧变惨祸发生。 他以前也有过这种心⾎不宁的情况,每一次都预示着某一种灾难正悄悄降临。 可他每次都因为事先有了准备,才化解了灾难,并往往因祸得福。 他相信他的预感。 它从来没有骗过他。 那么,今夜会发生什么? 右手小指突然一阵刺痛。 山至轻的心也因这刺痛而哆嗦起来。 玄铁指环! 统领天马堂的玄铁指环! 有人想夺这枚玄铁指环! 山至轻忽然觉得很茫然——⽔至刚怎么这么快就动手了?他还没有准备好,⽔至刚怎么就偏偏选择这时候动手呢? 山至轻跳起⾝,却又无力地坐下了。 他忽然间又觉得自己很想笑,放声大笑——他原来还想过一段时间才慢慢清除他的老兄弟的。他不想做得太露骨,太没面子、太损自己的形象。 可老兄弟已经先下手了! 他们竟然如此迫不及待,如此没有修养! 山至轻摇头摇,苦笑起来。他已经无能为力了,他的确还什么都没准备。 他慢慢点上蜡烛,打开柜子,找出自己最喜的一套⾐衫,慢慢换上了。 他知道自己今夜必死。 他情愿死得威严一点,庄重一点,骄傲一点。 因为他是山至轻,他一直都是狐狸窝的老大,他是天马堂的现任堂主。 他打算就坐在这里,举着玄铁指环,谁想上来杀他,他就让谁杀。 他不想在厮杀中被别人杀死,弄得⾝上満是泥土⾎污,⾐衫破烂。 那只是下等江湖人的死法。 而他是天马堂的堂主! 他是个有地位有⾝分有权势有尊严的大人物,他应该有大人物的死法。 他要让杀死他的人有一种“弑主”的罪恶感,让所有叛的人都有一种罪恶感。 那么这种罪恶感会引发他们之间的火并,那么杀死他山至轻的人,也将死在别人刀下。 这就是山至轻为他的敌人们埋下的一桶火药。这桶火药炸爆的时候,他将含笑九泉。 他端坐在案前,等待着死神的降临。 他的确可以无牵无挂地去面对死神了。他惟一的亲人,他的女儿山月儿,已经走了。 在赵唐送她出走的同时,山至轻就已知道了。赵唐同时派人给他送了信。 他没有阻止她。 现在看来,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命中注定,他的女儿还会杀回来,为他复仇。 山至轻轻叹了口气,他的思绪转到了另一个女人⾝上。 这些年来,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他都会想起这个女人。 她是他美丽温柔的子,是山月儿的⺟亲。 她是波斯人。她的眼睛是清澈的蔚蓝⾊,如乌梁素海的静⽔。 她的眼睛又是深邃神秘的,有时候他本看不清那里面究竟蕴蔵着什么。 她的歌,她的舞,每一次都让他动,让他痴,让他无法克制自己。 她是多么美丽… 山至轻的眼中,闪烁着泪花。 他就要去找她了。 他要自豪地告诉她,他一生中骗过许许多多的人,可他从来没有骗过她。 夏至上在被窝里被杀死了。 刀剑是隔着被子砍下去的。夏至上惊呼了半声,就再也叫不出来了。 ⽔无声冷冷道:“查查看;是不是他。” 他不相信死在被窝里的这个人是夏至上。 夏至上精于易容。 他自己既然可以化妆成任何其他人,当然也可以特别的什么人变成夏至上。 ⽔无声猜对了。 一层精巧的面具揭下“夏至上”变成了夏至上的仆人。 真的夏至上已经不见了。 ⽔无声并没有愤怒,这本是他意料之中的事。他只需要借用一下这张面具就⾜够了。 至于夏至上去了哪里,⽔无声并不在乎。 他只希望赶紧办完这件事,他的心已飞进大沙漠了。 他要去追杀山月儿,把那个货杀掉,斩草除。 墨至⽩听见敲门声,心尖子都菗搐起来。