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修罗 上是由黑洁明写的言情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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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奇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相思修罗 上  作者:黑洁明 书号:7411  时间:2017/1/11  字数:13312 
上一章   第一章    下一章 ( → )
  他是王。

  他总带着磅礴的霸气,冷冽、狂傲、不可一世。

  他飞扬的黑发张狂的在风中昂扬着,像一头黑⾊的雄狮,⾼⾼在上的俯视他所拥有的属地。

  橘红的夕照进宮闱中,一双⽩皙的手出现在眼前,那双戴着金镯子的手端着一只⽟盘,盘上有酒、有杯,雕工精致。

  端着⽟盘的人在向前移动,移到那王者的面前,她这时才突然发现那双手是她的,她正是端盘的人。

  他的⾐着贵重,其上绣着绚丽的图案,但那袭⾐,却未能遮掩他昂蔵的体魄,也无法修饰他刚硬的霸

  他转过⾝来,她再度震慑于他刚的美,即使是和他朝夕相处这么多个晨昏之后的现在,她还是不由自主的屏息。

  他一定不会同意她的想法,他认为形容男人“美”是一种侮辱,但她还是认为他很美,一种霸道的美,同样让人炫目而敬畏。

  他伸出手,揽住她的纤,一把将她強拉到⾝前,俯⾝吻她。

  匡啷——

  手上的⽟盘翻了,掉到地上,酒洒了,流了一地的金⻩。

  她不介意,他更不在乎,她的小手攀到了他的颈后,回应着他的热吻。

  她的⾝心都被他占据,她不介意,她早已完全臣服。

  他是王,她的王…

  睁开眼时,唐可卿的心仍在狂跳,她全⾝发热、口⼲⾆燥的在上坐起,看见镜中的自己一脸绯红,双瞳如秋⽔般蒙,黑发散的围在脸旁,樱微张地昅着气,口则因缺氧而起伏着。

  老天,她一副求不満的模样!

  厌恶镜中那柔弱思舂的自己,她跳下,冲进浴室洗脸,冰凉的清⽔微微降低了颊上热烫的温度,她拿⽑巾擦去一脸⽔,擦到一半却忍不住将脸埋在⽑巾里沮丧的闷喊了一声。

  可恶。

  一个男人,同一个男人,在她梦中出现过无数次,但他没有脸,每次她醒来后,无论如何努力去想,都想不起他的脸,只记得他伟岸的膛、他的吻、他的手,还有他那健硕美丽⾚luo的⾝躯——

  他和她**。

  唐可卿沮丧的发出呻昑,让她恼怒的是,她在梦中的热情合和卑躬屈膝,有几回,在梦中她竟然还对他下跪,像奴隶一般跪在那个男人面前,虽然在梦中所有的人见到他都会跪下,她还是觉得无法忍受。

  不只无法忍受她对人下跪,更无法忍受当时她是真的怕他,怕那个男人,怕到跪下时甚至会忍不住微微颤抖。

  她为什么要跪他?

  唐可卿忿忿不平的想着,但心里其实早有了答案。

  因为——他是王!

  狈庇!是王就了不起了吗?她⼲嘛要跪他?她怎能和一个人上,却又同时敬畏惧怕他?何况,那只是梦啊!

  但有时就算她明明知道那是梦,却还是无法反抗他,更别提她大部分时候,都只有在醒来时才知道那是梦,纵使她曾作过相同的梦千百次了,她还是无法改变梦中的自己——那个既爱他又怕他的女人!

  她一向不是那般柔弱的女子,但在梦里面对那个男人时,她总是无法控制的受他昅引,甚至…愿意为他付出一切。

  一切。

  啊现在脑海里的这两个字教她惊恐地打了个冷颤,心头莫名紧缩。

  有些气恼自己的没用,她拿⽑巾用力的擦自己的嫰脸,仿佛这样做就可以擦掉梦里那个柔情万千却极端优柔没用的女子,直到小脸感到疼痛了,她才将⽑巾挂回横杆上,着恼地走回房里。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闹钟慢半拍的响了起来,她伸出手,按掉响铃,然后才猛然想起今天有事要做。

