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虐是由西村寿行写的综合其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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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奇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凌虐 作者:西村寿行 | 书号:44230 时间:2017/11/22 字数:653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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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源蔵在岩棚里燃起一堆火。 架在火上的鹿⾁烤得正香。 繁星満天。源蔵靠在岩石上,眼望着火陷⼊了沉思。这是德造见到他的当天夜里。德造的话仍在他耳边回响。他満脑袋是这句话。 纪州⽝怀上了狼崽——。 源蔵说死也想不到会有这等事。狼是狗的天敌。本来不共戴天的仇敌却做了夫,这是不可想像的。如果德造的话不错,纪州⽝就将生下一窝有半⽇本狼⾎统的狗仔。狼是狩猎型野兽,捕猎是它的天。跟它在一起的纪州⽝,在⽝科动物中,亦具有強烈的捕猎本能。两相结合,生下的崽会什么样子呢? 这个念头在他的脑子里盘旋不去。 火焰升腾。看着看着,慢慢地,火里幻化出几只摇摇摆摆、胖胖乎乎的小狗来。 好象有什么响动。 “源蔵,我们又见面了。” 他的旁边站着一个人。 “我在法师山上游觉睡,看到这里燃起了火,我想没准会是你…”“你没有死于山洪?” 来人是志乃夫正昭。 “你知道山洪的事,看来德造还活着。” 志乃夫在火旁坐下。 “吃吧。” 源蔵把刀子递给他。 志乃夫看上去跟乞丐没有什么两样。他用刀割下一大块鹿⾁放进嘴里。一边嚼,一边又切了一块,看样子实在是饿极了。 “德造下午才从这里走的。他说他要回寺里等你。” “这是我们约好的。” “他说要和你一决胜负。” “我正巴不得这样。德造有抢来的钱,你可以随便去打鹿和野猪。只有我过着乞丐一样的生活。我得杀了德造,赶快结束这一切。” “你想再回去⼲察警?” “不。”志乃夫摇头摇。“你呢?狼和狗已经杀掉了吗?” “…”源蔵无言地摇了头摇。 “你也实在是太固执了。” 志乃夫注意到源蔵双肩下陷,剃得⼲⼲净净的下巴,有一种空虚的、孤凄的影。他以前可不是这样。 “你才真叫固执呢。如果你放弃对德造的成见,不就啥事没有了?” “放弃成见?” “对。” “真令我吃惊。我没想到这话会出自你的口中。” “你在外漂泊流浪了这么久。我认为,在漫游的过程中,人慢慢地就会消气,变得心平气和。” “喂,我说你这是怎么了?” 志乃夫把正在切⾁的手停下来。 “我很正常。” “莫名其妙!” “我不认为德造坏。如果他是个恶,他决不会甘冒生命危险来救狼的。我在小黑山就已经认定了。他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如果没有这种准备,他是难于突破包围网的。” “你救德造和狼,就为的这个?” 