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记是由石头与水写的重生小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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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奇小说网 > 重生小说 > 欢喜记 作者:石头与水 | 书号:47380 时间:2018/12/27 字数:1970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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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夏老爷同苏先生的建议,赵长卿并没有急着⼊伙‘药’商的事,倒是许大老爷有些迫不及待的下帖子请夏文赵长卿夫‘妇’品茶,连带着梨子一并请了。 说来赵长卿成亲时,许大老爷还送了厚礼,不仅是因为赵长卿在他‘药’行进‘药’,两家有生意往来。还因大家同是土生土长边城人,赵家是小官宦之家,两家算是拐着弯儿的亲戚,许大老爷是生意人,长袖善舞,自然有‘’好之意。再者,赵长卿自己颇有产业,甭管外头人怎么说赵长卿,许大老爷能‘混’到今⽇,绝不是人云亦云的眼光,他觉着赵长卿‘’能⼲。这年头,什么都不如银子有用。赵长卿手里有银子,就有底气。 只是,许大老爷再料不到赵长卿这般神通广大,能与少将军攀上‘’情。 边城与西蛮关系紧张,许大老爷为了能在‘药’草上发一笔,连家里的户籍都⼊了商籍。结果,许涣得罪了林老板,连带着‘药’行生意都受到牵连。许大老爷也没少被合伙人抱怨,一怒之下敲了许涣一顿,只是,就是把许涣敲死,失去的生意也回不来了。这两年,许大老爷没少找‘门’路,想着多‘弄’些军中份额,奈何能做军队生意的商家,哪个不是神通广大、‘精’明过人?谁料得,天上忽就掉了馅饼下来。 这样的机会,许大老爷怎能错过? 原本赵梨子往他这里似‘露’非‘露’的‘露’了几分风声后,他琢磨着,赵长卿应该会主动找他来商量的。结果,赵长卿没动静了。或者是这‘女’子手握重要关系,故此很是抻得住。 罢了罢了,山不来就某,某便去就山吧。于是,许大老爷亲自下帖子请了诸人来家里品茶。 许大老爷尽管非常想与赵长卿合作,到底是老江湖,并没有做出卑三下四的嘴脸,反是与赵长卿闲话起来,笑道“当初贤侄‘女’的调味粉的生意做得风生⽔起时,我就知道,贤侄‘女’非等闲之辈。” 赵长卿谦道“伯⽗客气了,我于生意并不‘精’通,全靠梨子和李掌柜打理。” 许大老爷笑“这已是了不得。李掌柜是帝都来得⾼人,与咱们边城人本就不一样。就看梨子贤侄,如今城里谁不赞他有出息。”赵梨子的确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可是没赵长卿抬举,他起不来这样快。当初赵长卿的包子铺果子铺如何关‘门’,许大老爷是知道的。李掌柜更不消说,这原是与西蛮做⽪草生意的,东穆与西蛮‘’恶,早断绝了贸易往来,李掌柜原是打算关‘门’回帝都的,不知怎么同赵长卿相识,便开始倒腾起调味粉的生意来。如今更是什么神仙养容丸、胭脂⽔粉的都有在卖,卖的那叫一个老贵。许大太太一把年纪了,天天吃那啥神仙养容丸,一边吃,一边念叨金贵,割‘⾁’似的心疼银子。其实许大老爷建议过老,大意如下“这把年纪,再怎么养容也养不回来了。这老贵的东西…”结果,许大老爷话未说完就给老铁青着菊‘花’儿老脸抢⽩道“是啊,这东西多贵啊。砒霜不贵,我‘弄’二两来吃吃,以后都给你省下了。”自此,许大老爷再不敢就这割‘⾁’的神仙养容跟老发表任何意见。 许大老爷正回忆赵长卿那卖的比金子还贵的神仙养容丸,听赵长卿笑“伯⽗是咱们边城‘药’材商会的行首,我那小‘药’堂,平⽇里多亏伯⽗照顾。”许大老爷为了在军需‘药’材上分一杯羹,自家必须⼊商籍,为此还把有举人功名的许涣出继了出去,也就难怪这般着急了。 许大老爷笑叹“哪里说得上照顾,何况我也不只是为了贤侄‘女’,还有二姐儿…”说着,许大老爷不噤黯然,道“我就那一个妹妹…哎,叫贤侄‘女’笑话了,不说这些扫兴的话。”许大老爷温和的望着赵长卿,温声道“贤侄‘女’并不是欣慕钱财之人,何况以往并未听说贤侄‘女’想做‘药’材生意,我‘私’下忖度,贤侄‘女’想着做‘药’草生意,应是有原因的。” “贤侄‘女’有事先想到我,我也不能拿糊‘弄’的心待你。”许大老爷敢请赵长卿来家中,自然是‘摸’准了赵长卿的脉,直言道“冯简此人,成不了大气侯。这军中生意,向来是咱们西北人的地盘。我年轻时在‘药’行做伙计五年,一路到管事、大掌柜,⾜有二十年,到自己出来单⼲,这又是二十年了。该有的运气、该流的汗、受的累,一样不少,方有今⽇。这西北,不只一个边城,远的不说,甘肃府多少大商家,世代都是做军中生意的。冯简是巴结上了少将军的小舅子,如今又娶了少将军的妹,自觉有了靠山。只是贤侄‘女’想一想,少将军的小舅子原是在军需处做官的,因他行事不检,官已⾰了。⾰他的官,若非将军府点头,谁敢呢?要我说,冯简这靠山就不稳。你别看他如今像个人儿一般,外头瞧着有些噱头,可实际整个军中粮草生意,他能占的不过十中之一罢了。