  堡作。

  她有工作要做。

  今天是星期天,不过有合约要签,七点她得先进公司准备。

  思绪一定,她深昅口气,连忙套上⾐裙,化了淡妆,盘起及长发,围上黑⾊的喀什米尔围巾,拿起她用了许多年的公事包,检查东西都带了之后,才拎着钥匙穿上⾼跟鞋,开车出门。

  星期天早晨,街上人车不多,大部分的人都还窝在被窝里。

  早舂的气候很不稳定,昨⽇才是大晴天,今天新一波的寒流又来袭。

  她坐在车里,呼出的每一口气都形成一股⽩烟。

  寒冷的空气让她脑袋清醒不少,所以她没试图打开暖气。

  灰沉沉的云布満了天,城市里的⾼楼一栋栋揷⼊云霄,玻璃帷幕反着暗沉的天⾊,看来极为灰暗冰冷。

  她开着车子一路来到市中心,转进一栋办公大楼的地下停车场。

  门口的守卫看见她,自动把门打开。

  熄火时,她看了手表一眼。

  六点五十,差十分七点。

  地下室的电梯在她按下按钮时,门自动往旁滑开。

  她走进电梯里,电梯门自动关上,往上攀升。

  被清洁工擦得一尘不染的不锈钢门清楚反着她的仪容,她再一次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装扮,确定无误后,才放松等着电梯到达固定的楼层。

  门一开,一位助理秘书早已等在门口。

  “唐秘书,早。”

  “早。”她微一颔首,接过对方送来的文件,一边往自己的桌子走去,一边询问:“早上九点半仇总约了韩董打⾼尔夫,十二点半左右才会到珍品楼,位子订好了吗?”

  “订好了。”

  “宏盛的韩董不吃午⾁,记得和珍品楼确认,把餐点改成海鲜类。”

  “是。”

  “四季花坊的花送来了没?”

  “送来了,在你桌上,总共三十三朵粉玫瑰,我数过了。”

  她回头露出鼓励的微笑“很好,知道为什么要三十三朵粉玫瑰吗?”

  “三十三朵代表我爱你,粉玫瑰是夫人最爱的花,今天是夫人的生⽇,所以要送三十三朵粉玫瑰:”

  “结婚纪念⽇呢?”

  “九十九朵,代表长长久久。”

  “嗯。”她看着自己桌上娇美的花束,脫下围巾和外套挂在椅背上?提醒道:“夫人对花的数字很介意,一定不能搞错。”

  “是。”

  “副总那边情况怎么样?”

  “副总九点会和诠旭的王总见面,中午到御馔吃饭,淑芬刚刚已经到总经理家去等着了。”

  “常董呢?”

  “常董今天要到‮港香‬开会,若男刚回电说她和常董已经在往机场的路上了。”

  “OK,你去忙你的吧。”

  她朝刚升进秘书室的女孩微微一笑,打开电脑,戴上耳机麦克风,然后开始一天的工作。

  她工作的煌统集团,是属于仇氏家族所有,虽然公司有上市,但持有公司股份的大多仍是家族成员。

  虽然集团涉及的产业极多,且从一百多年前就已是富可敌国的富豪家族,但因仇家成员向来低调,他们几乎不在媒体上曝光,所以虽然一般人都知道有个煌统集团,但对于在其后的仇氏家族却不太了解,只晓得他们很有钱而已。

  她自己也是在进了公司之后,才逐渐了解这个家族有多么的庞大,手上掌握的资源有多么的恐怖。

  盎可敌国。

  这四个字可不是随便说说而已。

  仇家的人一直很懂得经商之道,百年来,他们的政商关系一直处理的十分良好,即使‮权政‬替,都无法动摇仇家的基。自这一代的总裁接位并积极扩展事业版图后,三十年来,仇家的财富更是呈倍数成长。煌统集团旗下的关系事业加起来的资产早已破兆,并在总裁仇靖远的掌控下,不断持续往上攀升。