源蔵的双眸在火光的映照下闪着炯炯的光芒。源蔵本来是很少说话的。现在他按撩不住动的心情,滔滔不绝说了下去。 “我一直以打猎为生。除此而外,我没有别的办法谋生。在小黑山,风雨之中,我与德造殊死搏斗时,他愤怒地叫道:你杀屠动物有什么乐趣?你的慈悲心哪里去了?我当时真想冲他喊——我拿起,不是为了杀屠动物取乐!但我终于没有叫出来。当时我強烈地感到德造决不可能会是坏人。为了自己养育的一条狼,他万死不辞。为了一头野兽,德造甘冒生命危险,这不能不令我悚然。这样的人哪里去找?还有谁会象他那样在暴风雪之中追踪我呢?德造为了狼,置生死于不顾,他的心中没有罪恶,纯净得如同⽔晶一般。我认为,即使不是狼,而是一条狗,他也会那样做的。” 源蔵一开口,便象打开了的闸门。 志乃夫被他洪⽔般汹涌的话语庒倒,一时竟无言以对。 “德遂说,狗肯定已怀上了了狼的孩子。他把一切都托给我,回了寺里…” “唔…”志乃夫切下一片⾁。 他终于弄清了源蔵脸上影的意味。源蔵的地位已发生了逆转,他正从追杀一方转向救护一方。他闪烁的双眸正是他內心矛盾的体现。源蔵不是在说服志乃夫,而是在说自己。 志乃夫把视线投向夜空。 当山洪袭来的时候,志乃夫给德造松了绑。为什么给他松绑,志乃夫从未深究。他对德造十分恼恨。不过,除恼恨以外,还有别的一种东西。正如源蔵所说,人在漫游过程中,会慢慢地忘掉仇恨。而志乃夫,他一边把仇恨一点点地抛到路边,一边又从山野捡起其他一些东西。现在这些捡来的东西都在他的体內集聚了起来。 “唉,”源蔵打破沉默。“德造他不会跑掉的,你愿不愿和我一道走?我想各处转转,看有没有狼和狗的消息。而且,我也正要到德造那里去一趟。如果你跟我在一起,保你不饿肚子。” “好吧。” 志乃夫收回目光,把视线投向火堆。 火光照亮了志乃夫的脸,也照亮了源蔵的脸。两人的脸都被映得通红通红的,仿佛发怒了一般。 8 五月十三⽇。 两个亲都大学生学下了⾚石山脉的大泽岳,到北又泽去。他们是牧野和川北。 山路顺涧边而下,看上去极其崎岖陡峻。涧下是一条湍急的溪流,⽔深达15米左右。两壁的悬崖全是红岩。 牧野和川北在一块可以俯视溪流的岩石上坐下来,肚子饿了,也实在累坏了,他们把盒饭打开。 川北不经意地往对岸扫了一眼。他猛然发现树林边什么东西在奔跑,看样子象是鹿。川北碰碰牧野的手臂,用手指给他看。 一头牡鹿从密密丝丝的树林里奔了出来。它正在全速奔跑,奔跑当中不时地跳跃两下,动作十分轻捷。 没跑多远,鹿突然又改变了方向。鹿前面突然跳出一团褐⾊的东西,挡住了它的去路。那东西猛地跃起向鹿袭来。鹿急转回头。那个野兽似已跳到了鹿的背上,可一瞬之差被鹿闪避开了。鹿的⾝体象球一样地⾼⾼弹起,落在了十米开外的地方。 这时,鹿的面前又出现了一条⽩⾊的狗。鹿受到前后夹击,进退两难。它无路可逃,跳上了一个岩盘。岩盘上面有一点儿地方,鹿一个直扑,冲到了崖边上。 狗和那头褐⾊的野兽紧迫过来。 鹿纵⾝跃向空中。这是一个⾼达十几米的断崖,下边是一个盆子一般的绿⾊的深潭,看上去比鹿的⾝体还小。鹿大硕的⾝躯直朝下面的深渊坠落下去。 潭中溅起⾼⾼的⽔柱,鹿的⾝体随之消失了。 狗和那褐⾊野兽跑到悬崖边上。狗蹲坐下来,而那褐⾊的东西却毫不狁豫地纵⾝跳了下去。 它的体⽑被风吹起,耝大的尾巴⽔平伸开,直的象一块板,挟裹着一阵风。 随之,⽔面上又腾起了一条⽔柱。 狗返⾝跑走了。 “狼!” 牧野颤抖着声音叫道。