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式秘书是由丁邦文写的官场小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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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奇小说网 > 官场小说 > 中国式秘书 作者:丁邦文 | 书号:44391 时间:2017/11/24 字数:587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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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平的省城之行,相当诡秘。 他的行踪,除了冯长市,只有邝明达知道。为了确保行动的绝对保密,他向邝明达要了辆车,利用双休天独自悄悄进了省城。 送给⽑处长的几样东西,皆由邝明达特别准备,不过是六双草鞋、两百只咸鸭蛋、十瓶糟啂腐,累计价值不会超过四百块钱。表面看来,那些东西都是十分平常的物件,价格也很低廉。可是⻩一平明⽩,这三样东西,平常之中却又都有不同寻常之处。 据冯开岭介绍,当年他跟老记书到省城工作,经常随同看望⽑处长等城籍或在城工作过的老同志。 那时的看望,真就只是一般意义上的看望,来客常常两手空空,还要叨扰主人一顿便饭。有时即使顺便带点东西,也就一袋茶叶、一块城粘糕之类。但是,⽑处长那儿,每到秋季或年底,老记书必有三样东西要送到——草鞋、鸭蛋、糟啂腐。后来老记书突然去世,冯开岭接过使命,一直把这种传统延续至今。在和⽑处长接触的过程中,冯开岭与老人结下忘年之,深得其喜爱。当年他从省里得以顺利回到城,以及后来接任常务副长市,⽑老处长都曾出面讲话。不仅如此,他还从老人⾝上学到不少东西,尤其是担任分管农业的副长市初期,时常得其言传⾝教,才很快成为半个农业行家。 也许是⾰命战争年代养成的习惯,⽑处长一生特别喜草鞋。即使在大城市生活了几十年,⾝边早已不见炮火硝烟,可他依然惯于蹬一双草鞋,雄纠纠走在城市的繁华街道上。尤其是从初舂到仲秋那几个月,更是草鞋不离脚。然而,⽑处长所需的草鞋,并非当年的那种普通稻草鞋,而是一种名为大米草的⽔草,加上纯棉布条精心编织而成。大米草生长于城江滩,四角棱形,中间空心,秋天收割上来暖晒⼲,用小木锤轻轻敲击至松软状,与棉布条混合起来很有劲道且不易折断,编织成鞋穿在脚上富有弹又非常舒适。过去,这种大米草野生疯长,満江滩到处都是,江边农民经常放牛羊进去随意啃食,如今却因稀缺反而成了宝贝。要不是邝明达专门请人在江边种下一些,満江滩断难找到几。那些咸鸭蛋,也不是平常街市上买到的那种,而是以食盐、⻩酒、八角、姜料等十多种佐料精心腌制而成,蛋⻩略微发黑、味道有些许腐臭,类似平常人家盐卤不⾜、腌得过头了的那种臭蛋。这种咸蛋,⻩一平小时候也很喜,外观虽然不雅,味道却特别鲜美。糟啂腐本是城一大特⾊,⽑处长喜爱的,自然也不是工厂批量生产、商店成箱售卖的那一类,而是完全以地道手工制作,原料和工艺更为纯正。难得邝明达神通广大,也只有他能搞到如此稀罕之物。 按照电话约定,⻩一平特意选择周六下午两点准时到达⽑府。