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忙过了正月十五,赵德良才有时间北上。离开雍州之前,赵德良将王会庄案以及曹満江案的相关材料签发了。说是签发,其实也没有实质內容,仅仅只是在文件题头处标有自已名字的地方画了个圈,再从这个圈里拉出一条线,将线拉到旁边的空⽩处,竖着签上自已的名字。当了导领秘书之后,唐小舟才知道,导领签字非常讲究,一些重要文件,讲究的自然是批示。导领的批示往往言简意赅,一目了然,很容易理解。更讲究的,却是文件上面一些极其特殊的信息。小导领在文件上签字,往往签上同意不同意或者原则同意之类的话。中型导领通常签上一个阅字,更大的导领,签字就更加有学问,连阅字都不签,在文件标上本人名字的地方画个圈,还用一条线引到文件外,签上自已的名字。这种签字,什么意见都没有,让不懂行的人看得英名其妙。懂行的人却知道,导领签字,讲究太多了。很早以前,导领们签字用三种笔,铅笔、圆珠笔和钢笔。现在,圆珠笔和钢笔基本归为一种,全都是签字笔。如果用铅笔,秘书每天都得为导领削很多支铅笔。是一件⿇烦事,不知签字笔用起来顺手。所以。现在导领签字,仅仅只用一种笔了。以前用三种笔的时候,用铅笔表示照办,用圆珠笔表示酌情理办,用钢笔表示不办。现在没有了圆珠笔和钢笔的区别,导领们it总结出了另一套办法。如果将自已的名字横着签,表示可以搁着不办。如果竖着签,表示一办到底。有些导领并不仅仅只画圈和签名,还喜写上几个字,写得最多的,便是同意两个字。可就算导领同意了,下面办起来,也同样有讲究。这种讲究,并不在同意两个字上,而是同意后面的标点符号上。如果同意后面没有标点符号,表示此事没有结论,可以不办。如果是顿号,那就要等一等再办。如果是实心句号,说明要全心全意办成。知果是空心句号,问题就大了,意思是说,导领签了字也是空的。省安公厅的杨泰丰厅长已经几次打电话来问全省扫黑的事。对于这件事。唐小舟始终没有摸透赵德良心里是怎么想的。一开始。赵德良显得很急,将安公厅那些人紧急召集起来进行部署,唐小舟认为全省很快就会掀起一场扫黑风慕。却不想,方案上来后,赵德良束之⾼阁。安公厅对此事的热心,唐小舟自然明⽩。一来,全省大扫黑行动,省财政肯定拔一大笔钱。二米,大案要案频发以及某类特殊案件难破,源在这样一些涉黑组织,板子却打在公
安厅导领⾝上。其三,安公是一个极其特殊的条块,其业务是自上而下的线形管理,千部任用,又是块形管理。一个省治安形势的好坏,直接关系安公厅的形象以及导领的政绩,可⾜,下层安公局长的任命权,不在安公厅,而是市县。只有安公厅最清楚下面哪些市县安公局长不称职甚至有黑社会背景,可他们对此无能为力。知果有一次全省的扫黑行动,安公厅正可以借此机会,对全省各市州乃至县安公局的导领班子,来一次大洗牌。被省安公厅催得急了,唐小舟都找机会提醒一下赵德良,是不是忘了这件事?深⼊再一想,就算⾜忘掉了所有的事,也不可能忘掉庐源市的那次经历吧?既然赵德良不可能忘掉,却又迟迟不见行动,他或许有更深层次的考虑?这种考虑是什么?唐小舟始终没有想明⽩。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赵德良启程去京北了。南方已经是大地微微暖气吹,北方仍然还是冰天雪地。第二天早晨,驻京办雷主任接到他们,汽车驶出京北西站时,唐小舟从人行道树上挂着的厚厚积雪,感受到了北方冬天的冷峻。赵德良这次回京北,主要是办一些私事。程雨霖的⽗亲已经九十三岁⾼龄,因为老年痴呆症,早几年已经住进疗养院。舂节前,赵德良接到消息,老爷于的病情突然加重,被送进了加护病房,这个冬天是否能熬得过去,还十分难说。舂节前后正是各项工作最紧张忙碌的时候,赵德良只是匆匆回了一趟京北。去医院看了老爷于一眼,当晚又乘火车赶回了雍州。