  她已经在煌统待了七年了,七年来,她从分公司里的一位小秘书,一路往上爬升到仇靖远⾝边第一秘书的位置,快速的升迁羡煞不少旁人,但个中辛苦!也只有她自己晓得。

  在那么大的一间企业集团里工作,担任的又是总裁⾝边的第一秘书,她每天要处理的事情和要应付的人多到数都数不完,假⽇若遇上特别状况,像是今天和宏盛的签约合作,她一样得照常上班。

  七点三十,常董搭的‮机飞‬应该起飞了。

  没有电话进来,表示若男和常董赶上‮机飞‬了。

  秘书室里,自从林姊走后,她就是最资深的,其他人若遇到无法解决的问题,通常都会第一个找上她。

  看着沉默的电话,她稍稍松了口气?若男是个不错的秘书,速记一流、通晓八国语言,只是有时难免耝心大意,虽然已经当了常董秘书三年了,偶尔还是会出问题。

  她一边快速的浏览今天的报纸,一边记下需知的摘要。

  三十分钟过去,她的专线电话依然没响,她才放心的将几位大头的行程传输到PDA里,然后结束掉电脑里的文件工作,打开昨天打好的合约,仔细地一页一页的检查完合约內容,直到确认无误,才将合约收到公事包里。

  宏盛的合约,有了。

  三十三朵粉玫瑰,有了。

  傍夫人的生⽇礼物,有了。

  她打开公事包里的珠宝盒,确认里面的珍珠是‮红粉‬⾊的,才将其收好,然后起⾝穿上外套、披上围巾,抱着那一束玫瑰,下楼开车前往仇家。

  八点半,她准时到达。

  仇靖远一分不差的出现在豪宅门口,她和老板一起上了宾士轿车,司机将车发动时,她也开始向他报告今⽇行程。

  仇靖远年已七十,但⾝体仍十分硬朗,头脑也相当清楚,做事非常缜密果断,他自律甚严,对员工的工作能力也很要求,赏罚分明。

  苞着这种老板当然很异,相对的,薪⽔也相当优渥。

  九点半,他们到了⾼尔夫球场。

  老板打球时,她则再次和中午的餐厅确认订位和其他事宜。

  到了中午时,天气依然沉沉的,不过那并未稍减仇总和韩董打球的兴致,两位老人家回到休息室时,显得相谈甚,看来合约的签定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十二点半,他们到了珍品楼用餐,两人在吃完饭后又闲话家常了好一阵子,才正式进⼊签约合作的问题上,在仇总的指示下,她拿出合约给韩董阅览。

  合约的签定只是形式上的,大致上的条件之前就已经谈好了,但在商场上,只要还没签字,随时都可能出现新的变数。

  所幸,这一次十分顺利。

  两位大老板愉快的签了约,然后又开始闲话家常起来,她收好合约,趁大老板还在聊天时,退到一旁联络晚上夫人生⽇的事情,确认一切OK。

  她才挂掉‮机手‬,就看到仇总已经起⾝,她忙跟上去。

  三点半,他们离开珍品楼,司机将车开回仇家豪宅。

  车子回到仇宅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四十分了,她和仇靖远一起下了车,将花递上。

  “仇总,这是三十三朵粉玫瑰。这盒则是御龙今年最顶极的粉珍珠,直径一公分,御龙的陈总保证品质绝对和之前的六十三颗一模一样,一她从公事包中掏出那只珠宝盒,一边道:“夫人十点和王夫人去看秀了,五点多才会回来,徐师傅两点就已经到了,现在正在厨房里准备。”

  仇靖远抱着那束花,拿着那盒珠宝,难得的露出微笑“唐秘书,谢谢。”

  “不客气。”她回以微笑。

  “今天辛苦你了。”

  “这是我的工作,请帮我和夫人问好。”

  “我会的,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是。”

  她必恭必敬的弯送他进门,等大门合上后,她才松了口气,提着公事包,转⾝走向仇家车库,准备去开自己的轿车。

  天⾊暗了下来,她走进车库的前几分钟,天上飘起了丝丝细雨,她没费事伸手去遮,反正等会儿回去就要‮澡洗‬。

  仇家的房子坐落在半山,这整座山都是他们的,周围有着一大片的森林,秋大时,那片被秋意染红的森林看起来有诗意的,只可惜经过一整个冬天,落叶乔木的红叶几乎落得差不多了,大部分只剩下光秃秃的枝⼲。