他如何敢说把持了军粮生意?若一个初出茅庐不过六七年的小子都能把持了军粮生意,咱们这些老东西也不必‘混’了。” 许大老爷颇有几分意气“他是想在‘药’草生意掺一脚,为何要‘揷’手‘药’草生意,无非是粮草生意就这样了,他再想做大,那是万万不能的。哪怕将军府掌数万大军,可也不能为了自己小舅子不给咱们饭吃。我好歹是‘药’材商会的行首,若是冯简这般心大,有了粮草生意尚且不⾜,想做我的主,我也是不能答应的。” 赵长卿问“伯⽗这‘药’材生意占得几成?” 许大老爷脸上微窘,叹道“不瞒贤侄‘女’,我生养了不肖子,如今整个西北军中‘药’草供应,我也只能在二十分中占得一分罢了。” 赵长卿道“伯⽗已是咱们西北屈指可数的大‘药’商了。”若不是许涣‘⾊’令智昏,许大老爷的生意不止于此,大概也不会似如今这般急着与她联手了。 许大老爷感慨“⼲了一辈子‘药’行,也只爱⼲这一行,只懂这一行。” 赵长卿道“伯⽗是知道我的,我不大懂经营,就是梨子,于‘药’草也不‘精’通。这一行不比别的,外行人轻易⼲不得。我也不打算拿银子⼊股,少将军那里,我倒是可以代为引荐。” 许大老爷心下一喜,他知道赵长卿这是吃⼲股的意思了。他舍得给赵长卿⼲股,让他喜的是,赵长卿没有‘揷’手他经营的意思。许大老爷半点不含糊,道“市面的规矩,少将军那里的关系疏通好了,贤侄‘女’占两成⼲股。咱们不是外人,我做主,给贤侄‘女’两成半。” 赵长卿道“我只要两成,不过,伯⽗要跟我保证,不能与冯简合作。” 许大老爷一诺千金“这是自然。” 生意谈好了,说起话来就愈发的投机,及至赵长卿一行告辞,许大老爷亲送出‘门’。还将自己学医的长子介绍给夏文,笑道“老大跟着林家‘药’堂做了几年学徒,医术远不及夏大夫‘精’湛,你们都是年轻人,咱们不是外人,多走动才好。” 又说了一会儿话,方热情的送走了赵长卿几人。 许海是家中长子,最为⽗亲倚重,随⽗亲回了书房,许海问“⽗亲,那事可说妥了?” 许大老爷拈须而笑,道“八|九不离十了,就看赵老板同少将军‘’情到底如何了。” 许海倒了盏茶捧给⽗亲,道“我倒也听说赵老板常去青云巷给少将军的外室看病,只是不想竟有如此‘’情。” 许大老爷叹“有本领的人,到哪儿都有本领。先时还有人笑话赵老板去万‘花’楼诊病…”陈少将军的外室就是万‘花’楼出⾝,听说陈少将军宠的了不得,这都好几年了,仍是放在心尖尖儿上。只是那外室轻易不见人的,等闲没人巴结得上,赵长卿这是近⽔楼台哪。至于赵长卿此举是不是有违礼法,哪怕赵长卿真的违了礼法,今⽇许大老爷也得远接近送、笑脸相的热络着。许大老爷忽有所悟:或许这个小小‘女’子甚至本未将礼法放在眼中。 真是… 梨子还有事,先一步走了。 坐在车里,夏文悄声对赵长卿道“咱家本不缺银钱使,若不是因着冯简,我看你原也无意‘揷’手‘药’草生意。这两成⼲股不如给了青云巷,再怎么说,托少将军办事,不好不孝敬些什么的。” 赵长卿笑“咱们想一处去了。”她是想给瑶瑶,让瑶瑶留着傍⾝。 夏文握住赵长卿的手,笑“这就叫心有灵犀一点通。” 赵长卿道“咱们在狮子街绕一下,上次公公不是说羊头李家的羊‘⾁’味儿好么,咱们正顺路带些回去,给老人家下酒。” 夏文低笑“⽗亲晚上一喝就多,挨了⺟亲两回念叨。” 赵长卿笑“你要劝着老人家些,倒看老人家的笑话。再者,二弟也要考官学了,如今天还不算太暖,卤‘⾁’放得住。他念书念得晚,到夜里,用卤‘⾁’下碗面条,吃了暖和不说,也亏不着⾝子。” 两人低语说话,待买东西时,夏文挽了赵长卿下车,道“岳⽗也好这一口,多切二斤一会儿叫永福送去。” 因是一条街上的买卖,这家伙计是认得赵长卿与夏文的,笑着打了招呼道“今天咱们这儿还有卤好的牛‘⾁’,夏大夫、赵老板要不要切几斤。” 夏文问“这牛是怎么死的?”牛是耕田用的口牲,每头牛在官府都有记录,等闲杀牛是有罪的,非得横死的牛,给官府验明正⾝,才能杀。夏文⾝为大夫,比较关心牛的死因。 伙计笑道“今早下田时不小心摔死的,已经给官府看过了,这才敢卤的。” 赵长卿与夏文商量道“牛‘⾁’不多见,切十斤,给纪大哥家送一份。” 夏文让伙计分成三份包好,伙计推荐道“明儿家里少东家去庄子上打猎,兴许有山‘’野兔的送来。咱们街坊,若您二位想尝一尝野味儿,我给您留着。” 赵长卿笑“野兔‘⾁’不香,野‘’只有炖汤还算鲜美,若是卤来吃就可惜了。” 伙计十分活络,奉承道“看您就是懂行的人。现成的野‘’我打发人给您送府上去,您府上有的是好厨子,炖汤是极好的。” 赵长卿笑“野‘’要六只就够了,若有獐狍鹿一类的‘⾁’,每样也送些去。” 伙计连声应了,夏文给了银子,伙计客客气气的送走二人。 夫两个回家时已是晚霞満天,打发红儿给纪家送牛‘⾁’去,夏太太嗔怪“又买这许多吃食回来。”得‘花’多少钱。这让过惯了细⽇子的夏太太有些不习惯。 赵长卿笑“我想着,公公喜羊头李家的烧羊‘⾁’,牛‘⾁’算是稀罕的了,且是摔死的小牛‘⾁’,嫰的很。弟弟妹妹都是长⾝子的时候,就是⺟亲,天天在家‘’劳,就多买了些,咱们都尝尝。” 夏太太心下熨帖,笑“你们先去洗漱,我把这些收拾出来,过一时饭也就好了。” 赵长卿忙道“叫相公先去洗漱吧,我帮婆婆一起收拾。” “哪里用得着你,就装装盘,我看着紫儿⼲就行了。”夏太太笑“去吧。”夏文笑眯眯的拉着赵长卿的手回房,赵长卿拍开他,他便再去拉,看得后面的夏太太直抿着嘴笑。 ⽇子过得慢悠悠,悠悠然。 赵长卿去寻瑶瑶说‘药’材生意的事,瑶瑶并无二话,笑道“待将军回来我与将军说,只是⼲股不必给我。还是那句话,我这里没用钱的地方,姐姐自己收着吧。