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委会之后,赵德良回了住所。他的住所,成了江南省扫黑行动的总指挥部。这个晚上,赵德良和唐小舟几乎没有觉睡。随着他们过来的,还有杨泰丰。杨泰丰手里有一个全省各安公局长轮调方案,唐小舟需要和他一起研究。安公厅确定的方案,自然有他们的考虑,唐小舟原本不需要括手,同时,他也知道,有些重点区域,赵记书是很希望抓一抓的。他仔细看了这个名单,作了一些小小的改动,然后将名单递给赵德良,赵德良很快在报告上签了字。第二天一早,安公厅将这一命令下达给各市州安公局。要求各安公局长,在三天之內到位。安公局长们接到这一命令,有些嗅觉不灵敏的,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便四处打听。当然,如今没有秘密,省委常委会召开的时候,因为严格了纪律,不允许外出打电话,消息在当时并没有传出去。常委会在当晚十一点多散了以后,消息迅速传开了。当晚十二点左右,唐小舟已经不停地接到各处的电话,希望证实这一消息以及打听更加內幕的消息。接到这些电话,唐小舟目瞪口呆。这件事,除了常委们,再没有别人知道,这么快消息就公开了,只能说明一点,常委会一散,有人主动将消息透露了。透露消息的目的是什么?肯定不是为了好玩,也不是显示自己掌握着什么特殊的核心机密,而是为了通风报信。各地安公局长虽然来了个大轮调,并且要求三天之內到岗。毕竟还需要三天,在这三天时间里,各市州安公局需要组织班子,应对全省扫黑行动。有些地方比较积极主动,不待新的安公局长上任,便开始行动,也有些安公局没有丝毫动作,一定要等新局长上任。这里便形成了一个时间差,恰恰在这个时间差里,各地方黑恶势力的关键人物,提前知道消息,逃之天天。因为工作到很晚,唐小舟没有回家,留在赵德良这里。第二天一大早,赵德良按时起了,两人一起去青山湖晨练。说来真是奇怪,以前他们在湖边晨练的时候,总会碰到很多人,这些人大部分是省委或者省府政机关的,他们总是想方设法和赵德良搭一两句话或者点一点头。今天,人一下子少了许多。节气虽然早已经进⼊舂天,寒气却远远没有离去,湖边的岸柳,褐⾊的叶苞早已经变成了绿茅,远远望去,如一团一团的绿雾,凌晨的风,仍如刀子般凌厉,害呀得人脸生疼,呼出的气,迅速凝结,成一团一团的⽩雾。正囚为这种寒冷,人的精神才越发的好,猛一口昅进一团冷空气,似乎有一股冰凉,顺流而下,迅速弥漫全⾝,而⾝体也随之惊了一下震了一下,人便突然抖掇起来。
唐小舟陪着赵德良往前跑,少了那些特意跑来和赵德良接眼缘的人,湖边显得突然宽出了很多,他们跑起来,也更加顺畅。赵德良突然问,昨晚是不是很热闹?唐小舟说,料事如神,什么事都逃不出你的法眼。赵德良淡淡一笑,说,没办法,国中持⾊嘛。到处都一样,概莫能外。唐小舟说,我有些担心,这样一来,那些人恐怕早得到消息跑了,这次行动,还能有什么效果?赵德良问,你希望什么效果?唐小舟挥了挥手,说,把那些黑恶势力一网打尽呀。赵德良笑了笑,说,小舟,你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唐小舟说,我本来就是一个理想主义者。赵德良说,也对,我也曾经是个理想主义者。不过,时间把我⾝上理想主义的彩⾊外套剥去了,只留下了灰⾊的內⾐。听了这话,唐小舟想笑。仅仅这句话,就露了赵德良理想主义的老底,理想主义基础还蛮深厚的。他又想,理想主义也没什么不好。正如赵德良刚才用到的两个词,理想主义是彩⾊的,而现实主义是灰⾊的。彩⾊浪漫而灰⾊残酷。就算你整个心空都是灰⾊的,只要有一点点彩⾊的角落,你的生命意义,就完全不一样。赵德良说他已经被时间剥去了彩⾊外套,只能说他现在忙得再也无暇去感受彩⾊的存在,并不能说明,他的整个心空,已经是完全的灰⾊。一个彻底失去⾊彩的心灵,是苍⽩而且无力的。赵德良仍然具有強大的力量,恰恰在于他的心中,有看浓烈的⾊彩。