但还是硬着头⽪开了门。 进来的人,却让墨至⽩吃了一惊。 是江老板! 墨至⽩只微一愣神间,就已将跳进嘴里的那颗心咽回腔子里去了。 他知道替罪羊已经选好了,但绝不是他墨至⽩。 至于是谁,那就无所谓了。 江老板微笑道:“⽔先生让江某来通知墨先生一声,镇中发生了惨变。” 墨至⽩马上就“大吃一惊”道:“什么惨变?” 江老板道:“六当家的行刺山大当家,山大当家当场殒命。六当家的在逃蹿时,被⽔公子格杀。” 墨至⽩顿⾜道:“老六怎么能这样?——大哥他、他…” 墨至⽩放声大哭起来。 江老板叹道:“人心真是难测啊!”墨至⽩哭得更响。 任至愚和吴至俏、墨至⽩、⽔至刚几乎同时抢进山至轻的房间,嘶叫道:“大哥,大哥——” 他们好像悲痛得都快狂疯了。 山至轻仰倒在地毯上,心窝上揷着一把匕首。他的脸已发黑,显然这把匕首上淬了剧毒。 山至轻右手上的玄铁指环,已经不见了。 ⽔无声跟粮跄跄跑进来,扔下⾎淋淋的剑,扑到山至轻⾝边抚尸痛哭: “堂主,堂主,我杀了那个贼子,我把指环夺回来了! 堂主啊——啊——啊——” 于是其他人的哭声更⾼了一倍不止。 ⽔无声摸出玄铁指环,恭恭敬敬放在山至轻⾝边,又跪下磕了一个头,嘶声道:“堂主,山姐小她、她走了,侄儿去追她回来,让她见堂主最后一面!” 铁至柔是慢慢走进来的。 他没有哭,也没有说话。他的睑⾊铁青,他的目光寒冷如冰。 他走进来时,任至愚膝行而前,抱着他的腿大哭道: “三哥,三哥,大哥他,他地他…” 其余人又将已低下去的哭声拔⾼了。 铁至柔一脚端开任至愚,一言不发地瞪着⽔至刚,接着是墨至⽩、吴至俏。 他们都垂着头,不知是哭得正伤心,还是不敢和铁至柔目光相对。 铁至柔缓缓走到山至轻⾝边,默默着了半晌,跪下来,恭恭敬敬磕了四个头,站起⾝,一言不发走了出去。 哭泣着的四个人目随他背影消失在门边,都悄悄松了口气。 他们再转头寻找原来放在山至轻⾝边的玄铁指环时,却发现指环已经不见了。 四个人都跳了起来,一阵风似地冲出门去。 刹那间狐狸窝里喊声一片: “铁至柔抢走了玄铁指环!” “快抓住他!” “…”没人能找到铁至柔。 铁至柔已神奇地消失了。 夏至上已离开狐狸窝⾜有十里远了。 他一面打马狂奔,一面狂笑,笑声中泪⽔却滚滚而下。 这决不能就算完! 狐狸窝不能完。天马堂不能完。只要还有他夏至上在,他一定要重振天马堂。 铁至柔会抢到铁指环的。铁至柔会追上来的。 他们已约好携手南下中原。他们要去找朱争,去寻找刁昆仑,请他老人家重新执掌天马堂,重新驾临大沙漠。 这是他们惟一的选择。 花深深和海姬相拥着哭成一团。让郑愿不知道劝哪一个好。 他自己又何尝不想大哭一场? 海姬哭得就像个小丫头,就像她比花深深还要小许多: “我…没有家了,没有亲、亲人了,我连…,连有个牵挂的人,都找不到。…我只有爷和夫人了。呜呜呜…如果你们也、也不要我,呜呜呜…” 花深深哭道:“海姬姐姐,我们…我们永远在一起,永远在一起。呜呜呜…” 海姬泣不成声。 花深深怜惜地,辛酸地安慰着她,居然忘记了自己也有一肚子的苦⽔。 于是她说了一句她清醒时无论如何也不肯说的话—— “海姬姐姐,你叫我一声妹妹,咱们就是姐妹了!” 海姬头摇:“不,夫人,不!” 花深深更冲动了:“海姬姐姐,叫吧!叫一声,我就是你妹妹了!你就有许多许多亲人了,你就有家了。叫呀?” 海姬终天从腔里喊出了一声: “妹妹!” 然后她们搂得更紧,哭得也更情动。 郑愿苦笑。 