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地下是由石钟山写的综合其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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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奇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地上地下 作者:石钟山 | 书号:44155 时间:2017/11/21 字数:535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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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的乔天朝还是路八军的一名侦察连长,确切地说乔天朝并不是他的真名,他的真名叫刘克豪。乔天朝是那个奉命去东北军统站报到的上尉参谋。那个名叫乔天朝的上尉参谋,是在路八军进东北的路上俘获的。俘虏乔天朝的正是刘克豪的侦察连。刘克豪所在的路八军立独三师,已经在鲁西南据地打了几年游击了,队伍由弱到強,由小到大。三年前⽇本人投降了,那时队部放了三天假,他们在联了三天后,突然接到延安总部的指示,让他们立独师开赴东北,和国民抢时间接收光复后的东北。当时已经有路八军的先头队部进东北了,并和那里的苏联红军接上了头。他们这个师出发几⽇后,由林彪、陈云率领的主力队部也从延安出发了。 上尉乔天朝是在河北境內被刘克豪的侦察连俘获的。乔天朝一副商人装扮,戴礼帽,穿长衫,正在前往东北沈赴任的路上。一个月前,乔天朝在重庆国民陆军学院进修届満,⽇本人就投降了,蒋委员长电谕国全的国民队部就近接收⽇本人统治的领地。他们这一届学员便都派上了用场。当时的东北战区军统站刚宣布成立不久,只有徐寅初站长和马天成两个人,站里急需用人,乔天朝便顺理成章地被派往东北。乔天朝从重庆出发,辗转着向东奔赴,每到一地,都有国民的队部专人接送,他手里握着国民军统局的公函,所到之处都受到特别照顾。到达保定后,他突然心⾎来嘲,想回家看一看,他的老家就在保定附近的一个县里。⽗亲在北阀时期,曾在这里做过县长,他就是那个时候被⽗亲送到国民⾰命军的。那一年他初中毕业,才十六岁。少小离家,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十几年的时间,如⽩驹过隙,今天重新踏上家乡的土地,少年时的记忆袭上心头。他是从山西太原辗转到保定,到了保定地界,就该由这里的守军一路护送。在没回家前,他不想先惊动保定的国民守军,如果那样的话,会很⿇烦,也不自由,宴请是少不了的,废话也不会少说。一路上他就是这么过来的,军统局的人到哪里都很吃香,他们可以手眼通天,稍有不満,一个报告就可以打给总部,那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在当时,兵荒马的情况下,哪个国民要员的手脚是⼲净的?平时大家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的,你好我好,大家都好。你不说,我不说,大家相安无事,但有人把事捅到上面去了,这就是个事了。军统局的人,就是负责这些事的人,在战时情况下,他们都握有生杀大权,可以先斩后奏,也就是说,军统局是怀揣尚方宝剑的一群人,走到哪里,没人敢轻视。 乔天朝一路上舟车劳顿,被来送往的搞得已经疲烦了,从山西一踏上河北地界,他就真的开始思乡了。虽然这些年没断了和家里的联系,但战事纷,也是有初一没有初五的,有时一封信辗转着半年有余才能收到。也是只见其字,不闻其声,十几年的思乡烈火炙烤、煎熬着乔天朝,胆大艺⾼的乔天朝突然作出了一个违背常规的决定,先不和保定的军国照面,直接回家省亲,这就给他几天后的被俘埋下了伏笔。刚到保定地界,他就把山西护送他的人马打发走了,他急不可待地租了一辆马车往家乡赶去。家乡的县城离保定只有二十几公里,两三个小时也就到了。 到了家里才知道,⽗亲已经不在了,家里只剩下⺟亲,和还没有出阁的妹妹。一家三口人抱头痛哭一场后,乔天朝对着物是人非的家就有了许多的感慨。自己离家参加⾰命时,⽗亲和⺟亲还満头青丝,十几年后回来,⽗亲不在了,⺟亲也是银丝覆黑发。看到苍老的⺟亲,他真想留在家里为她养老送终。