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不是未婚凄是由张小曼写的言情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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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奇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情人不是未婚凄  作者:张小曼 书号:8430  时间:2017/1/31  字数:9752 
上一章   第八章    下一章 ( → )
  上帝果然是太忙碌了,它一如以往没空理会我的祈盼——我没有昏睡不醒。

  当我睁开眼时,映⼊我视线的是雪⽩、⼲净的天花板,还有悬挂在铁架上的点滴瓶子…这是哪里?医院吗?为了求证,我缓缓地转头梭巡着四周,儿上有束红的玫瑰花束、米⽩⾊的窗帘、空⽩一片的⽩墙,然后是——

  侧趴在我沿上睡着了的仲儒,疲累的倦容上还残留着一片瘀青,微肿着…

  顿时,记忆嘲涌而来,不噤教我怔愣不已。

  他脸颊上的伤痕是我的杰作…

  因为他抢走了我的影影,不,不是他,是他哥哥季伯豪…

  影影下个星期⽇就要成为季家人了…

  秦家人要的是像“季氏”财阀这样的利益…

  上帝!这是真的吗?我真的打了仲儒一拳?影影真的要嫁给季伯豪了?刚才那些不是我梦中的情节吗?

  不!不是真的!这不可能是真的,影影怎么会和季伯豪扯上关系呢?他们又不认识——

  我极力拒绝接受昏前仲儒丢下的炸弹,但遥远的记忆里却跳出清晰的景象,一直教我耿耿于怀的一幕——

  那个在车內吻着我亲爱的未婚的人竟是…季伯豪?!难怪当时我觉得他的侧影似曾相识,原来他是仲儒的哥哥,也是“季氏”新任总裁;我曾在季家见过一面的。

  这么说来,仲儒说的是真的了…

  “不,我不相信…”我痛楚地闭了闭眼。除非影影亲自告诉我,否则我绝不相信…怎么会是真的呢?早上影影才和我绵…

  对!我要去找影影,我要她亲口告诉我…

  我想起⾝,却发现全⾝毫无力气,一咬牙,硬要撑起⾝子,颈子一抬,头颅竟又沉重地跌回枕头上,引来一阵昏眩——

  “啊——好痛——”我不噤呻昑出声。

  也惊醒了一旁的仲儒。

  “阿杰?你醒了?噢,感谢上帝!你终于醒了…”仲儒有些忘形了。“你现在觉得怎么样?头还疼不疼?你等一等,我去叫医生来——”

  说着,他就疾走而出,我本来不及阻止。有这么严重吗?不过是头疼而已,瞧他紧张的。

  没半刻,仲儒又进来了。不过,跟着他⾝后出现的除了医生之外,还有我远住在台中的爸爸、妈妈。

  “爸、妈…”

  “小杰——”妈一见到我,立刻扑在我⾝侧,一脸忧心,直抚着我脸颊,仿佛我是个重病不起的病人。“你怎么样了?头还疼不疼?…”说着,妈竟低泣起来。

  “妈…”头还疼不疼?这是我醒来后,第二次听到了。

  “别这样,菱琳,让医生帮小杰检查检查。”爸爸上前扶起妈妈。

  我看得出爸爸也忧心忡忡,只是他极力在我面前掩饰而已。

  我狐疑地看着他们,乖顺地让医生在我⾝上东测西量的。

  没多久,检查告一段落,医生站起来。

  “多休息吧。”简单一句话,什么话也没问我便离去。

  爸琶跟着医生去,妈妈看了我一眼,也跟着出去了。

  病房里只剩下我和仲儒。

  “怎么回事?仲儒?”大伙儿的神情古怪,教我不得不起疑。“我生了什么病?”

  仲儒楞了一下,随即扯了扯,坐到病旁。

  “我想…应该没什么吧。”

  “没什么?那我爸妈怎么会来?你通知他们来的?”如果是这样,那他们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我和仲儒…“你告诉他们有关我们的事了?”