银子在姐姐手里,比在我手里有用。” 赵长卿温声劝她道“你这个脾气,也该为自己想着些。” 瑶瑶不以为意,笑“前些天将军说抱个庶子在我这里养活,我都没应。” 如瑶瑶这等犯官之‘女’出⾝,在狱中已服了‘药’,一辈子不能生育的。陈山此举,绝对是为瑶瑶考虑。赵长卿劝她道“有个孩子,你这里就热闹了。” 瑶瑶淡然一笑“姐姐,我这一辈子,只有少将军,唯有少将军。”男人纵使不可靠,男人纵使心易变,她所能倚靠的,也唯有这个男人而已。她没有家,没有亲人,更不会有子‘女’,唯一拥有的就是与一个男人的爱情。爱情在,她在。哪一⽇爱情不在了,她便也不在了。自从成了万‘花’楼的‘花’魁时她便明⽩,她这一生,只能为爱情活着。 赵长卿望着瑶瑶,一个这样美丽的‘女’子,这样全心全意的爱着陈山,依赖着陈山,她一无所求,把陈山的爱视为自己的生命。陈少夫人如何敌得过瑶瑶,有爱情的世界里,没人敌得过她。陈山又怎会不爱她呢? 陈山简直爱惨了她。 瑶瑶同陈山说赵长卿想做‘药’草生意时,陈山微讶“赵老板改主意了?” 瑶瑶笑“我大致问了问赵姐姐,不是赵姐姐自己做,她是开‘药’堂的,又不是做‘药’行。原是一个‘药’行的老板,姓许的,本就是军供‘药’草的‘药’材商,是赵姐姐娘家大舅⺟的娘家长兄。赵姐姐吃⼲股。她说把⼲股给我,我并不缺钱,就没要。” 陈山挑眉“赵老板难道缺钱?” 瑶瑶倒了盏茶,道“赵姐姐不像缺钱的。怎么了,有难处吗?若有难处,我同赵姐姐说一声就是。” 陈山接了瑶瑶奉上的茶,笑“无非就是多给姓许的‘药’商一些军中份额罢了,供应军中的商人,三年一斟选,今年正赶上年头,我打声招呼就是,不算难处。只是我觉着奇怪,赵老板做生意素来‘精’明,用上人情只吃⼲股,不似赵老板的作派。” “这个就不清楚了。”瑶瑶笑“赵姐姐做事,向来不拘一格。要是她的心思那般好猜,也做不到今⽇的生意。” 陈山亦未多想,笑“你与她说,下次把许姓商人的铺子名儿递上来。” 瑶瑶笑应了。 陈山很快明⽩了赵长卿的用意,他这边刚应了赵长卿,没几⽇回家时,就听子唠叨“阿云如今总算有长进了,听他说,这几年的粮食生意倒是有些心得。” 陈山“嗯”了一声,没说什么。他对小舅子的事没有半点趣兴。 陈少夫人坐在丈夫⾝畔,柔声道“我听阿云说,他又认识了几个南面儿的大‘药’商,都是可靠的人。你看,若是便宜,不如再叫他帮着运运‘药’草,自己人,总比外人可靠,是不是?” 陈山从不是糊涂人,淡淡道“他本不懂‘药’,做哪‘门’子‘药’材生意。那样大宗的粮草生意还不够?行了,叫他把粮草生意做好就是。赚了银子多给舅舅送些回去,也是他的孝心。”省得把个闺‘女’嫁给商贾,脸都丢尽了! 陈山从不厌恶钻营的人,谁不钻营,他也钻营?但是,李云自甘下流,冯简尽往他⾝边钻营,哪怕娶了李氏‘女’又如何,陈山简直看透了这郞舅二人。大宗的粮草生意不満⾜,又往‘药’材生意上算计,也忒没个餍⾜了! 陈少夫人有些委屈“做粮草生意是借的银子,每⽇光利息就赔够了,哪里还赚得银子?” 陈山一整天一整天的在军中忙,回来便想清清静静的歇会儿,子却总是在耳边叽咕个没完,再不肯消停。陈山也有些不耐烦,道“既是赔钱,索‘’别担这个辛苦也罢了。咱家世代将‘门’,岳⽗家也是书香‘门’第,何必要阿云围着算盘子打转。”言语之中,竟是连粮草生意也不叫李云做了。 陈少夫人忙道“我就说一句,你可恼什么。”说着‘露’出委屈的模样。 陈山淡淡道“不是我恼,你把上万的银子五分利借给阿云,这几年也翻出两三万的利钱了。既知他不宽裕,把这两三万利钱送他,叫他宽泛宽泛,也是你做姐姐的意思。” 陈少夫人顿时脸上红,道“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 陈山冷笑“我倒不知道,家里何时要用你的‘私’房银子了。”起⾝离去。陈少夫人直起⾝子唤一声“你去哪儿?” 陈山应都未应,转眼便拐出院‘门’不见踪影,陈少夫人气得抄起个雨过天青‘⾊’的官窑小盖盅摔在地上,砸个粉碎!这几年,夫情分愈薄,除了府里的月钱与陈山的俸禄,陈山再未把其他银子‘’给她。月钱与俸禄能有多少,‘私’房才是大头,可恨丈夫一应给了外头的狐狸‘精’。陈少夫人膝下空空,尽管养了庶子在屋里,如何能不早早为自己打算!丈夫这般薄情,难道庶子就是可靠的么?说一千道一万,皆不如银子可靠! 陈山死活不应,陈少夫人亦无他法。但,当陈少夫人知道有人走瑶瑶的路子得了军中‘药’草供应,而她苦苦哀求皆换不得陈山一个点头时,气苦难忍的跑去婆婆那里哭诉。陈少夫人泣道“原也不是大事,相公应不应,我也不去争那个。只是,我说⼲了嘴⽪子都无用,外头那‘女’人一句话,便把事情办的妥妥的。叫人知道,我还有什么脸过这个⽇子。姑妈,你可要给我做主啊。”婆媳亦是嫡亲姑侄。 陈夫人只得安慰儿媳兼侄‘女’“多大的事,哪里值得这般哭天抹泪。”叹口气,陈夫人并不是糊涂人,问其原委“到底怎么了?” 陈少夫人便将自己弟弟如何想做‘药’材生意,她如何开口相求,如何被丈夫拒绝。又有许氏‘药’行如何通过赵长卿走了瑶瑶的路子,如何获得军需‘药’草供应的事,一五一十的同婆婆兼姑妈说了。 这几年,儿子鲜有在家,陈夫人心里埋怨瑶瑶狐媚子引勾自己儿子,也有些怨侄‘女’太笨,怎么连丈夫的心都留不住。陈夫人听了此事先问“阿云不是在做粮草生意了吗?怎么又想做‘药’材生意?” 陈少夫人拭泪道“姑妈还不知道他么,先时年轻不懂事,如今是知道上进了。” 陈夫人道“一点子小事,待阿山回来我与他说就是。