当他的手无意中触碰到怀里军统局的委任状和手谕时,一下子又感受到了肩上的责任。这时的他清醒了一些,自己回到家里已经两天了,说不定保定方面都急疯了。思乡和对亲人的渴念得到了缓解,使命的担子重新又回到了肩上,他真不敢再耽搁了。他让妹妹领他去⽗亲的坟头上烧了些纸钱,就抱着⽗亲坟上的石碑,撕心裂肺地哭喊了几声“爹”然后,挥手向⺟亲和妹妹告别,一步三回头地向保定方向走去。 就在那天的黎明时分,立独师的侦察连作为进东北的先头队部途经这里,一路上,立独师没进过城市,这里的大部分城市都被国民的队部接管了,进城就会引起不必要的磨擦,况且他们的任务是火速赶到东北,和国民抢时间,接收⽇本人留下的弹物药资。于是,他们只在城外兜了个圈子就北上了。 如果,乔天朝大大方方地在路上行走,刘克豪就不会对他起疑心,而此时的乔天朝一副商人打扮,穿长衫,戴礼帽,匆匆地走在乡村的土路上。正因为他是个训练有素的军人,潜意识让他多了份机警。侦察连分成三组,每组相隔一段距离,轻装前行,昼伏夜出,目标越小越好。侦察连的任务就是在前面寻找一条最佳的前行路线。没想到在这黎明时分,刘克豪带领的侦察连和乔天朝巧遇了。 乔天朝凭着一个军人的警觉意识到了有情况,他一闪⾝,躲进了路旁的树林里,同时把拔了出来。他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队部,但他察觉到了潜在的危险。他这一举动,被刘克豪感觉到了,他向同伴做了个手势,所有的人都停下来。他冲⾝边的两个战士耳语:跟我来。便弯着潜进了乔天朝躲进去的那片树林。 乔天朝谛听了会儿动静,发现并没有什么,便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吁了口气,又观察了一会儿,仍没见异常情况,他收起,准备走出树林,重新赶路。刘克豪的口却已经顶在了他的头上。 乔天朝的⾝份很快就被弄清了,他想抵赖也没有用,他⾝上的委任状,还有档案,以及军统局的公函⾜以证明他的⾝份。但如何处置乔天朝却成了立独三师最头痛的问题。此时,表面上国共已是第二次合作时期,虽然为了接收⽇本人投降后的城市和物资,国共两支队部已经有了磨擦的迹象,但还没有彻底翻脸,如果在战时,处理乔天朝的问题就容易多了,于是三师的一份加急电报发到了延安,他们要向延安方面请示后,再作决定。乔天朝看清了抓获他的这支队部是路八军时,心安了许多。在国共合作时期,他们彼此称为友军,⾝为训练有素的乔天朝已经意识到国共之间的合作,在眼前的态势下已是名存实亡。从他被匆匆派往东北,以及国民的种种迹象上来看,国共一战再所难免,虽然是这么说,但毕竟还没有开战。也就是说,现在他们还是友军,亮明自己的⾝份倒也无妨。于是,他把自己的⾝份和盘托出了。 几个小时后,延安方面来电。第一封电报的內容是这样的:这人很重要,不要轻易处置。又几个小时后,第二封电报发到了三师:⽇军投降,战局,东北尤甚。国共合作即将破裂,此人的军统⾝份对我很重要,借胎还魂,我方人员可打进东北局內部,对⽇后的东北局势至关重要,现全权委托三师处理此事。万万小心,不留后患,切切。 延安总部的命令,让侦察连长刘克豪摇⾝一变,成了军统上尉乔天朝。刘克豪化⾝乔天朝对他来说并不是件轻松的事情,他详细阅读了乔天朝的档案。为了更实真地走进乔天朝,他在一个农户家里,与乔天朝面对面地作了流。十几年的军旅生涯,把乔天朝锤炼成了标准的军人。此时的乔天朝⾝份有些复杂,国共合作的美丽幻影即将破灭,但国共两支军队仍然互称着友军。乔天朝错差地撞到了立独三师的口上,当他看清眼前这支队伍是路八军时,他松了口气。不管将来如何,路八军还算得上是友军。他沉稳了下来,并亮出了自己的⾝份,他以为这样,路八军会很快放人,让他尽早踏上去东北赴任的行程。没想到,路八军对他很客气,不说让他走,也不说留人的话。后来,刘克豪就出现在他的面前,两个人四目相对地审视着对方。他觉得刘克豪是个怪人,就是这个人把他带到路八军师部的。那会儿,两个人在路上基本没有说话,一个在前面走,一个在后面跟。现在,刘克豪又出现了,用很怪的目光打量着他,他起初怀疑自己的⾝上、脸上出了什么问题,待仔细地看过,发现并没有什么纰漏时,才抬眼正⾊地望着刘克豪。眼前这个人让他有一种威慑感,同时也有一种亲近感。这一切都缘于对方的那种职业的味道,这种味道只有惺惺相惜者能够感受得到。于是,乔天朝也望着刘克豪。刘克豪盯着乔天朝的眼睛说话了:你叫乔天朝? 乔天朝没点头,也没有头摇。 好,不错的名字。刘克豪挥了一下手。 乔天朝咧了咧嘴,然后道:名字是爹妈给的,无所谓好不好。 刘克豪在乔天朝的眼神里感受到了,这是个颇具英武之气的军人,甚至他还感受到了一股冷冷的杀气。很好,他在心里说。