⽑处长几个女子都在国外或海上、京北工作,平时就老两口与保姆生活,家里比较清净。 看到⻩一平拎进来的几样东西,年近八十的⽑处长竟然⾼兴得像小孩一样。老人来不及招呼客人,把草鞋一双双在脚上试过,穿着在客厅走两个来回,确认每一双都很合脚、舒适。之后,又让保姆拿来碗筷,把咸鸭蛋与糟啂腐分别打开尝了,嘴里啧啧有声,连连称好,又着老伴、保姆跟着尝过,这才坐下与⻩一平寒喧。 “敬老节快到了,冯长市让我专程代表他来看望您老。这几样东西,都是新近做好,趁新鲜给您送来,免得放时间长走样变味。”⻩一平语气谦恭,态度殷勤。 “哎呀,难得小冯有这份孝心,年年记得我这无用老汉,专门让你跑这一趟。”⽑处长说。 “您老怎么能这样说呢?冯长市经常和我们提起,当年您老对他帮助教育,无微不至。他说,要不是您百般关心,哪里会有他的今天哟!”⻩一平语气异常真诚。 “可惜像他这样有情有义的年轻人不多了。”⽑老感叹道。 “也就小洪和小冯还记得我们。”⽑老夫人也附和道。 “小洪就是你们市委洪记书。”⽑处长解释。 “哦,是吗?”⻩一平表现得很惊奇的样子。 接下来,像任何一位同龄的⾰命老人一样,⽑处长开始回忆⾰命历史,痛陈情、义、礼于他一生中的重要分量。其中自然提及当年对洪记书的种种提携,以及帮助冯开岭的诸般情状。⻩一平虽不是第一次听到,却只好作出首次聆听状,不时面露惊讶、崇敬的神⾊。拉拉扯扯说了大约一个多小时,⽑处长好不容易从往事回忆中刹车,问:“最近小冯还好吗?地市一级府政马上要换届了,他应该没有问题吧?” 正是想什么来什么,⽑处长所提,就是⻩一平最希望听到的一句。表面上,他却又不能表现得过度奋兴,只能漫不经心且有点呑呑吐吐地说:“承蒙您老关心,还好吧。其实有些事情冯长市不让我告诉您,说是怕您心生气,影响您休息哩。” “哦?这什么话?有什么事不能告诉我?小⻩,没事,快说说什么事。”⽑老果然来了兴致。 ⻩一平马上便一五一十把城当前的情况说了,其中着重之处是那个张大龙如何仗着洪记书的势,在背后同冯开岭争锋捣蛋。 “这还了得!”⽑处长听完⻩一平叙述,真就有些生气了,一双手竟然轻轻抖动起来。 ⽑老夫人和保姆一看,马上过来劝慰老人不要生气,有话慢慢说。⻩一平也表现得非常自责,连连说:“都怪我多嘴,都怪我多嘴。” 过了一会儿,⽑处长恢复了平静,眼睛瞄向茶几上的电话机,问⻩一平:“小洪现在在哪里?” ⻩一平一看时间,正好是下午四点。他揣摩,平常每逢周六的这个时候,洪记书一般会到办公室来,由⾝边的几个亲信陪着打几盘乒乓球放松。 “洪记书这时候也许在办公室吧。”⻩一平说。 ⽑处长朝电话机一呶嘴,示意⻩一平帮他拨号。 ⻩一平电话拨过去,响了五六声,果然就传来洪记书悉的声音。他不敢开口,赶紧把话筒递给老人。 ⽑处长听力不是太好,平常与人对话,音量都要特意加大一些。他与洪记书的对话,坐在一旁的⻩一平听得真真切切。 相互扯过一些必要闲话,⽑处长很快转⼊正题:“马上要换届了,小冯的事情你要关心!像他这样道德人品、能力⽔平都不错的⼲部,就是应该大力支持使用嘛。” “我对他一向很支持的呀!”洪记书在那边说。 “就我所知,支持得还不够!要像当年我支持你那样支持他!”⽑处长嗓门⾼大,几近于吼。洪记书连连应承:“好好好,我知道了,您老吩咐了,我能不执行吗?” “我看中的人,不会走眼。就像当初看上你,不是一步步走得很顺嘛。还有,最近省委在找我们这些老家伙开座谈会,就明年省里换届的事广泛征求意见。我准备联络一些城方面的老同志,联合给组织部和省委递个书面意见,建议你到省府来主管农业。现在一讲经济发展就是招商引资,就是工业经济,农业的老大地位哪去了?