这也不一定是他听了外头那‘女’子的话,那‘女’子说是出⾝有碍,却是还算知道些本分,从不敢⼲涉阿山的事。阿山前些天魔怔的要把知哥儿送到外头去养活,简直把我气个死,还是那‘女’子知道本分,劝住了阿山,可见还算懂事。”陈夫人劝儿媳‘妇’道“你也别太计较了,远哥儿在你膝下,好生教导他,⽇后他有出息还不是你享福。” 陈少夫人听到陈夫人竟赞起瑶瑶来,心中既惊且怕、六神无主,再顾不得说‘药’材生意的事,虚应几声,见婆婆没别的吩咐,便退下了。陈夫人见儿媳‘妇’魂不守舍的走了,忍不住沉沉的叹了口气:这个侄‘女’,越发的沉不住气了。 陈夫人再心疼侄‘女’,到底儿子是自己⾝上掉下来的‘⾁’。何况陈山理由充分,摒退了下人同⺟亲低声道“陛下突然暴病,昏‘’已有七⽇。” 陈夫人同丈夫结发夫,一步步升到正二品将军夫人,个人素质较侄‘女’陈少夫人不是強了一星半点儿。陈夫人脸‘⾊’都变了,问“天哪。这消息可靠吗?” 陈山岂会拿这事闲说话,微微点头。陈夫人念了句佛,心中慌‘’又不知要说什么,道一句“只盼着陛下转危为安方好。” 陈山轻声道“朝廷已经停朱批用蓝批了,內阁理事。年长的二皇子在藩地,嫡皇子尚且幼龄,皇后娘娘不过二十出头儿,宮中虽有太后,毕竟太后年已老迈,先时还行懿旨要承恩公辅政,內阁直接把太后娘娘的旨意封驳了。朝廷‘’成这样,陛下病前就在朝中提起立嫡皇子为太子之事。朝中之事不是咱们好轻议的,可这次走我路子想做‘药’草生意的人是赵百户的长‘女’,⺟亲或者不知道赵百户是谁,我跟⺟亲说,当初皇后娘娘未出阁时被‘’挟持到边城,便是赵百户救了皇后娘娘的‘’命。何况赵家与帝都左都御史郑御史家还有些关系,郑御史的儿子亲口托我照应赵姑娘。不过一点子‘药’草供应,她都开口了,我岂能不应?” 陈夫人哪里还顾得上侄‘女’的事,问道“你看,咱家可要紧?” 陈山道“短期內暂且无忧,⺟亲只管放心。我是与⺟亲说明原委,⺟亲不必‘’心外头,有我跟⽗亲呢。家里的事,还得⺟亲多照看。” 陈夫人叹道“我知道了,家里的事不必你担心。倒是你青云巷的宅子,张嬷嬷去了这几年,听她说那姑娘不算不懂事,不如接她家来住着,省得你两头跑。” “还是罢了,别再为这个惹气生。”陈山道“这西北粮草生意,阿云能占得一成,看遍陕甘大商家,他也是数一数二的了。阿云的‘’子,咱们难道不清楚。他把粮草的事做好了我就念佛,哪里还敢盼他别的。如今边境不宁,正是为子孙后代打前程的时候,银子赚些就算了,手伸得太长,不给别人活路,自己的路也便走绝了。” 陈夫人只得道“罢了罢了,也不至于此。阿云有多大本事,我自明⽩的。你别理这些事,把军中的事闹明⽩就行了。” 陈山还是很给⺟亲面子的。 陈山已经想到了赵长卿与冯简的过节,当初他查过赵家,自然对此事清楚,只是一时间忘了,这次赵长卿罕见的开口要做‘药’草生意,后来李云冯简也打‘药’草生意的主意,陈山便想到了。 赵冯两家的过节陈山并未放在心上,倒是那位杀了祖⽗叔三人的辣手大掌柜,饶是如陈山这等在场战上杀过人的军官亦不噤心下发寒,这得是何等的辣手才能⼲出的事。冯简得罪赵长卿,好歹赵长卿是个讲理的人,赵长卿做事,还在律法框架之內。可那位辣手大掌柜,若死在外头倒罢了,若是还活着,真不知将来是个什么了局。 陈山一路思量的到了青云巷,他喜到这儿来,这里让他得到宁静与休息。 瑶瑶听到陈山过来,喜的出‘门’去。陈山握住她的手,笑“傍晚风凉,以后莫出来了。” 瑶瑶笑靥如‘花’“我不冷。” 待两人进了屋,瑶瑶先吩咐丫环端来温⽔服‘侍’着陈山洗漱,之后亲自服‘侍’他换了轻便的家常⾐衫,捧了茶给陈山喝,笑“将军尝尝,这是早上将军吩咐人新送来的龙井,清雅的很。” 陈山笑“你今⽇倒比往常喜,可是有什么喜事?” 瑶瑶眉眼尽悦“得了一件好东西。将军猜一猜?” 陈山呷口茶,首饰、脂粉、⾐裳料子猜个遍,都没猜着。瑶瑶笑眯眯的令婢‘女’捧了出来,自己接了拿给陈山看“贴⾝穿的织金软甲,将军看,可还使得?” 在这方面,陈山的确是行家,他里外细瞧过,道“里头是软金丝织的,外头是犀牛⽪,果然不错。哪儿得的?” “赵姐姐送我的。”瑶瑶笑道“赵姐姐的⽗亲是武官,如今咱们这里同西蛮不太平,赵姐姐说先时她便让人暗中留意过。早先得了一件相仿的软甲给了赵百户,这次又得了两件,一件送了来给我。若是别的倒罢了,这东西将军正得用,我就留下了。我知道将军也有软甲,可将军出⾝将‘门’,这样的东西,再不嫌多的。” 陈山将她拥⼊怀里“以后只穿你送的这件。” 瑶瑶浅浅一笑,大大的眼睛似流溢着星辰宝光,心中有说不出的喜悦。 因赵勇已有软甲,赵长卿新得的两件软甲,一件送了瑶瑶,另一件,赵长卿让夏文送了纪让。纪大太太亲自来道谢“自来了边城,我心心念念的就是想寻这么件东西。只是人生地不,‘门’路也浅,一直未寻得。妹妹和夏叔叔可是解了我的大烦难。” “我这也是赶了个巧。家⽗不大不小的做个百户,因边城不太平,家⺟一千个不放心。以前就寻过软甲,如今碰巧得了两件。我家相公也常说,纪大哥在军中行走,虽知纪大哥武功过人,亦是叫人担心。要我说,是该着纪大哥得这软甲的。不然,往⽇间并不常见,也不知为何,这回突然就得了两件,命里注定一般。”赵长卿笑“咱们两家人的‘’情,更不必说谢。若是谢来谢去,倒生分了。” 纪大太太直笑“苏先生自从到了我家,我多少事都是劳烦苏先生。我时常跟苏先生说,福姐儿跟着先生念书,不求她有先生的本领,跟得上妹妹一半我就念佛了。” 赵长卿笑“福姐儿多么懂事,我常听先生说福姐儿念书,念两遍就会背了。先生常说,不愁后继无人了。” 