那条⽩狗个子就不小,可与那个褐⾊的东西相比,则显得相形见绌。 鹿爬上岸。 狼虽然浮上了⽔面,可它的肚子好象遭了⽔击,游到岸边,它便不再动弹。 鹿乘隙向下游跑去。 牧野和川北象被冻住了一样僵立在那里,眼睛都看呆了。 溪岸边,一头月轮熊慢慢腾腾地起来。它边走边追逐过来。正在这时,那头牡鹿从岩石后边猛地窜出,撞到了它的面前。熊骇然大惊,猛地跳了起来。鹿也极为狼狈。为避开熊,它跳⼊了溪流。 熊紧跟着也跳了进去。 熊照准鹿的鼻子一把掌猛拍过去,然后又拍打着⽔扑到了鹿⾝上。双方都沉⼊了⽔底。等浮上⽔面的时候,鹿已经死了。熊咬住它的脖子,把它拖上岸。 鹿体內流出的鲜⾎,在⽔面上划出一条红线。 狼转过岩角。 熊正在舐鹿⾝上的⾎。一看到狼,它马上敏捷地跳起⾝来,这与它那肥硕的⾝体很不相称。它张开大口,露出牙齿。狼也张牙舞爪地一脸凶相。双方都在怒吼,都想以吼声震慑、庒倒对方。因为溪流的喧哗无法听到。 狼冲了上去,熊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严阵以待。它看准机会,劈面就是一掌,不想竟被狼躲过。狼跑出不远,又折转⾝来。熊怒目而视,待狼又扑过来时,熊腾地直立了起来。 在离熊两米远的地方,狼突然跃起,从熊的头顶一掠而过。就在越过的那一刹那间,狼的舿下突然冒出一股褐⾊的体。那体象箭一样直到熊的脸上。 熊一下子失去了目标,它闹不清狼在哪里,只好在原地团团转。乘此机会,狼一跃跳到熊背上,狠狠地咬住了熊的脖子。熊摇晃着⾝体落⼊了溪流。狼也一起掉了下去。 狗从上游跑来,见景也跃⾝跳进了溪流。 熊、狼和狗扑扑腾腾地打作一处,河面上⽔花四溅。 很快,⽔面上便平静了下来。熊败下阵来,鲜⾎淋淋地朝下游逃去。 狼和狗上岸以后,晃动一下⾝体,抖落掉⾝上的⽔。飞腾的⽔珠因为光的照耀,描画出一个个小小的彩虹。 “快跑!” 川北抓住牧野的手腕,低声叫道。 两人丢下盒饭,仓惶逃跑。 五月十五⽇。 德造躺在寺厨里面。 从南纪回来已有半个月了,他一直在等志乃夫。他想也许今⽇,也许明⽇,志乃夫就会来的。可左等右等,志乃夫一直没有露面。德造有些怀疑他是不是已经死了,自己大难不死就是个奇迹。奇迹不可能同时发生在两个人⾝上。也许他确已经死了。 源蔵也没有来。 德造想,源蔵此刻也许正为寻找戈罗的踪迹在林中踟躇。 突然,他跃⾝跳起,手里攥着把匕首。他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 几乎与此同时。隔扇被推开,后门也被打开了。 “德造!” 安的脸在剧烈地菗搐。他手里握着一支削得很尖的竹。堵住后门的秋手里也是一杆竹。 “这次我看你还往哪里逃!” 安扭歪着脸,冷笑道。 “你放明⽩点儿!你休想再跑!快把刀子放下,带我到蔵钱的地方去!老实点儿的话,我们可以叫你痛痛快快地死。不然,就把你的手指一一剁下来。 “狗杂种,果然来了!” 德造的声音在发颤。 “钱在哪里?快说!” 秋喝问道。 “我不会给你们的!” “难道你想把它带到地狱里去吗?!” “带到地狱里也比给你们強!” “快给我住嘴,八王羔子!” 秋闯进屋里。 “秋,不要杀了他!别让他跑了就行!” 安叫着也步步紧过来。 德造背靠着墙壁。 秋凶相毕露,他猫着冲了上来,另一边安也在近。 德造猛地弯下,抓起地上的酒瓶子朝秋打过去,随即又把菜碟之类的东西砸向安。 “混蛋!” 秋从左侧刺来。德造总算闪避开了。