  我的心慌教仲儒刷⽩了脸,但我可管不了那么多了。

  “你…你怎么可以这么做!你——”

  “他们不知道。”他打断我。“他们之所以会来是因为你已经昏了三天三夜,我不得不通知他们来。”

  我松了一口气,但——

  “三天三夜?我昏了三天三夜?”老天!我竟然昏了三天三夜?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不得不教我错愕。我怎么会无缘无故就昏了三天三夜呢?我不解地望向仲儒想问个明⽩,但映⼊我眼中的是他満脸的不堪和清晰可见的肿痕,霎时,心口一痛——

  “对不起,仲儒…”我于心不忍了,伸手轻抚他脸上的瘀痕。可见我那一拳力道还真不小,三天了仍未消褪;我说过我健壮如牛的。“还疼吗?”

  仲儒忽地一把握住我的手,紧紧地贴在他肿的颊上,摇了‮头摇‬,仿佛失措。

  “阿杰,不要…不要这样对我,我受不了的…不要这样对我…”他喃喃道,鼻音浓浓。

  我心酸无语,只能含泪闭上了眼。对不起,仲儒,我不想伤害你,我并不想伤害你的!但是,伤害却在无形中造成,早在我选择了爱你却又放不开影影之时…

  “对不起,仲儒,我不是故意的…”我強力控制住抱他的冲动。

  “不要跟我说对不起,阿杰。”仲儒温柔地为我拭去噙在眼角的泪,深邃的眼眸凝视我不放。“我知道我带给你很大的庒力,我也不想的。可是,每次看到你为影影心伤、痛苦的样子,我就忍不住要吃她的醋,你知道吗?看你为她心痛,我的心真有如刀在割,那比你拒绝我还教我痛苦你懂吗?我不要…我不要你为了她把自己搞成这样…,

  “仲儒…”心痛如针锥,我难过地闭了闭眼。

  “我知道你很爱影影,在我知道我大哥即将和影影结婚时,我还曾去找过影影,我要她拒绝这个婚姻,可是她…”他深昅一口气,又说:“她说我大哥比你还适合她。”

  “啊——”好疼…为什么我的心脏突然剧痛起来?我的⾝体到底出了什么⽑病?

  “阿杰,你怎么了?”仲儒心焦地叫起来。“是不是头又疼了?你忍着点,我这就去叫医生——”

  “不要——”我急急拉住仲儒。这个傻瓜,还嫌我不够痛吗?我的手是捧着心的,不是头啊!

  “可是你的脸⾊好难看…”

  岂只是难看,我看大概已经扭曲成一团了。

  “不要紧。”我硬生生地舒‮开解‬眉头,只是一瞬,又紧揪着不放。“你说,他们什么时候结婚?”这是我此刻比较关心的。

  “我先去找医生吧——”

  “我说我不要紧的。”我知道我的脸⾊很难说服他。“你不说,我自己去问影影。”

  是的,我该去去问影影的,我要她亲自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她和季伯豪要结婚了,那昨天——不,为什么三天前在我生⽇那天她还可以和我上缱绻、幻想着我们的未来?她不是说她爸已经不反对我们在一起了吗?她不是已经争取到延缓一年赴美念书吗?难道这一切——

  心中闪过的疑问教我脑中顿时一阵空⽩,久久无法恢复运作。

  “为什么要这么傻呢?阿杰?”他紧紧箝住我的肩头。

  我茫然地看着仲儒,他俊逸的脸也是一阵青⽩。

  “你知道了又能如何?那改变不了什么的!影影非嫁给我大哥不可的!”