  这阵雨,恐怕会打落那些枝头上残余的老红叶。

  雨越下越大了,她加快了脚步,跑进车库里,司机老张已经将车停好,她和他打了声招呼,便坐进自己的小轿车,拿面纸擦⼲脸上的雨⽔后,才将车子开了出去。

  从大屋到锻铁大门前,还有一小段的路,因为雨太大的关系,她开得很慢,快到大门时,她眼角忽然瞄到右边的森林里似乎有人,她忍不住多看了那在雨中的男人几眼。

  仇家设在屋子周围的保全⾜可媲美世界级的‮行银‬,所以她并不担心是否有外人跑了进来,何况那男人⾝边还跟着一只大黑狗,仇家的大黑狗。

  天⾊很暗,外头又在下雨,她看不清楚那人的样貌,只知道他长得很⾼大,穿着一⾝的黑,黑⾊的衬衫没有完全扣上,露出令人赞赏的结实膛。

  他双手揷在口袋里,在大雨中漫步,全⾝都了,看起来却一点也不在乎。

  她不记得仇家有像他一样的人,但话说回来,她也没见过所有的仇家人。

  车子继续在大雨中前进,男人在她的视线中消失,一瞬间,她有股冲动,想停车回头看他,虽然看不清他的脸,但她确定自己没见过这男人,只是他⾝上的某种特质却教人莫名悉,好像她曾在哪里见过…

  别傻了,就算她真的见过又怎样?

  不过就是另一个有钱的仇家人罢了。

  她一扯嘴角,很快的打消了那个念头。

  就算那男人再感、再有钱都不⼲她的事,不是她不曾做过⿇雀变凤凰的美梦,只是她很早之前就知道什么叫做现实,更清楚自己半点都不想沾染上旁人。

  虽然她的生命中并没有⽩马王子,她却相当満意现在的生活。

  她有一个薪⽔相当不错的工作,赚的钱不只吃得、也穿得暖,心情不好时也有⾜够的财力让她去逛街⾎拚看电影。

  人生如此,再怨叹就过分了。

  她唐可卿,可是十分清楚什么叫做“知⾜常乐”的。

  嘴角微微一扬,她将车子驶出了锻铁大门。

  豪宅的大门,在她离去后缓缓合上。

  雨,继续淅沥沥的下着。

  濛濛,下着。

  萧邦的钢琴夜曲在空气中回着。

  她收回按在PLAY键上的手指,泡了一壶玫瑰花茶,蜷在沙发上,看着刚到楼下借回来的推理小说。

  忙了一天工作完回到家,洗完澡,泡壶花茶,看一些非关商业的杂书,是她给自己的小小奖赏,只有在这个时候,她可以放松下来,让脑子放空,什么也不想,随着书中的情节游走。

  一本书、一盏灯、一壶茶,她的休闲生活,就是这么简单。

  最近几年,她的生活更是进⼊了一定的模式,早上起、上班、下班、买书、回家、吃饭、‮澡洗‬、看书、‮觉睡‬,然后到早上再重来一次。

  也许这种规律的生活模式有些无聊,但她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几年前,当她察觉自己在某方面异于常人后,她更不愿和人深了,不只异,连同的朋友也几乎断了联络。

  为了保护自己,她用严谨和冷漠的态度在⾝旁筑起一道⾼墙。

  生活,就此变得规律、平凡而简单。

  这样很好。

  她知道也许她将来会变成一个奇怪的老姑婆,但那又如何?

  至少她不会再受到伤害。

  轻啜一口温热的花茶,萧邦的钢琴夜曲在夜空中回旋着,她的思绪也渐渐跟着书中主角陷⼊如蛛网般复杂难解的线索中,直至夜深。

  “唐‮姐小‬,抱歉,我知道这可能有些冒昧,请问你有空吗?”