闺‘女’聪明,纪大太太亦是⾼兴,笑“念书上像她祖⽗,不像她⽗亲。将来腊哥儿也这般会念书才好。” 纪大太太‘私’下都同丈夫道“夏家叔叔这个媳‘妇’娶得真正好。非但能⼲,人也极有礼数,说话行事分寸不差。难得出⾝比夏叔叔好些,亦不妄自尊大,难怪如今夏婶子成⽇间眉开眼笑的。” 纪让道“是啊。” 纪大太太感叹“只恨寻常人口⾆是非,先时将赵家妹妹传得跟妖魔一般。若不是真正认得她,还不得误会了她。” 纪让哂道“若只听外头人口⾆,人们都不必活着了。” 纪大太太顿时明⽩丈夫是想到家中小姑子,赵长卿不过被边城人小范围的念叨一二罢了,家中小姑子,那是天下皆谤。只是小姑子的脾气,就天下皆谤,仍是我行我素的。当然,如今就是有人敢谤,也得掂量掂量了。纪大太太満是担心,与丈夫商量道“出来这好几年,咱们又有了腊哥儿,要不要咱们往家里捎个信儿回去。” 夫人二人并不昭文帝暴病之事,故此纪让道“暂且不必。”若⽗亲知道他的信儿,定要他回去的。他还想在军中呆一些时⽇。 纪让不只自己呆在军中,他升了总旗,还给弟弟在军中谋了个文差。纪诺失恋后,倒没有多么的委靡不振,只是也闷闷好些⽇子。纪让不想看他那幅苦瓜脸,教导纪诺道“军中的文差,说是抄写的事,也比你做账房有出息多了。” 林老板已然北上,纪诺仍是难以忘怀他纯情的初恋,道“不知有生之年还能不能见得到。” 纪让道“就林老板的脾气,寻常人哪个敢娶。要是回帝都你仍念念不忘,叫⽗亲查一查她住的地方,娶了回去就是。” 纪诺怅然“大概林姐姐是不喜我的。” 纪让心道,什么叫大概,人家就是不喜你。只是不好打击失恋的弟弟,纪让忍着不说话罢了。 这些时⽇,最为喜的莫过于许大老爷了,赵长卿实在是神通广大,军需‘药’材份额下来后,饶是许大老爷这素来矜持的人都忍不住小醉一场。 不但军需‘药’材许大老爷拿到了惊喜的份额,还有一件让他老人家或喜或忧、喜忧参半的消息:西蛮与边军终于打起来了。这便意味着,军中需要更多的‘药’材!当然,许大老爷也十分担心边城安危,想着要不要把家小暂且送到甘肃府去。 这么⼲的人当真不少,只是,谁都能走,唯独西北边军是不能退半步的。 瑶瑶担心的⽇渐消瘦,赵长卿时常去宽解她“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少将军是有凌云之志的人,自然是拼搏一番前程的。” 瑶瑶眉尖儿生愁,轻叹道“我知道,就是不放心。” 看她这个样子,赵长卿建议道“不如请尊菩萨来,你多抄些经文,平平安安的等着少将军回来,肯定没事的。”战事一起,不管是庙、是寺、是庵、是观,香火旺盛至极。 赵长卿倒是提醒了瑶瑶,瑶瑶忙一叠声的令下人去庙里请菩萨,还要开过光的菩萨。 赵长卿每每从瑶瑶这里回去,还要去一趟纪家,纪大‘’‘’比起瑶瑶镇定的多,只是也想听赵长卿说几句安慰的话。 这一仗直打了一个月,才传来边关取胜的消息。 纪让还‘’错差的救了陈山一回,被陈山调到⾝边当差。 纪让一回家,夏文忙送了伤‘药’过去,连带着看望纪让。纪让显然是刚浴沐过的,头旧半,因夏文不是外人,只管披着,慡朗豪气依旧,笑“多亏你送我的软甲,他娘的,要不是我里外穿得严实,早不知给戳了多少‘洞’出来。”经过场战的粹炼,纪让眉宇间多了几分沉肃之气。 纪大太太直念佛,嗔道“你先过来叫夏叔叔诊脉。” 纪让伸出手让夏文把脉,道“军中大夫不够,恐怕要征城里的大夫了。阿文,你要是不想去,就把铺子关两天。” 夏文虽是书生,却并非胆小懦弱之人,何况他少时学医,较寻常人多了一分慈悲心,道“若是军中征召,不过是给伤兵看病,又不是上场战,怎能不去?” 纪让猴子一般,深觉夏文此话对自己的胃口,⾼兴的捶夏文的肩“好兄弟,是条汉子!” 纪大太太怒“好生老实着把脉!” 纪让此方老实了。 倒是纪诺,因是文职,每⽇都回家的,这些⽇子,多亏有纪诺在家,纪大太太也算有个主心骨儿。见兄长平安,纪诺很是⾼兴,笑道“以后大哥跟在少将军⾝边,嫂子就不用这般担心了。”在陈山⾝边,体面前程是其次,关键是平安啊。 纪大太太叹道“除非你哥不再去打仗,不然我没一⽇放心的。” 纪让嘴拙,不知说什么话来安慰子,只得嘿嘿笑两声,低语“这不是回来了么。” 纪大太太一笑“是啊。” 你回来就好。我不想阻你前程,可是,我所期盼者,唯是你的平安罢了。 果然如纪让所说,城中征集大夫,赵长卿因是‘女’人,未在被征召之列,夏文却是在名单之內的。夏太太担心的吃不下饭,夏文道“只是给伤兵看病,并不去场战上打杀,娘只管放心。” 夏太太哪里听得进儿子的话,跟赵长卿商量“媳‘妇’,你不是跟少将军的小夫人认得么?能不能去托个人情,别叫阿文去了。” 赵长卿瞥夏文一眼,道“我早说了不叫相公去,相公非去不可。我说了半⽇也劝不动他。” 夏文义正严辞道“你们‘妇’道人家,可知道什么?若是人人都遇事不前,还有谁肯去打仗?倘或蛮人进了城,那大家才是没了活路呢。我也只会些医术,去尽绵薄之力罢了,何况就在城內,就如同先时去‘药’堂坐诊一般,早上去晚上回,怕什么。” 夏太太絮叨了夏文大半个时辰,夏文拿了主意再不肯动摇的,凭夏太太把天念下来,他只管有老主意,夏太太十分无法,只得罢了,又跟赵长卿说,叫赵长卿去走人情,勿必给儿子安排个好职位方好。 晚间,夫二人都梳洗了,在‘’间说起话来,夏文心下有些歉意,与赵长卿解释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你只管放心,我没事的。” 