国中还是农业大国嘛。堂堂一省,没有个懂农业的副长省怎么行?”⽑处长的话题适时转换到洪记书⾝上,让⻩一平长舒一口气。他知道,即便像⽑处长这样的特殊⾝份,在和洪记书谈及有关冯开岭的话题时,也只能适可而止,否则,一味纠下去令对方疑心或反感了,就会起到相反效果。看来,⽑处长年龄虽老,头脑却十分清醒,而且在官场搏击多年,政治上依然敏锐而老到。 零堆碎碎说了有半个多小时,电话那边,洪记书马上总结一般再次表态:“您老放一百个心,城市府换届的事我知道怎么办,冯开岭的事我会全力以赴。关于您给省里写建议的事,就劳您老费心了。过些时候,我接你们老两口再来城住段⽇子。” 电话搁下,⽑处长朝⻩一平笑笑,表情里有些老顽童的调⽪,意思似在问:“怎么样,満意吧?” ⻩一平会意,马上再次代冯长市感谢道:“您老发话了,洪记书能不给面子?有您这棵大树撑着,是我们冯长市的幸运,也是广大城民人的福气。” 一席话,逗得老人哈哈大笑。 离开⽑处长家,接下来拜访的重点,是省国土厅退休的印厅长。 从省国土厅厅长位置上退下来的印老,曾经担任过城市委记书,那时长市正是现任的市委洪记书,张大龙则是市委秘书长。说句公道话,印老是工农⼲部出⾝,文化⽔平偏低,工作能力一般。由于其人格直慡,个也強,与长袖善舞的洪记书就很难在一只锅里搅勺儿,相互矛盾一度化到比现在洪、丁的状况还要过分。后来,省委出派工作组,专门前来解决城的班子矛盾,本来形势对印有利,基本趋势是印继续留任,洪调离。不料,⾝为市委秘书长的张大龙从中捣鬼,完全偏向洪那边,突然抖出印的好多问题,诸如公款请客送礼啦,公车私用啦,等等,笔笔账记得一清二楚。结果,印反被调到省国土厅,洪则顺利接任市委记书。作为一种回报,洪上任不久就提拔张大龙为市委副记书兼任组织部长。生耿直的印,从此与张大龙势成⽔火,恨张之心犹胜怨洪。两年前,印厅长到了年龄,退居二线之后基本就不再上班,而是拉着几个意气、观点相投的城籍老⼲部,整天在一起喝茶、打牌、钓鱼、发牢,顺便将城官场上洪记书、张大龙之流骂个狗⾎噴头。 印、洪大战时,冯开岭由省里下派城不久,而且位居排名最末的副长市,因此未及介⼊二人矛盾。这两每至岁末,冯开岭都会借着看望省城老⼲部的机会,顺便拜访一下印厅长,这与城多数⼲部回避、冷落印,成了鲜明对照。不过,探望印厅长这样与城官场积怨较深的老人,冯开岭一般并不亲自出面,而是多由秘书⻩一平代表。因此,印厅长这儿,⻩一平来过好几次,他对印厅长本人及家庭情况相当悉,印厅长对他也颇有好感。 平时前来看望印厅长,买什么东西,送多重的礼物,都是由⻩一平自己作主。在⻩一平看来,印厅长为人直率,比较容易相处,在位置上也不是那种贪心很重的人,加上家里人口多,境况不是很好,因而⻩一平多给他买些经济实惠的东西,林林总总一大堆,好看且耐用,惹得印家上上下下非常开心。只要⻩一平踏进家门,印厅长总要挽留吃饭,席间相互对酌几杯,谈笑之间话题却又离不开城。别看印厅长远在省城,可对城情况非常了解,尤其是官场动态基本了如指掌,很多关于洪记书、张大龙们的信息,等到⻩一平从这里回去转告了,冯长市才知道。因此,往常来访,⻩一平尽量避开饭档,避免听了不该听的闲话,无端惹上是非。今天,他却专门挑了晚饭之前,刻意往印厅长家饭桌上撞。 果然,一进印厅长家门,厨房里已经传出菜香。印厅长正躺在那台崭新的理疗仪上,直呼痛快。见到⻩一平进来,马上大声道:“还是冯长市和小⻩了解、关心我,你看看,这个仪器正好治我的椎和颈椎病,还能缓解⾼⾎庒⾼⾎脂,真是个好东西!” 