  坐在咖啡店里的唐可卿听到这句话,拒绝的话才到嘴边,一抬起头却看见那向来冷淡的咖啡店老板。

  她瞪着眼前的咖啡店老板,一时有些讶然。

  老板是男的,姓秦,是她的房东。

  他长相十分俊美,一头及的长发更增添他柔的气质。

  他的问话让她十分惊讶,因为她和这男人租房子已经七年了,这却是他第一次开口约她。

  她一直以为他对她没‮趣兴‬,虽然认识七年了,她偶尔会到楼下他开的咖啡店吃饭,他和她的对话却总是那几句基本应对。

  事实上,他现在看起来也不像是对她有‮趣兴‬,俊帅的脸上没有丝毫笑容,深邃的黑眸如同以往一般冷漠。

  于是,她知道他不是来约她的,至少不是为了纯粹的男女情事。

  “什么事?”她放下手中的小说,看着他。

  “我记得你认识唐岳然教授。”

  她微微一愣,她从没提过这件事,但随即想起爸曾有几次来找过她,只是她从来没想过他会认出爸。

  “嗯,我是认识他。”

  “我在杂志上看到这次在举办的失落的文明展览是他主导的,我有个朋友对失落的文明很感‮趣兴‬,她想要认识唐教授,不知道你方不方便替她引见?”

  她本想拒绝,因为怕后续引起的问题和⿇烦,但这些年来,这位样貌俊美的房东替她挡掉不少无聊男子,而且七年都没涨过房租,在她出国时还会替她浇花,有时她忙到太晚回来,即使超过十一点他照样供餐,几乎是处处方便她,又不过问太多,这么多年来他也只要求过这么一件小事,就这样拒绝好像太不近人情了。

  她看着他,好半响,才道:“可以,不过他最近很忙,我约好时间后再通知你。”

  “谢谢。”

  “不客气。”

  她说完,他便回转柜台去了,她若有所思的看着他的背影,右手无意识的轻抚蜷在她腿上的黑猫。

  这男人蓄着一头及长发,乌黑柔亮的长发,说实话,她很难想像他每天拿着一把梳子梳他那头长发的样子,但她也从来没看过他披头散发。

  他一向维持着⼲净整洁的摸样,那一头长发也始终乖顺的待在该待的地方。

  这个男人总是很有礼貌,却也十分冷漠沉,不过若不是他的厨艺惊人的好,她怀疑这家店能撑过三个月。

  再帅的男人若老是摆着一张死人脸,也是很难讨人喜的。

  也是因为如此,这家店的客人来来去去都是那几位面孔的。

  在她刚搬来的时候,这家店还兼租小说漫画,但后来因为附近开了两家连锁小说店,来这里租书的人就变少了,没多久,那些书就渐渐消失了,幸好还有些爱好咖啡和他厨艺的老饕愿意来这里消费,这家店才没有跟着消失。

  话说回来,除了书变少了一点,这里还真的七年如一⽇。

  老板总是摆着死人脸,店里总是飘着咖啡的香味,他养的黑猫也总是懒懒的蜷在店里的某个地方睡。

  有时候,坐在这里,她会有种错觉,仿佛这家店的时光是停滞不动的。

  当然,她知道,那只是错觉。

  墙上的钟轻轻响了起来,提醒她时间的飞逝。

  八点了,她起⾝,收拾好东西,到柜台付帐,然后回家。

  女的。

  他的朋友是个女的,而且才十八岁。

  说她不惊讶是假的,因为没想到他会有这么年轻可爱的朋友,更别提那漂亮妹妹的个和冷漠的他差了十万八千里远。

  漂亮妹妹姓凌,单名一个俊。

  凌俊虽然有个很男化的名字,黑发削得又薄又短,但纤细的⾝子、雪⽩的肌肤、⽔嫰的双,加上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却让人很难误会她的别。

  凌俊很活泼,很爱笑。

  她一见到自己就直喊她姊姊,甜美可爱的样子,教人很难讨厌她。

  “你喊我凌就行了。”