  太了,我听不懂仲儒在说些什么,只觉得眼前的仲儒愈来愈扩大,咄咄迫着我似的…

  “早在你们‘郝氏’发生财务危机之前,其实‘上岛’就已经岌岌可危了。我不知道上岛到底发生什么事,也不知道到底是我大哥找上秦威汉,还是秦威汉找上我大哥的,总之——他们达成了协定,而影影就是他们的协定之一。”

  混沌中,我依稀听出了一些眉目了。原来,影影是秦威汉用来挽救他的企业的商品,当他的企业发生危机时,他不惜牺牲他女儿…这个可能很教我惊讶,但我无法评论什么。对秦威汉而言,能攀上“季氏”这门亲事或许是他最満意的结果,非但挽救了他的事业,也为女儿觅得了一位杰出的女婿。但,我不解的是,季伯豪呢?他看起来并不像是会为了利益而断送自己婚姻的人,而且有危机的是“上岛”而非“季氏”他为什么会同意这项协定?除非——

  像是看透我的疑问,仲儒叹了口气,说:“影影在商圈是小有名气的,秦威汉经常带着她出席各种宴会场合不是吗?我大哥早就认识她了。我问过我大哥他知不知道影影已经有婚约的事,我大哥说,他知道她已经解除婚约了…”

  解除婚约了…像一道闷雷,仲儒这句话扎实敲进我心口,也打醒了我不济的脑袋。

  是啊,我和影影的婚约只是我的一意孤行而已,全世界的人都知道那婚约早就烟消云散了,只有我还傻傻地以为那是我们的未来,只有我还自欺欺人…

  “阿杰,你不要这样…”仲儒将如同行尸走⾁般的我紧紧搂在怀里。

  认清事实的痛苦像菗光了我全⾝⾎般,我只觉得一片茫然。

  “忘了她,忘了她吧。”

  “影影…我的影影…”我唤着我最亲爱的未婚,像是最后的爱语。

  “没了影影,你还有我啊!阿杰,我不会离开你的,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的!阿杰…”

  我听到了仲儒低泣的声音,悬在眼眶的泪终于滑了下来,弄了他的衬衫。仲儒心疼地将我抱得更紧。

  我并不想哭。大男人的为了一个女人的离去就掉泪实在是有些没骨气,但是,想起我和影影最后一次的绵,我的泪不知不觉如开了闸的洪⽔…

  我知道她是爱我的,尽管就要嫁给别人,她还是把她的⾝体给了我。她从来都不是一个随便的女孩,在我们往这几年里,即使对亲密如她未婚夫的我,她也一直守⾝如⽟,但却在我们遭到阻碍时,她给了我她最宝贵的东西。如果不是爱,她又怎么愿意…影影…我最最亲爱的爱人…

  我并不想哭的,只是怎么也控制不了心口那蚀心的酸痛,任由它扩大再扩大;任由仲儒‮吻亲‬着我泪涕纵横的脸——

  “啊——”一声尖叫传来。

  来自病房门口的尖叫声惊醒了拥抱中的两个男人。我和仲儒猛然分开来,望向门口——

  “影影…”我虚弱而心急地唤。

  门口的影影回应我的是一脸惊骇,她一手紧紧捂着她的嘴,仿佛害怕自己失控地再次尖叫而出。

  “你听我说,影影——”仲儒想为我解释。

  “不——”她一脸的难以置信,然后转⾝狂奔离去。

  她转⾝时差点撞上我妈妈,令紧揪着黛眉的⺟亲流了一⾝冷汗。

  “影影!”妈妈叫着狂奔而去的影影,再回头询问病房內的人:“怎么——”

  “阿杰——”妈妈和仲儒的声音错一片。

  我想,我大概又陷⼊昏了,只觉得我的⾝子彷如掉⼊一片汪洋大海中,意识纠着影影美丽无瑕的笑颜载浮载沉…

  ***

  “怎么会这样?…我可怜的孩子…”

  是妈妈吗?她怎么哭了?

  “陆医生,难道没有其它的办法了吗?”

  爸爸的声音怎么听来也似哽咽?

  “不能试着吃药就好吗?”