理疗仪是⻩一平花三万多块钱,提前买好让店里送到印厅长家,并且帮助安装调试到位。⻩一平知道,印厅长患有严重的肌劳损,雨天几乎不能动弹。有时,老人会跑到一些销售这类仪器的店里,免费做上一回,却又舍不得掏钱购买,据说还曾遭到推销姐小的⽩眼。⻩一平买的这台理疗仪,可谓正中印厅长下怀。 围着机器转了几圈,印厅长眼睛里除了喜爱还是喜爱。 “这个、这个,很贵的吧?”印厅厅长轻轻拍打着理疗仪,问。 “贵不贵先不谈,冯长市代我,一定要让印老満意。”⻩一平说。其实他知道,这种号称能治百病的仪器,在省电视台的几个频道里,几乎不间断地做着直销广告,产品能、价格一目了然,印厅长岂有不知其贵的道理? “这个钱我来给。”印厅长的语气里有种试探的意思。 “印老您这就见外了。冯长市平时经常告诉我们,您老在城工作时整天往基层跑,风里来雨里去,没⽇没夜拼老命,最后落下这痛的⽑病。冯长市一直担心您的,早就想买台机器送过来,您在位时不好送,现在就没事啦。”⻩一平自然尽量把话说到位,让印厅长吃颗定心丸。 印厅长又躺在理疗仪上试了试,还是感觉万分満意,神⾊也渐渐坦然,感叹道:“还是小冯人好啊,咱没有什么恩惠于他,就已经这样了,哪像有些人,翻脸不认人,畜牲都不如!” 说话间,天⾊近晚,印厅长家的饭菜陆续上了桌,⻩一平也不客气,找个靠近印厅长的位置坐下来,说是要陪印老好好痛快痛快。 吃饭的时候,桌子上的话题自是离不开城官场。印厅长上来就询问市府换届的事。“听说最近省委组织部在城主民推荐,你们冯长市排在首位,得票最多。” “是的,是这样。”⻩一平赶紧把有关情况说了,同时话头一转,又道:“可是,也很难说,城情况您老是知道的,冯长市得票第一,最后未必就一定会轮到他。” “难道还会有什么变故不成?近来,我也和几个城籍老人流过了,大家对冯开岭评价不错,认为只有他能接长市这个班。”印厅长酒杯停在半空,疑惑道。 “唉——,说来话长。”⻩一平长叹一声,马上便道出肚子里最想说的一番话。“您老可能有所不知,市委副记书张大龙最近特别活跃,他也是长市位置的有力竞争者哩。” 于是乎,⻩一平便将张大龙如何极力笼络人心、拉帮结派,以及市委洪记书如何积极帮助张大龙幕后运作,添油加醋大肆渲染了一通,直听得印厅长气得差点摔了杯子,说:“这帮混蛋!有他们在一⽇,城政坛就一⽇不得安宁,城百姓也要跟着后边遭殃。那个姓洪的和姓张的,哪里是什么民人公仆、共产⼲部,简直比土匪还不如!” 接下来,印厅长又一次从盘古开天地起说,把洪、张二人当年怎样相互勾结,打击害迫正派、正义力量,篡夺城市委导领权的情况,细细叙述一遍。同时,尽其所知,也把洪、张两个的种种贪污败腐行为,进行了挖地三尺、穷追猛打式的揭露,甚至连张大龙小时候偷过同学钢笔、洪记书在县里睡过几个女人之类的陈年旧账,都数落得清清楚楚。听得出来,几个月不见,印厅长掌握的素材又增加并详细了不少。 “今生今世,我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不能让他们的谋得逞!”说这话时,印厅长的眼睛几乎冒出火星。他还表示,今天夜里就开始写揭发材料,而后直接跑到省委,一个个常委当面汇报反映。 “不砸碎姓张的长市梦,印字倒过来写!”老人不断重复着这样的誓言。 ⻩一平听了,乐得差点笑出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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