  她开朗的这般自我介绍,接着便说她一直很仰慕唐教授,这次刚好学校作业要写报告,又凑巧得知秦哥认识她,她又认识唐教授?所以才厚着脸⽪硬要秦哥帮忙。

  唐可卿将车停在博物馆的专属停车场,瞥了⾝旁那笑昑昑的妹妹一眼,忍不住好奇的开口。

  “你们是亲戚吗?”这两人年纪差了十几岁,她怎么看也不觉得像他那么冷的人会有凌俊这样的忘年之

  “谁?秦哥吗?”凌俊闻言诧异的笑了出来,‮头摇‬说:“不是。”

  “那你怎么认识他的?”很难想像格和年纪差这么多的两个人会兜在一起。

  “嗯,怎么认识的啊?”她嘴角微扬,轻笑道:“我之前路时遇到他,是他告诉我该怎么回家的。”

  “路?你不是台北人吗?”可卿下了车,讶异的回头看她。

  凌俊苞着下车,听到她的问话,⾝子微微—顿,然后才‮头摇‬轻声说:“不是。”

  她转头看着自己,有一瞬间,可卿觉得这女孩的表情有些奇怪,但她旋即笑了出来“不过我现在可是比老台北更台北喔,所有台北的风景名胜和名店小吃,全都逃不过我的法眼,可卿姊,你爱吃甜食吗?上星期天⺟开了一家蛋糕店,他们做的蛋糕风味绝佳,很好吃喔,尤其是草莓慕斯那种甜甜酸酸的感觉,真是超——赞的!”

  这女孩生动活泼的表情让她不噤嘴角轻扬,她带着她一起往博物馆的展览厅走去,一路上就听她对台北各家蛋糕店如数家珍,但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一进到馆內,这女孩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发现她的视线停在一个又一个的古文物上,可卿这才晓得她真的对这个失落的文明极感‮趣兴‬。

  和工作人员打了声招呼,她带着凌俊直接到后面的房间找⽗亲。

  房间里,爸戴着眼镜,坐在桌前写着笔记,一如以往。

  他没有听到她的敲门声和问候。

  打从有记忆开始,爸总是在工作,他对这失落的文明几乎是着了,每回见到他,他不是埋头在拼凑破碎的陶器,就是在写笔记,或是描绘文物,翻找资料书籍。

  他也总是专心到忘了⾝旁的人事物。

  唐可卿走到书桌前,轻轻的伸手庒到笔记上,才引起了⽗亲的注意。

  “谁…可卿?你怎么会在这?”老教授皱眉抬眼,见是女儿,眉头才瞬间舒缓,然后方想起自己和女儿有约。“抱歉,瞧我这脑袋,都不中用了,你等很久了吗?”

  “没有。”可卿微微一笑,介绍⽗亲和女孩认识。“爸,这位是我和你提过的朋友,凌俊。凌俊,他是我爸,唐岳然教授。”

  “唐教授,你好,啊,那是复原的城图吗?好厉害,我没看过画得这么仔细清楚的。”

  “对,那是复原的城图,是我最近几年在补上的,还没有公开过。建造这座城池的人具有⾼度文明,內外城墙中尚有‮大巨‬沟渠,应是用以当作护城河之类的用途,显见当时的战事十分频繁。”

  “是吗?我之前在书上看到挖出许多完整象牙,教授认为古时他们用象来作战吗?”

  “嗯,这是有可能的,不过目前还没有明显证据⾜以显示…”难得找到小同好,唐岳然双眼发亮的解说着

  眼看这一老一小一见面就‮奋兴‬的讨论了起来,完全忘了她的存在,唐可卿不噤觉得好笑。

  看他们显然一时半刻不会聊完,她便转⾝走了出去,到地下室找⺟亲。

  来到地下室,果然见到⺟亲蹲在架子旁记录东西。

  “妈。”

  “可卿,你来啦。”宋青青见是女儿,立刻站了起来,伸手拥抱她。

  “妈…”她有些不自在,却还是乖乖让⽩发苍苍的⺟亲抱着。

  “妈好想你啊,你这孩子,平常也不会多来看看妈。”宋青青抱了女儿好几分钟,见她脸上浮现不好意思的‮晕红‬,不噤笑得更加开心,这才松开了手,疼惜的摸摸她的脸“乖女儿,你是不是变瘦了?你有好好吃饭吧?”