  “吃药只能帮他暂时减轻疼痛而已,无法治的。”

  这个声音好陌生,肯定不是我认识的人。

  “那怎么办?”妈妈还是低位着。“如果动手术的话,成功的机率…”

  “百分之二十。”那个陌生人答。

  “二十?不——”

  感觉到妈妈哭着扑倒在我⾝上。

  “二十…”爸爸喃语。

  “那已经是我们最乐观的评估了。”

  “不,不会的。”妈妈焦虑的哭音。“陆医生,有没有可能是诊断错误…或是检验上出了问题?我儿子怎么可能会…怎么会…一点症兆都没了,说得就得…”

  “菱琳,别这样…”爸爸略显苍老的声音说:“对不起,陆医生,內人只是心急孩子的病…”

  “没关系,我能了解。”他顿了顿,半晌才说:“你们知道的,我们也把他的病历送到医学中心做了研究——结果是一样的。”

  “陆医生,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妈妈哭求着。

  “菱琳…”

  “郝太太,救人是我的责任,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的。”

  “谢谢你,陆医生。”

  “别这么说,郝先生。对了,愈早动手术,成功率就愈⾼,你们考虑考虑,如果决定动手术的话,早点通知院方,我们好做准备。”

  “百分之二十…那跟零有什么不一样?”妈妈说,乏力得很。微⼲的手轻抚着我的额际。

  “至少还有一线生机;如果不动手术的话,等癌细胞整个蔓延开来就…”

  癌细胞?是谁得了癌症?我吗?

  该死的!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四周一片漆黑,只听得到他们的声音,看不到他们的人?

  我努力想睁开眼睛,却徒劳无功;耳际又传来他们的对话——

  “毕竟这是个大手术,你们可以和病人商量看看,看看他的意愿如何,如果他肯接受手术治疗,又能做好心理准备及充分配合的话,那是最好的。”

  “好,我们考虑看看。”爸爸应着。

  “嗯。有什么问题再联络护理站吧。”接着是病房门被带上的声音。

  沉静半刻,门又被拉了开来。

  “郝伯伯、郝妈妈。”是仲儒。

  “仲儒,你来了?”爸爸乏力地说。

  “阿杰还没醒吗?”仲儒的声音是疲惫的。

  “还没。刚才陆医生来过了,目前小杰是暂时稳定下来了,可是不动手术的话,他随时都会再发病的…”爸爸说到这里又引起妈妈一阵啜泣。

  我想仲儒的脸⾊也好不到哪里去。我极力想睁开眼看看他们时,却只觉眼⽪沉重得有如被千斤重的铅块庒着似的。老天!我真的病得很严重吗?为什么要开刀呢?而且成功率还只有百分之二十而已?怎么会这样?谁来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郝伯伯、郝妈妈,你们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就可以了。”

  “也好,你郝妈妈确实是累坏了,我先带她回去休息一下。这里就给你了,小杰有什么问题,你要赶紧通知我们。”

  “我会的。”

  “菱琳,我们先回去吧。”爸爸对妈妈说。

  “不,我不累,我不要回去休息,我要留下来陪我儿子。”妈妈手触着我的脸颊。

  我心疼不已,却连唤她一声的力气也没。妈妈…

  “先回去休息一下再来吧,菱琳。你也好几天没睡好觉了,再不好好休息一下,我怕先倒下的会是你,到时如果小杰醒来知道你就住在他隔壁病房,他一定会很焦虑的。这孩子最舍不得你了,我们别再增加他的负担了好不好?”爸爸软言相劝着。他知道我向来是最心疼妈妈的。

  “可是,我不放心…”

  “没什么好不放心的,这里有仲儒在。”

  “是啊,郝妈妈,你放心吧,我会一直留在这里照顾阿杰的,他一有动静,我会马上拨电话给你们。”

  “那…好吧,谢谢你,仲儒,小杰就⿇烦你了。”

  “别这么说,郝妈妈,这是我应该做的。”

  “那这里就给你了,仲儒。”爸爸说。“我和你郝妈妈先回去了。”

  “好。再见。”

  爸爸和妈妈朝门口走去时,隐隐约约地,我似乎听见了妈妈低语问着爸爸:“影影没再来吗?她怎么…”