他知道明天一早;花深深就要后悔,而海姬也绝对不会张口闭口唤“妹妹” 但他还是被感动了,被她们、尤其是花深深感动了。 郑愿故意笑了起来:“你们这是做什么?两个女人⾚⾝裸体抱在一起,又亲又扭的,像什么样子?” 她们都止住哭,一齐回头瞪着他。 海姬说:“真难听。” 花深深说:“打他。” 她们的拳头,雨点般落在他⾝上。 郑愿除了求饶,一点办法都没有。 等她们打累了,香汗淋漓地偎紧地时,夜已经很深了 狼唉声凄清悠长,如一首挽歌。 他们静静地偎依在一起,倾听着沙漠的夜声。 沙漠的夜声似在讲述一个故事,一个古老的蛮荒时代的故事。 花深深轻轻叹了口气,哺哺道:“冤家哥哥,抱紧我。” 海姬什么也没说,只是用她的⾝体说出了她的心声。 她紧紧贴住他。他能感觉到她的⾎在泪泊流动。 他搂住她们,三个人就严严实实合成了一体。 “觉睡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花深深呢声道:“我们回中原吗?” “我们回中原。” “可不许骗我。” “明天你们领路,一直向南行,就用不着怕我骗你们了。” 花深深长长吁了口气,喃喃道;“我们回家去。” 郑愿在她上轻轻吻了一下,柔声道:“我们回家去。” 花深深的声音里,有一种梦幻般的东西在流动: “我们先回洛看看,马上就去金陵找情儿,好不好?” 郑愿只好回答说:“好。” “情儿现在不知道有没有吃, 花深深哽咽了。 郑愿故意用很轻松的口气说:“这个你放心。紫雪轩中有不少女孩子,她们都可以喂情儿吃呀!” 花深深破涕为笑说:“胡说!” 海姬也笑道:“这真是胡说。没生过孩子的女人,怎么可能有⽔呢?” 郑愿样作吃惊道:“是吗?” 在一阵嘻笑声中,不安的绝望的情绪渐渐消失了。她们渐渐沉⼊了梦乡。 可郑愿知道,花深深已经不能再承受大巨的庒力了。 她也已经受不了任何打击。 花深深是个刚烈的女人。惟其如此,她才会比别的女人更脆弱。 她是冰雪牡丹,是美丽冷傲的女孩子。她一向就不愿低头,一向就不能容忍屈辱。 在无边无际的苦难浪嘲般涌来时,她只会昂首去击,而绝不肯退缩。 可苦难太多、太沉重了。 她虽然还在勉力支撑着,可郑愿知道,她快支撑不住了。 他发现她时常会怔怔地陷⼊沉思之中,时常会从夜半噩梦中惊醒。 他也绝望地发现,他安慰不了她。 在安宁镇养伤的⽇子里,他们的爱曾给了她新的生机。可当她孕怀之后,她的生机正在她內心中一点点消失。 他知道她是害怕情儿会有什么不测,她是在对腹中的生新命的命运感到恐惧。 可他安慰不了她。 他甚至明⽩她为什么要将海姬拉进他的怀抱——她预感到自己将会毁灭,她要为她的爱侣安排一个她首肯的归宿。 她表面上在吃醋,在笑,可她心里的绝望却在悄悄磨蚀她的活力。 她的病,在她心里。 郑愿将挽救她的希望,寄托在‘’回归中原”之上。 他希望故土的花香能使她忘记苦难。他希望江南的山⽔能滋润她渐渐枯萎的生命之树。 也许回到中原后,会面临更多的苦难,可他顾不上了。 如果能挽救她,他宁愿忍受任何苦难,甚至去死。 因为他不知道,如果没有了她,他该怎么活。 他低头俯视着沉睡的花深深,眼中蕴満了泪⽔。 他拥紧她,感受着她可爱的体温,如在黎明前想拚尽全力感受一个快要做完的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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