  “没有,我没有变瘦,那只是你的错觉,我当然有吃饭,一天照三餐外加消夜吃呢。”她轻声辩解着,怕⺟亲又对她的进食唠叨,赶紧转移话题道:“你不是在替这些石头编号吗?我帮你吧。”

  “什么石头?!这些可是古董,是祖先留给我们的无价之宝!”宋青青一听女儿的说法,立刻瞪大了眼替宝物‮议抗‬”

  “是是是,这些石头…古董是无价之宝。”她笑着改口拿过⺟亲手上的笔和簿子,帮忙⺟亲替这些陶瓦碎片和⽟器一一编号。

  “你这孩子…”宋青青笑着摇了‮头摇‬,还是把笔给了她,让她一起做记录。

  在博物馆地下室里,⺟女俩一边闲聊着,一边记录古代文物。

  唐可卿看着満头华发的⺟亲,心头隐隐一菗。

  和⽗亲一样,⺟亲老了。

  她脸上有了皱纹,额上有了⽩发,不变的,是她脸上和霭可亲的微笑,和那令人眷恋的温柔。

  唐岳然、宋青青。

  他们是享誉‮际国‬的考古学家。

  名义上,他们是她的⽗⺟;实际上,她却和他们完全没有⾎缘关系。

  她是被他们收养的。

  他们在一次考古的途中捡到了她,因为她完全丧失了记忆,当地也找不到认识她的人,他们无法生育,觉得她是上天送给他们的孩子,便动用了一些关系收养了她。

  这么多年来,他们始终待她一如亲生女儿,不只送她去上学,教她他们所知的一切,带着她行遍各地,还给予她所需要的一切,即使后来发现她不太对劲,他们也未曾用异样的眼光看她,更不曾稍减对她的关心。

  他们真的把她当女儿,他们爱她。

  许多年前,当她明知这样很不孝,却还是决定要搬出去住时,他们虽然不愿意,最后依然尊重了她的意愿,他们了解她,也懂得她。

  她爱他们,即使她已经多年没说出口了,但她真的爱这对温柔善良的夫

  如果有来世,她是很愿意再当他们的女儿的。

  如果有的话…

  不觉间,天黑了。

  恍然回神,才发现一天已过。

  博物馆位在市郊山脚,馆外花木扶疏,每逢假⽇便游客如织,但到了即将闭馆的时间,多数人早已离开,偌大的建筑里,只有沉睡千年的古物。

  那一老一小还没聊完,⺟亲也被同事找去,她闲着无聊便逛了起来。

  这一次的展览,展的是⽗⺟长年研究的那支失落文明的古物,从小她便从⽗⺟的笔记和照片中见惯了这些文物,每一个玻璃柜中的青铜、⽟器、陶器,她都觉得有些悉,但这一回却是第一次看见。

  游在一间又一间无人的展览室里,看着那些古文物在展示灯下闪耀着数千年前的光辉。

  站在安放于展览室的玻璃柜旁,她打量着戴着金⾊面具的青铜头像,这副在青铜上头的金面具的确十分细致,那金面具只有薄薄的一层,服帖地覆在青铜头像的脸上,像是第二层肌肤。

  很难想像几千年前,就有人拥有这样⾼明的技术。

  青铜不知是因为时间的久远抑或是曾遭祝融而有些斑驳,⽗亲曾说,这一批文物被挖出来时,不知为何全似被火烧过,是以这回展览,皆辅以红光。

  展览室依序展示生活文物、⽟器刀石、人物青铜、祭祀器具,以及形态各异的神明青铜铸像。

  这一个文明,擅铸青铜,展览室內一个个的青铜头像整齐有序的排列在两旁,每一尊青铜头像面貌尽皆不同,表情威严。

  伫立在这些青铜头像之间,她不觉有些恍惚。

  鼕鼕鼕…

  什么声音?

  鼕鼕鼕鼕…鼕鼕鼕…

  奇异的鼓声回在耳边,那声音像是近在⾝后,她猛然回头,⾝后却无人。

  整间展览室里,除了她和这些青铜头像之外,没有任何会呼昅的生物。

  她等了几秒钟,不再听到任何声音响起,不噤松了口气。

  瞧她紧张的,只是耳鸣吧?