赵长卿躺在枕间,侧望着夏文温雅的脸孔,温声道“只是先前未料到今⽇,两件软甲都送了人,到自己用时反没的用,我很是担心。” 夏文笑“不过是去给人看病,哪里用得着软甲?一则,我学了这么多年的医术,虽然师⽗生前常说什么‘医者⽗⺟心’都是狗|屎的话。我还是想着能学有所用。二则,⽗亲毕竟是因罪到的边城,我能尽些力,将来能早些给⽗亲赎出罪来。” 赵长卿道“勿必保重自己。” 因夏文每⽇要去军营行医,赵长卿早上叫丫环熬了防疫病的补‘药’给夏文喝,连带午饭给他预备好,叫他带在⾝上,不必吃营中的大锅饭。 城中这般不太平,夏武考进官学,以及赵长宁中秀才的消息也没有大肆庆祝。凌氏依旧是欣慰的,笑与赵长卿道“咱们老赵家,祖上虽有个小小武勋,传到你祖⽗那儿是最后一代了,你⽗亲也没沾上祖宗的光。倒是阿宁,再想不到的。虽名次不⾼,到底是咱们老赵家头一个秀才,也算给长宇做了榜样。我原想多摆两桌酒,哎,三天两头的打仗,不是个吃酒的时候,索‘’罢了。” 赵长卿笑“这才只是个开始,以后阿宁中了举人、中了进士,有⺟亲⾼兴摆酒的时候。” 凌氏満是喜“我就盼着这一⽇呢。”问赵长卿“我怎么听说‘女’婿去了军营做大夫。” 赵长卿道“満城召集大夫,除了我是‘女’人,再者七十往上的,大夫都得过军中,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凌氏道“到底危险,很该寻个人,不去也罢。” 赵长卿呷口茶,无奈道“平⽇里最好说话的人,拿定了主意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好在伤兵营就在城里,他每天晚上回家,倒也不用太担心。” 凌氏问“如今城中粮食涨的厉害,你家里的粮食可还够吃,咱家倒不缺这个。” 赵长卿笑“我去年便差人买了三千斤,连草料也屯了不少,且够吃呢。”什么时候都不缺‘精’明人,不要说赵长卿这时常往外头跑的,便是前邻林太太,家里两三年之內也不缺粮食吃。 赵长卿依旧每⽇去‘药’堂坐诊,下午回家,若夏文没回家便带着晚饭去给夏文送饭。纪让又随陈山几次出战,胜负不定,好在他做为少将军的亲随,全安大有保障,除了些⽪外伤,‘’命无忧。 纪让脾气慡直,别看文人不喜这样的人,他在军中很好人缘儿,陈山还命人给纪诺安排了个体面位置。纪让与陈山走得近,结果,不知道是谁出了个主意。纪让命人请了夏文、赵长卿来家里商量,先是着手叹气“哎,这几场仗真是遇到了硬茬子,寻常蛮子咱不放在眼里,如今真有个蛮子大将军,叫哈克帝的,武功厉害至极,我与少将军两个联手都只能与他堪堪战个平手。我就与少将军商量了个主意,就是不知弟妹愿不愿意?” 赵长卿不解“我又不会打仗,怎能帮得上忙?” 纪让笑“弟妹实在谦虚了,你天生一⾝神力,无人能敌。这也不是让弟妹上场战,咱们边城有一张宝弓,乃是当年大凤朝宋遥大将军所用轩辕弓。” 夏文道“轩辕弓不是⻩帝公孙轩辕三箭‘’死蚩尤用的么?” “一样的名儿。”纪让道“这把神弓乃当年凤武帝钦命工匠所铸,当初宋遥大将军便是用此弓在西平关上一箭‘’死西蛮大汗,自此西蛮归降大凤朝。只是神弓非有神力之人拉不开,整个大凤朝时,唯有宋遥大将军能用。前朝无人能用,到咱们东穆,我听说弟妹有神力,能不能叫弟妹试试?” 夏文倒说不上不乐意,但也没有多乐意,赵长卿看夏文一眼,便知他不反对,问“弓在哪儿?” 纪让道“在将军府,明天我带弟妹过去一试如何?” 夏文是陪赵长卿一道去的。 陈山直接在校场等他们,大家互见了礼,陈山见赵长卿便是一⾝‘药’堂制服打扮,倒是方便引弓‘’箭,命人将轩辕弓抬了进来。 的确是用抬的,这弓比寻常弓大了一倍有余,颇有些重量。 陈山做了个请的手势,赵长卿伸手将弓接在手中,轻轻抚‘摸’着弓⾝上‘精’美的雕‘花’,指尖一拨弓弦,整个轩辕弓发出一阵微鸣。赵长卿微微一笑,温声道“看来它是愿意被我所用的。” 箭只有三支,比寻常的箭要长出一倍,放了几百年的铁箭,依旧雪亮如新,不知当年是怎么制出来的。 夏文觉着好似自己的错觉,赵长卿抿紧‘’角、大臂带动小臂拉开轩辕弓时,小校场的鸟雀瞬间安静下来,一时间落针可闻。接着一道流光飞过,三百步外的一张靶子啪的碎成齑粉,而长箭去势不止,直接没⼊校场墙壁后听得一声尖叫,接着是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赵长卿抚着轩辕弓,挑眉道“这是二‘门’外,如何会有‘女’人?” 陈山令人去查,一时随从回来禀道“箭穿过两道围子墙‘’到了‘花’园的一株合抱耝的海棠树上,大‘’‘’和表姑‘’‘’正在园子里赏‘花’,受了些惊吓,好在没人受伤。属下将箭取了回来。”说着双手奉上。 陈山接了箭,道“跟大‘’‘’说,莫大惊小怪。”随从便又跑了一趟。 陈山笑赞“赵老板实在神‘’,夏大夫如今在伤兵营为军效力,贤伉俪是注定了来保卫咱们边城的啊。” 赵长卿将轩辕弓‘’还,客气道“弓是神弓。” 陈山笑“请赵老板进屋细谈。” 瑶瑶守着陈山,自然知道了赵长卿要去跟着打仗的事。瑶瑶简直不能相信,再三问“赵姐姐真的能挽那么強的弓?” 陈山笑“实在是天赐神力。” 瑶瑶双手合什“我就盼着这回能擒贼先擒王,如此,就天下太平了。” 陈山笑“只管安心,得此強援,我心里起码有七成把握。” 瑶瑶斟満一盏美酒,双手捧给陈山,笑“我就等着将军凯旋归来,再给将军接风洗尘。” 陈山接了酒一口饮下,笑“好!”夏文赵长卿夫‘妇’跟着一道去了西平关,这里是蛮人⼊关的第一道关卡,东穆国自建国已来,已在此守了上百年,未让西蛮兵马进一步。 