他喜这样的人,为军国也有这样的人才感到有些痛惜,如果乔天朝是自己的战友,那结果又如何呢? 乔天朝不卑不亢地道:我还有公务在⾝,请问贵军何时放我走? 刘克豪微笑着说:何时放你走,我说了不算。我就是想和你聊聊。 乔天朝别过头去,望着房间的一角,不再说话了。 刘克豪看了一眼乔天朝,又看了一眼,出门时冲乔天朝挥了一下手,虽然没有多说什么,但凭这一点,他觉得自己完全理解乔天朝是什么样的一个军人了。 起初师长把这个任务给他时,他有些吃惊,也有些突然。这几年他没少和国民的队部打道,尤其是那些下级军官,总觉得那些人的⾝上大都沾染了兵气和匪气,这是让他无法忍受的,而乔天朝让他改变了这一印象。他在乔天朝⾝上嗅到了一种职业军人的味道,虽然短短的几分钟,却让他有些喜上乔天朝了。 后来,他来不及多想,也没有时间去细想,他怀揣着军统局的委任状,带着乔天朝的档案,出发了。也就从那一刻开始,他由刘克豪变成了乔天朝。他先是和保定的守军接上了头,然后由保定到北平,又从北平到山海关,最后来到了沈。一路上都有专人护卫,可以说是受到了⾼度的重视。这一路下来,他渐渐地进⼊了角⾊。在路八军时,他听说过军统局,但从没与其打过道,他没想到,军统局在国民的队伍里会受到如此礼遇。 刘克豪现在是乔天朝,是军统局的上尉。他时时刻刻在提醒着自己的⾝份,一路马不停蹄地前行,受到⾼规格的恭和送,每到一处,上校和少将都对他笑脸相。每次宴请,他都坐在主宾的位置上,恭维的话语如蝗虫般飞进他的耳鼓。刚开始,他还有些不适应,举手投⾜间颇为拘谨,尽力做到少说多听,能不说的就不说,酒万万是不敢多喝的,喝也只喝三小杯,别人再劝,他就用手把酒杯护了,然后说:不胜酒力,到此为止。 敬酒的人也就笑一笑,他话不多讲,酒不多喝,场面自然就有些冷清。他觉察到了,便说:你们随意。别人并不随意,在军统局的人面前,他们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肆,就一律微笑着,没话找话,说些⽪⽪⽑⽑的话,说认识重庆的某某要人。这些人所说的某某在重庆都是混得不错的,⾝居要职,他对那些要人的名字自然是陌生的,他就点点头,问得深了,便说:这人见过,不。别人就不好再问了,打着哈哈也就过去了。 一路上就这么过来了,他不担心路上的问题,他担心的是军统局的站长徐寅初,他那一关能否过去,才是至关重要的。好在乔天朝提供的信息里,可以肯定乔天朝和徐寅初并没有打过道,更不认识,徐寅初是老军统了,乔天朝则是刚⼊军统大门的新兵。这样一来,他心里就有了底。况且,⽇本人刚投降,国全的局势还很,东北的局势更,苏联红军、国民的队部、东北自治联军,三⾜鼎立,都在为各自的利益在抢占有利地形。 徐寅初当时还是少将,在最初的一年多的时间里,对他是心存戒备的,不断地发电报,向重庆方面核实情况,幸好当时的通和通信的不便为刘克豪帮了大忙,否则穿帮是早晚的事。刘克豪在纷的局面中,一点点地走近了乔天朝,也走进了军统局东北站的核心。 三年下来,乔天朝由最初的上尉已经变成了中校了。他由新军统变成了资深的老军统了。在东北国民军界中,都知道乔天朝的名字。如果东北的局面一直这样下去,他就会一路顺风顺⽔地走过来。没想到只三年的时间,东北的局势急转直下,迫不得已,军国要在东北背⽔一战了。 中将站长命令军统局的人把自己的家眷接来沈,徐寅初这么做的用意,是要让队部看看军统局的决心。他这决心下得很快,但对刘克豪、此时的乔天朝来说却一点也不轻松,甚至有些沉重。他在乔天朝的档案里了解到,乔天朝是有子的,此时就在徐州,是一家慈善医院的护士。 那天傍晚,乔天朝走出了军统局东北站的二层小楼。他走过了一条街,在街角买了一盒老刀牌香烟,从中菗出一支,一边昅着,一边又向前走去。前面有个耍猴的人,在表演猴子爬杆,地上铺了一块布,布上散碎地扔着一些零钱。再往前走,就是那个雷打不动,拉手风琴的阿廖沙了。阿廖沙是个俄国人,人很⾼大,怀里抱着的手风琴就显得很小。他闭着眼睛拉琴,不管有没有人听,他拉他的,地上倒放着一顶帽子,帽子里已经有了一些零钱。乔天朝走过去,看着阿廖沙拉琴,神情很专注。过了一会儿,又过了一会儿,他走过去,从兜里掏出一些⽑票,不经意地扔到阿廖沙脚边的帽子里,临走时似乎还叹了口气。然后,头也不回地向前面一个茶馆走去。 阿廖沙在乔天朝的⾝影消失后,停止了拉琴,嘴里嘟哝着收起脚边的帽子,把那些零钱装在兜里,背上琴,然后又变戏法似的从⾝上掏出瓶酒,一边喝着,一边走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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