但是安的竹却刺⼊他的左肋腹。德造用左手攥住竹,把匕首朝安投去。匕首打在墙上,落到了地上。德造感到一种透不过气来的难受。秋恼羞成怒,突刺过来。竹刺穿了德造的肚子。 “叫你别杀了他——笨蛋!” 安颤声喊着,子套竹。 秋也把竹子套来。 德造颓然倒在地上,两个伤口⾎流如柱。 “钱!快说!钱在哪里?!” 秋暴跳如雷。他一边叫,一边用竹刺德造的腿大。 德造说不出话。他呼昅困难,即使想说也出不了声。 “八王蛋!” 秋又用竹猛击他的另一条腿。 “我叫你别杀了他!…” 安刚要发火,突然咽下了后边的话。 他感到背后似乎有什么动静,便回过头来,刚回过头,便看到有两个褐⾊的和⽩⾊的东西朝他扑了过来。安不由的朝后退去。那团褐⾊的东西早已冲上来,尖利的牙齿咬住了他的半边脸。安倒在了地上。 德造看到,戈罗撕掉了安的半边脸。希罗也咬住了秋的右手腕。秋用去剌它,却未刺着。 ——戈罗——希罗——。 德造心中在呼喊,但他无论如何也叫不出声。 秋倒了下去,右腕被撕裂了。 戈罗咬断了安的脖子。安的悲鸣还没有落地,它又已向秋扑去。它咬住了秋的头,秋的头部被咬破,⾎流飞迸进而出。秋把左手里的匕首刺向戈罗,匕首深深地没⼊了戈罗的肋腹,直达肩部。戈罗摇晃了一下。秋的脑袋已开了瓢。 屋里到处是⾎。 德造倒在⾎泊之中,希罗来到他⾝边。 戈罗挤尽全力朝德造⾝边靠过来。但它的后肢颓然无力,虽几经努力,试图站起来,却未能成功。最后终于匍匐在地上。 德造听得见希罗悲痛的声音。呜,呜。希罗低声号泣。它摇着尾巴德造的脸,然后又到戈罗⾝边戈罗的脸。 ——希罗,戈罗,你们可回来了! 德造眼中淌下一大颗泪珠。 他已到了垂死阶段。 惭惭地,他神志不清了。可他那失去知觉的眼睛,仍紧紧地盯着戈罗。 志乃夫和源蔵在飞跑。 在秋叶街道的茶店里,志乃夫打听了一下蓬莱寺的位置。茶店的老太告诉他说,两三个小时之前曾有人向他打听过,这附近有没有远离村庄的废寺或者不住人的房子之类的东西。 老太告诉他们附近是有座废寺。 听完老太的话,志乃夫和源蔵把东西存起来撒腿就跑。 听老太说到蓬莱寺有二里路。 他们一气赶到。 刚跑上石阶,便看到了这幕惨剧。 “德造!” 志乃夫抱起德造。德造的脉膊已经停止了跳动。他⾝上还是热的,看样子刚刚断气不久。 源蔵查看了一下狼的伤势,他的旁边蹲着那头纪州⽝。纪州⽝⾝上的⽩⽑全被⾎染红了,只有脸部还是⽩的。 “德造已经死了。狼不要紧吧?” 志乃夫大口着说。 “不清楚。我这就把狼送到医生那里去。你先帮我照料一下这条狗。” 源蔵拿出被子把狼裹起来。刀子仍揷在狼肚子上。如果子套来,狼可能会失⾎过多。志乃夫把狗用绳子拴住。源蔵怀抱着被子和狼,朝外走去。 志乃夫瞥了一眼狼,它长长的眸子放着蓝光。 源蔵大步走下石阶。 志乃夫环视了一下屋內。究竟出了什么事,他还没来得及细看。一个人失去了半边脸,喉管被咬断。另一个人脑袋开花,倒毙于地。狼的凶残从这两具尸体上可见一斑。 纪州⽝一边哀哀低呜,一边舐德造的脸。 外面起了风。风从洞开的门中穿堂而过,纪州⽝的体⽑被吹得翻卷起来。虽然是初夏的风,志乃夫却有一种凄怆之感。 德造大睁着眼睛,死不瞑目。 志乃夫给他合上了眼⽪。猛然,他觉得德造的眼睛与源蔵抱走的狼的眼睛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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