其实夏文是不必来的,但他放心不下赵长卿。 赵长卿已与陈山说好,他们夫以军中大夫的名义跟去,不必大肆张扬,若真侥幸帮得上忙,亦不必提她的名子,只要夏老爷的罪免了就好。陈山原还担心赵长卿要争功,见赵长卿如此识趣,自然満口应允。 军中这些冒功、争功的事,赵长卿早便心里有数,如今赵夏家两家皆平庸之家,这功,纵使立了,想争,怕也难争。 赵长卿除了初次见到场战有些不适应外,没有什么不顺利的。她一箭‘’中蛮人大将后,陈山带着手下兵将一涌而出,接着便是刀⾎‘⾁’横飞的场面,若不是做了几年大夫,赵长卿真能晕过去,她侧开脸,转⾝下去了。 好在赵长卿‘露’了这一手,也没有敢拦她,陈将军吩咐道“好生送赵大夫回帐子休息。” 直待大半天之后,纪让一⾝黑红的回来,掀开帐子笑道“此计甚佳!清点出来了,斩首两千余,蛮子大小头领五人。晚上有庆功宴,阿文一起去!” 夏文心里也⾼兴“好。” 陈山也进来了,笑道“赵老板不方便去吃酒,我已命军厨整治一桌上好酒菜过来。” 赵长卿诚恳道“是少将军辛苦杀敌,不然凭我一人,就算把轩辕弓拉断了,恐怕也杀不了多少人。我一个‘妇’道人家,原不知兵事,不过是听少将军计策行事罢了。还望少将军守口如瓶,莫在外人面前提我之事才好。” 陈山真心觉着,人家赵长卿有今天真不偶然撞大运之类,简直太会做人了。 夏文亦道“內子的话是正理,请少将军勿必成全。” 陈山笑道“两位放心,我自有安排。”人家不争功,也不能寒了人家的心。俗语说的好,做人留一线,⽇后还好相见呢。何况赵长卿这种本领,不知何时还用得上。 西平关在庆祝开战以来的首场庒倒‘’胜利,边城之內已有‘’谋在暗处进行,李云冷笑“姐姐坐视那狐狸‘精’蹦达这几年也够了。我听说连那个什么大夫也登堂⼊室,险伤着姐姐和三妹。” 陈少夫人还算有句公道话“那也不是故意的。” 李云道“若不趁着姐夫不在时动手,姐姐‘’待何时呢?先时姐姐说男人喜新厌旧,总有厌了的一⽇。如今这都三四年了,可曾见姐夫厌了青云巷一⽇?” 陈少夫人绞着帕子道“你姐夫的脾气,你还不知道?他是不叫我去青云巷的,就是姑妈,这几年对青云巷也转了口风。”陈少夫人说着便掉下泪来,她这位子,人人看着都是羡慕不已的。殊不知,她一无子,二无宠,一个月除了初一、十五,丈夫再不进她的房,谁知道她的滋味儿! 李云笑“姐姐真是个痴人,我又没说叫你去青云巷要那狐狸‘精’的命。俗话说的好,婊|子无情、戏子无义,青云巷那狐狸‘精’不过烟‘花’之地出⾝,平⽇说的‘花’好月‘花’,真正能有多少情义?只要叫姐夫看清她的面目,哪里还会理她?” 陈少夫人不大明⽩,李云悄声给姐姐出了个绝好主意。 ****** 夏文赵长卿夫‘妇’既到了西平关,就帮着⼲些安置伤兵的活,过了几⽇,未见蛮人再来犯边,留下驻军,陈家⽗子带着队部回城休整。 天气疏郞,夏文心情亦是大好,与赵长卿道“听少将军说这一仗起码能安生个把月。” “是啊。”赵长卿笑“此次大捷,很该好生与城中百姓说一说,省得百姓中‘’传消息,前几天将军夫夫人都着人来打听将军与少将军的平安,可见城中流言多厉害。” 夏文叹“真不知那些人‘’传些什么闲话。”这次亲眼见了西平关,知道边城还是安稳的。 “闲话一传,无非民心不稳,城里米粮‘⾁’蛋,什么不涨,大有人发战争财。” 夏太太看到儿子媳‘妇’平安归来,一手一个拉着两人的手,喜上眉梢的张罗“永福,赶紧去亲家,跟亲家老太太、太太说一声,都回来了,平安着呢,一丁点事儿都没有。一会儿就叫他们过去给亲家请安。” 夫两个给⽗⺟行过礼,夏老爷只是笑,夏太太道“赶紧起来,你们也是为了家里出去劳累。”其实夏太太本不知道赵长卿去做什么,两人没跟⽗⺟实说,夏太太只知道是‘菗’调了儿子去前线场战给伤兵疗伤,媳‘妇’贤良,过去陪着。夏太太很为赵长卿这种不离不弃的贤良‘精’神感动,殊不知自己儿子才是“贤良”的那一个。 夏太太又命厨下张罗热⽔、热饭食,道“洗漱后换⾝新⾐裳,好歹吃些东西,再去岳家走一趟。你们去这大半个月,亲家老太太、太太时常着人过来打听,可是惦记你们。” 赵长卿特意换了⾝对襟窄袖襦⾐配绯‘⾊’长裙,头上梳了堕马髻,簪一枝累丝红宝石牡丹‘花’,配了小小的宝石坠子,脸上是淡淡的妆,更添三分姿‘⾊’。 夏文瞧了好一时,感叹道“都舍不得叫你出‘门’了。” 赵长卿笑“‘女’为悦己都容。” 夏文笑起来,一挽赵长卿的手,出去用饭。 及至用过饭去了赵家,赵老太太见了两人平安回来,直念佛。凌氏也是好一顿唠叨,待赵勇回家,一家人见了面,自有一番话要说。赵勇极是体贴‘女’儿,对夏文道“本该留你们用饭,只是你们也是头一⽇回来,亲家那边儿没有不记挂的。见着你们平安就放心了,你们先回去吧,明天过来,咱们翁婿好生喝几杯。”赵勇对夏文一直很満意,无他,对他闺‘女’好,这就是好‘女’婿了。 阖家团圆之事暂且不提,赵长卿是第二天才知道瑶瑶的死讯的。 赵长卿正在梳妆,闻言惊的手里的簪子掉在地上都不觉,不自觉抬⾼了声音,质问道“这怎么可能?好端端的人——”这怎么可能?她还说过两⽇去看望瑶瑶呢。好端端的,人怎么会去了呢? 夏文已理好仪容,揽住赵长卿的肩,对那丫头道“话可不敢‘’说,到底怎么回事?” 这小丫环还是瑶瑶自万‘花’楼带出来服‘侍’的人,因瑶瑶喜弹琴,便给她取名弦儿。弦儿眼睛肿的跟桃子一般,泣道“自少将军走后,我们姑娘⽇夜给少将军祷告,就在少将军回来的头五天,城里风言风语的说少将军战死在西平关。姑娘起先不信,到晌午就有将军府的人来送信儿,说少将军是真的不大好了,要接姑娘去府里过活。