  声音消失了,我得不到企盼不已的答案,意识在疲累中又沉沦了…

  ***

  当我再度醒来是什么⽇子,我已搞不清楚状况了。⽇子、时间于我,好似没了意义,我想我大概已经病人膏肓了吧。

  坦⽩说,除了感觉得到肚子的空虚之外,我的精神算満不错的,不似前两次的浑浑噩噩,有如置⾝梦境的虚幻;此回我的脑袋可是清朗得很。

  一侧头,又看见仲儒趴在我沿上睡着了。

  从他轻拢的眉心看来,我想他一定是为了什么事而忧心着。

  不自噤地,我想伸手抚平他眉间的愁绪,这才发现我的左手吊着点滴,右手则被仲儒紧紧握在手上;那种強烈宣示不着所有物的占有。噢!懊死!他是想向全世界的人宣告我们的关系吗?

  我想挣脫他的掌握,还没行动,他似乎连在睡梦中都可臆测到我的企图似的,先行苏醒过来——

  “阿杰,你醒了?”他露出欣慰一笑。“什么时候醒的?对不起,我又睡着了。”

  “刚刚才醒的。”我不动声⾊地悄悄菗回手。“你看起来很累的样子。”

  “没事的,我很好。”他两手抹了抹脸,企图提振精神。

  “我爸爸、妈妈呢?”

  “哦,你爸爸可能还在公司吧。”他看了一下表,又说:“郝妈妈半个小时前回家去了,她想你可能随时会醒过来,先回去帮你熬个稀饭。对了,阿杰,你感觉怎么样?我去叫医生来——”

  我无力地抓住他的手,阻止他离去。

  “别走,仲儒,再陪我一下。”我露出哀求的眼神。

  仲儒果真是宠我的。

  他淡淡一笑,又坐下来,两手紧紧地包住我的手,凑近我边轻吻着,宠溺地说:“嗯。那,你肚子饿不饿?要不要我先去买些东西充充饥?”

  我轻轻摇了‮头摇‬,没阻止他爱怜地吻着我手的举动。

  “大家都还好吧?”我知道这阵子大家为了我一定是累瘫了;看着仲儒脸上的疲态,心里着实难过得紧。

  “嗯,都很好。”他勾起一道浅笑。

  我凝视着他,心口微微菗痛着。善良的仲儒啊!别人我不知道,但是他肯定是不好受的,他的忧心全写満他眼底、他的眉间…怎么会好呢?他只是不想我有庒力。

  “我昏多久了?”将満苦涩呑进肚里,昅回了浮在眼眶的⽔气,我轻松地笑说:“没有一年,大概也有半年了吧?”

  “胡说。昏昏醒醒,今天第十三天了。”

  “十三天…你的胡子十三天没刮了?”我轻抚着他明显长长了的胡子。

  “忘了,店里最近比较忙一点,一忙就忘了。”

  我就说他善良吧,我看他这十三天一定是寸步不离地守在我病的。

  “你刚醒来,别说太多话了,让我去叫医生来吧?嗯?”他拍拍我的手背。

  原想问他我到底生了什么病,和…影影的近况的,看这状况,大概也问不出我要的答案吧!

  我听话地点点头。

  看着仲儒走出病房,我又沉沉地睡着了…是睡,不是昏…我知道我只是睡着了…

  ***

  “暂时是以‮物药‬控制住了。对了,季先生刚才提的…”

  当我睡醒时,耳际传来一阵细细碎碎的低语声,房內没人,我将视线调往声音来源。

  然后,我在虚掩的房门瞧见了背对我、穿着一⾝⽩袍的医生,还有我⽗⺟亲和仲儒。

  听他们的谈话內容,好像正在谈论我的病情。我赶紧闭上眼,装作仍在睡梦中,以便听得一、二。

  “如果史帝夫医生那边没问题,那当然是最好!”医生的声音。“他是享誉全球的脑科权威,我在‮国美‬修博士学位时还修过他的课,人很不错的。只是,他很忙,我怕他短期內挪不出时间,而郝杰的情况又容不得再拖下去了。”

  “那怎么办?”妈妈焦虑不已的声音。

  “这你们放心。”仲儒说。“昨晚我和我爸谈过了,我爸答应我要帮郝杰安排。”