担心老爷于随时会离去,程雨霖将国美的儿于赵乾叫了回来。赵乾原本想去洲非旅游的,因为有⺟亲的命令,只好放弃了这一计划。此次北上,除了去看望老爷子,赵德良还想回一越山东。赵德良的老家在沂蒙山区,老⽗亲已经八十岁。几个儿女原本计划今年舂节期间L&⽗亲做八十大寿,可有两个原因,这一动议被否决了。一是老人家坚决不同意,他的⾝边,八十岁的人很少,他能数得出来的几个,倒⾜热热闹闹地做了大寿,过后没几年,撒手西归了。老人心里有些忌讳,觉得做八十大寿等于向阎王报到。另一个原因是赵德良没有时间。赵德良是老人最出息的儿于,他不能回去,这个八十大寿,还能有意义?赵乾在国美读书,然后留在国美工作,偶尔回来一次,也是行⾊匆匆,当爷爷的,好几年没有见到孙子了,心里想得不行。知道孙于在京北过舂节,老人给
赵德良打了无数次电话,希望他无论如何菗时间回去一趟,将孙子带给他看看。赵德良这次回京,计划带着老婆孩子一起回一趟山东。到达京北的当天,唐小舟跟着赵德良去了医院。程老爷子的情况不是太好,已经不记得自已的儿女了。但也奇怪,竟然记得赵德良这个女婿。自从他⼊院后,老人的长子一直留在京北照顾他。赵德良一家三口去后,程雨霖主动上对,拉着⽗亲的手叫爸爸,程老爷子竟然问,你是谁?长子说,她是小妹雨霖呀。程老爷于仅仅只是峨了一声,大家都清龙,他并不知道这个小妹雨霖到底是何方神圣。说来也怪,老爷子不理女儿,却问儿子,德良呢?他去给我买包子,回来没有?赵德良跨上前一步,握住程老爷子的手,情动地说,爸,我是德良。程老爷于艰难地移动着头,看了赵德良一眼,说,德良啊,你吃了没有?赵德良说,爸,我吃过了。程老爷于又问,你升处长的事,组下文了没有?这个老爷子,竟然还记得赵德良提处长的事,这是哪一年的事呀。赵德良只好说,已经下文了。程老爷于说,好好千。你能⼲好。说过之后,头一王,睡着了。第二天,赵德良一家以及唐小舟和王丽媛处长等几个人准备启程前往山东。这一路并不好走,赵德良的原计划是乘机飞前往济南,再由江南省驻京办和山东省驻京办协调,由山东派两辆车,将赵德良送回沂⽔县西赵家楼。驻京办的车送众人前往机场的路上,接到消息说。程老爷于的病情突然加重,已经香。赵德良不得不改变行程,调头赶往医院。病上,程老爷于躺在那里,整个人已经⼲得只剩下⽪,他的眼晴紧紧地闭着。仅凭⾁眼,看不到他在呼昅。程老爷于在京的几个于女以及家人,已经赶到医院,还有几个在外地的,正在赶来的路上。程老爷于一生结过两次婚,一次是在山东解放区结的,前妾给他生了三儿一女。后米队部进东北,老爷于无法将这么多孩于带在⾝边,便将两个大点的儿子留在山东一位老乡的家里。到东北后,刚开始的环垅十分恶劣,整天被国民
队部赶着到处躲,有一次,前夫人带着小女儿和队部散了,只到半年以后,队部才重新回到那个地方,老爷子去找子和女儿,却没有人能够说出她们的去向。解放后,老爷子在组织的关心下,和医院的一位护士结了婚。这位护士,就是程雨霖的⺟亲。程雨霖的⺟亲又生了四个孩子,两个男孩两个女孩,程雨霖是最小的。加上一直跟在⾝边的第三个儿子,程老爷子⾝边生活的孩子,共有五个。另外两个流落在山东乡下的儿于,解放后老爷子倒是去找到了,可找到之后,老爷子并没有将他们接进城,他们因此一直留在乡下。这两个儿子的⽇子过得不顺,心中对⽗亲一直有些怨气,多少年来,彼此间几乎没有来往。直到老爷子退下来,这两个儿子年纪已经大了,有些事,可能也想通了,关系才得到缓和。老爷子得了老年痴呆症后,虽然一切都有家国照顾。毕竟⾝边还需要亲人。已经七十岁的长子,便来到了京北。来医院看望老爷子的,并不仅仅是他的亲属,还有和家国
导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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