姑娘便当了真,只叫他们第二⽇来接,当天夜里趁人不妨,便呑金自尽了。” 赵长卿未听完,已是滚下泪来。 弦儿泣道“姑娘生前没什么亲近的人,唯同赵老板情分最深,奴婢请赵老板过去,也送送我家姑娘。” 赵长卿浑⾝颤抖,泪落如雨,话都说不出一句。还是夏文道“知道了,一会儿我就同內子过去。” 弦儿嗑个头便流着泪走了。 夏文将子拥⼊怀里,怜惜的抚‘摸’着她的脊背,温声声道“我知道你伤心,伤心就哭出来吧。” 赵长卿痛哭失声。 ****** 陈将军与子感叹“早先听你说青云巷的‘妇’人懂事,不想竟是这般烈‘’‘女’子,也不枉山儿疼她一场。” 陈夫人叹“是啊,出⾝上虽差些,也称得上有情有义了。” 陈将军问“山儿的⾝子如何了?” “昨晚请御医诊了诊,说是大喜大悲之下,急痛攻心、⾎不归经才吐了⾎,早上喝了‘药’就到青云巷去了。”陈夫人道“我本想拦了,又担心他这一场伤心若是发不出来,憋在心里倒做下病呢。我派了妥当人跟着他,我想着,要不去信跟族里说一声,就说这是山儿的二房,在祖坟里点个好风⽔的‘⽳’,送那‘妇’人回乡安葬吧。” “我与山儿商量后再说吧。”陈将军状似不经意的问子“是谁说要把青云巷外室接家里来的?” 陈夫人只顾担心儿子的病,随口道“是山儿他媳‘妇’。”陈夫人亦是机敏的人,话出了口,心下忽浮起几分异样,问丈夫“你这是什么意思?” 陈将军回望老片刻,淡淡道“这次的事也稀奇,往⽇纵使城中有传言,无非是战败之类的话,这次倒传得我们⽗子都殉国了。平⽇里从未见她理会青云巷,怎么这次事情未真便提醒你去青云巷接人呢?”别以为武将就耝枝大叶、有勇无谋,能做得了正二品将军,陈将军只是不屑将智慧用于分析內宅之事上罢了。但,这次长子如此伤痛,如今长子只顾伤心,待他回了神,没有不查的。 陈夫人惊道“这,这,哪怕是山儿她媳‘妇’有些别个用意,大约也只是想借机接了那位来家罢了,哪里就料得她…” 陈将军冷声道“寻⽇间我不爱理会这些‘’生鹅斗的事!皆因这些不过是小事!她是正室,又是儿媳‘妇’,我不愿意落她的脸面!嫁过来三年无子,山儿才纳妾生了庶长子!如今这都七年了,不能诞下嫡子还罢了!便该安守本分的过⽇子,倒把这些机心往山儿⾝上使!我与儿子们在外头拿命搏前程,她倒在城里‘’死儿子的外室!这事,且没个完!” 陈夫人脸‘⾊’也难看的紧,再三道“如何能说是她‘’死的,她有本事叫青云巷的那位呑金吗?还不是青云巷那位心窄…” 陈将军冷笑“是啊,殉了的是心窄,就得这些心宽的好,以后我们⽗子都死外头,你们且歌笑语的活着呢。” 夫多年,何况都是做祖⽗⺟的年纪了,陈夫人鲜少与丈夫争吵,听此话不噤眼圈儿一红,道“你这是什么话,我不过话赶话的说话一句,你就这样噎我。大不了一会儿我也拿块金子呑了,你就如愿了。” 陈将军叹“我是看儿子这般伤心,心疼的很。” 陈夫人拭泪道“难道我心里好受。” ****** 夏文送赵长卿到青云巷时,‘门’口已挑起⽩灯笼,进了‘门’,満目素缟。赵长卿心酸至极,忍不住再次落下泪来。赵长卿是常来青云巷的,便有下人引她进去。 陵堂就设在主屋,赵长卿甫一进屋便感到丝丝凉意,陵堂并无旁人,唯陈山握住瑶瑶的手,静守在瑶瑶⾝畔。瑶瑶的脸上还有淡淡妆容,只是颊上的胭脂掩不去青⽩冰冷的颜‘⾊’,那⾝大红的⾐裙,料子流光溢彩,说不出的华贵,上面绣着喜服最常用的牡丹富贵。赵长卿记得瑶瑶送过她几匹,瑶瑶曾说“在外头虽无人管我,只是我这样的⾝份,到底不大相宜,还是送了姐姐吧。” 当时赵长卿还觉着瑶瑶谨慎懂事,只是,瑶瑶,你心里肯定是很盼着这样穿一次大红的喜服,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的嫁给心爱的男人的吧? 赵长卿自己都哭得不行,好半天才提起神劝道“瑶瑶…瑶瑶这一辈子,不求名,不求利,不求富贵,不求钱财,唯一求的,就是少将军的怜惜而已。少将军并没有…并没有辜负她…想来,在九泉之下,也不忍看到少将军这般伤感…”赵长卿说着又滚下泪来。 陈山依旧沉默着,他没有听到赵长卿的话,甚至他并没有看到赵长卿。他想到他最初买下瑶瑶,带她来这处宅子时,那小小美丽的‘女’子极是灵秀,立刻换下了自万楼穿来的大红⾐裙。他问她为何换时,瑶瑶便道“公子一看便是出⾝富贵,看公子年纪,家中定有室,瑶瑶在外,纵使无人管,也不好太过的。” 那时陈山便觉着,这‘女’子实在聪明知趣,他便留她住在了这处宅子。一住便是三年,她知道他喜甜还是喜酸,知道他鞋袜的大小,知道他爱读什么书,知道他是什么样的脾气。而她,这样的娇‘’美丽,能歌善舞,娇‘花’解语。她从不求名、利、地位,给她‘私’房,她也只是叫丫环收着,并不在意。她总是说“有少将军就够了。”他曾打趣问她“万一哪天少将军不在你要怎么办?”她便道“少将军怜惜我一⽇,我在一⽇。” 他知道,她是怕‘⾊’衰而爱弛。可是,这样害怕男人变心,她对他,仍是一无所求。她真是聪明极了,她什么都不要,她知道,他这样的男人,一旦开口向他索取,必是两相生疑。她什么都不要,于是,她得到了一切。 我怎么会不爱你,这世上,没人比我更爱你。恐怕,此生此世,亦无人再似你这般爱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够长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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