  可卿一扯嘴角,自嘲的摇了‮头摇‬,转⾝往下一间展览室走去,但才转过⾝,她就吓了一跳。

  一个⾼大壮硕的男人伫立在对面的门口。

  他瞪着她看,双眼眨也没眨一下。

  难以理解的情绪猛然涌出,席卷了她所有思绪,她浑⾝一震,下一秒,口便痛得像被人拿刀挖出了整颗心一般。

  好痛!

  她伸手抓着口,痛得不过气来。

  怎么回事?

  怎么会那么痛?

  她摇摇坠地往后退了一步,男人见状猛然回过神,立刻就朝她走了过来。

  剧痛再度传来,她额冒冷汗,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是心脏病吗?

  天啊,她怎么不晓得自己有心脏病?

  她浑⾝无力,只能揪着疼痛不已的心口,试着呼昅,不让自己丢脸的昏倒在地上,但另一阵剧痛再次从心口传来,她眼前一黑,再也站不住,痛得几乎跪跌在地,下一瞬间,她被他带⼊怀中。

  他⾝上的温度,神奇地稍稍舒缓了心口的疼痛。

  她睁不开眼,却能感觉到他打横抱起了她。

  她的手在抖,全⾝力气尽失,她从来没有感到这么虚弱过。

  男人将她抱到一旁的长椅上,伸手轻拍她的脸,开口问。

  “心脏病吗?”

  “我…不…”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吐出破碎的字。

  “你有药吗?”

  “没…”

  她再度试着睁开眼,这一次,光线透了进来,男人的侧脸近在眼前,他掏出了‮机手‬,正在拨号。

  看见他拨的号码,她一慌,连忙抬手想阻止他“不要…”

  抬起的手原想拍掉他的‮机手‬,却因为无力在半途落在他的口。

  他看着她,‮机手‬里传来对方的问话。

  “我没事…躺一下就好了…”她试着挤出微笑,但说完这一串,就让她累得想闭上眼,她只好在眼⽪合上前,努力再挤出两个字:“拜托…”

  扁线再度消失。

  然后,她听到他按掉了通话键,不觉松了口气。

  “谢谢…”她打着冷颤开口。

  他没有说话,下一秒,她发现他又抱起了她,可卿慌忙睁开眼,却发现他只是抱着她坐在椅子上,让她靠在他肩头窝着。

  “三分钟。”他视着她慌的眼眸,平铺直叙地开口“如果没有好转,就去医院。”

  她没有‮议抗‬,她觉得冷,需要他热烫的体温。

  得到三分钟的缓刑,可卿在他怀里放松了下来,再度闭上眼,乖顺地偎在他伟岸健硕的怀中,专心呼昅、专心稳定心跳。

  慢慢地,疼痛的心,逐渐舒缓,心跳也慢了下来。

  像是察觉到她的好转,三分钟后,他并没有起⾝,只是继续抱着她。

  然后,她的体温终于开始回升,也不再冒冷汗了,虽然依然觉得虚弱,她却开始察觉到两人太过亲密的‮势姿‬,感觉到他西装下強健的体魄,嗅闻到他⾝上的味道。

  心跳,无端又紊了起来。

  她睁开眼,男人耝犷的面容又映⼊眼帘,她本以为他会看着别的地方,像是那些展览文物之类的,没想到他却‮勾直‬勾地看着她。

  心头莫名一跳。

  他的脸靠得那么的近,近到她能在他黑瞳中看见苍⽩慌的自己,她呼昅一屏,只觉得慌,差点以为那吓人的疼痛又要再复发。

  “好点了?”

  “嗯。”她屏着气,只能轻应一声。

  他凝望着她,右手轻抚她苍⽩的脸。

  他的手很大,碰触极为轻柔,深邃的黑瞳透着不明的強烈情绪。

  她想转开脸,却无法动弹,也无法转移视线。

  不知为何,想哭。

  下一秒,他微低下头,吻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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