唐小舟说,从昨天开始,我一直在想,我这个联络员,应该做些什么夕赵德良问,你认为你应该做些什么?唐小舟说,我想过,可没有想出头绪。或许应该去各地走一走看一看,不然怎么叫联络员?可是,我如果要走要看,你这里怎么办?赵德良说,这个你考虑太多了吧夕你不可能永远跟着我。总有一天,你要去独档一面。唐小舟说,那不一样。现在跟着你是我的工作。一个人⼲一种工作,就一定要全力以赴,努力将这个工作做好。赵德良说,你去当联络员,当然也是目前这个工作的一部分。扫黑,很可能是一个时期里,省委的关键工作。同时,省委又不能仅仅只抓扫黑工作,还必须抓其他工作。如果没有一个人替我去抓这项工作,我自己就得菗出更多的时间
和精力去管这件事。唐小舟说,我明⽩了。我会尽一切所能,把这件工作分担好。赵德良说,你很善于思考,这一点很好。一个人的力量,并不来源于他的体力,而是来自于他的思考。你做这件事的时候,需要更多的思考,有时候,还需要独自承担某些东西。是你一个人跑,还是在一处带上一个人,你自己安排。我这里,你不必分心,相信余开鸿可以分担一部分。唐小舟有点担心,自己一走,余开鸿会不会将韦成鸥塞给赵德良?虽说赵德良不一定肯要韦成鹏,毕竟是临时的,赵德良大概也不好拒绝吧?真的出现这种局面,总会有些后遗症。唐小舟想了想,对赵德良说,能不能叫侯正德同志临时项一顶?赵德良说,可以考虑。你和开鸿同志以及正德同志说一说。唐小舟想,自己一个人跑联络,也够寂寞的,能不能带上徐稚宮呢?如果带上徐稚宮,一来解了自己路途的寂寞,二来,也正好趁此机会,给徐稚宮铺一下路。他说,我在想,是不是应该叫一个记者跟着我跑?关于扫黑行动的宣传,是一件极其敏感的事。扫黑行动是一把双刃剑,既可以伤人,也可能被他人利用而伤己。之所以能够被他人利用,恰恰在于行动规模大巨,控制可能出现盲点。这样的盲点一旦被对手抓住,便会引出一系列⿇烦。相比而言,如果⿇烦仅仅只是在省內,作为省委记书,自然可以控制。最大的隐患,正在于宣传。某些事一旦被谋体曝光,就不仅仅是一个省委记书的权力能够罩得住了。因此,在宣传方面,尤其要小心谨慎。听说唐小舟想带一名记者下去,赵德良不敢立即答应。唐小舟说,就是徐稚宮。这个人,我认为我还能把握得住,她不会来。赵德良对徐稚宮的印象也不错,这次扫黑行动打响第一的就是她。听说唐小舟想带徐稚宮下去,赵德良心里的疑虑消除了,说,小徐不错。可以让她跟进这件事,但写什么怎么写,需要好好研究,一定要慎重。回到办公室,替赵德良泡好茶并且整理好他这一天要看的文件和报纸,接着给侯正德打电话,把他叫上来。唐小舟将情况简单地说了,侯正德自然清廷唐小舟的用心。他当副处长这么长时间,即使主持工作,最终也没能升上去。此次如果能够代替唐小舟给赵德良当一段时间秘书,只要不出大的差错,让赵德良对这个人的人品产生反感,对其能力产生怀疑,将来的某个时候,解决正处,应该是不成问题的。那一瞬间,侯正德异常动起来,对唐小舟千恩万谢。
唐小舟说,你不用谢我,你要谢的是你自己。有一句话,我还要说清廷,你也不要⾼兴得太早了。这事,我还要去找秘书长商量一下。如果他坚决不同意,我也无能为力。侯正德说,即使这样,我也要感谢你。关键时刻,你能想到我,你就是我这一辈子的恩人。唐小舟说,这些话就不要说了吧。我现在就去找秘书长,成不成看你的运气了。侯正德说,要不要我找一下秘书长?或者晚上到他家去一下?唐小舟一边向外走一边说,复杂了。到底怎样复杂了,他也没有说明。进⼊余丹鸿的办公室,余丹鸿和他开玩笑,说,联络官来了?是不是有什么指示?唐小舟说,秘书长,你千万别开这种玩笑。我⼲的是秘书工作,你永远是我的秘书长,是我的导领。何况,真正的联络官,省委常委会定的是你,我只是在你的导领下,做一些具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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