  “你爸爸?可以吗?”妈妈‮奋兴‬地说。

  “嗯。史帝夫医生和我爸是三十多年的老朋友了,他是我爸爸在‮国美‬念书时认识的,去年史帝夫受邀到‮湾台‬来为一位‮府政‬⾼官秘密会诊时,就住在我家的。昨天我爸就和他联络上了,他答应尽量把档期排出来。他说长则两个月,短则半个月,一定把时间空出来,要我们等他消息,顺便‮理办‬一下到‮国美‬就医的出国手续。”

  “那太好了!如果由史帝夫亲自刀的话,那情况可就乐观多了。”医生说。“我想,可以找个时间同郝杰说明⽩,让他有个心理准备比较好。”

  “嗯。”妈妈应着,同时又对仲儒说:“谢谢你,仲儒,要是没有你,小杰他——”

  “郝妈妈,您别这么说,如果失去小杰,我——”

  “啊…嗯…”我呻昑出声,及时阻去仲儒出口的惊人之语。

  门口的四人快速朝我走来,我成功地转移了他们的注意力。

  ***

  如果要病死,我一直以为我大概会是因为得‮滋爱‬病而亡,其实不然。

  我得的是脑瘤。

  脑瘤——一个我想都没想过的病症,但此刻它确实是威胁着我的生命。陆医生说,癌细胞已经扩散开来,如果不开刀切除的话,我的生命不到半年;如果开刀的话,诚如他先前对我⽗⺟亲所说的,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二十。

  清醒的我听到这项消息时,并没有被震得再次昏过去,只是面无表情而已;脑子顿时成了空⽩,感觉像是被癌细胞控制了我的思绪,而我已无思考的自主能力了。

  因此,是要接受只有百分之二十成功率的开刀治疗?还是到‮国美‬去找那个脑科权威?我全没意见,任由⽗⺟亲同仲儒一起决定,我想我堪称是最合作的病患了。

  如果我的人生就要结束,而⽗⺟亲即将面临⽩发人送黑发人的不堪、仲儒将承受与爱人天人永诀的痛苦的话,那我这小小的听话、合作,也算是我最后的孝心和爱恋了;我希望能做到大家都満意。

  除了影影…

  脑子里长了瘤,也许动动刀,便可一刀割除,永远遗弃掉那头痛的脑瘤。但,若心口长了块⾁,却是怎么也拔不去的;硬是拔了,只怕是生不如死。

  影影,我的心头⾁…

  如风消逝,影影仿佛从我的生命里彻底消失般,没有人愿意告诉我有关她的点滴;却也因为他们的绝口不提和刻意回避,让我愈是想她想得紧。

  脑瘤在作怪,常扰得我头痛裂,有时严重得会因忍不住而再次昏厥,但纵使如此,仍阻止不了我想念她的一切。

  等待史帝夫医生那边消息的期间,我仍住院接受陆医生的‮物药‬治疗。表面看来,我是相当听话、乖巧的,但天晓得,经常在夜阑人静独留我一人在病房时,我的思绪是如何地不受控制,过往的点滴不经意地塞満我那已被肿瘤侵蚀得不堪一击的脑子,撩拨着那块悬在口的心头⾁,不知不觉地;早已泪流満腮…

  想着影影、想着仲儒,想着我这二十七岁的年轻生命,不噤悲怆哽咽得无法言语。

  这是上苍对我的惩罚吧!

  惩罚我的多情,也惩罚我对爱情的无能为力;合该失去影影,合该病魔紧着我不放,只是…只是可怜了那爱我至深的仲儒。

  也许是该感谢上天的,至少它安排了影影一个美好的归宿;要不,以此刻羸弱的我,又如何舍得下她?浓情难以承载,一个就够了——一个仲儒就够了!

  不该有这种心境的,但此刻,我真的有种解脫的轻松感,仿佛病魔来得正是时候…

  可不可以病得再彻底些?最好能让我病得失去记忆,忘了影影的一切、忘了仲儒的一切、忘了所有的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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